“他居然还把沉水宫说得一无是处!将小六打成那样,他这不只是在打人,是在打宫主您的脸啊!”老三加醋道。
“宫主您就杀了我们吧,我们给您丢人了。”一个个鬼哭狼嚎开始。
“对!我们生是沉水宫的人,死了也是沉水宫的鬼!生生世世侍奉您!”帮腔。
“我们就是后悔没能出这口气,我们的宫主是全武林最伟大的人!他凭什么说您的坏话!”戴高帽……
八卫剩这六人你一言我一语,直听得人心里感动,但是这都是在演戏,他们是在采取以柔克刚的怀玉法则,以一个大大的糖衣炮弹,配合苦肉计和反间计对周子寰进行了全面洗脑。
“他以卑鄙手段伏击我们,兄弟几个都受了重伤,大哥为了护我们周全,才……”木严居然也会玩感情戏,悲从中来和哽咽难言都演绎得相当到位。
楚怀玉在心里给打了个九十八分,他抹得辣椒水快过效了,要抓紧时间!
“前辈啊!!!!相公临死还想着见您老人家一面,可惜没能等到您来啊!!!!!”楚怀玉居然使出一招哭天抢地,连赵小酒都不禁暗竖大拇指,“他说这一辈子就是没能多陪陪您老人家,他还没能叫一声姥姥呢啊!!!!”
“我可怜的徒儿啊!!!”
赵小酒也掺和进来,和楚怀玉一起号啕大哭,顿时屋里哭作一团,但除了周子寰是真伤心外,其他人都在暗中拼着演技!赵小酒暗中倒了些辣椒水,险些在袖子里翻了瓶子,要是翻了可就会出味道了,那众人的眼泪就会露馅,惊得他一头汗。
此时周子寰又怎会察觉,她已经彻底沉浸在失去孙子的痛苦中。这一哭起来,她只觉得这些孩子都那么的可爱,为了晚辈兄弟真心恸哭,又维护她和沉水宫的名誉,算是些好孩子!
她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但旋即释然了,孩子们都如此伤心,自己还和他们计较什么,反正这花景跟了赵小子这么多年,自己再追究也算不通情理了。至于沉水宫,自己还能治理,就先放这些孩子自由活着吧。总比和自己一辈子呆在宫里来得好。这许多年,她这才算是真的想开,云海行不回来,自己也不能拿赵小子开刀,毕竟这是自己和海行的事。现在自己的孙子也算是因为自己的错误而死,这都是她的孽,她要为孙儿报这个仇!
“都别哭了,我去杀了那个方唐,相信沈师兄也不会有什么异议,你们在这里守灵,有什么事就派人通知我!”
说完人如大鸿一样跃进晚霞的天幕里,原来已经到了傍晚,这个异常吵闹的下午给灵堂里的众人都留下了很深的记忆,直到多年后,赵小酒还搬出来给孩子们讲,但那都是后话了。
此时周子寰一走,屋里众人都直接瘫倒在地,打横的,打挺的,都直呼心脏受不了。对方可是人见人畏的‘狂医’,动辄下毒分尸,他们居然在她面前唱大戏,连装死的宋放都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之前还服了花景配的药,又有灵魂司帮忙做了障眼法,才避免破功。
众人互视一笑,方唐,不信你这样还不死!
39.轻松
这招眼泪攻势正是应了‘水之无以易之’的特点,先软化对方的心,再明确敌我关系,再配合周前辈的往日恩怨纠葛,众人准备的完美,加之演技卓绝。哪还怕周子寰不上当!
“哈哈哈……痛快!太痛快了!这下可好了,宫主去收拾方老贼,我们暂时不用担心了。”老四舒服的躺在地上,想起刚刚的情景还止不住的乐。
“就是太刺激了,现在我的手还在抖。”老三也浑身没劲,他不禁觉得他们变疯狂了,遇到楚怀玉真是人生的大刺激,这样以后都不会再对宫主有那么大的恐惧了。她原来也只是个关爱孩子的老人而已。
“还好啦!我们配合默契,只有怀玉一个说的太夸张了!”
“可不是!还什么被救赎身?!太假了!”
“你们不觉得怀玉这招才叫厉害吗?!他这样才算是打入敌人内部,才能知道那么多内幕,进而揭发出来。我说怀玉才是真的会演,和真的一样!”老七一脸的崇拜。
“但是有点冒险了,他这样直说是宋放的妻子,万一宫主心里承受力不行,会无法接受这套说辞的。”老大皱着眉觉得这样说得风险太大,若是提前串了词,他会阻止怀玉的。
老七靠进他怀里,一个劲儿的说这不是成了嘛!但是老大还是执着的检讨漏洞,惹得老三老四也一起笑他太认真,这情景不禁让花景想起他们以前一起做坏事前出点子的样子,也是这样互相挤成一团,尽想些馊主意。
有一次中秋他们想要下山看灯会,求了几次,师父都没准,他们就拟了计划偷跑下山。结果由于有人出了错,他们回来就直接进了‘受法堂’,每人受了一顿板子,那时候都抢着承认错误,老大在那次还想独扛,被师父关进水牢足足半个多月。
一想起从前受到师父的惩罚加起来都能订成一本小说了。八卫到了现在还是为了能和自己在一起还冒这种风险,花景觉得鼻子一酸,这辈子她也就为小酒哭过,但是想想也不是,当年八卫被师父勒令离开自己,被琵琶锁吊在不看峰的武岩上,自己当时正要下山,远远看到他们满身是血的挂在岩壁山,也是哭过的。
那时她想过再也不见八卫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方式,他们从小就一直担负保护她的使命,为她受过大大小小无数的伤,自己在最悲伤,最无措,最虚弱,最凄惨,最活不下去时,他们都陪在身边,现在也是,那就一辈子都在一起吧。
几个人看到花景居然落下泪来,惊慌失措的忙问她怎么了,她只是笑着与他们拥抱在一起,只有小酒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自己也算是与这些人一起长大的,师父很少带他回仙行岛,在不看峰的沉水宫里,他们一起经历的无论说多久都说不尽。
八卫对于他,对于花景都早已不是护卫,他们就像家人,兄弟和朋友。对于他们给花景的,他承认连自己都无法做到他们那样,在他不在花景身边的整整十二年间,八卫支持着花景,帮助她完成任何一件事,他从心底感激着他们,所以这次即使没有怀玉想的这个一石二鸟之计,他也会想办法带回八卫。
楚怀玉多少也能体会花景的心情,所以他示意原理和他将宋放扶进屋里去,灵柩里又冷又硬,宋放浑身真的像死人一样僵硬,再加之昨天子时喝下的药,让他浑身经脉血液的流动都凝滞着,至少还要三四个时辰才会恢复,即使灵魂司说了没什么大事,也不伤身体,他还是看着心疼,就急着让他去休息休息。
他回头想叫上木严一起走,却看见大木头居然也红了眼眶,看来这些兄弟们的事他也是见过的,一定很惨烈吧。幸好先用宋放的死麻痹了周老前辈,不然真让她在这儿收拾了八卫,师父还不得心疼死。
楚怀玉倒是没看出这个风韵犹存的虐待狂医有那么难搞,但是大家都这么说也一定错不了,还好瞒过去了,下一步一定也不能出错,他和原理为了以后的长远着想已经部署了进一步的策略,为了大家的幸福,祈祷顺利吧。
怀玉扶着宋放进了屋里,原理帮他一路扶宋放躺平,才出了门,据说他把留火绑在了床上,不会他也有S的潜质吧!算了,那是他们的事。此时,外面渐渐也安静下来,看来是各自散了去找吃的,忙了几个时辰也没能吃些什么,这会儿一定都饿了。
楚怀玉给宋放掖了掖被角,手已经爬上了他皱着眉的额头,好凉啊!他不喜欢宋放这样冷的温度,感觉他会就这样一直冷下去似的,让他心里像堵了什么,他一双小毛手摸了眉毛摸眼睛,又沿着鼻梁摸到嘴唇,正认真的描绘着唇线,突然被宋放张口咬了一下,吓得他忙收手。
“你不会以为你这么摸我,我还能装死吧?!”宋放好笑的问他,摸来摸去的,让他心里直痒痒,但是睁开眼睛的他却看到怀玉满眼的寂寞和难过,“怎么了?”
“我不喜欢你温度这么低……”
“小傻子!”宋放动作很慢,也许是因为药物关系,也许是心疼怀玉的心情,他拉着怀玉躺到身边,将被子拉起来盖住两人,“很快就会热起来了。”
怀玉误会了他的意思,挣扎着要下去,宋放紧紧搂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只是抱着而已,我冷。”
怀玉甚至觉得心里抽搐了一下,他将手越过宋放的脖颈搂紧他,深深将头埋进他怀里,幸好宋放只是装的,他绝对不想再体验这种感觉了。
“宋放,我命令你明天就要活蹦乱跳的!”
“我又不是兔子。”
“你敢抗旨?!”
“小的不敢,谨遵陛下之命,天一亮就开始跳。”
“这还差不多……”
两个人就这么依偎着睡着了,这个夏天最后的日子,他们迈出了摆脱困境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困难在等着他们,但那都是明天的事。
此时正是:
花从冷眼,自惜寻春来较晚。知道今生,知道今生哪见卿。
天然绝代,不信相思混不解。若解相思,定与韩凭共一枝。
40.一种意外
好好的度了个长假,花庄上下该恢复的都活蹦乱跳,真个是兔子成群。
大家闲得发慌,一连过了一个多月的舒服日子,他们哪里闲得住。举家上下,十几口人把紫山,连带着周围有名的仙女湖、望京坡、台山道和各大小景点观光了个遍。木严把小豆儿也接了来,大家浓情蜜意,携伴同行,爬山游湖,喝酒弹琴,好不惬意!
但毕竟隐患仍在,自上次在周子寰面前唱了出大戏,他们就加了暗桩的数量,多方查探到的结果,最后很令人失望。虽然千金居付之一炬,但是发现的尸首中并没有方唐等人。楚怀玉挺庆幸沁情还活着,她为自己做了很多事,包括支持他的决定,他绝不能让沁情就这么死在方唐的谋划里。但是他们还是没找到这些人的下落,料想不久后,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
但是他们卷的时间太长了,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计,所以紧张感都消磨光了。花庄上下莫不是发明了各种娱乐活动打发时间,怀玉将现代的纸牌和麻将大力推广,支撑起了整个花庄的业余文化生活。
而老五居然雕得一手好木艺,他按照怀玉的形容和草图雕了一套国际象棋出来,还附带雕了棋盘,简直精美的可以收进卢浮宫做藏品了。一向少言寡语的老五因为怀玉的这些稀奇古怪的设计开始渐渐和他熟络起来,他雕了那套棋后就被原理拿去和赵小酒厮杀,说也奇怪,这些人里,也就那两人钟爱国际象棋,其他人则是更加欣赏老五的第二套作品——象棋。都赞不绝口的直称过瘾,老三老四总是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所以后来又追加着做了一套,其他人才有得玩。
后来陆续雕了几个等身高的木头机器人,让花景在里面置了经络后,只要一贯入内力就能活动,象真的机器人一样,还可以做些简单的事,像浇花、扫地一类的。再后来又给花景雕了一个多格内置抽拉式药箱,给小豆儿雕了个万能衣橱,给烟、霞几人雕了能绑在小臂上的袖箭,都是雕工精美,怀玉出点子,老五一双神手将东西物件无不雕得仿同仙品。
后来的后来给莫留火雕了个单柄手推车,本来是很普通的滑板车,可让莫留火玩的几次飞了天,后来就被原理没收了—
—再再后来老五和怀玉研究着造了辆敞篷车,当然仍然需要马匹当动力,但是造型别致连木严都赞不绝口。就这样他们又雕了无数适用的小物品,一时间花家别院上下都沉浸在在各种新鲜事物的尝试当中。
宋放因为常常在老五的屋里抓到楚怀玉,所以又大吃飞醋,闹得人仰马翻,连赵小酒都制止不了,最后仍是原理出面调停,可惜的是也彻底遏制了这阵发明的狂潮。
花庄终于有了片刻的的安静,可惜又有了奇怪的冷空气四处弥漫开来,他们有些不太明白,虽然入了秋,可是天气还是余热不断,动不动就热出一身的汗。怎么这几日偏偏总是身上莫名的发冷呢?
其实很简单,正是楚怀玉造成的,他因为宋放在老五那儿大闹了几次,彻底不再理大笨熊了。他自己则是经过原理的说教,不能再去和老五研究新玩意儿了。都是那个死人,大笨熊!没事瞎吃飞醋,真是气死了,当他楚怀玉人见人爱呢!
我要让他反省!
这就是楚怀玉现在的心思,虽然两人也算久别重逢,可惜都是小孩性子,谁劝也没用。宋放更是处于心情最恶劣的状态,他的心目中,怀玉是因为自己砸了老五的屋子才如此生气的,所以他更生气!自己已经忍了这么久,他们两个还是粘在一起,分明是有问题!怎么还怪他生气!好,他不理他,他也不道歉,就看是谁理亏!
“玉儿。”
楚怀玉一个人坐在水榭里生闷气,一转身看见是老五叫他,忙站起来迎他。
“你没事吧?”怀玉问的是老五昨天被宋放恶意砸到的额头,他们做的机器人不会随意失常,但是偏偏大家在园子里喝茶时,给老五添茶的木头人突然倒了,正中老五的头,将他死死压在了底下,其他人则连边儿都没沾到。
宋放随即一笑道,恶有恶报。把怀玉气的一脚踹在他脸上,到现在气也没消下去!他怎么这么孩子气!这么不明事理!
看着老五仍然淤青的额头,他只好歉然的一笑,让了一个蒲团给他。
“倒是没事。”老五坐下来,接过怀玉递来的果酒慢慢喝着。
“什么没事,那个木人有几百斤重,制造时是为了稳固,现在看来简直和凶器一样。亏得你结实,要不早就魂归西天了。”
“听你的语气比我还要气,也难怪我被整治了。”宋放也不是这么无聊的人,木人倒了的确是意外,但是宋放居然也不解释,看来两个人注定要这么冷战下去。
“天凉下来了,我本来还要给他做个手炉,现在也没心情了。”
“手炉用洒金柏的根最好了。”
“我都说不做了,到时他又误会。”楚怀玉不禁回忆起原理对他说的话,他虽然大大咧咧的把所有人当兄弟,但是过了限度,就会变味儿。至少在他人眼里就会有问题,所以他要克制自己,当个安分守己的朋友,才能与人长久。
“其实我觉得让他误会了也好,将错就错也是一种方式。”老五拿起酒壶一饮而尽,淡笑着说出这番话,语气虽然很像开玩笑,他的眼睛里却没有语气中的戏谑,这让楚怀玉吓了一跳。
“五哥,你不能这么说。”
“为何?”
楚怀玉不再说话,只是将自己的浅口酒碗放在了低台上。他也只能认真的回视老五,对着这个他还不熟悉的人,他们已经有了共同的回忆,但他当他是兄弟,他们可以日夜在一起造木雕,可以一起制备机械武器,可以共同研究各种木材的质料特性,甚至点一炉香,烧一壶酒,促膝长谈。这都是朋友兄弟间的在正常交往,但是不容有变。怀玉叫他一声五哥,是希望他明白,既然他仍要答案,他就没办法了。
41.故事
“五哥,我给你说个,好吗?”他看到老五轻点了下头,就接着讲起来,“一个狐狸被人射伤逃到山里,奄奄一息时遇到了一个人,此人见它已经没救了,就挖了个坑要将它埋了,希望免遭豺狗秃鹰的撕咬。狐狸感激他,决定来世抱他的恩德。可是这时又来了个人,这人是个粗人,但是心地很好,他看狐狸就这样被埋了太过可怜,就从第一个人手里接了过来,他想为他包扎,但是由于笨手笨脚,不但没能给狐狸止血,反而勒断了狐狸的骨头,狐狸临死时深深看了这个人一眼,决定来世也要报答他。
因为他本来是要救他的。
可是狐狸死了。粗人伤心的看着狐狸死掉,心里既难过又后悔,他去求菩萨,以自己的一根骨头来换狐狸的那根断骨。
菩萨问他,你为什么要顾念一只死去的动物呢?
那人答道,这是我对它造成的伤害,原本它并没有断了骨头,现在它死了,我只有以这种方式还它完好的尸身,弥补我的鲁莽。
菩萨听了他的话就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答应了粗人的请求,因为的确有理。但是粗人失去了这根骨头,不久受了病,一病就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