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芳随军所至,一路看到硝烟四起,忧心忡忡。
该不会是来晚一步了吧……
神经抽得死紧,仿佛一绷就断。
直到遥遥看到从阵营中突围而出,朝自己这方骑将过来的一队人马──疑虑才被彻底打消。
队伍最前列的那名耀眼的男子……虽然面目被围巾衣遮盖了大半,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就是他!
尘土飞扬──靠近了……那头顶太阳的男子就像神祗般降临,诸将纷纷下马朝拜他们的君王!
连芳的心情一下变得激越起来,离别的这两月,常常萦绕心间的感念此刻有如跳跃的火花,!涌而来──
按耐不住,他也跌跌撞撞地想要攀下马车,可男人先他一刻,刚落马便疾步朝这边奔来──
然后──几乎是恶狠狠地一把将连芳揽进怀中!
那沉沉的呼吸、有力的心脏勃动──统统是他熟悉的频率!
过于粗鲁的拥抱,骨肋都被勒得生疼,可还是甘之如饴……连芳埋在那厚实胸膛中,鼻腔里盈满的是他男性的体味,猛力地吸气、一直吸到开始眩晕──每一记都好象贪婪地要把他的味道刻在脑中。
  尽管二人仍旧没有一句言语,可真情流露……恁谁都看得出他们间的情谊……何等深厚。  
  “他……他们……”  
  同行的阿丽纳看到这一幕,瞠目结舌──萨尔贡则见怪不怪,摇头示意犹太公主噤声。  
  一时忘情,连芳立刻也察觉到自己行事荒唐,忙要格开拥紧自己的沙尔,却发现他向来意气风发的俊脸上浮现一道悲恸神色。  
  怎么?  
  连芳心中一窒,抬眼迅速在男人近身的将领中寻找──可是没有……没有那人的影子。  
  赫京他……不在其列。  
  方要张口闻询,话头却被堵在舌尖。  
  只见沙尔摇摇头,无声的回答──已经验证了那不祥的预感。  
  是么……果真来晚了啊……  
  注意到他没有穿著那黑色铠甲,连芳已经了然。也顾不得旁人的目光,他大张开了手臂,圈上男人的颈子。  
  抱紧自己的男人仍是不发一言,紧贴着感受到他的心脏鼓噪──如此大力──好似就要跃出胸膛般不住起伏!还未见过男人有这样的神色……就像要哭了般。他……是在难过么?  
  是啊,亚述王的心也是肉做的……他鲜少心思摆在面上──难道只是拙于表达?  
  沙尔抱着自己的臂膀在轻微的颤动着。  
  感觉到这点,连芳的臂弯又紧了紧。  
  无奈地在心中一叹。  
  对不起……我来晚了。  
  阿尔帕德一向都明白自己所要面对的对手,绝非泛泛之辈。  
  所以,当他把长枪刺进眼前那个身着帝王铠甲之人的胸膛时,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亚述王被杀死了,己方的人都在欢呼胜利,那个被层层包围,浑身浴血的男人一直都未放弃战斗……就这样筋疲力尽——站着死去。阿尔帕德本该庆幸自己铲除了大患,可是当他注意到凝在逝去男子面上——最后那抹意欲不明的浅笑,立刻觉得事情远没有那幺简单!  
  随即便听闻乌军驻在北麓山口的守备,被亚述另一只队伍击得溃散——敌人冲出了黎巴嫩的围剿!  
  果然是中计了——  
  不过叙利亚皇子并没有捶胸顿足、追悔不已,他只是思量片刻就带兵撤离山中,而后绕到了小扎布河右边的高地。  
  而后他确定那个容貌相似的战将果然是个替身,因为这回,他见到了真正的亚述王——此刻正立于河对岸面无惧色与自己互望呢。  
  两军对垒,战事一触即发——  
  过去阿尔帕德便与他交过手,可是那是在混战中。如今可是瞧得真切——一如传说中,提格拉特帕拉沙尔是位容貌俊美、英武非凡的帝王……相隔数丈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凌厉,不愧是一国之君。  
  在心中暗叹的同时,阿尔帕德也看到了:帝王阵后黑压压的铁骑……他何时屯积的人马?放眼望去竟有数十万之众!  
  与这样的队伍兵戎相见绝没有好下场呢……即使是所有的盟军此时赶来也胜负难测,更何况乌合之众怎与亚述的以一当十的军队相较?  
  不由得……心生退意。  
  可就在此刻,阿尔帕德看到了——帝王身后……身着白袍的纤瘦男子……  
  那是他长久以来念念不忘的人——  
  连芳……  
  “提格拉特——今天便是你的末日了!”  
  阿尔帕德站在小扎布河东岸大声喝道——这样的话像是完全未经思索般脱口而出!他的脑中一片嗡声,眼中仅容得一人!  
  有如嗜血的修罗——阿尔帕德灰色的眼牟瞪得血丝浮现——  
  “你想逃走幺——那幺这个便是你的下场!”  
  他单手提过方才被削下、犹渗着血液的赫京的头颅,在男人面前挑衅道。
  亘古情缘II  
  第十五章  
  叙利亚皇子的模样——宛如一名战鬼,即使是杀人如麻的亚述人也被他这副骇然模样唬住了。  
  手中提着的……俨然就是某人的首级!  
  虽隔甚远都辨不清面目——但连芳不用确认就知道那是谁的!  
  惊惶……恶心!  
  反胃的感觉涌上喉头!立刻掩住口鼻——不想就这样呕吐出来——  
  那是……赫京的首级啊!那个总是一脸轻闲、玩世不恭的男子……过去常伴左右,几近“朋友”的人啊……  
  而此刻杀死他的筷子手,正提着他的头颅炫耀般向所有在场的人展示着……  
  阿尔帕德,那个他所认识的阿尔帕德,记忆中是个如同阳光般明媚的男人——如今又是一副怎样的嘴脸?狰狞的模样……让连芳第一次由衷地觉得自己产生了一种“憎恶”的感觉!  
看到这一幕,一旁的阿丽纳惊慌失措不知所以,小萨尔贡则咬牙切齿起来——赫京原与他亦师亦友,两人间的情谊可见一斑——若不是没有男人的命令,他恐怕就要奔上前去拼杀了吧。
  士兵中间骚动起来,显然是认出了那是他们原来的禁卫总长,亚述人被激怒了——直到有人大吼着要冲到河对岸去,整个阵营都好象失控般开始沸腾起来。  
  然后连芳也明显得察觉到了:男人的手臂在遏止不住地抖嗦——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发自心底的震怒!  
  担心地挨近,果然——沙尔的样子宛若一头怒狮,浅栗色的双瞳因充血接近赤红的颜色……他的愤怒随时都可能爆发!  
  “杀了他!冲过去啊——”  
  “该死的叙利亚人!”  
  自己这边的士兵们经不住吼起来——  
  河对岸也摆开阵势准备迎战……双方的首领仍旧对峙着,连芳心跳如擂鼓,匆匆朝敌方撇了一眼——  
  虽说视力不好,可他还是注意到阿尔帕德贪婪的视线……居然没有聚焦在沙尔身上……而是在怪异地看自己……  
  正这般寻思——男人突然抬起胳膊就要发号施令——小萨尔贡也挽起了长弓——  
  心脏……漏跳了一拍。  
  不行,不可以轻举妄动!  
  连芳一下子按住了他的欲抬的手,沙尔一愣,转过头来,对上连芳的眼睛:  
  “……这场争斗没有意义,不要……”  
  他知道,硬攻的话,亚述人胜券稳操,但是这样势必会拖延时间:  
  “若是等乌拉尔图联盟结集了其它部众——那幺一切就会麻烦了。” 连芳出奇镇定地说着, 睫毛瑟瑟地抖动着……眼眶微湿。他明白男人的愤怒,赫京是他可靠的左膀右臂,更是他最后的亲人……弑亲之仇不共戴天,可对方明显的就是在挑衅啊!  
  “他让你焦躁不安、他让你失去判断的能力……他是为了故意激怒你啊……”  
  所以,千万别冲动……  
  连芳从后面展开双臂揽着男人的腰, 脑袋贴上他的背脊。  
  他没有说多余安抚的话,沙尔的手臂便顺从地垂下。  
  “再不快点的话,没几天河床就要干涸……那就糟糕了,”天然的沟堑一旦消失,敌人势必会穷追猛打——  
  “所以赶快撤退吧,现在可以用布袋浮桥度过底格里斯……你不是要称霸两河幺——要是损失了那幺多人将来要如何卷土重来?”  
  男人蹙眉,痛苦的神色。  
  轻掬起连芳苍白的脸蛋。  
  你说的……我又何尝不懂——可是,叫我怎幺甘心……  
  两岸还是僵持着,剑拔弩张。  
  就在沙尔心思动摇的片刻,连芳突然深吸一口气,像是作好什幺准备般——一把推开沙尔。  
  愣神,就在他伸手可及的方寸之地,朝对面毫无预警地叫道:  
  “阿尔帕德——放弃吧!你不会赢的——”  
  “让开道路——亚述人不会攻击你的人,我会过去到你那里!”  
  “连芳大人?!”  
  “连芳!”  
  除了士兵们的噪声——尚未退去的阿丽纳听得心惊——不由得惊呼!  
  “你疯了幺!”  
  男人不可思议地瞪着口唇翕张的连芳,不敢相信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粗暴地一把拽过他的胳膊——冲着他吼道:  
  “你在说什幺——”  
  “我没有疯,我只是想过去……说服他。”  
  没有逃避他的眼睛。连芳睁着眼目回话……男人的手大力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很疼……虚弱得扑闪了两记眼睫,没有呻吟……  
  看到他这副顺服的样子,更是怒火中烧,沙尔攥紧了拳头。  
  ——开什幺玩笑?!又要忤逆我幺——你以为我会眼睁睁地看你送死?!  
  “……说什幺!我都不——”  
  我都不准……  
  霸道的话还没有说得周全,“啪”得一声——就中断了!  
  连芳空下来的一手拍上了沙尔的面颊,力道不大,但足以让他震动不已——  
  “我不是先知吗?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含笑着的那张清俊脸庞上,仿佛圣徒献身时的表情,沙尔愕然,他的眼睛就像被胶住般——眼眸不住地在连芳面上留恋晃动着。  
  心脏……好疼。  
  “为什幺……为什幺你要这样做?”  
  这个问题他曾经也问过赫京……  
  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连芳踮起足尖——众目睽睽之下,嘴轻轻在男人的唇迹擦了一下然后迅速滑过他的耳……  
  那句细不可闻的言语,第一次,直白的、清晰地迸出唇间。  
  心都被撼动了——沙尔还未来得及细细咀嚼方才他所说的话,对岸就传来了回复,阿尔帕德答应了——要作为人质的连芳过去……  
  只见连芳别开头,倒退一步,轻推开自己的胸膛的动作,就像当日在尼尼微高台上——推离自己的那般轻盈!  
  “不——”  
  他曾向马度克发过誓——永远都不让眼前这个男子离开自己身边了!  
  话到唇边,那细白的指头再一次残酷得按上了自己的嘴唇——接下来要说的话也因为他的凝眉……而打住了。  
  看着。  
  连芳黑曜石般的眼睛……一如他初见时的清澈——  
  可能,在他第一次见到时,便醉死在这汪秋水中了吧……  
  而现在,又是对着这双会说话的瞳仁,它们诉说着的是连君王也无法违扭的意志!  
  “让我走吧……”  
  拉下沙尔圈着自己胳膊的大掌,连芳扭过了身子。  
  呆愣愣地瞧着他走出队伍,远离自己,连芳一个人蹒跚地行至岸边——  
  联袂的白色衣袍衬得他的皮肤愈显透明,单薄的身体仿佛就要御风而行。  
  黯然地回首一望……貌似多情。  
  再见了,亚述王……  
  心中默念道,连芳行至岸边,不除鞋袜就这样涉足水中。  
  白色的袍子下沿,渐渐被浸得湿透……  
  眼中的白色身影越变越小……水至腰见,对面才有人拉他过去——  
  周遭,异常静谧。  
  真的就这样眼睁睁得……看他离去。  
  亚述王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第一次觉得:一水之隔,竟如此遥远……  
  为什幺……你为什幺要这样做……  
  脑中徘徊不去的……是方才那句细语呢喃 ——  
  因为我爱你啊……亚述王……  
  ※※※※※※※※※※※※※※※※※※※※※※※※※※  
  公元前744 年,亚述王进军东北,征服了乌拉尔图同盟者米底各部落。同年,叙利亚、巴勒斯坦、腓尼基及阿拉伯等十九国与之在黎巴嫩山区会战,又获胜利, 各国降服,共俘敌7万部众,乌拉尔图王败逃。  
  不过,一切还没有结束——  
  美索布达尼亚的传说,仍在继续……  
  亘古情缘II 
  第十六章 
  九月,两河停止了泛滥,黎巴嫩战场偃旗息鼓,亚述王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北征乌拉尔图大捷,携七万俘虏凯旋而归。 
  十月斋戒日,亚述都城尼尼微。 
  清早,尚半睁着惺忪睡眼,库兰就明显地感到了今日的尼尼微王宫,气氛不同往常。 
  时不时听到急促的脚步响动──松动的宫殿石板被踩得“乒乒乓乓”,宫中的女侍们仿佛一刻也不得闲地忙忙碌碌着,虽然月尾是祭奠的日子,但未免太隆重了些。 
  “怎么了?”库兰拦住了一个女侍问道。 
  “库兰小姐,王要回城了──您还不知道么?” 
  “听说是大获全胜,还拿下了北面的好几个小国!” 
  “嗯──就是……推罗诸城都已经害怕得恢复上贡了呢──” 
  还未等库兰详问,女侍们便围将过来,絮絮地争相说道──每人脸上洋溢的皆是喜悦之色。这也难怪,乌拉尔图一役整整历时一年──亚述国内的青壮男丁大多被调往前线,留守的女眷自然殷切地思君早日归来。 
  乍一听闻,库兰的面上也绽放出一抹动人笑靥,妩媚已极── 
  一百多日了──那人离开尼尼微已经有一百多日了──总算到该回来的时候了! 
  也不顾近旁的女侍阻拦,库兰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一路径直朝皇城最高的城堞奔去!跑动的同时,她甚至能感受到腹中的小生命也在律动着……那是他和她的孩子啊……初时还担心孩子诞生时父亲会不在身旁──现在疑虑种种全被抛诸脑后,她只想尽快见到那日夜思念的人! 
  众人侧目,眼看着大腹便便的孕妇气喘吁吁一溜小跑登上了最高处── 
  看到了──朦胧的水雾后那黑压压移动着的队伍……便是亚述王的黑骑大军!从扎格罗斯山脚下一路蜿蜒至眼下的城池,浩浩荡荡── 
  库兰的心情随之雀跃不已,目光搜寻…… 
  最前方身披黑色战甲的便是亚述王吧,而身侧与近旁的都应是高阶的士官与将领──赫京应该就在其列! 
  嫣然一笑,库兰扭身跑回宫室──连日益沉重的身体也在此时变得轻盈起来。 
  议事殿向来是女子禁足的地方,过去库兰总是站在宫门之外遥遥观望,不敢越雷池半步。今天……不知不觉间心随意动,悄悄行至殿门外──门口尚有侍卫守着,靠近不得──但只要稍一探头就能窥到内室或站或立的几个熟悉身影……这般心下越发紧窒,她好象这几秒都捱不得,就盼着一头扑进那久违的怀抱,慰籍自己多日来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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