爪大小的钥匙,一只手里还吃力的攥着一个和自己肚子差不多大的润白温玉小瓶子。
“三思大人,我这就把你放下来。”漆漆黑先打开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泛着幽红光芒,散
发出异香的药丸塞进郎青嘴里,然后迅速爬上锁住我的脚链。
我看着漆漆黑忙上忙下开好锁,失了支力,顿时萎跌在地上,扯得肩胛与脚踝一阵巨痛,汗
,又不受控制的爬上了额头与背。
“三思大人,我们时间极紧,眼下要委屈你和郎恩人住到这璃木丸里。”
我点点头,看那只灰老鼠站到漆漆黑身边,像是深情无比,又像是生离死别般深深的看着漆
漆黑。
“你去吧。”漆漆黑对着突然抱住自己的灰老鼠说道。乌黑的脸上,竟然一脸凛然,像是作
出什么巨大的决定,让我心里顿时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肃杀与不安。“一切就交给你了。
相信我,我们都会活着,然后我要娶你,给我生很多小黑。”
漆漆黑的小眼里,明明很不舍,却还是很坚决的推开了灰老鼠。那灰老鼠豆大的眼睛叭嗒叭
嗒的掉着眼泪,却很听话的转了身,从小瓶子里倒出几个药丸来。幽红的药丸中,有一颗是
暗红的。
难道漆漆黑要用声东击西,自己垫后?
郎青的声音突然响起。随着奇怪的我没听懂的像兽叫又像是低吼的声音,那粒暗红的药丸突
然散发出幽幽的光,慢慢把我与他包围住,只听得嗖的一声,我眼前一切便变成了暗红的没
有尽头的空空的飘着烟雾的世界。
我看看眼前,郎青已经很艰难的坐起身。经不住虚弱的身体使用妖术,郎青的嘴角流下一道
鲜红的血流,从嘴角蜿蜒到他的脖子,然后没入金边黑衣内不见。
“睡一会儿罢。就算灰溜溜被魈捉住,他们也一时半会打不开这个璃木丸的,更何况只有我
才知道使用这个东西的密术。”
身体仍是疼得厉害,尤其经历了进这璃木丸,整个身体,特别是那四根五彩玄晶链像是拉锯
一样拉得我要四分五裂的痛,鼻子隐隐闻到了鲜血特有的铁锈味。
痛,让我如何能闭上眼去休息?
更何况,我有太多的事想要知道。
可郎青却像累极了般,说完这话便萎顿的倒在我身上,眼紧闭着,呼吸很急促。
隔了衣,我能感觉他靠在我怀里的头传来很高的温度。
我想推开他,可手脚并不听使唤的痛着。
算了,还是让自己人和心都好好休息一下罢。
我的眼前,像是又看到爹转过身去看也不看我的走开。
心里有了事,我怎能闭得上眼睡?只好勉强自己在心里想这里想那里,不去想爹。然后要自
己想起师父,想起宝印,想起红鸾与黄凤,想起狄夷的战事,想起花哥哥,却发现自己竟然
一点也不恨他。还有杏儿,我似乎很长时间忘了她,她现在在哪里?还好不好?
爹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竟然一点也不想见我……爹……为什么,你不认识我了?爹,青青
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我心里一惊,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忘了很重要的事。
是什么?
我明明有听过的。是什么来着?
我听到心跳都急促起来。
从爹进来石室开始回想,一直想到漆漆黑出现。我是哪里漏了?
是了!
郎青说:青青用我做胁迫让爹喝下清冷水。
我记得,清冷,是连草也不长的地方。而唯一有水有鱼的则是清冷渊。清冷的水,传说只要
一滴就可以让人忘却情感;清冷鱼只要吃一口就能让死人复生;而清冷渊底的石头则能吸收
天地灵气。
所以青青用不知从哪弄来的清冷石炼制的石室与链子缚住我的灵力,却以我性命为胁,逼爹
喝下清冷水。原以为爹喝了清冷水再醒来,就会把我忘得干干净净,可却没想到郎青会突然
出手,然后不敌之下供出她的阴谋。
郎青啊郎青,好厉害的招。竟然逼得她不得不承认自己阴谋,却还又抓住她爱爹,就算死也
不要我再与爹在一起的心理,让爹即面对我,也像陌生人般,又拔了她这个绊脚石。
郎青,你带我走,只怕,也是想拿我做棋子在最后关头来要胁爹罢?可你不知么?爹再也不
会记得我,再也不会认得我,再也……与我形同陌路……
突然感觉脸上温热,我眨眨眼,才知自己竟然流泪了。
泪滴在郎青的头上,他动了动,好像低叫了些什么。我支着耳朵欲听个清楚,却身子突然一
个翻滚。
晶链扯得我痛得眼前发黑,心里有股气翻涌着,血味更重了。不等稳住身形,又是滚了好几
圈。
远远的,飘缈的烟雾里,已经失去了郎青的踪影。
我正四下睁大眼想努力找出他的位置,却蓦的听到郎青的声音在离自己不远处响起:“三思
,你在哪边?”
“我在这里。”
轻重权衡,我也知现在事情不妙,马上出声应答。
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与痛彻心扉的翻滚后,我压在了一个温热,但结实的东西身上。定睛一看
,却是郎青。
被我实在的压在断掉的左边手骨上,郎青的眼里放出骇人的精光,脸已经像冰块一样的白得
有些透明了,嘴角的血又大股的往外涌。鲜红的血,覆盖在已经凝固发黑的血痕上,触目惊
心。
我稍稍移动了身体,两个人都痛得皱起了眉大口呼吸。好一会儿郎青才出口阻止我。
“……别动……了,可能是……那个……魈……发现……了……”
魈?
郎青嘴里又发出那种像兽叫又像是用喉咙低吼的声音,我眼力所及的暗红处便慢慢发出幽幽
的光,开始变淡,最后变成了一层淡粉的透明。
像一层玻璃窗。
郎青大声的咳起来,嘴里喷出几口很大的血。
我努力忍住被链子穿过皮肉骨头所带来的伤口裂开的剧痛,翻身从他手上滚下。我面向下,
透过粉红的一玻璃一样的面,看到很大很大,长着树枝一样粗的巨大的灰黑色的腿在快速向
前迈进。每迈进一步,我们便被震得颤抖一下。
“果然被发现了。”郎青面向上,用毫不在意的口气说着。我听他话,才恍然过来,原来他
刚才,竟是把这地方弄透明了,让我们能看到外面的动静。
无心理会他,我专心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
像是千军万马在用力往前冲,又像是庞大的野兽群你追我赶着踏过大地发出巨大的震耳声,
其中还间杂了不甘的、害怕的、凄厉的“吱”的惨叫声。
还有一个我熟悉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唆唆的声音在说话:“我看你们怎么跑出我的
手掌心。”
随着魈的说话,更多的像要刺破耳膜的惨叫声响起,连绵不绝。
然后头顶,有个声音在说话,很慌乱,但很坚决:“灰溜溜,你带着他们先走,我掩护你。
”
话音一落,我又突然天眩地转,等巨痛后回过神目能视物时,已经仰面向天,看到头顶上,
却是一片肉红的,布满了血红丝线的奇怪的地方。
“郎……青……,这是哪……里?”我的身下,仍是一颤一颤的,话才说出口,就又滚动起
来。
我闻到了极浓的血腥味。被链子穿过的地方,像是有火烧得很旺,然而心里却冷得打颤,有
什么东西,正顺着链子在慢慢流出我体外。
我的眼,开始有些睁不开了。身上也好冷。
爹。
我不能睡,我还要见到爹。
我还想跟爹说,我是伍三思,我是你儿子。
我……要活着……与你再见……
……再见……
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竟然变成了小的时候,被爹抱在手里小心的拿了木勺喂奶。
爹很笨拙的一边往我嘴里灌奶水,一边轻声的对我说:“三思,听话。”
爹的手真暖和。
爹的胸口很安全。
我想再靠近些,再靠近些……
“太好了,终于醒了。”
突然有个声音像炸雷般轰得我耳朵嗡嗡作响,我睁开眼。
“你是?”
看着眼前放大的黑得发亮流油的毛脸,我嘴里竟叫出这么一句话。
然后这个脸盆一样大的脸迅速往后退去,几根黑胡子一抖一抖,我才认出原来是漆漆黑。
再抬头,头上,是很高的房梁,上面站了几只猫头鹰。黄黄的枣核一样的眼瞳都静静的看着
我。
侧过头,白色的纱帐,雕龙刻凤的床梁,盖在身上的,是黑色绣了金色的像是远古图腾的丝
绸锦被,再转过头,就看到郎青正一脸憔悴的坐在床头。
“这是哪里?”我一张嘴,喉咙里就火烧似的痛。才想动动手,肩膀就火烧似的巨痛,扯得
心都纠成了一团。
郎青站起身给我倒茶。高大的身影,仍是穿着滚金边的黑衣,即使身影有些佝偻,却还是很
有压迫感。
喂我吃过些水,郎青放下杯子才对我道:“我们已经逃出宋宫了。这里,是洛京,我家。”
逃出来了?
我转过头,看着站在锦被上的漆漆黑。
漆漆黑也在看着我。
慢慢的,我的眼里,一片模糊,有水,从眼角流下来,流到嘴里,咸咸的,苦苦的,涩涩的
。
就算痛,就算心脏纠成团,也阻止不了我抬起手,伸向漆漆黑。
漆漆黑红红的眼里,有水气浮出来。
“对不起,”我艰难的道歉,心里有着沉重的歉疚。“对不起……”
漆漆黑,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也许是被世人都唾弃的老鼠,却为了我,为了郎青,宁愿牺牲
自己的兄弟自己的手足同胞甚至于自己心爱的对象,只为了保全我们……
漆漆黑……
手上,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掉落。
是漆漆黑的眼泪。
“三思大人,三思大人!”
漆漆黑终于忍不住,趴在我手上,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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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里,风萧萧其实是指漆漆黑与灰溜溜的那种宁死亦不屈的坚定。可是在写的时候,就像
怕虐三思一样,我也不忍心从正面把那个过程很详细的写出来,因此写了,又删了,这个,
是不会让人看得太过沉重的一章,然而我还是没忍住,在结尾,只轻描淡写了三思的明白与
感谢、歉疚,和漆漆黑因为理解与压抑的失去,都痛哭起来。
还有两卷,这个故事,三思与大伍的故事就要结束,我突然很想快点结束他,因为,我也受
不了自己一边码着字一边揣摩着人物心理然后不得不虐的痛苦。请大家不要愤怒与受不了,
故事真正的高潮,正是从这里开始,然后在我应承的HE结局里落幕。至少,我现在,也与大
家一样受着悲的痛,甚至可能更痛。
另外,在这里也通知大家一声,因为现在起全文将严肃与肃杀起来,所以文后不再放小故事
,等三思与爱都完结了,我会整理小故事开个新坑:《野狐谈灯》,然后放在新文《龙嫁》
的后面。到时再让喜欢小故事的朋友们过个瘾了。
第六十一章 战火燎原
因为受伤太重,又经历一番生死,我的身子经不起与漆漆黑这番痛哭,因此哭过便又昏了过
去。
待醒来,已经是两天后,此后便不见郎青身影,只有漆漆黑日夜跟在我身边照顾我。
郎青住处现下细看,竟是个洞穴。
像是被神力开凿出来的光滑平整的黑亮石壁,被严实的镶了一层柚木架,一直顺着洞子延伸
向洞外。
架子上摆了不少奇怪的东西。诸如人的头骨、像是残破的书卷,还有生锈或残缺的刀剑等。
顶上的木头里,隔着一定的距离便嵌了一颗拳头大小的一到夜里便放出银银毫光的黑圆石头
。
据漆漆黑介绍,竟是夜明珠。
也正是痛苦都哭出来好许多了,我才看清,漆漆黑浑身漆黑的身上,竟伤痕累累,尖利的伤
口在身上纵横交错着,没有包扎,有些地方被黑毛遮了,伸手扒开一看,竟是伤到可见骨头
,可见是新伤。有些,则开始结疤了,像是日子早些的伤。而漆漆黑的尾巴,也被从尾巴根
处截断了,只留下一个刚刚结了黑痂的伤痕。
漆漆黑,你的身体与心里,到底受了多大的伤?
这日精神好些了,**在床头吃着漆漆黑端来的粥,突然想起来向他打听如何与郎青结上关系
的,那魈到底什么来头?
漆漆黑自那日起,便不再嘴多喜言,像变了只鼠似的不太爱作声。见我问了,垂了眼。我以
为他并不想说,于是张开嘴想继续吃粥,却意外听到他的声音。
“我受了尊上所托,招揽天下的妖怪,又安排他们藏身于宋宫里,郎青便是应了召前来的。
那魈,三思大人可知它为何能突然控制住尊上与您?只因它并不是应了召前来投靠的妖怪,
而是尊上抽了自己的一半影子用法力揉合了皇陵里的瘴气化虚为实,因而有了自己的想法,
却是相当于尊上的影子分身的一种魔物了。比起我们,要不知要高级多少倍。”
“漆漆黑,”我听得眉头一皱,夺了漆漆黑手里的小勺,伸手把漆漆黑托起,放在膝上坐好
。“我记得当时曾听到他说你被青青叫去宫里,然后便没了踪影。难道……”
漆漆黑显然不明白我的意思,直直的看着我问道:“三思大人,难道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说。”有些地方,我还不是很明白,因此捺下性子,示意漆漆黑往下继续
。
漆漆黑疑惑的看着我,顿了顿便又往下说去:“我接到尊上的信,说要和三思大人来宋宫,
于是我便依了尊上的意思,把尊上要遣散众妖的消息公布了,那些妖怪便闹得不可开交。我
正要向尊上回信时,青青突然叫我去,说有要事要说与我,再禀与尊上。”
“我一听,便立马去了。可见到青青,她却只问我:三思大人为人如何?我不疑有他,当然
老实告诉她说:三思大人不太爱作声,人秀秀气气的,却也从来不拿捏自己的身份,从未像
其他妖怪一样的轻视的眼神看过我。然后青青又问:尊上这次来,是与他一起的么?我应了
是。青青脸便突然青了,又变成白的,然后变成红的,气得像要把我撕碎一样的看着我。我
不知她怎的了,却突然听到那个魈的声音在房里响起。虽然只见过一两次,可魈的声音很奇
怪,好像隔了很远很远说话似的,因此我对它的印象很是深刻。魈当时说:你看,我都这般
说了,你还不信,现在有这老鼠亲口印证,你恐怕还不知,尊上争这天下,也只想与那伍三
思长相厮守,不想争这天下,也只因为伍三思说不要。在尊上心里,你算得什么?你不过是
个过去罢了。”
我把漆漆黑移到了手上,手艰难的支在膝上,与漆漆黑面对面听它讲那日的情形。
“我一听魈这话便怒了。我原本不过是只小老鼠,被其他老鼠欺负了往那床底下躲命,却遇
到尊上,不但给了我妖力,还让我抬头挺胸真正做了我连想都不敢想的的老鼠王,尊上的大
恩大德,我便是死,也报不完的。因此尊上在我心里,是神,是我全心全力要维护的神。我
当时就气得对着空气就破口大骂起魈来。那青青与魈却突然出手,把我制住了,吸了我身上
的妖气。青青本欲杀我,可魈却道:慢着,这老鼠还有用处,先留着罢。你的事,我自有办
法。青青便住了手,施了捆妖术把我关在鸟笼里,我这才知道,原来青青与魈竟然互相勾结
的。听魈说话的口气,竟好像要对尊上不利罢?显然这青青还是听命于他。我当下急得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