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没有看见那个被他杀害的老乞丐身下的孩子,所以,那个孩子跑了出去。
坐在颠簸不已的马车上,梅若曦闭目养神。
苏木棉之所以叫苏木棉,就是因为她身上的味道。那种与生俱来的木棉花香,这也是梅若曦认出来是她的主要原因,至于最开始为什么没有认出来,完全是因为做乞丐之后她身上的异味太重。
梅若曦缓缓得睁开眼睛,苏木棉似乎憎恨着苏家,还有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并且变得如此落魄,她身上的伤,很重,那手,那脚,似乎也不能用了,说话时的语气声调,显示出内附似乎也有伤。能让她被驱逐出苏家,并且受到如此严厉的惩处的事情不多,联想到苏子阳众多妻妾而无后,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不过,这些与他无关。重新闭上眼睛,去京城的路,还是很长的。
突然,马车一个颠簸,然后是马夫一阵阵的叫骂。梅若显开车帘,看见的就是在马体制下趴着这一个孩子,乞丐。
示意马夫绕过他继续赶路,就在准备放下车帘的时候,那个孩子一点一点的爬了过去。梅若曦愣住。
“请,先生收我为徒”那个孩子的声音很虚弱,就好像马上要消失一样。
梅若曦皱了一下眉头,心中一叹,塞给马夫一锭银子,然后示意小乞丐上车。
小乞丐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马车。
在到下一个镇子的时候,梅若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小乞丐去客栈洗澡,当小乞丐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之后,梅若曦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多说的带上他了。
他的脸,跟祈福佑安有几分相似。或者说,像苏子阳。
怎么回事?梅若曦的眉头皱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孩子。
“先生是不是很奇怪我的样貌”那个孩子的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梅若曦点头。
“苏木棉,是我的母亲,苏子阳是我的父亲,你跟我父亲的事情我知道,还有你的两个孩子的事情我也知道,所以,你看我眼熟也是应该的”
梅若曦挑眉,有些差异这个年幼的孩子有如此清晰的条例,微笑的说“是吗”
“不过,苏木棉嫁入苏家十年无所出,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啊”这个孩子的实际年龄真得跟他的本来年龄相符么,梅若曦很怀疑。
那孩子沉默了一下“我从有记忆以来就是跟随婆婆公公在一起的,他们带我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也从来没有隐瞒过我的身世,其实在你见到她之前我就已经跟随公公跟她相处了很久了”孩子看着梅若曦,梅若曦则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母亲跟父亲家的恩怨我也听说过一些,但是,我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大人的世界本来就是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梅若曦微笑的安抚。然后起身,准备出去。
“梅先生,你难道不想知道…不想知道…”关于我为什么没有跟在苏木棉的身边,为什么没有跟她相认,为什么会有另外一个孩子取代自己。
梅若曦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知道那么多干嘛”就离开了,留下那孩子一个人在屋子里。
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不愧是苏子阳的种阿。站在门外的梅若曦感叹道。
对于这个孩子刚才说的话,梅若曦信,但是不全信,毕竟漏洞太多。
不过,无所谓了,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打算收这个孩子为徒,他想要的徒弟,是那种可以心无旁骛一心扑在医术上的人。
这个孩子的心,太大了。
第三十一章
最后,那个孩子依然跟随梅若曦上了马车,梅若曦无法放任那个根孩子们的脸有几分相像的孩子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本能的心软了,然后默许他跟随在自己的身边。只字不提收徒弟的事情。
“先生,药箱让我来背吧”那个孩子看着坐在对面的梅若,小声地说。
梅若曦摇头,然后看着他垂下去的小脑袋,淡淡的露出一抹微笑,“有名字吗?”总不能用‘喂喂’来称呼吧,太不礼貌了。
那孩子一愣,立刻抬起头来,看向梅若曦“先生给起名字吧”露出微笑,略显讨好。
梅若曦一愣,然后说“就叫慈悯吧,慈悲,怜悯,这些都是作为一个医者最基本应该具备的东西,当然…”梅若曦微微一笑“你也可以选择你原来的名字”
那个孩子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叫尽,消失殆尽的尽,这是父亲给的名字”苏尽用那种很低沉的声音说,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父亲恐怕跟母亲的希望是一样的,希望拥有苏家血脉的人消失殆尽吧,自己,尽管那么努力的想要完成他的希望,却…仍然…
“尽啊”梅若曦淡淡地念叨着,然后微笑“不错的名字呢”
讽刺么?苏尽抬起头,看向那个笑的一脸温柔的人。
“尽力,倾尽全力,也可以理解为努力的意思呢,苏子阳,大概是希望你不过做什么事情都倾尽全力吧”梅若曦一脸温柔的扭曲着这个字的意思,当然,也不全然是扭曲。
苏尽看着他的微笑,缓缓的点了点头,就好像相信了一样。
果然父亲说得没有错,梅若曦的微笑,是可以让天地间最美丽最璀璨的珠宝黯然失色的。
“梅先生,其实,我是我母亲背着我父亲生的,当然,不是说我不是苏家的人,我是,不过,在当初我母亲知道怀了我之后就以进香祈福为名,到庙里住了起来,直到生下我,并把我丢弃为止,然后我就被公公婆婆收养,当然,是父亲指示的”也许是那笑容太过于温暖了吧,温暖的不想让他在隐藏下去了。
梅若曦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就像是对祈福佑安那样。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猛然一停,使得坐在那里的苏尽扑进了梅若曦的怀里。梅若曦条件反射的抱住他。
“发生什么事情了?”梅若曦怀里抱着苏尽,一只手掀开帘子,结果,如目的就是一群彪形大汉把马车团团围住,马夫则坐在位子上瑟瑟发抖。
就算是被围住,也不应该是这样的表现啊,梅若曦有些疑惑,但是,很快他的疑问有了答案,那些大汉手上那明晃晃的大刀上有着红色的色彩,还有身上的衣服,属于血液特有的腥气扑面而来,梅若曦皱了皱眉头。
“先…先…生”马夫结结巴巴的看向那个探出头的梅若曦,梅若曦则是冲着他安抚的一笑。拍了拍挂在自己身上的苏尽,让他放手。
之后下车,看向那些满脸横肉的的人。“不知众位阻拦我等,所谓何事”梅若曦面带微笑的说。
那些人一愣,从来没有人能见到这样的他们之后,做出这样反映的,他们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等还有要是在身,请众位行个方便”梅若曦抱拳,声音听不出情绪。
“阿呸…哪里来的文邹邹的酸书生,还有,我们是强盗,来抢劫的”好不容易一个人回过神,大声地说。那个人一脸的胡子,好像是头领的样子。
“大哥,我们是山贼,打劫的,不是强盗”那个大胡子一旁的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人说。
“阿呸…什么打劫抢劫,强盗山贼的,就是一句话,留钱不留命”
梅若曦低下头,微微一笑,这个时候,突然吹来一阵风,树上的叶子纷纷得落下。抬起头,看向那些人,微笑不变,抬起手,信手拈起一片飘落到面前的叶子,然后在面前一划。
手里的那片叶子就好像是磁石一般,吸附住了空中飘落的其他落叶,一条叶鞭赫然形成。
而在场所有的人,全部目瞪口呆。
“娘啊…”小胡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叫着,那些围着他们的大汉们也都开始瑟瑟的颤抖。
“咋了,咋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大胡子手里的刀也在大幅度的抖动着。
梅若曦微微一笑“我们可以离开了吗”再次问道。
那些人没有说话,只是仍然在颤抖着。
梅若曦有点不耐了,所以,他打算动手了。
风,再次吹起,梅若曦手中的叶鞭就好像那絮絮掉落的叶子一样,杂乱无章的飞散了出去,那些刚才站在那里的大汉们,全部倒地,呻吟着。
再次微笑,散落出去的叶子又重新飞了回来,凝结成叶鞭。
坐在地上的那些大汉们艰涩的咽了口吐沫,连滚带爬的让出了一条道路。
梅若曦回头,冲着马夫根苏尽一笑,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然后率先走出了包围圈,但是,在走过大胡子身前的时候,停了下来。
“身上的那些血很难受吧”梅若曦笑眯眯的问。
大胡子点头。
“我在你们身上弄得伤不用担心,我是一名大夫,所以知道什么样的伤不会致命,所以,你们回去养两天就好了,嗯,也正是因为我是个大夫,所以,你们身上的血不是人血,我也知道”然后转身离开,只留下那些山贼们面面向窥。
“先生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些人…嗯,危险性不是很大”苏尽疑惑的问从新坐回马车的梅若曦。
“如果一名大夫连人血跟其他血液的味道都分不清楚的话…”梅若曦说到这里猛然一顿,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然后掀开车帘跳了出去。马夫一愣,连忙停住车。
“怎么了先生”马夫不明所以的看着梅若曦。
“跟踪了那么久,是不是该出来见见呢”梅若曦没有理睬马夫,只是冷声的说道,声音传了很远,隐隐的听到回音。
“好强的内力阿”一道略显戏虐的声音,伴随着一道身影出现。
第三十二章
梅若曦看着眼前的人,觉得莫名的熟悉。
“阁下尾随已久,不知…”
“呵呵!在下只是觉得这位先生好生厉害,一时好奇就跟来过来,没有恶意的”那人微笑,辩驳道。
“既然如此,请阁下止步”说完,回身进入车内。那人则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坐上车,示意马夫离开,然后闭上眼睛,不再吭声。
“我叫秦九月,要记得我啊”突然,一道饱含内力的声音传来,整个马车都震动了一下。
梅若曦,仍旧没有睁开眼睛。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前往京城。
“先生,入夜了,前方好像有人家,不如我们借宿一晚”苏尽掀开帘子,看向那个正在整理药箱的梅若曦。
“对了,先生,你上次还没有给我说完呢”苏尽爬上马车,坐在梅若曦的旁边,看向他。
“什么”梅若曦没有抬头,仍然专心的整理归类着。
“就是最尴尬的事情啊,你行医怎么长的时间以来,觉得最尴尬的事情啊”
梅若曦一愣,然后抬起头,合上药箱,微笑的说“最尴尬的事情啊,嗯,应该是三年前了,那个时候,我从药舍出来,打算前往苏家,途中借宿在了一个猎户的家里,那家的孩子…”
“当我看到原来在女主人身前躺的竟然是一条大黑狗的时候…”
“其实我当时也在想,从来都没有医治过动物,这一次到是可以当成一次不错的体验…”
“那是一只非常可爱的小狗崽呢,他的眼睛…”
苏尽没有想到,原来一向淡定的梅先生竟然也有如此‘不堪’的记忆,还有,那么漂亮的笑容跟眼神,但是越是这样,他越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放掉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是自己…如果是自己…摇了摇头,把那个念头摇走,因为,他知道,没有如果。
那户人家是一对夫妇,五十岁左右,男人是个猎户,女人则是个一般的主妇。至少表面上看来很是普通。
跟着两位老人客套了两句,就进屋休息了,连日的奔波众人已经很疲惫了,尤其是苏尽,毕竟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梅若曦在屋子里点上香之后就睡了,然后是被一阵吵闹的声音吵醒。披上衣服走到门外,看见的就是一片红色。
猎户倒在血泊里,身上插了一把刀,老妇人则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还有那个站在他们面前的黑衣人。
梅若曦看着他,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关门。
“喂”那人出声。
“有事情”梅若曦微笑的看着他。
那人显然很不理解,梅若曦的这种态度,这种反应。
梅若曦自然知道他的想法了,所以淡淡得扫了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跟那个死掉的猎户说“你不用觉得奇怪,你只要做好你该做完的事情就可以了,至于我…呵呵!”没有在说什么,只是关上门,躺回床上。
那个猎户跟他的妻子,并不是这家原本的主人。至于梅若曦为什么知道,其中最大的破绽就是那个猎户不像猎户,梅若曦是见过猎户的,就是上一次那条大黑狗的主人,那个猎户的一双手布满老茧,尤其指间还有虎口,但是这个猎户的手竟然比那个猎户的手细了很多,如果是当了一辈子的猎户,那双手竟然没有一个三十多岁男人的粗,就太说不过去了,当然,还有狗,这个家里,梅若曦没有看到一条狗,但是在屋子的后面,看到了新土的痕迹。
看到这些,有些事情,就不用说明了。
还有刚才,苏尽虽然是个孩子,但是从小长大的环境使然,那样的声响竟然不能把他惊醒,这些…
要是按照以往,梅若曦多少会为那个活下来的妇人说上两句话,但是他看见了那个妇人袖子里金属色的反光之后,闭上了嘴,他…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明天的事情,明天在解决,而且,屋子里焚烧的香,足以让任何外人变得手无缚鸡之力。
尽管马夫很奇怪昨天的夫妇去那里了,但是,他还是闭上了嘴,沉默的套好车,上路,而苏尽则是一路上阴沉着脸色。
在日正当空的时候,马夫停下了马车,拿出干粮。
“终于找到你了”一道如负重荷的声音传来,他们抬起头。
是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手上牵着一条狗,梅若曦觉得这个人眼熟。
那只狗非常的不安分,一个劲儿的想要往梅若曦身边钻,是一条很大,很魁梧的狗。那双黑色的眼睛,有些熟悉。
看着对他没有什么反应的梅若曦,那个人有些尴尬的一笑,然后说“梅先生,是我”
这个时候梅若曦才把目光重新投向这个男人“原来是你啊”半晌,终于从那已经灰扑扑的五官中辨认出它原本的模样。
是那个猎户,那个曾经给他家狗接生但是没有接生成的猎户,那么这条狗…重新扫了一眼那个兴奋得看着自己的狗,微微一笑,看向那个猎户。
“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因为在赶路的途中经常会因为遇见一些病人给拖住,所以形成不快,但是也不是很容易被人找到,那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是它拉”说着,猎户看向那个坐在一旁乖巧的大狗。
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终于,终于到了,京城。
温柔的抚摸着大狗柔亮坚硬的皮毛,说“这里应该有苏家的人吧”距离京城越近,就能明显的感觉到苏尽的烦躁的气息,似乎…
“你…要我离开”苏尽看着他。有些无法相信,以为他会让自己一直跟下去的。
梅若曦没有抬头,只是低着头,看着那条被自己抚摸的大狗舒服的眯起眼睛“小孩子还是不要离开家长太远,太久”不知如今的祈福佑安可好,可曾受到什么委屈。哎!想他们了。
“梅先生…”不想离开,还想看着这个男人,想跟在他的身边。
“你还有事情要做吧,不要耽误了”抬起头,看向那个一脸不舍得孩子,微笑着,苏尽的确是一个好孩子,聪明,懂事,大概是生长环境所迫吧,心机很重,或者说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下意识的就已经算计好了。
苏家,人才多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