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拿手在我眼前乱晃。”他动也不动的“瞪”住我。
我极度心虚的停住在他面前模拟铁扇公主扇人耳刮子的肇事双手,笑得好尴尬:“你看得见呀?”喝!难道那双失焦的眼是装出来的?他何必!
“不。但我感觉得到你的掌风。”认真得令我极度心虚得想畏罪自杀的口吻!
“呃……你的眼……从以前开始就看不见吗?”是天生的缺陷还是什么?
“不。在坠崖前,我看得见。无束救了我,但好像之前撞到了头,所以看不见了。”他不紧不慢的陈述,却也看得出来不想多谈。
我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天啊!居然真的有在跳崖之后还能活着的高人存在啊?古人诚不欺我也!好佩服好佩服他,居然这样也没能死掉,居然还能半死不活的等着我的血来救命……哦!他的命还真是硬啊!我满脸钦佩的注视着他,试图以此表达我对他的满腔崇拜。可是过了半晌他也没理人,这才恍然记起他看不见的事实,于是万分虔诚的惊叹:“你好了不起哦!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是吗?”他垂眸,语意萧瑟,“我倒宁愿当时就死了算了……也不至于拖累了无束。”
“哦……说到这个……对了,居无束他人咧?”终于发现到房里少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他人咧?
“无束去收集柴火去了。舍公子之前一直在喊冷。”他摸索过去,在一张长凳子上坐下,似乎是刻意要与我划出楚河汉界。
“耶?我吗?……算了,这个不重要!倒是不知兄台贵姓呀?”到目前为止我还只知道他可能叫“知礼”,但他姓什么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为什么坠崖又为什么会中毒是一点概念都没有。不过他不愿意多说,我又怎么好意思挖人家的隐私?!
“敝姓腾,腾知礼——在此先谢过舍公子的仗义相救,腾某必当结草衔环、涌泉相报!”他对我抱抱拳发下豪气的誓言。
“仗义相救……呀?”我玩味的重复,有点想笑。我什么时候这么烂好心了,明明是被逼得退无可退才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咧!不过……他说要报答我耶!这一次还真是赚到了!我在心里对自己比着“V”字!
“不过,听无束说,舍公子为了救我一事,曾和他订了一个契约?”他侧着脸向我,手可疑的握成拳,似乎随时有可能冲上来一拳轰上我帅得掉渣的祸水美颜,于是我机灵灵的往后退了退。
“是有这么回事没错。”人嘛总要懂得为自己争取利益,没理由在人家欺负了你之后还傻傻的不知道要求一个承诺好为将来有朝一日能出这口怨气的吧!我可不做割地赔款的买卖噢!
“我是不知道为什么公子会提出这种……嗯,‘过分’的要求……”他斟酌着用词,“但公子能否收回那个约定?这对无束并不公平。这事因腾某一人而起,公子大可以要求腾某出生入死以报再生之恩,但请放过无束,他不该为我而牺牲这么多。”他很认真很严肃的和我讨价还价,皱得死紧的眉说明了他对那个要求的十二万分的不赞同之意。不过很可爱的就是,他明明知道那句“我要你……”所代表的意思——至少是我未说完的话里的暧昧意思——但他还是一副很有担当的愿意让自己沦为万劫不复的地步的提出了交换条件。
“事实上我有给过他反悔的机会的嘛,但是他坚持正人君子不该朝令夕改的随意打破承诺,所以这不能怪我。”老实说吧,我不敢玩下去了,天知道到最后我会不会被这两个关系暧昧的家伙给偷偷做掉了?!虽然他们两个看起来都是那种很有担当说话算话的典型江湖好汉!但是……那也要看场合的嘛!提出这种要求的人,十个中有九个会不得好死哎!
第N次慨叹自己的玩世不恭,这种玩笑以后千万记得不要乱开!
“即使如此……那舍公子为何又在这些日子陆续提出这么许多要求?公子大可以要求腾某来办,为什么一定要让无束为难?束缚了他,对公子有什么好处!”他的指控,却换来我的瞠目结舌:
“什么意思?这几日?我昏迷的时候?”我要问问清楚,看我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人都昏迷过去了,还会记得要为自己争取权利?我是神人啊我!
“不错……要求无束不能无故离你十步以上的距离、要求他凡事都要以你为先,什么事者得听命于你不得反抗、要求他即使牺牲性命也要保你平安、要求他……”细细一数,居然有那么多不平等条约等着人家无束大美人来签约。于是,他几乎端不住平静的面具,不说还好,越说就越气,越气就越激动。那一双大大挥动的手令我一直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他,不会冲上来杀了我吧?!
耶?我果然不是普通人!
“那……他应该没答应吧?”这么多不公平的条约,是正常人就不会答应。何况无束大美人如此冷心冷情,说难听点,我死了他也不会心痛,他会答应才怪!既然如此,他这么生气做什么?
“不,他答应了……”腾知礼的声音是十足的沮丧与不甘。
“怎、怎么会呢!”我笑得有些不自然了,无束大哥是傻子吗?这么多我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要求他居然也会答应?要是我,管你是不是救过人咧,一刀子下去直接解决了算了!
“因为如果他不答应,你就会一直哭一直哭……哭到人恨不得去撞墙的地步!”他终于忍不住的爆发了!
“我……我是无辜的!因为我根本一点映像都没有!你一定要相信我!那些要求可以完全不做数的!真的!”这下惨了!我很努力很努力说好话,将眸垂下四十五度、苦着脸期望搏取他的软化。昏迷中占来的大便宜也不敢要了,只求他控制好他的杀气——可千万不要一时气急的将我给了结了呀!
结果他只是很生气很生怕的皱紧了眉,瞪大着眼对我的卑微视而不见——事实上他现在根本看不见!——绷着脸半天没吭声,到最后他才放弃似的长长叹了口气:“舍公子……”
“嗯?”有何指教?不打算杀我了是不是?
“你很混帐!”
???!!!……
“你说什么?!”我刷的一声跳起,然后又砰的一下因为体力不支而摔入床中,眼泪就差不多要滑下来了!好委屈,他怎么可以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趁人之危是最可耻的作为。”他宣读着正义守则。
“……”算了!我忍!不理他不理他!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明!可恶!到底谁才是趁人之危啊,搞不清楚状况!
没多久,居无束捧着柴火回来,看到屋内紧绷的气氛,视若无睹的走了进来。一点身为当事人的自觉都没有,根本处于状况之外!
算了,不该指望他的!不过他既然回来了,我的小命应该还不会与我说拜拜吧?
气虚的看了他一眼,我游魂似的飘到门口,望着大雪初霁后皑皑的雪景,周围是一片翠柏苍松,与我曾经住过的雪岭有着几分相似。好怀念哦!靠在门柱上,我的思绪飞到了九重天外。一瞬间,心里只觉得百味掺杂,说不出是喜是悲。我总是期待着律测之的救渎,这样真的是太没担当了!一出事就只能可耻的等待别人的救援,却总是无力自救……
不过……不知道那些昏迷中所提出来的要求管不管用哦??我突然很想试试……唔……
“回屋里去,你不是很怕冷吗?”居无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身边,神出鬼没的潜行功夫令我心惊胆战——他一出手,我大概就没有活命的机会了吧?可是他却没直接杀了我……耶!有门儿哦!
“腾兄的毒已无妨了吗?”被他半强迫的拉回床榻,我没话找话。如果那些要求做得了数,那我应该就可以要求他带我回到律测之身边……
“毒质已差不多清了,但身体还很虚,不能随意走动,会伤身。”他只看了我一眼就打破了我的希翼,我心虚的闭上嘴,看着他自然而然的为不住发冷的我拉上被子,没时间去发现他身后的腾某人越发苍白的脸与颤抖的身躯。我担心的望着他,不知他是因为体力不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但我很清楚哦,一旦他不支倒地,我很有可能会被某冰美人拎着去草堆受苦受难!所以为了我的幸福着想,你可千万不要崩溃才好啊!我不想再睡干草堆了啦!
想了又想,我自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居无束:“这山里想必没什么补品可以供我的腾兄调养的,你就去买些药材和衣物回来吧?”看着居无束单薄的衣物,他不冷我都替他抖出一身的冰冷寒颤!而我这一次气血大虚又内伤未愈,不及早补回来不行啊!既然人家无束美人因为顾虑到腾老哥的身体而不肯动身送我回归文明,那我总得迁就一下才行!
“好。”他深深的看我一眼,令我心虚的垂下眸后,才接过银票,转身要走。
但行至门口,他忽然停下,转身对上腾知礼:“知礼,麻烦你,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帮我照顾他。”
“可以。”腾知礼点点头,直到听不到居无束的脚步声了,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抹苦笑,侧过脸对着我,“这也是你的要求之一!”
咦?!我好佩服我自己!凝神看了他半晌,我才又开口:“你喜欢他,对不对?”
“这种事……舍公子,你怎么可以随便乱说!”他冷不防被我吓到,说话都开始有些结巴,一张脸白得吓人!显然的,他被我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高贵品质给吓到了,本来还在玩含蓄的“暗恋”的,此刻冷防的被我挑破了心情,颤着手,他惊呼,“怎、怎么可能呢……我们都是男人……我们……”
“那又怎么样了!爱了就是爱了,管它那么多!”我不以为然,人家我还和律少主嘿咻过了咧!要在乎这点小事?我早自杀一千遍了!
“这种违背纲常之事……”他思索着反驳,憋了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没什么创意的话。他是在对我晓以大义还是在提醒他自己?
“这种理由太薄弱了些吧?爱上了就爱上了,找什么借口?心动才是理由!”我不以为然!
“……舍公子……”
“什么?”
“我现在反倒有些佩服你了。”
“哦?怎么说?”似乎之前他一直在心里偷偷的鄙视我的吧?怎么到现在才终于发现到我的好了吗??我还以为他打算一辈子都要将我当成阶级敌人来看了耶!
“因为你的离经叛道……明明惊世骇俗耸人听闻的事,你却可以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冠冕堂皇,腾某自叹弗如。”他似贬似褒的,一脸神往,又暗自神伤。
耸人听闻?就因为爱上的人恰好和自己一样是个男人?会吗?有这个必要吗?我耸耸肩不予置评。
老实说,像他这种明明爱上了却不能坦然承受的人,要想得到别人的祝福与谅解,恐怕很难了!这种社会精英,一定也是和律测之一样,从小被严谨的调教着,不允许踏错一步!所不同的是,人家测之爱上了就义无反顾,光明正大的,即使不被人接受也依然保有自我的风格。这一点,腾知礼还做不到!
所以……我再一次庆幸,我遇上了律测之,而且,我何其有幸,能够爱着他,也被他所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