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等不到我的回答,他又问了一句,看着我,憧憬的眼神。
基本上,我听懂他的话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者说,选择太明显,以至于太缺乏技术含量了。
"我......不会做First Lady。"
脸色果然大变。我为自己的恶作剧得意。
"因为你不是President。"
"?!"继续困惑。
"你是King。"--"皇帝"(Emperor)这个词他一定念不好。
"我是你的Queen。"--天呐,难以置信我能这样一脸庄严地说出来。
"‘京'?‘坤'?"他还在迷茫。
"Yeah!"我趁机吻他一下:这可是难得的可爱表情。"‘King'是皇上。"
他笑了,不知是因为我的吻还是那解释。
"Kwen?"手指轻柔地游走在我的下颌,气氛变得暧昧。
"嗯......"我稍稍屏住呼吸,用力点头。
"还是叫‘坤儿'好听。"
"Huh?!Oh,fuck!"我气得朝他脑门使劲一拍。
"你敢打亲夫?!"
"哎噢!"
"看来还没罚够!"
"嗯......Stop!Stop it!涉......涉......不......嗯......唔唔......好......More--"
咸腥味的风,海鸟的鸣叫。
原来岩城是一座海滨城市。也就是说,我已经到达曾经提出的目的地了。
这里的海跟在康涅狄格--繁华的东海岸--看到的很像,昏暗。当然,今天是阴天。不过这里没有那些恶心的浑浊泡沫,海风的味道也很新鲜;聚集着的都是来此工作的人,这里不是娱乐场。
据说这里也是一处重要的海港,有很多从事海上贸易的商人在此停留--这就是昨天那名骗子先生的目标,也因此纠缠上我们。(我猜他准是看出了我与他的第一行动对象的关系,而且最终目的也还是在那里。)
"你是从这里来的么?"
"Huh?"我显然出神了,以至于突然听到声音而惊讶,哪怕是他的。
"是......"在他提问第二次前,我含糊回答了。
我是从这里来的?如果这里是那个中国,过了这片汪洋,就是美洲大陆了。
这个层面讲,我没说谎。
唯一不成立的是我没办法通过这个途径回去,回到那个居住着我的亲人和朋友的土地。
心脏快爆炸了......
"啊--"大吼着朝面前的灰色水域奔去,身上的袍子和笨重的布鞋限制了我的百米冲刺发挥。
身后似乎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风太大,没听清楚;不过没关系。
我已经站在水里了。
"Dad!Mama!"我拚上足以使喉咙充血的力气大声呼喊。"I'm here,still alive!"(我在这儿,还活着!)
"Molly--"我可爱的小妹妹,多想看看你十六岁的漂亮模样。"I love you!I love you all--"
"珀希......"令人安稳声音带着温暖而来。
"Don't forget me......"终于嘶哑了。"'Cos I'll never forget you......never for......"(别忘了我....../因为我永远不会忘了你们......)
我被紧紧拥抱住,眼角凑来的一抹温软为我清理掉那些导致视觉模糊的东西。
"呼!"我吸吸鼻子,终于情不自禁地将脸埋入他的颈窝。
"他们......我的爹和娘......还有妹妹......"每说一句,眨一下眼睛,泪水很快被他的衣领吸收--我似乎再找不到能像这样放心哭鼻子的地方了。
厚实的手掌轻轻拍在我背后。
"嗯,日后,我定不会令你想起他们伤心。"
"Yeah......"虽然没听懂,但我相信他的话。
抬起头,平静地看着那张大多数时候都波澜不惊的英俊面孔,我决定吻他。
周围其实没有什么人,颜尚昕他们没有一起来,跟随我们一起来的侍卫也站得很远。或许他特意延迟一天返回的目的,就是让我来场形式上的告别,那么他已经达到了;事实上,这对我意义不大。
现在才三月,依旧冰冷的海水已经令我的小腿下面失去知觉,相比之下,火热的头脑正像氢气球一样逐渐飘升......
嗯,对面还紧贴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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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终身了。。。hiahia~~~=v=
第二十二章
"这上面都是急需皇上御批方可定夺的要案决议,微臣在下面皆有注解,供陛下参谋......哈......"
再也忍不住了,沈境掩面打了个哈欠。"微臣......失礼!"气还没出透,急忙拱手请罪。
高涉只对他轻笑一眼,继续专注在手里的册本上。
沈境强打精神,随时待命。不到四更他就着便装来到城门前守候应驾,直到晌午方才等着,上来这马车里又摇摇晃晃,终于引他得睡意连连。
皇帝离开京城整二十日,大臣中除了大学士沈境,还有中书侍郎徐定知道真相,其余众人均被太医的热症诊书蒙蔽着。
这出非同儿戏的闹剧,全都为了一人。
沈境不自禁望向跪在车窗边观望的那人,双眼微眯......
面皮还是那样白。
"哎噢!"
冷不防,高涉丢下手里的文书,站起身一步踩过去揪着珀希的衣领将他拉扯入自己怀里--
"你?!"珀希倏地翻身,怒视皇帝:"我在看街上!"
还是那样倔--沈境自在心里揣测。
"哼!"高涉轻蔑一笑。"你看街上?再探出些,就是街上的人来看你了!"
"?!"珀希愕然,随即明了,颓丧地垂下头,盘腿坐在皇帝身边。不会儿,也像沈境似的,瞌睡上来,一头歪在那肩头;对方感知到,转头极隐匿地笑一眼,抬手轻抚其面。
"呼......"珀希半醒着轻笑一声,干脆躺下,头枕在他腿上睡起来。
捋捋那头金黄的短发,高涉对沈境无奈地抬抬嘴角。
沈境赧然低头:这样算什么?是缺憾,也是成全。
忍不住又打个哈欠,却没有方才那样窘迫,偷眼瞄到那惬意酣睡的小子,难以忽略地艳羡。
* * *
但愿我的行为没有引起首席助理先生的不快,我是说刚才跟他的皇帝陛下起的争执--要学会"礼数"没有那么容易。
我现在躺下睡觉是不想像个摆设似的引起彼此尴尬,他们讨论的是这个国家的重大事件。我那位堪称独裁者的情人在处理这些时总是一副严肃冷漠的面孔--那很酷,布什先生跟他比起来就像中美洲移民来的清洁工。
真正的皇帝。
又想笑了。
我们从海边回到"京城"用了差不多一个礼拜的时间,据说还算是不错的速度了--为了方便赶路,颜尚昕他们都没有跟我们同行。他的工作非常重要,简直丝毫不能耽搁;不想估算他为我牺牲的那些,那带给我的优越感不比负罪感多。
......
"你真的会跟我卖艺,如果我不回宫里?"不知那条神经短路,我居然问了他这样的问题--一出口就后悔了。
他看着我,面无表情。
紧张。
"不。"
心脏挤成一团砸向地面......
"嗯?!"不,在它落地之前,还收缩了一下--我被抱紧了。
"我打了个赌,"他像那样亲昵的吻我耳朵。"倘若十日之内......劝不得你回来。"
"嗯......什么?"比起结果,我更关心现状。
"就将你绑了回去!"
"噢!"
......
嗯,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抓抓耳朵--该死的,他那时咬得真重!
一只手伸过来为我挠那里,我偷偷用指尖去摸他的手指背。
"还装什么?快起来!"
"Huh?!"那只手忽然逃开,朝我脸上轻拍。
"往前头看!"他坐到车厢门前,一手将帘子托起(助理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刚刚产生的小小恼火被那个方框里的画面彻底击退--
门,难以想象的巨大。电影里的场景道具跟它比起来就像脆弱的瓦楞纸。
哎,要被关进去了......
对自己耸肩。
依照安排(是助理先生或管家八喜?),我在中途分开和他,坐进轿子里被直接送去我以前居住的院落。
"大人!"
听到这声音我赶紧掀起面前的布帘--哈!真的是瑞喜!那可爱的小子!
"停下!停--"我对抬轿子的人下命令,没等停好就冲了出去--
结果跌倒了。
"大人?!"一双手挽在我的一边胳膊。
"好!我很好!"尴尬地擦擦鼻子,努力用发软的双腿支撑起自己:我恨轿子!
起来站稳后,我看着这个似乎变化不大的男孩......嗯,他好像长高了,现在达到我的肩膀了--原来我已经离开了这么久。
"大人......"女孩般清秀的脸上颤抖着挤出褶皱--
"呜呜......珀希大人......"
"好了!Alright......Right......"我抱住他,抑制住哽咽,轻轻吻在他额头......
"吓!"结果他像触电般挣脱开,惊恐地看着我:"大人?!小的......"
"不要!"在他跪下前,我将其挽起来:该死!忘了这里森严的等级和肢体交流上的拘谨保守。
"好了!我们回去说话!回去!"我安慰着他,谨慎地察看一下周围:以后千万别在公开场合犯这种错误!
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我们的房子。跟我头脑里至少七成完整的记忆画面比,它显然被重新修整过--我爬上过那房顶,那些瓦绝对没有现在这么完整、清洁。
"珀希大人。"正在扫地的金顺对我不慌不忙地鞠躬,他是我在这里遇到的最有修道士气质的人了。
"是的!"我稍稍倾身,对他点头微笑:"你好么?"
"谢大人念记,老奴过得好。大人长途劳顿,还是先进屋歇息吧!"脸上的笑容依旧慈祥和蔼。
"谢谢你!"忍不住对他鞠了躬:很奇怪,身为仆人的他却总让我肃然起敬。
进入室内,修整过的迹象更明显了,甚至连一些家具都被换成了新的。
"大人累了吧?先进里屋躺躺?小的这就去给您取糕点果子去!"瑞喜围在我身边蹦跳着说。
"噢......好!"欣喜地点头:对啊!差点忘了回来以后最大的一点好处了!
对了,福乐那家伙怎么不在了?算了,清静点也好!
推开这扇门,我才感觉到自己离开了有多久--这个曾经寻常的动作居然带给我陌生的期待感。
一切如故。
这大概是整座房子里唯一没有变动的地方,我甚至猜测除了瑞喜他们,不会有其他人进来过。
还除了他。
他进来过吗?想到这个问题,我的感觉不那么自信了。
一下子躺到那张旧床上,木头被压地咯吱作响。
熟悉的香薰味。
嗯,被子怎么回事?我翻身起来,不耐烦地追究导致后背不适的原因......
麻利地掀开被子。
什么......
继续掀开,把全部露出来!
是的,就是它......
你这混蛋!
* * *
"珀希大人!果子来了!"
瑞喜捧着沉甸甸的食篮,一路高喊,飞跑到珀希睡房前,不待询问便冲了进去--除了珀希,谁还能给他这样大度的自由?
然而这次却让他着实惊慌了一遭,险些跪倒在地。
屋里固然只有珀希,只是其举动实在太不同寻常--他在哭。
珀希坐在那床边,双腿并拢,弓起背,脸埋进双手紧攥着的一团衣物样的布料里,露出的双眼狠狠挤着,面颊早已湿遍。
瑞喜也见过他哭,不闻声,只看到几颗水珠从那双嵌着碧瞳的眼眶里默默溢出。那时觉得极美,亦极悲。
此时全不似那般,抽噎的声气不加收敛,竟与孩童无二。
渐渐,瑞喜认出他手里那团应是他初进宫时穿在身上的衣物。在其流落期间,皇帝到此一宿后,将之摆成人形,用被盖好,还嘱咐任何人不得"惊动"。
看来情至深处,不管什么人,其举动也如稚儿般单纯真挚。
"嘿!"冷不防,珀希已看到了他,抬头蓄出笑容对他招呼。瑞喜赶紧将篮子举起,深深低头--
"大......大人!果子来了!"
"呼!So Embrassing......"对方兀自喃喃。"好了,过来一起吃!"(真丢脸......)
"谢大人!"瑞喜闻言亦欢喜:到底是珀希,开朗如此。
"有茶么?"
"小的这就去端!"
"谢谢!"
* * *
"大人!您可算平安回来咯......呜呜......福乐想死您了......哎哟!瞧您,脸都瘦下一圈了......呜呜......"
来人帮我把这个拽着我袖子当纸巾的家伙扔出去!--我在心头呐喊。
天呐!哪怕在看到他时我只产生过一盎司的好感,现在也后悔透了!对了,这段时间这马屁精到底在做什么工作?在他凑近时我闻到一股很重的煤烟味,那双手也很黑......可怜的家伙。
"福公公,别哭了,好生说话!"瑞喜凑过去劝他,把一条手巾递了上去。
"哎......"福乐接过去,狠狠一擤,像吹小号。"大人啊......"
"茶!"我将身体朝后退,随便递过去一只茶杯。
"哎,谢大人赏!"他一脸感激地接过,大口喝着。
"大人......您不知道啊,自从您那次落水,福乐我就吃不香......"
好吧,我承认任何事物都没法阻挡福乐拍马屁......真的只是马屁?毕竟我的袖子上还有那么多水渍。
"圣旨到--"
好了,任何人都无法阻挡他给我传消息。真及时!难道我们之间已经达到了第六感境界?浪漫过度!
* * *
"这......大人?"
众人见状,难免惊讶:皇帝早有吩咐,此人接旨毋须下跪;然而眼下他虽只跪单膝,却下得从容主动,毫无牵强。
"呼......"珀希见他们面有难色,略叹气,竟将另一条腿也屈了下去。"请快点!"语气稍有敦促。
"是、是!"领头的太监回神过来,偷偷在心底吹口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油艾丝艾国人珀希,年少聪慧,天赋奇才,国之瑰宝。组乐团,以歌声兴盛世,传乐与民。特册封正三品典乐长官,其余乐团众皆授乐府正职,赐‘风调雨顺'为‘天下第一乐班'名号,钦此--"
颁诏完毕,其人将诏书收好,躬身递上。
"呃......"珀希不知如何应答,面露尴尬。
"谢主圣恩!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多亏旁边的福乐,扑通叩头,嘴里圆滑念叨。
"Yeah......谢谢!"珀希仓促附和,接过圣旨后朝对方耸肩微笑。
"大人请起!"传诏者不禁赧然,命随行人将其扶起,引领出屋。珀希讶然。
对方善色解释:"皇上还吩咐了,大人领旨后,须速速前往觐见面君。"言严罢,转身朝后面挥手,果然有轿停待,造型别致鲜艳,不同以往。
"大人?"见对方神情略滞,稍加提醒。
"是......好!"珀希眼珠一转,蹦跳转身,"等等!"嚷嚷着竟往里屋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