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你这变态...死同性恋!"当陈美玲刀插在我脖子上时,我的心中既不是怨恨,也不是痛苦,却是淡淡的高兴──
终於解脱了吗?
远方传来范重祥的呼喊,可是我已经不想听见。
感觉到自己身体变得冰冷、僵硬,最後我失去意识。
当我能动的时候,张开眼睛抬起手,看见天空是如此湛蓝,一切是如此清晰,全身舒畅,彷佛回到出生之时。
然後我发现自己身体和手化为半透明,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身体无重力般的飞到天空。
我往下看,见到一群穿白衣的人围绕著躺在地上的我,陈美玲已经不知去向,范重祥跪在地上,满身血迹抱住我的尸体。
他泪流满面,手里握著一颗红色琉璃珠子,硬是要把珠子放进我尸体的嘴巴里,可是无法成功,红色珠子实在太大。
周围的人上前拉劝他。
范重祥把他们通通推开,把红珠子往地上用力一摔,碎成几十块,然後一片片塞进我嘴里。
我看著他浑身颤抖做完这些,把我的尸体抱起来走出巷口,我看的太注意,等到我想要跟上去却发现不能动弹,连声音都不能发。
我方才自由的灵魂像被定住,动弹不得,只看见范重祥和那群白衣人越离越远。
我知道自己已经死亡,现在这身是灵魂,而不能动弹的原因可能是那颗红珠子作怪。毫无办法,我只能待在空中,等待传说中的牛头马面、地府阎王的到来。
但是过了一天又一天,我的灵魂依然无法移动,也没有人或事物领导我离开。
我看见许多像我一样的灵魂飞到高空,然後消失不见,也有飞到我面前活动的,却没有一个能看见我或和我说话。
我想冲过去,却连颤抖都没办法;想大叫,喉咙发不出声音。
就像个...不存在的灵体。
终於有一天,一个穿著古代衣服的男人飞到我旁边,他身边散发著七彩流光,看了我许久,问:
"范文吗?"
我用力看著他,这是第一个能看见我的'人',心里非常激动。
他碰了我的身体一下,浑身舒服起来,也可以行动了。
我立刻说:
"我是范文,你是谁?"
"我叫贺。"下一瞬间我们俩就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地方。
这里什麽都没有,除了一面大镜子。
我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模样,但是当我一眨眼,发现那里面浑浊不堪,开始上演我生前的回忆。
那些回忆很特别,有两种过程,两种不同事件,它们混在一起,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是梦是现实。
我看了镜子一会,听见男人唉叹说:
"你的第二个人生,是泠琰给的。那个痴人,为了一个人类男子范重祥而使尽法力,倒退时光,却没想到落成这般下场。"
我问:
"泠琰是谁?"
他转过头,不喜於色的看著我,指著回忆里那颗红色琉璃珠子,也就是范重祥摔破的那颗红珠子,说:
"它就是玲琰。"然後又换了一张陈美玲的图:
"她也是玲琰。"
我目不转睛的看著那些图片,试图把他们俩人接起来。
男人忽然站到我眼前,挡住我的视线问:
"两次人生都是泠琰杀了你,你...恨她吗?"
我惊愕一下,又想到自己都死了,还管恨不恨,於是摇头。
男人似乎有些犹豫,又说:
"但是泠琰珠子的碎片,就是让你连地府都不收,成为三界之外的人。"
我沉默,难怪范重祥把珠子塞进我嘴里後,除了眼前这'人',没有'人'可以看的见我,更无法动弹。
"可请你别恨她。"男人紧盯著我:
"这些是有原因的,一百多年前,泠琰乃是天上神仙,和范重祥一介凡人相爱,他俩约定生生世世相伴。之後范重祥投胎转世,泠琰随之投入轮回,可是讽刺的是,范重祥爱的却是你。"
我突然想起穿红衣的女子,她一直哭,尤其看见范重祥,没有停过,还有陈美玲恨不得杀掉我的模样。
我皱起眉头。
男人说:"我知道这很荒唐,但请你听下去。"
"泠琰的转生的陈美玲沾了红尘,满心仇恨与忌妒。第一次你死後,范重祥郁结於心,看也不看泠琰转世的陈美玲一眼,没多久也追随你而去。"
"所以她要杀了我?"我看著自己两次都不得好死的下场。
"非也,陈美玲死之前发现自己就是泠琰,於是带著不甘与赔罪的心, 她拿回珠子,浩光自己五百年的神力,倒退时空,想让范重祥爱上她。但是她却少算一个人,东海龙王之子,需在人间历练七世,泠琰无法消除他的记忆。"
"那个人是康龙?"
"是,因为同在一世,所以泠琰能力无法影响他,记忆依然存在。"
我惊讶,难怪一副康龙什麽都知道的样子。
"龙王之子是泠琰的变数,因为拥有记忆,他从有能力时就处处阻碍化身陈美玲的泠琰,而龙之子所蕴含的力量更让无能力的泠琰几乎发疯。"男子叹了口气,继续讲:"泠琰这次本只想与范重祥厮守一生,却依然无法如愿,现在她的本源还被范重祥打碎,徒留一个发疯的陈美玲在人世。"
听完,我也不得叹息。
"但是我已死,你爲什麽要告诉我这些?"
男子转头,带著祈求的目光:
"告诉你,是要和你说,请你救自己的同时也救泠琰,我不想见她魂飞魄散。"
"我现在也只是个孤魂,怎麽救?
"我有办法让你回到人间,请你找回泠琰的珠子的碎片,一旦她的碎片离开你的身上,你的魂魄立即回轮回道。但是──"男子对我深深一揖"我为泠琰向您请求,集合她的碎片给我,让她还有一丝存活的希望。"
"...我的身体恐怕不能用。"
"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一副契合你灵魂的身体,现在就可前往。"
我看他真诚的脸,忍不住问:
"你既然知道泠琰害我如此,为什麽还肯定我会帮她?"
男人微笑:
"因为你是龙之子所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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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到自己被用力的挤压著,痛不欲生!
这里除了无尽黑暗,什麽都没有。
答应'贺'重生後,下一刻就是人间地狱的疼,我怀疑是不是上错身的时候,那种要被辗碎的情况终於消失。
如同破茧而出,重生却浑身乏力。
我努力,但却睁不开自己的眼睛,身体依然那般疼痛,只感受到外界微微光亮。
我静静的躺趴著,感觉全身黏腻与虚弱。突然下一刻──
像作云霄飞车似的晃到空中,我被抱了起来!
可是抱住我的'东西'不断颤抖著,我有种随时都会摔下去的错觉!
就算再虚弱,我也不敢相信自己可以被抱起。我惊讶叫出来,却听到'哇哇哇'的婴儿叫声。我无挫嘶吼,婴儿声更是几乎震碎我的耳膜。
"我...可怜的宝宝。"女人的声音从我头上传出,然後我感觉有人碰我的脸颊。
对方不知用什麽碰我的脸,疼痛的感觉很不舒服。
我紧张、拼命往外挥打想要弄开对方,却有人反握住我的手,把我整个手掌都包住。
我吓呆了,这简直就像和大人国的巨人打架。
女人声音再度说:
"宝宝乖,妈妈在这。"
对方握著我的手,刺痛感觉依然明显,我却只能发出'哇哇'的声音当作回答。
女人开始哼歌,是家喻户晓的儿歌'宝宝睡'。
明知道现在情况很诡异,但是伴著歌,加上这副身体的疲惫让我无法多想
我不舒服的在她怀里哭叫一阵後,终於累得闹不下去,进入梦乡。
等到我再次醒来时候,感觉自己还在空中晃动,可是这次冷冷的风打在我脸上,旁边狂风呼啸。
我用力、慢慢睁开眼睛,已经可以看见东西,只是非常模糊。
我把手放到自己面前,小小的、白嫩的,是婴儿的手。
虽说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不免吓一跳。
男人说契合我的身体就是这个婴儿?
未免也....太小了吧?
这要我什麽时候才能自由行动,找到自己的尸体?
当我专心观看自己的手时,另一只十几倍大的手像我扑来!一把抓住我的。接著一张被围巾遮掉一半的脸孔在我面前逐渐放大,那时我只觉得对方大得离谱又可怕,又吓得叫了出来。
婴儿叫声回荡在冷空气中,对方立即吻上我的脸,讲:
"可怜的宝宝,别哭。"茉莉花香的热气扑在我脸上,非常舒服。
是我的'母亲'。
可是我没有见到她整张脸孔,只依稀看见她半短发後的红宝石耳环闪烁光芒。
等她离开我的脸後,我停下叫喊,好奇的看著周围环境,发现她停在一间房子门口已久,都没有动过。
旁边尽是冬日萧飒的风声,天边才蒙蒙亮,我的'母亲'盯著大门,冷风吹著,一声都不吭。
我以为她要这样站一辈子,昏昏沉沉想要再入梦乡时,她轻拍著我,小心的把我放在地板上。
"对不起,孩子...妈妈我...没办法..."
有温热的液体打在我脸上,又痛又咸!我难受的立刻把小手挡在空中遮脸。
她拉开我手,又亲我一下,接著温暖从我的身上消失不见,冬天寒风往我脸上吹拂。
然後我见到她从脖子上拿出一条项鍊,放在我的身体上,冰冰凉凉弄得我极不舒服,可是我也只能哇哇的叫,无力反抗。
女人亲在我的额头上,又讲了一次:
"对不起,孩子。"]
"对不起,宝宝。"
"对不起,对不起..."
女人离开,我听见她的脚步声越离越远,开始有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一直到太阳从天边出现,女人一直没有回来,冬日的寒风侵蚀我的体温。
弃婴。
这两个字突然闪入我的脑海,我把自己缩成一团,有点无法置信。
狂风在我小脸上越吹越猛,我感觉到身体变得僵硬,婴儿竟是如此无助,连自救都无法!
没想到我刚重生就要面临死亡?
可是失温的熟悉感回到身上,如此令人不舒服。当我以为自己不得不死一次的时候,听见大门'咿呀'打开的声音。
然後听见有人'唉呀'一声,把我抱了起来。对方摸我脸,把我举得高高,像是在研究我。
我很想睁开眼睛,看清对方,可是由上往下,我只见个带著鸭舌帽的人。
那人自言自语说:
"冷得跟冰块一样,真没良心...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还活著?"
我一听急得不得了,怕他直接把我丢掉,使劲的叫出声,伸手冻伤的手要抓他。
对方抬起头来,竟然还是个有娃娃脸的男孩子。他的凤眼一挑,说:
"还没死?那就欢迎来到温馨孤儿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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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了头,下一刻,我是在哭声中张开眼睛的,发现自己不但躺在棺材里,旁边甚至还有做法事的铃声。
"儿啊...你怎麽狠心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还搞不清楚状况下,我打开头上的白布,慢慢坐起,看向旁边头发乌黑亮丽、哭的极惨的妇人说:
"请您别哭了。"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因为受不了棺材里面闷热的空气,我踏出棺材,活动一下身体,虽然僵硬,但感觉还挺不错,至少比我损坏的那个身体好用多。
"你你你你...."那个法师最先反应过来,穿著道服拿著摇铃木剑对我比手画脚。
"何方妖孽!还不快快滚回去!"他的口里念念有词。
我看著他的黄色道服,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时候蹲在地上的妇人眼泪一抹,站起来打掉法师身上的木剑和摇铃。
"你才妖孽勒,我早就知道我儿子福大命大,好啦!告诉你,这次葬仪费我只付一半啊!你可以滚了。"
"等等,你儿子突然起死回生,八成被什麽脏东西给附上了,你让我看看这次我不收钱的。"
"耶稣都可以复活,我儿子为什麽不行?"妇人手叉腰,一副讨价还价的样子。
周围的人惊愕的看看妇人看看法师再看著我。
"妈,你冷静点,还是请医生来看看怎麽回事吧!"一个女孩上前拉住妇人的手,我看到她的侧面,如此眼熟,竟然是那天与康龙相伴、名叫做王雅欣的清秀少女。
我眯著眼睛看她,她转过头来用奇怪的目光问:
"夏颍...你还好吧?"
夏颖?我愣了一下,才发现王雅欣正在对我身体说话。
我几乎忍不住要打自己头!如此粗心,要附身前也没问清楚身体主人的资料。而贺似乎一心想要我赶快投胎,甚至连身体主人的名字、怎麽死的都没告诉我。
虽然很假,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这时候除了装傻还能怎麽办?
我立刻扶著自己的头,喃喃的说头好痛。
妇人冲到我面前紧张的抓住我:
"儿啊!你千万不要又死一次!"
"妖孽!现出原形!"法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符咒,突然把一条黄色符咒贴在我头上。
我呆愣看著额上符咒,心里也想看是否有原形。
全场的人都注视著我们,可是一秒、两秒过後,什麽事都没发生。
周围嘘声不断。
我把符咒拿下来,佯装生气的说:
"闹够了吧?"
"妖孽!没想到你道行如此高强!你别得意...我...啊啊!"
最後法师被群众架出去,连带著他的木剑和铃铛。
剩下的人全围著我,七嘴八舌的问怎麽回事。
"天啊!夏颖,这种医学奇迹竟然在你身上发生!"
"对啊对啊!其实那种奇怪死法..会死也奇怪。"
"不过我们早知道,祸害遗千年。"
"......"
就在大家一阵乱轰轰,突然有人讲:
"等等!夏颖你这家夥该不会这几天都在装死吧?"
周围一片安静,突然又爆出声音。
"对啊!夏颖你这种事都能开玩笑喔!?"
"夏颖你联合医师骗人?"
可连那位妇人都跑回来说:
"死小孩!你敢骗你妈?"
我被围在中间,一句话都不敢说。疑惑这个身体以前的人生。为什麽竟然连死都没有人要相信?
每人一言一句,我都快被口水吐死的时候,唯一反应正常王雅欣走过来:
"好了,劳烦大家关心,我们现在要待夏颖去一趟医院,等结果出来给大家一个合理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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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半强迫的带到医院,医生一见到我口中的茶全喷了出来。
"你你你你...."一连四个你,和那个法师有异曲同工之妙。
其实正常人都该像他们一样,只是这个叫"夏颖"的家人真的很特别,竟然还认为"夏颖"是装死。
我一想起刚才的画面,忍不住为他们的可爱微笑起来。
可是看在那老医生的眼里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他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最後的结局是我又被带回那个马路边的法事现场,不过那些棺材、祭品都已经被收起来。
王雅欣和那位妇人带著我进入一间五楼的小公寓里,破破小小的,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可以住的地方。
我站在门外许久,经过多样暗示,才知道这是"我"现在的家。
一进门,那位妇人立刻把铁门用力一关,上锁。
我很吃惊,因为她个子小小却能掐住我的耳朵。
"说!这是怎麽回事?"
我的头顺著耳朵被她拉下,这对我而言真是不可思议的经验,从来没有人对我这麽做过。
"这该不会又是你新的耍赖方法吧?"
我垂著身体疑惑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