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嘿嘿一笑,叉腰站在楚问悔面前,开始一本正经地命令他:"不许在我面前发呆!不许在我面前想别的事!不许离开我!不许皱眉!不许难过!不许生病!不许受伤!不许哭!不许撒谎!"
我们目瞪口呆。
楚问悔哭笑不得地看着风儿,"还有吗?"
"有!"风儿点头,主动攀上楚问悔的肩,漂亮的眼睛明若清溪,灿似晨星,熠熠生辉,"可以看我!可以想我!可以爱我!"
楚问悔呆住。
卫隐
"安似风......"我玩味地看着手中搜集到的关于安似风的情况,斜睨了一眼静立在一旁的慕冰,"你确定这些都属实?"
"是。"
"嗯......有意思......"想必那个人也会感兴趣吧?
乌朱与夏晏、磬郢很大的一个不同,在于乌朱的统治者自诩是上古幻族的后裔,他们信仰伟大的幻神,所以幻月神教毫无疑问地成为了乌朱的国教。
我,卫隐,号魔牙子,是幻月神教第十九代掌教,也是乌朱现任国师。
此刻,我正在神教最为隐秘的地宫之中,等待那个人的接见。
"卫教主,这边请。"尹岚冰冷的声音一如既往不带一丝人气。
"有劳尹公子。"我微笑颔首。
地宫里红纱飘飞,说不清是热烈还是暧昧,或者是嗜血?就像那个人,永远说着让人产生希望的话,也永远露着令人绝望的表情。
这世上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吧?
还是在那张红艳欲滴的大床上,他,绝无例外的一袭黑衣,侧卧着,头仰天,眼微闭,手上轻轻晃动着他那个据说来自西边遥远国度晶莹透明形状奇特的酒杯,酒色亦是澄红透亮,随着酒杯回旋荡漾......
一种奇特的敬畏升上心头。每次看见他,我总会有这样的感觉。他只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姿势,带给人的却始终是强烈如火的压迫之感。有些人天生就是王者,天生便让人愿意臣服追随......
他的侧脸,曲线优美却不失阳刚,浓密乌黑的睫毛......总能让我产生无穷无尽的想象,因为每一次对上他那双如烟如雾般茵蕴的眸子,其间涌动的稍纵即逝的奇光异彩,一次有一次地令我琢磨不透之余却又莫名的兴奋雀跃。
"主人。"我恭恭敬敬地弯腰低头。
"嗯。"慵懒的声音自前方飘来。
我明白他不喜欢说多余的话,想说什么主动开口方不会惹他反感。于是,我立刻向他描述了关于安似风的大部分情况。
"嗯......坐。"
"谢主人。"我故作无心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依言坐下。
他依然侧卧着,头仰天,眼微闭......但我知道,我的话已经引起了他的兴趣,如果不是,我怕是连坐的机会也没有。
"卫隐......"
"是。"
"你觉得他......什么地方值得我感兴趣?"仍是他特有的那种慵懒和舒缓,却刺得我的心突地一跳。
"这个人如此这般的人生际遇,如果他愿意,乌朱、磬郢、夏晏只怕都要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惜,他是个疯子......"是我眼花了么?竟看见那执杯的手抖了一下。
"但,那只是表面而已,毕竟还没听说哪个天生的疯子能练成‘浩渺如风'这种绝世武功的,况且他还只有十六、七岁。真正的安似风是个什么样的人,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若他是装出来的,这个人实在是深不可测,将来只怕会成为主人的绊脚石。"
"哦?"
"属下以为......不如尽早除去。"
那双眼倏得睁开,光如利刃般直射向我,令我无处遁逃,慌乱之中只得低下头,狼狈万分。
"呵呵......"他缓缓坐起,缓缓喝下杯中物,缓缓下床,缓缓走到我身前,"卫隐,你是怕他成为我的绊脚石呢......还是你自己的?"
我僵住,动弹不得。
"别害怕......我喜欢你的野心......呵呵......"他轻笑,一手拍拍我的肩,"只不过......那样多无趣......死人......还怎么玩游戏呢?"
我微愕,抬头看他。
他却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个话题,重新斟上一杯酒,细细品味着。
许久。
"最近还真有点无聊呢......拿他来解解闷......你看如何?"
啊?
"呵呵......想要得到整个天下,有什么难的?卫隐,你应该学会享受得到的过程......享受整个天下在你手中玩转的乐趣,而不是称王称帝后甩都甩不掉的无聊琐事......"他的眼睛突然失去了灿然的流光,迷离而杳远,"得到......嘿嘿......也是失去......"
什么意思?
"这件事你不必管了......我让岚去办。你只要本分地做你的乌朱国师便是了。"
"主人......"
他挥了挥手,"上次劫持夏晏公主的事......你让我很不满意......"
"请主人责罚!"我立刻跪倒在地。
那次本来意欲挑起三国猜忌和纷争的计划,最终却因为众多意外而胎死腹中,甚至反而让三国的联系更加紧密。不但磬郢太子如愿娶了夏晏公主,为表清白,乌朱国主亦将四王爷的爱女轻灵公主嫁到了夏晏,且示意国中商家多多与其他两国加强生意往来。这三足鼎立之势,看来一时之间绝难打破。
......
他的声音佛若叹息,轻柔而飘忽,"卫隐,你太小心了......会让我觉得你......"
心猛烈地跳动起来,身子伏得更低。
"......算了......起来吧......"
"谢主人!"冷汗已渗透我背上的衣衫。
"嗯......你刚才说......叶射......还有夜......对这个安似风好像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是不是?"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
"呵呵......有意思......真有意思......"他的脸上涌动着怪异的笑......那是笑吧?为何却看得我毛骨悚然?
他重新将自己安置回那张红艳欲滴的大床上,随意慵懒地一靠,眼睛重重地闭上,淡淡地呵欠应景而出......
我见状慌忙躬身作揖,"属下告退。"
没有回应,我直起身,发现他似乎已经睡着,呼吸轻柔地几不可闻。
他身上没有任何遮盖......会着凉吧......
傻瓜!你想做什么?给他披衣盖被?恐怕还没有碰到他的身体,便早已尸骨无存了......我自嘲地摇摇头,转身离去。尹岚
"夜。"我静静地望着渐渐走近的他。
"岚......"他难掩心中的惊讶,虽然褪去飞快,却逃不过我的眼睛。"主人有什么吩咐?"
"主人要安似风。"我云淡风清地说着,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他的脸。
如我所料,他的眼神恍忽了一下。
......
"为什么?"他轻问。
"不知道,也不必知道,你和我只管执行主人的命令就是了。"
他低头不语。
"夜,我提醒你,主人绝不会饶恕背叛他的人......"
"我不会背叛主人!"他反驳得飞快。
"是就最好。我再提醒你一次,你也不要自作主张,若做了什么多余的事,主人一样不会放过你。"
他依然沉默。
"夜,你动情了。"我陈述一个事实。"是安似风,对不对?我听说,他救过你的命......果然很为难哪......主人也救过你的命。"
他脸色苍白却仍倔强地直视我。
"可是,我也听说,他虽然疯疯癫癫却只对楚问悔另眼相待......你天天跟在他们身后,心里是什么滋味?"
"你闭嘴!"呵呵,他生气了......原来冰山也是会冒火的......主人说过,嫉妒,是最容易挑拨离间的武器......
"楚问悔是个人物,可是跟主人比起来,要杀他,易如反掌......说不定,主人趁此机会收了放歌楼,你,自然是掌管放歌楼的第一人选......主人若高兴了,将那个小疯子赏给你也不是不可能......"
我看到他眉头一皱。
"当然,主人也不一定要杀楚问悔,能收为己用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他眉头一松,我心中叹息,夜,果然还是个单纯的孩子......主人的心思谁能猜得透,即便是从小跟在他身边的我也不能!
"他的武功只怕在你我之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谁?楚问悔还是安似风?"
......
"他们两个。"
"这个你不必担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要你答应配合我,一切都会顺利。"
这次的目标是安似风,不必与楚问悔硬碰硬,找人支开他并不是难事。
安似风,果然如传闻的一般,独处的时候喜欢选择高的地方。此时此刻,他在寒水城外,寒波湖畔的一座孤崖之上,遗世独立。
我第一眼看见他,就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他那种若有所思的样子,与主人竟有几分神似......他现在的模样,一点也不像疯癫之人,安静而飘忽,迷离而杳远......
没有预兆的,他突然朝我瞥来一眼,似漫不经心,却令人徒然一惊,如此明澈清亮的眼啊,透着仿佛洞悉一切璇玑般的神采......无形的压力瞬间击得我狼狈万分。
不行!得赶快出手!
不敢再多想,手上的炫风铃已甩出。
叮铃铃铃--
清脆悦耳的铃声霎时响彻青山绿水。
他没有动,却睁大了眼,满是好奇地盯着炫风铃。他果然是疯子!因为这世上绝没有一个正常人敢这般直勾勾地看着以摄人魂魄而震慑天下的炫风铃。
也好,再多看几眼吧,我便可以回去交差了。没想到事情出乎意料的容易。
突然,他动了!
我一惊,也只来得及一惊,风轻轻吹过......很舒服......嗯......我猛地睁大眼,不见了......我的炫风铃......
他,他,他......正把玩得高兴......晶莹剔透的铃儿正在他手上飞旋......天!我忙别过眼,只一眼,我的头就晕了,他一直盯着却跟没事人似的,为什么?
"姐姐......"啊?
我疑惑地转过头,倒吸一口冷气,他,他什么时候到我面前的?
"姐姐......"他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大大地眨了几下眼。
什么?!姐姐?!他叫我姐姐?!我是姐姐?!我又惊又怒。
"我--是--男--人--"半天我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
"哦,那个......男人啊......"
"我不是男人!"呃,为什么我会有想撕扯东西的冲动?!
......
"铃还给我!"我伸手抓向他手上的炫风铃。
"不要!"他侧身躲过,居然还回给我一句。
我的头上一定冒烟了,什么任务目标计划一时之间通通被我踢到脑后,一心只记得要夺回我的炫风铃。
"我好喜欢这个铃哦,你送给我好不好?"他一边闪身居然还一边跟我商量。
"不给!"我抓--
"卖给我?"
"不卖!"我踢--
"交换?"
"不换!"我扫--
"哦,那还给你......"
"不用!"我扑--等等......他刚才好像说要还给我......那我说了什么?
我呆住,欲哭无泪。
"真的!"他竟开心地大叫起来,继而又疑惑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你不送给我,又不卖给我,也不跟我交换,还不用我还给你......你是要我把他扔了,是不是?"
他在说什么鬼话?!
"好可惜哦......"他恋恋不舍地盯着炫风铃看了一会儿,突然将它甩向天空,晶莹剔透的铃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甩落一串清脆的铃声......
我大惊,飞身跃起伸手去接炫风铃,彻底忘却了我此刻是在一座孤崖之上,下面是一碧千里的寒波湖......等我反应过来,身子已不受控制地朝波光粼粼的湖面坠落......
半空中的我,突然惊醒过来,我现在是在干什么?不是来抓安似风的吗?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我要怎么跟主人交代?他绝对是疯子!不但自己疯,还有把别人也逼疯的能力!
正当我脑中飞快闪过这些念头的时候,我看见崖上的安似风倒了下去,在一个人的怀里,是夜......幸好......我轻吁一口气,安心栽入湖中。
我湿漉漉地从湖里上岸,夜抱着昏迷不醒的安似风出现在我面前。
"现在要怎么做?"他低头看着怀中的人,面无表情。
"去栖凤山。"那是三国交界之地,无法分割,基本上三国都管不到,但,那里却是主人的天下。
主人,究竟要做什么?
何昶
我叫何昶,是栖凤山栖凤仙殿的总管,掌管殿中日常的一切大小事宜。
主人好像很喜欢这里,无论主人的行踪多么飘忽不定,一年之中总有两个月会出现在栖凤仙殿。
我猜想,应该是这里的气候水土好吧,主人尤其喜欢山前那片开满各色繁花的斜坡,后来,还让人陆续找来更多的花种,专门养着。主人钟意一种来自南方的奇异花朵,碗口大小,花瓣薄如蝉翼,不见精致,却狂放得嚣张,红艳得无比妖娆,夺人心魄,好像叫做......罂粟花。
主人总是一个人静静躺在那片花海中,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品味着什么。但是,在那之后,主人一定会想尽办法把自己灌醉,可是,主人的酒量实在太好了,他永远只能把自己折腾累,却始终无法真正地醉一回......
记得有一次,主人卧房里十几个时辰都不见动静,我以为这一次主人终于如愿地醉了,可是当我蹑手蹑脚准备收拾遍地的酒瓶时,却发现主人睁大了眼躺在他那张红艳欲滴的大床上,怔怔地出神......无措的我一时不知该跪下告罪还是不着痕迹地退出门外。
"我讨厌红色......"主人喃喃自语。
啊?如果讨厌,为什么要把整个栖凤仙殿都用大红的帐幔包裹着?连他睡的床都不例外?
"因为......是血的颜色......"
怎么像是在解释给我听?不过话又说回来,难道主人真的嗜血?但,我并不曾亲眼见过主人杀人,只是听说......主人杀人不喜欢见血......
"......好多血......闭上眼睛好多血......睁开眼睛还是好多血......呵呵呵呵......"
我突然感到背上一阵凉意,心里却空空的。
主人......如此高高在上,如此强悍无敌,如此叱诧风云的主人......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的主人......为什么我却觉得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他想要的呢?
主人这次回到栖凤仙殿与往日稍稍有所不同,眼神里多了些东西,似乎有事要发生。奇怪的是,一向与主人形影不离的尹岚公子却不见踪影。不过,不久以后,尹岚公子也到了,还有极少回栖凤山的尹夜公子。
尹岚公子和尹夜公子,还有另外几个孩子,是大约十五年前被主人带上山的,跟其他人不同,他们的武功是主人亲自传授的,所以在山上的地位也就不言而喻了。
最令我吃惊的是,他们还带回了一个比传说中的精灵更像精灵的孩子。他被安置在仙殿最深处最僻静也最隐秘的无双殿里,由尹夜公子亲自看护着。
不像是客人,难道是仇人?也不像。主人一次也没有去过无双殿,倒是看得出尹夜公子非常疼爱那孩子。因为主人下了命令绝不能让那孩子走出无双殿一步,所以,尹岚公子瞒着尹夜公子给那孩子下了"瞑",顾名思义,就是让人睡觉的药,结果,那孩子大部分时候都处在安眠之中。这可惹怒了尹夜公子,大大地和尹岚公子打了一架,仍难消却他心中的怒气。我还怕主人会生气,谁知主人只是莫测高深地一笑,便不再过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