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睛一看,是画上题诗,那落款处一方形状奇特印,嵌出古怪字体,隐约可以辨认,乃一个"疯"字。
问忻小弟同样呆呆傻傻,愣愣等着画中我裙子上花:"金阁牡丹......金阁牡丹......"
"你诗词......你服饰......你牡丹......老爹!这画就归你了......呵呵......新年礼物哦......"小风一个个指过来。
"你早就准备好了?小风,为什么我没有?"我立马噗哧笑倒,问悔啊问悔,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你也没给我......"小风理直气壮地反驳。
问悔哭笑不得,定定看了小风一会儿,手中已然多了一个盒子。
"给我?是什么......"小风忙不迭地打开盒子,瞬间光芒四射。
我们几个眼光不由自主被吸引了过去。是颗深海珍珠,它有拇指般大小,隐隐透着紫色光华,穿在一根似金非金、似玉非玉链子上,煞是神秘特别......
"怎么可能......"小风颤着手拿起那颗珍珠,表情复杂,眼神迷离,"定海神玥......"突然,成串晶莹璀璨从他眼中掉落下来......
"小风!"别说问悔大惊,其他人同样吃惊。
小风是有些疯癫没错,我们也都看过他又叫又跳,哭哭笑笑模样,但,那时他,仿佛只是纯粹发泄,令人一点儿也感觉不到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可是,他此刻哭泣完完全全彻彻底底与以往不同,我们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在痛......而且,好痛......
我们一时手足无措,问悔更是恨不得从未拿出过这颗珍珠,现在却又收不回来。
许久,小风抬起头来,泪痕犹在,笑意翩然,这次第,怎一个美字了得!
他一头扑到问悔怀里,"谢谢你......问悔......"趁我那三弟还未回神,红唇已然贴了上去......
轰--
震傻了一干人等。
藤笙
祥武十二年三月,磬郢太子即将大婚。
太子妃是夏晏当今皇上亲妹妹同为皇太后所出八公主安似雪。
神卫将军左轻翼奉皇命为迎嫁将军,至鹿州迎接公主到来,随行还有右相霍方画以及放歌楼主楚问悔。霍方画虽非皇上直接下令,却是太子所托,何况是本朝右相,太子大婚又关系到夏晏与磬郢未来走向,万万不可大意,所以,皇上也就默许了。至于放歌楼主,还是太子请霍方画出面邀约,要知道放歌楼在武林中影响,遍及整个天下,而非圄于磬郢。那里出最犀利杀手,也出最周全保镖。
足见太子对这桩婚事重视。
早就知道楼主是绝不可能丢下那个小疯子,也好,我也可以名正言顺地追随楼主左右。
鹿州位于磬郢东,但,还不到与夏晏接壤边界。
我们到鹿州时候,据探子报,公主大约再过一天便可到达,一路风平浪静,周围也不见异动。
他是个彻头彻尾疯子!任性妄为!恣意胡闹!
我恨恨地瞪眼前这个笑魇如花少年,真想把他扑到在地上狠掐他脖子!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好地方啊......"他望着脚下山谷喃喃自语。
现在我们站着地方是鹿州东面四十里火龙谷,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那个小疯子昨天半夜突然发疯,一个人溜出鹿州城,直奔这儿。我会发现他不见,是因为他临走时丢了一团纸到我房里,上书"火龙谷"三个大字。
本以为凭我轻功将他捉回鹿州不在话下,所以并没有留信给楼主,可惜,我忘记了他不但是个疯子,还是个奸诈小鬼!他压根没有走官道,等我一路狂奔到达火龙谷时,小疯子已经在这儿俯仰天地了。
"嗯......"那精致但可恶小脸呆呆地望着天际。我亦抬头仰望,天空中有薄薄卷层云,像海滩边白色石子......
风过。回头瞥见那小疯子正往山上跑去。
"又怎么了?!"我只得跟上。
他翩然一笑:"砍柴。"
我为什么要跟着他一起发疯?当我把柴火扔进山腰一个隐秘山洞时,仍忿忿不平,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有那种让人无法抗拒力量,以至于我现在还没明白我们为什么要砍那么多柴到这个山洞......咦......他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个山洞?而且,里面似乎曾经有人住过,收拾地很干净,一旁还铺了厚厚干草......
还没来得及问那小疯子,山下突然传来兵器碰撞打斗声。
"呵呵,来真啊......"言语间,那小疯子丢下猎来野鸡野兔,瞬间杳然无踪。
唉--
居然是夏晏公主送嫁队伍,红色凤辇鹤立山间,象征夏晏蓝色鸣凤旗凄惨地倒在路边。夏晏送嫁军队正与一群黑衣人激烈缠斗,地上已然死伤无数,大部分是夏晏士兵。
那群黑衣人虽然数量不多,却个个武功精湛,下手又犀利狠辣,招招夺人性命,看样子预谋已久。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够避开放歌楼眼线,而且,在这儿离鹿州仅四十里地方。
轰隆--
山雨欲来。天上云何时变得色暗层厚了?
说来就来,雨点如铜钱般大小,劈头盖脸砸落下来。我瞥见那小疯子纵身窜到一颗大树下,离撕杀之地非常接近。
我大惊,飞身过去,一把将他拎开丈许,躲入草丛。
"不要命了!打雷闪电还敢站在树下!"我压抑自己怒气,低着嗓音骂道。我还记得很小时候曾亲眼看过有人在树下被雷劈死,尸体焦黑......
"嘿嘿......有点常识,不过不全面......"他轻笑着斜睨我,拈起两根食指,指尖相连,一根笔直,另一根斜斜绕它划了一个圈,"只要不靠在树身上,树顶端成四十五度角地面范围内,很安全......"嗯?
霹雳一闪,一个黑衣人手举长刀,头冒青烟,倒了下去......
"靠!真被劈到啊......喂,你身上没有刀剑匕首什么吧?有话赶快丢掉!"
跟刀剑匕首有关系么?我不明白。
"没有。我身上只有软鞭......"
话没说完,他已经偷偷钻到一边,拽了一具黑衣人尸体过来。
"你又想干什么?"我咬牙切齿。
"混水摸鱼!趁火打劫!"说话间,他已经换好了衣服。此时,原本人数多出数倍夏晏士兵,竟已伤亡过半,连公主凤辇旁护卫也已不见踪影,全都加入了激斗。
"你去帮莫河!"他伸手一指身穿夏晏将军铠甲人。
"你认识他?"我暗暗吃惊。
他咧嘴一笑,"缠住跟莫河打斗那个家伙,不要让他开口。"朝凤辇溜去。
我只得咽下心中疑问,若能救得了夏晏公主,怎么也是个交代!纵身高高跃起,一鞭抽向那黑衣人。
这家伙武功不错,但,我更强!唰唰几鞭下来,他便有些吃力了。他眼神一闪,我想起小疯子话,飞起一脚踢向他后脑,莫河见状,长剑跟上,没入那人胸膛。那人连哼一声机会都没有,一命呜呼。
"敢问阁下......"
"放歌楼藤笙。"转眼又干掉几个。回身却发现小疯子正抱着一个女子从凤辇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头,往山上奔去。
"公主!"莫河提剑欲跟上去。
我伸手拦住他,"我会护送公主回鹿州,你收拾这里!完了直接回鹿州!接着!"我扔给他一个令牌,放歌楼里人人都有一块,各不相同,证明各人身份。
由不得他不同意,黑衣人又缠了上来,我趁机向山上追去,顺便收拾掉几个追在小疯子他们身后黑衣人。
天色已暗,雨也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停歇征兆,山里温度也越来越低。只有其间一个隐秘山洞里,灯火通明,奔流着一丝暖意,只是外面人看不见罢了。
他......知道今天公主会被人劫?砍柴......是因为知道今天会住在这里?可,为什么公主会乖乖跟他走?而且,两人间神情......既熟悉又陌生......
我脸色复杂地看着此刻正在......调戏隔着一层衣服料子,位于里洞夏晏公主和她侍女小疯子。
"通通脱掉,里面也是一样,脱光光,脱光光......"他嚷嚷。
"九......风少爷,我们刚才只带了几件外衣,没有......那个......"那个小丫头声音突然升高。
"那就不要穿肚兜了!不穿一个晚上会死啊!笨乌鸦!"
......
"我叫小雅,不是笨乌鸦!"叫声更加尖锐。呵呵,那个小丫头脸想必比身前火苗还要耀眼夺目了吧?
"好了,小雅,你别跟风儿吵了。现在我们还有衣服换已经很不错了,你该谢谢风儿才对。"温雅柔和声音不用猜也知道出自夏晏公主安似雪之口。
风儿?叫得如此亲密?
"哈哈......不客气!"他手舞足蹈,转身却发现我还愣在一边。"你傻了啊?还不快把衣服脱下来!"
我知道该脱,可是别说洞里还有两个妙龄少女,光看我跟小疯子待外洞,丝毫没有可遮掩地方。
那个小疯子开始扒拉自己衣服,嘴里还乱七八糟哼着奇怪歌:"......外套脱掉,脱掉,外套脱掉,上衣脱掉,脱掉,上衣脱掉,面具脱掉,脱掉......脱掉,通通脱掉,脱掉......"
他似乎突然发现我在看他,眼中精光大盛,我心里涌上一种很不好预感。
"偷看我是禽兽......"
果然!我脸上有些烧,忙转开头开始动手脱自己湿衣服。
"不看我是王八......"
什么?我倏地看向他,正对上他光裸胸膛。那,是朵花儿吗?我疑惑得盯着他胸口诡异却妖娆花形......胎记......完全忘记了他是个疯子......这个惨痛经验几乎让我悔恨了一辈子!
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一把抽走了我腰带,我大惊之下想要伸手拉住裤子,却发现双手竟已被他用我腰带缠在一起,并迅速地朝头顶提拉。在我还没来得及着力回拉,我腰带已被固定在山洞顶上一根石柱上。
唰--
我下身一阵冰凉。完了......
"哇--藤笙,你好雄伟哦......"他一手拽着我裤子,眼睛睁得滚圆。
......
"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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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轻翼
问悔脸铁青了多久?
我和方画无奈地对视了一眼,碰上小风事,问悔都无法冷静。谁晓得这小鬼会半夜三更地搞失踪?而且,咳,咳,我军队里居然没有一个人听见动静,烦躁......
幸好藤笙那木头也不见了,多半两人在一起,所以,我认为没什么可担心。我猜那小鬼可能贪玩儿,玩儿累了自然会回来。
不过,问悔显然不这么想。也是,他放歌楼多大生意啊,居然到现在无一点儿音讯传来,两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嘿嘿,话又说回来,小风,可真会拆问悔台......
"少爷,你吃点儿东西吧?"可怜小骆不得不再一次提醒他那任性主子,问悔一整天都没动过筷子了。
"是啊,问悔,吃点吧。否则小风回来见了会不高兴。"方画劝道。
有探子来报。
"启禀将军,夏晏公主在火龙谷遇袭!"
"什么?!可打探清楚对方是什么人?竟如此大胆,敢在本将军眼皮底下公然拦劫公主!"我错愕继而暴怒。
"回将军,那群人皆黑衣蒙面,突然出现,属下无从查起,请将军责罚!"
"罢了!给我传令下去,所有士兵都立刻做好出发准备,跟随本将军快速赶往火龙谷!"
"是!"
我立刻动身,问悔硬要与我一同前往,眼里闪烁着异样光芒,看得我心里阵阵发毛,算了,随他去吧。
暴雨骤降,越来越汹涌,天色也暗了下来,这使我们前进速度愈发缓慢艰难。
突然前方出现异动。
"磬郢神卫将军左轻翼在此!来者何人?!"
一骑当前,"末将夏晏莫河,乃是夏晏公主送嫁将军。"
我一时惊喜交加,忙问:"公主可安好?"
"什么?公主还未到鹿州?"莫河大惊失色。
什么意思?
"轻翼,我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先找个地方把事情弄清楚再做定夺吧。"问悔提议。
也罢!看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而且有更加狂暴趋势。于是找到最近村落,先将两边队伍安顿下来。
"莫将军,到底怎么回事?"最先开口是问悔,"在下放歌楼楚问悔。"
莫河眼睛一亮:"放歌楼?"他从衣内掏出一块令牌递给问悔,"你可认识这个?"
"是藤笙令牌。怎么会在你这儿?"问悔脸色大变。
我亦紧张地盯着莫河,生怕他说出什么令问悔......发狂话来。
"就是这个叫藤笙人,说他会把公主护送回鹿州......有什么不对吗?因为是放歌楼,我才......"莫河见我俩脸色不善,居然语无伦次起来。
问悔一把抓住莫河肩膀,焦虑难安,"快告诉我,他身边可有一个十五六岁少年?"
"少年?没看见啊......"莫河面露迷惘之色。
"没有??你说没有??"问悔狰狞之相毕露,双手有向莫河脖子移动趋势,我连忙扒开他们俩,以免莫河死得不明不白。
"问悔,你别急啊!让莫将军把事情经过详详细细说一遍,我们在看看该怎么办,好不好?"
总算气氛有所缓和,我暗嘘一口气,奶奶,问悔失去理智可不是闹着玩儿!上次发狂是两年前,杜峒,放歌楼三朝元老,被不知天高地厚天河帮设计害死。问悔一怒之下,灭了天河帮满门。据说围攻入天河帮总坛之时,问悔一个人单挑了天河三十六杰,一时之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而,他,一袭血衣,傲立在尸体中间,形同鬼魅......
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莫河仿佛此刻才幡然醒悟自己刚才命悬一线,喉头滑过好大一声"咕咚",定了定神,这才道出事情经过。
"被我和藤笙杀死那个黑衣人是他们带头人,之后,他们就显得无心恋战,而且公主也不见了,所以......我仔细察看那些黑衣人尸体,发现全是生面孔,而且,毫无特征,连兵器他们都用得一样,招式普通但武功却又甚高......令人毫无头绪。"莫河始终摸不着头脑。
......
"咳,嗯,问悔,你看抱走公主那个黑衣人会不会是小风?"
问悔此时应该完全冷静下来了,他沉思良久,才问:"莫将军,你确定当时公主没有反抗?"
"是。因为他身后还跟着公主侍女,她们没有发出任何呼救声。"莫河亦是满脸疑问,"这也是令末将疑惑之处,事后想来,非常奇怪,公主不可能随便跟人离开,除非......"
"除非他们互相认识并信任!"问悔下了一个定论。
不可能吧?小风跟夏晏公主?
只见问悔从怀里拿出一方锦帕,摊开放在桌上。
"莫将军,你可认得此人?"我伸头一看,呃,问悔你也太那个啥了吧?把小风天天摆在眼前还不够,居然还随身揣着他绣像?
莫河上前细看,突然脸色巨变。
"楚楼主,你是说是他救走了公主?"他眼神惊疑闪烁,不可置信。
问悔没有答话,定定地看着莫河。
"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会在磬郢......可是......公主......"莫河又开始自言自语,语无伦次。
"为什么不可能是他?"问悔上前一步,气势逼人。
"他,他......不是正常人......"莫河被问悔一吓,脱口说道。
"他究竟是何人?"再逼,但,问悔语气中多了一丝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