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子..."小凤紧紧地攀着我的手,脸色苍白,我有些好笑的拍了拍他,这个孩子,一直聪明的像条滑溜的鱼,今天竟然会这般手足无措。
回过神,我倒明白了,原来,"他"真的不只是吓唬我。看着手上的金牌,我不知不觉想笑,真地笑了,第一次做好人啊,惜之,惜之,这个可以让多少王孙贵族疯狂的名字,在疯狂过后,也只是一条鄙贱的性命而已。
而如今,你也算为这个国家出过力了。
我又倒了一杯酒,饮下,果然又是意料之中一阵剧痛,不过这次我已有所准备,没有再呕血。
心里暗暗自嘲,没想到惜之难得做这么有风韵的雅事,却是这么好笑的一个结局。
身为囊王最得宠的军师,我没想到,"他"居然会真地用这样小儿科的手段报复,不过就是用了用他的令牌而已,还是他自己给的。
还真是小气。
其实,我怎么会不知道呢,那金牌给了我,却是我永远不可以真正去动用的。惜之,再怎么样受众人吹捧,也只是一介优伶,再高傲,再特别,牵涉到身份地位的象征时,谁也不会含糊。
而他绝没有想到,我居然真的动用了。
还真是麻烦,如今,他是想困住我吧!不过惜之是什么样的人?他竟指望靠这么一点儿毒就能把人拴在身边一辈子?!
始终是不同的,注定了"他"这一辈子就算再怎么伪装,再怎么在心底嫉妒,也永远比不上那个站在骊安朝堂最高处的温文尔雅的男子。
又何苦?!
站起来整了整衣裳,这才发现一旁的小凤整个人脸色都快急得发黑了,我不由有些愕然,终于还是有些无奈的笑了一笑,小凤看着我的笑容神色却又阴沉了几分,看起来,还真像一头盛怒中龇牙咧嘴的小狐狸。我禁不住心底莞尔。为自己无意识又想起了那人的话,而且,还真是与我心有戚戚。
下意识整理了一下仪容,我决定还是先放开这些无谓的心思,上街去透透气。
"他"既在我身上落了"锁情",好歹不会像以前那样把我软禁,也算是好处吧!反正,我暂时也还没有逃跑的打算。
纵然丢了四座城,囊王所在的页硫却还是繁华而太平的,只不过街上的人们到底感染了些战乱的气氛,有些个神色紧张,大部分的人行色都显出些匆忙。
我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兴致,看到小街尽头方铺子门口吊着一个斗大的"茶"字,我慢悠悠的踱过去,捡了一个位子落了座,不一小会儿,小二便殷情的上来问我要喝什么,我问他有没有酒,他却明显愣了,我料想自己这话也问的不当,不由无奈笑了笑,嘱咐他就随便上一碗好茶,那小二应了个诺立刻去了,我回头看看一直阴沉着脸跟在我身边的小凤,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问道,"小凤,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改名就叫小狐狸?"
看着他一向柔媚的脸忽然青筋都要爆出来了,我立刻乖乖见好就收,转头去看街景。
唉,世道不公,我这公子居然还要看小厮的脸色。
谁叫我脾气好呢,骊安的人提起都知道,惜之公子,那是顶温柔的性子。
茶送上来,还~~勉强看得出颜色清滤,我吹了吹碗口的茶沫子慢慢啜着,不久后,我四周便如我所愿般热闹起来。
"听说了么?朝廷的使臣苏大人原来根本没有从中州那边走,而是前两天就已经到了蜀仓了..."
"唉!是啊是啊,还听说汉军已经在他手里吃了不小的苦头..."
"怎么没见他先来拜见咱们的王呢?"
"咳,你懂什么,人家那是朝廷直接派来的,按如今这情势紧急,当然是守城要紧了..."
"哎?我听说那打仗的可不是苏大人,是蜀仓本来的守将梁将军阿..."
"就说你不懂,那叫兵法,你懂么?听说那苏大人一来就先让蜀仓的太守示弱乍输,不过那汉王也是有脑子的,在梁将军手底下吃了几次亏学了乖,关键时刻居然也能沉住气按兵不动,结果,苏大人让人去城外散传言,说是梁将军犯事被下了大牢了,所以那一仗才败得如此惨,那汉王听了尖细的回报信以为真,高高兴兴的打算等第二天天明立刻发师攻城,没想到半夜里杀声震天,那个传言中被下了大牢的梁将军忽然像天神一样杀将出来,虽然只是一阵奇袭就退了兵,不过气势上可完全把汉王的人马镇住了..."
"黑,你小子吹呢吧!你咋能知道这多..."
四周哄笑,却又听那人道,"笑什么,我苏二那可是有抱负的,实话说,除了那位苏大人,我就是最敬佩梁将军那样的大英雄,我可是下了决心要去从军的。"
"我说老二,你从了军,你那老爹咋办?"
倒是有阵沉默,片刻后就听那人啪的拍了一把桌子,"老子生了个爷们身子,总晓得这太平日子也不是白来白享受的,以前听说皇城里是个小毛孩子当了家,只觉着这仗打得人总不乐意,可如今看来,皇上虽小,可是个肯认真努力的好皇帝,还有那位苏太常,听说就是听了他的话,皇上让内侍们在大龙桌上刻了几个大字‘天下即黎民',把一个朝堂的臣子们都震了,你们想想,咱彭栎哪朝皇帝有过这样的心,当初也就一个文相,我还听说,前两日咱这里告急,多少臣子就想着迎三皇子入朝了,提出什么要分天下为安,文相为了这事本来日日夜夜劳心劳力,自然力陈言辞反对,虽然一番话最后到底把提议的臣子都压了下去,可文相本来抱病强撑着的身子给这么一急一逼,就在朝堂上晕了过去,那位苏小公苏太常,当场就对着满朝文武的人喝问过一声,这国家,哪是皇帝一个人,文相一个人撑得起的?诸位想想这话,可不是这个理么?我苏二如今算是通透了,要说打仗都没个准眼,可我苏二死也得像是个男人,老爹不会怪我的,要说我没能尽的孝,只管等天下太平了,咱有了个好皇帝,自然有他家的好兄弟替我尽。"
"说得好,苏二,没想到你真是出息,哥哥我自愧不如,赶明儿,咱也和兄弟一起投军,死也做个卫国的英雄..."
"好..."
"好..."
四下里叫好之声不断,我啜着茶,听着那苏二慷慨激昂的陈词,身子竟也不知不觉就热起来。小凤轻轻伸手搭住了我的袖管,我抬眼去看,这孩子在笑。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没有平时刻意装出来的妩媚了,反而是一种英气。
这样的小凤,其实更叫人移不开眼。
苏小公,苏太常,我捧着手里的茶,忍不住心底的笑意,要说这个人明明就是什么都普普通通的主,论博雅通知他不如文庭之,论冷静从容他不比上将军燕温圳,论计谋机巧他不如成王汉王甚至是囊王一成,论心器手腕,他更是比不得三皇子长昊等诸人,可这人,他就是痛快,怎么就他妈的能这么痛快,我看着手里的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嘴角不由自主就上扬起来。
第一次见他,并不在十八里香,而是在前侍司郎赵骏徕府上,那一日赵司郎的小公子赵瑞岚得拜太宰的得意门生,御侍录石驻生为师,赵司郎特地请了一干朝廷重知的御侍录到府里议政饮酒,也请了我去附庸风雅,当时,那苏昱便是宴中一个,却与众人都仿佛远隔了三千里,看似一幅懒散笨拙的模样,偏偏偶尔听到某些"高论"时眼底不屑的光却很是耐人寻味,看他不到半刻便托了个辞走脱了,我一时好奇,不动声色的撇开众人悄悄跟了上去,果然见他一个人怡然自得的在后园池边打起了盹,我那时心底只觉得好笑,才想往回走,谁想就出了事,园里偏亭的地方一声惨叫,我一听心里就格愣了一下,要说赵司郎的那个宝贝儿子赵瑞岚,其实是个顶凶悍得主,十岁出头已经学会仗势欺人,手底下不知坏过多少小倌和小厮,我正在寻思有什么法子,那苏昱却也听到了,居然一反刚才的懒散,飞快的朝亭子那里急奔过去。我怕他惹事,犹豫了一下悄悄跟在了后头,没想到刚一到亭子边就看到他结结实实的甩了小魔王赵瑞岚一个巴掌,别说小魔王惊呆了,就连我也呆了。
他那时的样子,一点不见懒散笨拙,浑身都是强悍凌厉的气势,手上抱着那受伤好似已经晕过去的孩子,眼色凶的几乎能在小魔王脸上盯出两个窟窿。
那小魔王却当即就发飙了,哇哇就要叫起人来,我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正想周旋,不想他竟然一个巴掌又甩了过去,这下,小魔王和我都更呆了。
"你叫阿,"他的神色冰冷,嘴角却挂着好脾气的笑,就连我看着也毛骨悚然,更别说小魔王了,张了张嘴还没发声呢,他却一把抄起他,找了根树枝扒下小魔王的裤子直接打起来,嘴里还道"小孩子不能打耳光,我一急到忘了,还是打屁股好,你叫啊,你叫一声我打一声,等你把人叫来,看看你这屁股还能坐不?不能坐的屁股,看你还敢欺负人?"
小魔王开始死倔,后来被他捂实嘴一通狠打,到底受不了,哇得哭了起来,他停下来,冷冷看着小魔王,"你知道疼?别人身上就不疼了?你不过生了个好爹爹给你撑腰,人家甘罗十岁都当丞相解救国家了,你却在这里欺负人,就你这么个东西,我都替你爹害臊?"
小魔王脸涨得通红,大叫大嚷说要人治他的罪,他却冷冷一笑,又把手里的枝条重重挥了下去,道,"我说过,你不过就是有个爹爹给你撑腰,可是你难道不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碰到个腰杆比你爹还撑得直的,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我就是你爹不敢惹得人,以后,还有你爹更惹不起的人,好比丞相的公子,好比王爷的小王子,最不济还有比你爹官大一级也一样压死你的那帮不良少年,到时候,你就等着被那人玩死。"
说实话,他说的什么不良少年实在是我闻所未闻的名词,不过小魔王真的被他吓到了,死命挣扎,又哭起来。
我在心底不由轻叹,恶人多半没胆,这句话真说的一点不错。
他却眼神渐渐软下来了,叹了一口气,道"现在说这话也许你绝对听不进去,可是你知不知道,就算你今天有个皇帝老子撑腰,也当不得四个字,‘世事无常',世界上这么多乐子可以找,你挺聪明的小脑瓜怎么就钻在这上头呢?"
我一听心里倒乐了,这个苏昱不是一般人,打完人家一顿却开始说好话了。
果然小魔王哼了一声,脸色却和缓多了。
苏昱冷冷得抱起那个受伤的孩子,再看了一眼他道,"我给你留个题,如果你自己解得出,明天我让你打回来。"
小魔王到底是孩子,孩子都有好胜心,听这话立刻有了斗志,也管不得苏昱手里的人了,两眼炯炯喷火般看着他,苏昱却微微一笑,我看着他在地上随便写了几个字,然后道,"题目就在这里,我明天就来看你能不能解出来。"然后大啦啦的离去,我看小魔王居然呆在那里,不由自主有些好奇,慢慢的挪近,无声无息凑到那里一看,地上写着:
"一舍吾独营六十三日,后汝继之复二十八日可成,然予汝合营,则四十八日舍可成也!今吾独营四十二日后遗(wei)汝,则欲成此舍,汝需复营几日?"(白话注解:如果一幢房子先由我单独造63天,再由你接下去造28天即可造成。而咱两人合作,则48天就可以盖成。现在我先单独造了42天,然后再由你来完成;你如果要造完房子,还需要多少天?==)
我晕,从此记住苏昱此人。
后来,又听说他许多事,对这个人不知怎么渐渐就越来越上心。
没想到皇后招我入宫那天(作者,此处有注解= =),我又见了他一次,那双清亮又爽气的眸子第一次离得我这样近,我忍不住朝他笑了一笑,听见有人来寻他,我却悄悄避开了。
在十八里香,我第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他喝得烂罪,似乎满腹心事,那双又清又亮的眼睛不再神采飞扬,我觉的这样的苏昱竟让我很不习惯。
那一夜,我没让小凤接手,自己去扶住了他,却在下楼的一刹那,看到了临街对立的一抹身影。
居然是文庭之。
看到我,他淡淡一笑,说了句"劳烦惜之公子了,明天酒醒了,我再来接他。"转身就走了。
我真得很狐疑。
后来才知道,原来困扰他的,竟然是他不想做官,那一夜,他说了许多醉话,他不停得叫着一个名字,一滴泪流到我掌心里,我忽然觉得心颤,一种酸涩的疼痛使我莫名。
第二天,温柔的惜之莫名其妙对一个陌生人慷慨陈词,大发了一顿脾气。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可是只要想到他一心一意在乎的人在另一个世界,而他一心一意想留下去的地方并不是彭栎,我就觉得恐慌无比。
我想留住他,莫名,不知为何。
他终于还是留下来了,我的意思是,真正的肯把心留下来。
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文庭之。
当然是文庭之。
他安心当了太常,每天和文庭之双双入宫议事,从那天之后,我再没机会见他。
我想见他,没有理由,或者,只是我想念那双神采飞扬的爽气利落的眼睛,还有他放开心胸笑起来灿烂豪爽的样子。
他的眼睛写满和尘世颠沛过的人一样的寂寞忧伤,可是,这个人转头却仍然能笑得那样温暖,生命力四射。
这样的苏昱。
他的计谋并不难猜。所以我先一步,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的在四龟煌等。
但是我的出现打击到了他,等我想明白,也不禁变了脸色。
他脸色苍白,我一看就知道他病了,而且病得厉害,可他忽然却冲了出去,整个人燃烧起旺盛的斗志。
我听到他说,"庭之,我绝不认输,你放心。"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会莫名的不舒服。
只是忽然就想,这个人虽然看似懒散随性,本性却只怕简单得只要人家对他一点点好,就会把自己的整颗心都掏出来。
那一夜让他颠来倒去念着的名字,那让他灿烂的笑着笑着却笑到流出泪来的人,怎舍得这样的人?
而文庭之呢?苏昱为他留下来,以后,他又将和他何去何从?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思绪莫名奇妙,可是,为什么,向来温柔的山水不动风韵的惜之,竟然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烦躁。
该怪那双太坦诚地眼睛,还是该怪他那即使经历挫折疲惫,也仍然努力扬起的不服输的笑?
大概,都有吧!苏昱,真是个怪人,怪到~~~即使到今天,我还是希望,能再见他,再在一起痛快喝酒,看他神采飞扬的大笑,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我想知道,如果我对他好,他会不会也那样无条件的对我好。
像他对庭之一样。
不是因为我是倾国倾城的彭栎人的惜之,而是因为,我是我。
插花小叙*彭栎传统由来的传说
插花小叙*彭栎其国:
旁白:(此段发生在某年某月某风和日丽午后,小昱此时尚是一条"米虫",正与丞相府里某位美女丫鬟姐姐闲聊...)
导演:(预备..pia...)
昱:姐姐,我觉得有点奇怪哎?(眨眼睛,装嫩= =)
美女姐姐:(沉稳不动)
昱:是不是我太敏感了,我觉得这个地方好像男男之风特别盛行啊,(装模做样叹口气,其实聃美狼的嗅觉因子强烈兴奋中~~)
美女姐姐:(默然看小昱一眼,神情却有丝迷惑) 公子,婢子不明您口中男男之风为何?
昱:(惊讶状)咳?难道是我的错觉,(默默自语,看起来不像啊...)姐姐,这里怎么这么多男男相恋的传说啊,男人和男人如果恋爱成婚,不是传统上应该是遭人唾弃的么?
美女姐姐:(更惊讶状)公子何出此言,彭栎,不,应该说神宇四国向来有男子与男子之间可通婚的传统。甚至于所有人笃信真正高贵的感情只产生于男人与男人之间,这也就是为什么彭栎的贵族会有只男男方能通婚的不成文的传统。
昱:(呆滞)什么?
美女姐姐:不管是皇亲士卒高贵子弟,正室历来必是门户相当的贵族子弟,这是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