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人走近后,君无双调笑道:"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你们的脸色都那么得难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黑白分明'里面吃错东西了呐!"
听君无双这么说,四人互相看了看,也觉得够可笑的,所以也都缓了缓脸色。不过萧百骏仍是蹙着双眉,瞪大了虎目,粗声粗气地道:"哼!我们不就是迟到了一会嘛,怎么那么快就被宣布取消了参赛资格了?无双,你是这里的老板,要不你出面给说说,让晓棠重新参赛吧!"
君无双听了,摇摇头:"这事儿不成。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既是这里的老板,就更要守这里的规矩,不然何以服众?更何况,百骏,你不觉得这事儿只有你在着急嘛?瞧人家晓棠,一点也不在乎,涵养比你好多了!"
萧百骏闻言,瞥了一眼秦晓棠,然后道:"谁说晓棠不在乎?他那是人好,性子温,不愿与人起争执。要不是有我替他出头,他早就被人欺负得连渣也不剩了。"
"噢?是这样吗?晓棠!"君无双说着,瞥了秦晓棠一眼。
这一眼,蕴涵了太多的讯息,看得秦晓棠心里为之一颤,连忙避开了君无双灼灼的视线,将自己的目光游离到了别处。
可惜人家君公子对于秦晓棠的反应似乎很不满意,又跟着逼问了一句:"晓棠,你说到底是不是?"
秦晓棠见君无双不肯放过他,只好转过脸来,不过仍是不敢与君无双对视,而是看着萧百骏道:"不急,来日方长,不急!"
"你!"萧百骏被秦晓棠不温不火的态度给彻底激到了。所谓怒极反乐,他那脾气竟这么无故消了。只见萧百骏轻哼了一声,站到一边,不再多言。
解决了他俩,君无双又看向了另一个制造低气压的人物:"珹殿下,你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
皇甫天珹听君无双问他,两只眼睛死死地看着君无双:"哼!若我说这事全是由你引起的,你又当如何?"
29 出人意表(上)
众人怎么听,怎么都觉得皇甫天珹这句话是从牙逢里蹦出来的。
君无双看着皇甫天珹咬牙切齿的表情,不禁为之错讹。左思右想,似乎自己最近没做什么能得罪这位三殿下的事情。所以只好两手一摊道:"愿闻其详!"
皇甫天珹又是一记冷哼,也不知究竟是冲着谁,然后缓缓道来。
原来今天一下朝,皇甫天珹就被皇甫天祥给叫住了。皇家子弟间,即使暗地里斗得再厉害,表面上大家还是和和气气,一派兄友弟恭。所以皇甫天珹便礼貌地留下来,聆听这位大哥的"提点"。
皇甫天祥虚于蛇委得扯了一会儿,终于说到了主题上。一直以来皇甫天祥就很喜欢玩狎小倌,府里也养了不少的男宠娈童。不过他仍不满足,暗地里到处搜刮俊童美男。最近听说"黑白分明"俱乐部的会长兼老板是个天上少有,人间难觅的俊秀男子,皇甫天祥自是垂涎不已。但是君无双几乎足不出户,就连前院也没怎么去过,所以想要见上一面,竟比面圣还难。
皇甫天祥为了一偿所愿,便三天两头派人来下帖子,欲邀君无双过府一叙。但是每次来,都被告之君无双出门远游,不在京城。一来二去,皇甫天祥也渐渐琢磨过味儿来,那都是君无双的推脱之词。可巧最近又起了这么个谣言,说君无双其实是皇甫天珹在外眷养的娈宠,只有皇甫天珹才是他的入幕之宾,其他的人若想见君无双,都必须先经过皇甫天珹的同意。
所以皇甫天祥下朝后就拦住了皇甫天珹,想以黄金八千两,外加四名美艳处子,换取君无双一晚。本来在官员私下里,互换互送男宠娈童的现象就已经很普遍了,再加上这个足可买下京城三个头牌小倌初夜的天文数字,皇甫天祥觉得自己已经算是给足了皇甫天珹的面子。所以他便胸有成竹地提出了这个要求。
皇甫天珹一听他这么说,气得差点没有当场给他一拳。幸亏旁边的家丁随从,以及一些交好的官员眼明手快地把他们给分开了。不然明天京城的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一定会留传着不同版本的"求美男怒发冲冠,两皇子拳脚相向"之类的香艳故事。
听完皇甫天珹愤恨地说出这段话,萧百川脸色发白,双手握拳,燃起的怒气不比皇甫天珹的少。秦晓棠双眉紧锁,抿住了嘴唇,生怕自己骂出些连自己也不想听到的话来。而萧百骏则是一副明显刺激过大的表情,半张着嘴,目光来回在其他四人间游离,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又看看那个,算是暂时失去了言语的功能。
君无双一脸平静地听完皇甫天珹的复述后,先是眨了下眼睛,然后便发出了一阵暴笑,最后竟差点夸张地从竹塌滑落到地上。
众人刚听到他的笑声时都被吓了一跳,君无双从没在他们面前如此放肆地笑过。即使是遇上了开心事,君无双脸上的笑都是清清淡淡地含在嘴角,好像下一瞬就会散去不见。所以这次看到君无双笑得如此不顾形象,大家都一时回不了神。
可是渐渐的,皇甫天珹心头还没来得及压制下去的怒火,就被君无双的笑声撩拨得越来越高。最后,他实在是忍耐不住了,便一把抓紧了君无双的双肩,大声说道:"不许笑了,无双,你听见没有,不许笑了!"
君无双好容易把笑声压低了,可是身子还是在轻轻颤抖,看似压抑得很辛苦。这更是惹恼了皇甫天珹,他的双手无意识间越收越紧,直到手指几乎要掐到君无双的肉里去了,而君无双也因为疼痛而微微蹙眉。一旁的萧百川看见不好,连忙上前拉住皇甫天珹的手,迭声道:"快放手,珹表哥,你快弄伤无双了!"
感觉到了萧百川阻止自己的力量,皇甫天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放开了君无双。然后懊悔不已地问道:"对,对不起,无双。是不是把你抓疼了?快让我看看!"
君无双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妨。因为他自己心里明白,以刚才皇甫天珹的手劲,不用看也能知道,现在自己的肩膀上定是留下了淤青。而且以他的肤色来看,那些淤青必也逃不出"触目惊心"这四个字。不过现在可不是让皇甫天珹用来后悔这件事的时候,不然他就白挨这疼了。
"气消了?"君无双笑完的眼睛里有着一片氤氲,流动荡漾。
"你?难道你刚才,是故意激我的?"皇甫天珹听见这话,差点又无名火起。
"不是。我没那么无聊!"君无双摇摇头,"刚才我是真的想笑!"
"为什么?"皇甫天珹用了最大的努力,压制住胸中翻腾的怒气,眼神凌厉地看着君无双,"为什么你会想笑,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值得你笑的?"
"这样吧,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生气,我再告诉你我为什么会笑!如何?"君无双不愧两世都是个商人,谈起条件来一点也不会让自己吃亏。
"为什么?这还用说明吗?被人这样诋毁自己的名誉,谁会不生气?"皇甫天珹不明白君无双为什么要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这么明显的事情君无双会看不明白吗?
"那好,你且说说。你会生气,是因为被人说你眷养娈童,同皇甫天祥是一丘之貉呢?还是因为皇甫天祥想问你把我要了去,你会觉得被人侵占了私有物,自己颜面无光?"
"都不是,都不是!"皇甫天珹急急道,"无双!你!我,我算是服了你了!"
皇甫天珹觉得自己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吐不出,吞不落,只好瞪了君无双几眼,然后接着道:"我之所以会那么生气,是因为你被别人说得如此不堪。就好像,就好像是那些低贱的小倌一样,可以随便让人玩狎。你明不明白?"
"哼!明白,我怎么不明白,可惜不明白的人是你!"君无双冷笑之后,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既然你也会说,那是‘别人'说的,事实并非如此,那你还有什么可生气的?天下悠悠众口,要说什么,要传什么,是你一个人能管得过来的吗?
因为一个区区的‘男宠',你今天竟然在皇宫门口,堂而皇之地与皇甫天祥发生冲突。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不明就里的大臣们、城中的百姓们会因此事怎么看待于你?私底下谁不知道皇甫天珹他好色无耻,你若与他动手,岂不等同承认了自己和他是一个水准?
你在京城里‘为人正派,坚守礼仪,谦谦君子'是出了名的,那些支持你的大臣们都或多或少的看中了这一点,并以此为理由力保于你。你有没有算过,你今天要是像那些市井无赖一样,欲以武力解决问题,会打掉多少人对你的信任?难道你不知道眼下皇宫内外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你吗?他们等得就是你的行差踏错!然后好在皇上面前告你一状,让你的品格操行蒙上污点,作为将来扳倒你的一个证据。
还有,欲想人上人,先吃苦中苦。这还没让你怎么吃苦呐,不过是些污言秽语,你就忍不住了,你的肚量涵养都喂了狗了吗?人都道‘相爷肚里能乘船',你那里面恐怕是连一个汤匙都容不下吧!那还能成什么大气,议什么大事?
你还问我笑什么?你说我能笑什么?我笑我君无双自负慧眼识人,以为帮了个会三思而后行的聪明主。却原来是我鼠目寸光,不能辨人。摊上了个莽撞冲动,毫无气度,受不得一点委屈的公子哥。
既是如此,那我君无双也不会让自己就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你我从此一拍两散,你继续作你的尊贵皇子,我接着做我的江湖闲人。三殿下,大门就在你身后,想来你也不会迷路,君无双就不相送了。你请吧!"
君无双说完这洋洋洒洒的一大段,也不管众人听到了多少,明白了多少,转身便走。临行前,还回头狠狠地吩咐了一声:"未离,一柱香内,若是他还不离开,你就把他赶出去,方法不计!"
从君无双转身离开,到君无双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皇甫天珹、萧百川、萧百骏和秦晓棠这四人都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他们已经被君无双刚才训人的气势给彻底镇住了,以至于身不能行,口不能言。
从来没有人,能把皇甫天珹批得如此得一无是处,千疮百孔。在君无双的口中,皇甫天珹觉得自己就好像是用腐木做的家具,表面光鲜亮丽,内里破败不堪。什么尊严、气度、颜面,都被君无双狠狠地践踏在了脚下。
可就算是这样,皇甫天珹也没能生君无双的气。因为等他想明白了君无双所说的话后,也就立刻了解到了君无双的用意。所以,皇甫天珹想马上找到君无双,要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他。不过还没等他跨出第一步,未离的短刀就横在了他的面前。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君无双提出的规定时间了。
萧百川知道未离对于君无双的命令向来是执行到底的,就算对方是堂堂的皇子,未离也不会手下留情。所以他便拉着不甘不愿的皇甫天珹,一路出了"黑白分明"。
萧百骏和秦晓棠走在了两人身后。萧百骏咽了咽口水,悄悄说道:"晓棠,我觉得刚才的君无双很像一个人。"
"像谁?"秦晓棠也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打算让前面的"黑面神"听见。
"像皇上。君无双训人时候的气势像极了皇上。"
29 出人意表(下)
"别胡说。这种话可是大不敬之罪!"秦晓棠弹了一下萧百骏的脑门。
其实秦晓棠心里倒觉得,就算德崇帝,也不会像君无双一样,不光把珹殿下的面子给刷了,连里子都扯掉了。
四人回到三皇子府后,皇甫天珹颓废地倒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中,两眼直直看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地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百川见了他的沮丧样,出言安慰道:"珹表哥,你别担心!无双今天虽是骂你急了点,但也不会真就这么离开的。"
"真的?"皇甫天珹抬起迷茫的双眼,就好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般看着萧百川。
"萧大哥说的没错。"秦晓棠也在一旁帮着打气,"无双如果真想舍你而去的话,恐怕就会连骂你的力气都省了。像他这样会算计的人,断不会做些徒劳无功的事情的。"
"希望真能像你们所说的!"皇甫天珹叹息到。自己今天的确是太冲动了,只考虑要逞一时之快,竟忘记了自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之一。既然是冠上了"皇甫"这个姓氏,那他就没有权利肆意地发泄情绪。不然,一步错,步步难!
萧百川见皇甫天珹面色稍缓,也就放心不少。不过有个问题,是他们可能即将要面对的:"今天无双说的,想来大家也听明白了。估计明天这件事儿满朝文武就都会知道了,虽说珹表哥你并没有真的打着皇甫天祥。但还是会对你的名誉有所损伤,我们现在要考虑的就是怎么挽回这个局面?"
"其实这件事也怨不得天珹哥!作为旁观者的我,听了之后也是一肚子的火,更何况天珹哥被人无中生有说他眷养娈宠。"秦晓棠中肯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有件事我不明白!"萧百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们一向都是结伴去的‘黑白分明',为什么就偏偏珹表哥传出了这样的谣言呢?"
"怎么,听你那意思好像不太满意似的。是不是你也想谱上这么一曲?"秦晓棠口气不善地嘲笑着萧百骏。
"你别胡说!我没那个意思!"萧百骏有点恼羞成怒。
萧百川见这两人似要起争执,忙道:"好了,百骏,晓棠是想提醒你,你的话说得有问题,容易引起别人的误解。他没有恶意!其实,你说的这问题也不难想明白。虽然我们都是同进同出,但珹表哥一直是众矢之的,那些个捕风捉影的,当然会拿珹表哥开刀。而且珹表哥向来没什么话题落人口舌,再加上最近我们去‘黑白分明' 是勤了点,所以就会有人觉得这是个机会,来说些个有的没有的。在他们看来,若是事实的话最好,还能继续做文章;如不是事实的话也无妨,这些私下里传的话本就难查,更何况是些风月之事。"
"哼!那些人还真是卑鄙!我就不明白,那些个谣言怎就会有人相信?"萧百骏一脸的忿忿不平。
"这不奇怪!皇家的消息一向是老百姓最关心的。但真正的事实知道的人却又很少。众口铄金之下,由不得你不信!"秦晓棠耐心解释到。
"既然这件事的起因是珹表哥常出入‘黑白分明',那这几天珹表哥不如就避避嫌吧!"
"这样未必行得通!" 说到这里,一直沉默着的皇甫天珹突然开了口,摇头否定了萧百骏的提议,"既是有人故意无中生有,我避不避他们都会说。而且我现在突然不去‘黑白分明',倒会被人说成欲盖弥彰,反而弄巧成拙。"
"去也会被说,不去也会被说。那珹表哥该如何是好?"萧百骏觉得这实在是左右为难。
"我同意天珹哥的看法。这种时候‘一动不如一静!',行得坦荡些,反而不容易再生事端。只是要注意,不要被别人看见天珹哥和无双单独相处就行了。还有平时天珹哥不妨也出席些官家宴会,这样或许就没有那么多人注意‘黑白分明'了。"
"我估摸着这次的幕后主使是翼殿下,他是最喜欢做这种小动作的。珹表哥,所谓‘明枪已躲,暗箭难防',对他以后还是多加提防为妙!再过几天我就要去北郊兵营操练今年招募的新兵,京里的事情就帮不上什么忙了,万事你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