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松在床上走了几步,终于还是好奇,跑去抱江寒初:叔,公公怎么了?
江寒初勉强挑起一个笑:没什么,我骗他们的......md,真想哭......
他狠狠咬住嘴唇,望着天棚,控制眼里泛上的液体。
乱世之中,人命尚且不如狗,何况所谓的尊严。
不能因为最近被宠得太过,就忘了被侮辱的本质啊。
* * * * * *
这样吃了晚饭,相依为命的两人去睡。郑成功颇有大将风范,很快睡熟,巴着江寒初流哈喇子。
江寒初却睡不着,闭着眼睛听窗外风声,似乎还有海涛声音夹杂其中。他听着,把眼下局势在心里滤过一遍又一遍,想着逃脱的方法。
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风声中却隐隐有些古怪声音,向着他这边过来。
难道是救人的来了?江寒初心中一喜,轻轻起身,走到门边听动静。
听了半天,只有一个缓缓接近的脚步声,步子算不上轻,听起来并不像江寒初随行那帮高手。江寒初皱了会儿眉,想难道是来换岗的?可门口是俩人啊。
没容他多想,门口声音已经传来:两位兄弟辛苦了,头儿让我来审下里面的人......
江寒初心里一凛:杨老三?
他这一走神,接下来几句就没听到,再听的时候,只听到一句:我们兄弟走远点,你也悠着些,别惹出事来。
杨老三低笑一声:放心吧,他一个伺候人的兔儿爷,这种事不会乱说。小孩睡得熟,半点事都不会有的。
他们几个一起笑了几声,声音里充满淫邪,杨老三低声交代了几句,向着门这边过来。江寒初下意识往后退,靠到一边墙上,瞪大眼睛看着门口。
嗒一声,门锁被打开,随即杨老三钻进来,飞快又把门关上。两名看门的从外面再把门锁好,轻笑着离开。杨老三站在门口,瞪了几下眼睛,适应着房内黑暗。
适应了之后,杨老三一眼就看到在几步之外站着的江寒初。清秀甚至清丽的男子单薄站在墙边,一双眼瞪得老大,直勾勾盯着他。
杨老三便觉心底像是小虫挠过一般,痒痒得难受。他性好龙阳,这些年在海上,漂亮男孩也见了不少,却少见这等相貌气质的。现下人在眼前,他哪里还忍得住,一边笑道:你一直在这里听着?,一边靠近。
江寒初眼底全是警惕,一步步后退着。杨老三依旧淫笑:你是肯定打不过我的,今晚别想逃得过去......好好伺候大爷,等你出去回郑老大身边,我什么也不说,就当没发生过,不就结了?
江寒初冷冷看他,眼底浮上一层杀意。杨老三当然看不清,还在紧逼着。江寒初看他脸上笑容,紧紧一咬牙,从怀里掏出枪来:你要死要活?
他那枪虽然是在火枪基础上改的,毕竟也还是这时代没人见过的短枪。杨老三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当即恬笑:死?怎么死?死在你身上吗?
江寒初已经退到墙角,不远处就是床,郑成功在床上睡得正香。他心下一狠,推上保险勾动扳机,向着三四步外的杨老三射过去。
枪响声冲破寂静,传出去很远很远。
被后坐力顶得几乎贴到墙上,江寒初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震耳的枪声中回过神来。睁大眼睛,杨老三已经倒在地上,依稀可见身体还在抽动,但胸腹间血迹殷然,显然是致命伤。他眼睛瞪着,眼白翻出,像是想不清楚自己怎么会被打中。
江寒初从来没有动手杀过人,他握枪的手颤抖着,双腿都发软,有些站不直,慢慢蹲下到地上。
叔,叔?几声脚步,是郑成功被枪声惊醒,跑下床来,到他面前担心看他。江寒初拍了拍自己的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叔没事......我们得赶快逃出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这一带相对要偏僻一点,但这么大的枪响也马上惊动其他人,向这边纷纷跑来。江寒初掏出子弹上膛,一时间也上不好。他额上汗滴下,有些慌了。
这时,却听外面声音忽然乱起来,更有喊打喊杀之声,倒像是在打架。江寒初怔了片刻,忽然明白过来:福松,我们没事了!救人的来了!
他这才平静下来,爬回床上去把子弹装上,瞪着眼看门,随时准备出手。地上的杨老三不死不活挣扎片刻,忽然完全不动,大概是死了。江寒初心里难受,却不敢放松,咬着嘴唇强忍恶心。
杀声持续小半夜,渐渐平息下来。又有了向这边过来的脚步声,到门口敲了几声门。江寒初知道多半是己方的人,但还是问了声:谁?
贤弟,是我,郑芝龙。大人,属下在此。几个声音一起响起,江寒初一口气终于松下,在晕倒之前记得喊一声:房里就我和福松,你们劈门进来吧......
十一
江寒初本来满打满算,自己这一来一回,又加上办事时间,怎么也得离京一年左右,至少七八个月总要有的。没想到不过五个月,他又回到京城。此时刚是秋末,竟然和他去年入京差不多时间。
这却由不得他。本来从海盗窝被救出来后,他就被严密看管在巡抚府内,连郑芝龙都很少得见。等到京城急信传来,竟是让他即日起程,迅速回京。
江寒初在海贼窝里也着实是受了些惊吓,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平生第一次杀人,使他有些精神上的压力。崇祯既然让他回去,他也便从命,在福建虽然也受保护,但京城显然更有家的感觉。想起来,竟然连坏蛋崇祯,也比刘香杨老三之类,要亲切太多。
回去路上,江寒初并没有耽搁太久,不再去考察什么,坐在马车里一路往回赶,倒比来时要快上小半个月。回到京城,也没人管他什么请求,直接把他送到宫里。
刚刚进了书房就被抱住,随即一张嘴吻下来,狠狠吻住他呼吸,手按住他的挣扎。怀抱有些颤抖。
江寒初竟然有了几分安心,他闭上眼睛,一直以来的危机感忽然消失,感觉到了倦意。
亲吻他的人也很快感觉到了他的情形,把人放下,让他坐在椅子上,英俊脸上尽是担忧,崇祯低声道:寒初,你没事吧?
江寒初靠在他身上,静静摇头:我什么事都没有。
被杀的是其他人,被抓的,流血的,都是其他人。他好端端的,即没受伤也没被强迫,有什么事?
朕真不该让你去的。崇祯叹口气,摸着江寒初的长发。雷劈之后一度比板儿寸还短的发,现在已经披在后背上了。崇祯拍着他,像是哄孩子一样哄着,寒初,不要想着那些事情了,朕派兵把他们都剿灭好不好?你总说什么英国荷兰,朕把他们都消灭,谁也不能欺负你。
还有倭人。江寒初在他怀里,低声补充,语气多少有些撒娇,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有海上舰队,要强,要把他们打得没话可说......
他眼睛朦胧了:要有法制,要大多数人都能活下去而不至于被逼成为盗贼,要普通人不会整天担心危险。所有生命都被尊重,没有人可以肆意轻贱另一人。
崇祯静默了片刻,低头看他:寒初,你是不是怨朕?
江寒初没想到他这么敏锐,连忙把头埋在他怀里,幽幽道:当......刘香抓住我,当他对我......的时候,我觉得我根本不算是个人,只是他们的战利品,所以他们可以随意侮辱我,来检查我是不是太监,我......他顿了下,然后道,我的生死他们浑然不在意,有用与否才是关键。而你......不管生气强迫还是怎样,其实是在意我的......
崇祯身体有些僵住了。江寒初正在担心他是否被这段话说服的时候,崇祯忽然咬牙:那刘香,朕要灭他九族,把他凌迟处死!
啊?
江寒初抬头看他,奇怪问道:你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朕不会问你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在意的......崇祯抱住他,声音有些微的颤抖,可见还是非常在意,你没事,就一切都好。
江寒初忽然间心里有些感动,从崇祯怀里起来,摸摸这小皇帝的头:他对我很粗暴,因为怀疑我是京里去的公公,还把我裤子扒了检查,那杨老三才因此对我心怀不轨......他见崇祯眼底凶光,连忙说重点,但是他们什么都没做,我骗他说我是郑芝龙的男宠,当场就没人碰我。杨老三到晚上摸进来,被我用枪杀了,然后他们就来救我了。
崇祯很明显地露出喜色,江寒初嘟起嘴:还说你不在意,看你高兴的!
小皇帝笑着:朕不在意你被......但是没发生的话,当然是更好啊。难道为了证明朕不在意,这时候就该遗憾么?
他眼底还是闪过一丝厉光:不过那刘香那么对你,朕一定不能放过他。明天朕就下旨......
江寒初按住他的手,摇摇头:先留着他,让郑大哥把他手下那些人收编,他还有用。
郑大哥?小皇帝看他,眉毛竖起。
江寒初无语,半天吐出两个字:醋缸。
那么吃醋都没看住你,可见你啊,就是不让人省心。崇祯说着,眼底尽是宠溺,低头在他唇边慢慢吻着。江寒初感觉到身下有什么硬邦邦顶着自己,脸微微一红:别告诉我这几个月来,你都没有去巡视你那后宫三千。
崇祯故意顶了顶,在他耳边轻笑:你不是醋缸,是小醋桶。
江寒初有些不好意思,任他咬了半天耳朵,等崇祯有些难以控制的时候,忽然开口道:我有些累了,可不可以休息一会儿?
崇祯把头埋在他肩上,深深吸一口气:朕陪你睡。说着抱起人,就往寝房去。
我很累......江寒初连忙声明,崇祯苦笑一声:朕明白,朕陪你睡,只是睡觉而已。朕再怎么说,也不是急色之人吧?
江寒初瞪他一眼:你一直都是色狼一只。
崇祯伸手探入他衣襟:那好,朕就色给你看。
江寒初摇头往后躲,略微挣了几下。他被崇祯抱着,身体的动弹崇祯感觉得极其清楚。小皇帝哑着声音低道:别动了!
江寒初连忙乖乖伏在他怀里,明白自己已经把这小皇帝迷得七荤八素。可不知为何,心底有了几分恻然。
* * * * * *
江寒初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醒不过来。在梦中,还是那杨老三下流表情,刘香那毫不在意的蛮横,和自己那一枪。
他毕竟是大学还没毕业,长在和平年代的少年。和那些一身王霸之气的适应良好的穿越者不同,即使只是杀了个威胁到自身安全的坏蛋,也觉得手上像满是血一般。这是从小到大的环境造就的,并不是做了多少心理建设就可以改变的。
眼前闪过无数画面,胸口还在淌血的杨老三忽然抬起头来,对他一声狞笑:不过是个婊子,皇帝能买,老子就买不得?
江寒初退后一步,咬住嘴唇,握紧手里的枪。
杀我,哼哼,你怎么不去杀了朱由检?拿我跟他比?他还不是强迫你,还不是差点杀死你?杨老三的脸狰狞着,渐渐变成刘香,还什么他对你好,分娩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江寒初猛地坐起来:你胡说!
寒初?躺在他身边的小皇帝被他一声惊起,也连忙坐起,伸手抱住他,怎么了?做恶梦了?
江寒初一身是汗,下意识想挥开崇祯的手,到半途才停下手的动作。他傻了一会儿,忽然低低笑起来:还真是潜意识,斯德哥尔摩人质绑架还不知道几百年呢,哪里可能有人知道这综合症。
崇祯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担心,抱紧江寒初,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怕?放心,有朕在你身边,你不常说我有什么王霸之气么,那些人不会再伤害到你的,只要你在朕身边。
先是把他的自由剥夺,侵犯他,让他无处可躲。把他仅有的那么一点点东西也拿走后又对他好,又一副深情样子。然后他就该感动?
他是现代人,那些自由平等是他的时代的基本观念,他绝对没有被绑架然后爱上绑匪这毛病,崇祯和杨老三的最大差别是崇祯成功了,杨老三在碰他之前就被他打死了,而已。
心里这么想着,江寒初伏在崇祯怀里,低声道:没事,做了个噩梦,我们继续睡吧。
崇祯温柔抚着他后背:别怕,朕会一直陪着你,就算是噩梦也可以喊朕进去梦里救你。
江寒初心里冷笑,这种情话没什么可信的空间,现代哭哭啼啼言情剧满地,还有什么甜言蜜语没听过?
恩。江寒初答了一声,缩进他怀里,供了几下。
崇祯本来就欲火焚身,被他这么一动更是有些受不了,低哑声音:寒初,别乱动,小心朕把你......
江寒初抬头,眼波流转:把我怎样?
崇祯身体一僵,迅速往后缩,欲望挺起:你个妖精,小心玩火自焚!
江寒初半垂下睫毛:没关系,你抱紧我,我就不会做噩梦了。
听到如此指示,崇祯哪里还按捺得住,直接扑上来。江寒初缓缓闭上眼睛,心里盘算着的,却是该如何劝说崇祯兴海上贸易,练海军。
崇祯和杨老三,第二个差别是前者有权,后者不过是个普通海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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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化淳又回来了,而且刚回来那天就和皇帝同寝。有近半年没近男女色的崇祯帝差点被臣子们怀疑龙体欠安,换句话就是不行了。不想曹化淳这一回来,第二天本该是大朝之日,从未缺过席误过早朝的皇帝竟然下旨休朝一日。众臣起初还以为是皇帝身体有恙,结果愕然得知竟然是这位曹公公使得从此君王不早朝。拂袖回家的同时,已经在考虑弹劾折子怎么措辞了。
而这时候,江寒初正在床上踢崇祯:不要赖在床上,去上朝!你答应我要富国强兵打退海盗和那些红毛鬼的,怎么可以偷懒?
崇祯低笑一声,抚着江寒初光滑肩头:朕知道,但此事急不得,现在对朕而言,好好看看你才是最重要的。他的手顺着江寒初脖颈滑到胸前,那里尽是昨夜疯狂痕迹,青青紫紫的。崇祯爱怜地又啃一口:寒初,你不知道朕有多想你......声音低微,几不可闻。
江寒初颤抖了下,并不躲闪,只是轻道:昨晚还折腾不够么?小心真的不行了。
不是朕不行,是朕舍不得。崇祯轻轻地叹口气,拿来被子把江寒初包好,按按他鼻尖,你刚刚长途归来,又受了惊吓,朕怎么也不能太折腾你......但你也别太嚣张,再这么说,小心朕让你看看到底行不行。
两人在床上闹了会儿,江寒初歪头问:对了,我走后兵器库尤其是新式武器和火药处,是都交给徐讲官了吧?你现在封了他什么官啊?
徐讲官指的是徐光启,这位大明末期的科学家大名鼎鼎,有科学着作若干,还精于数学物理天文水利,以至火器,当真是继承江寒初事业的不二人选。江寒初特意把自己那两本书上的东西挑合适的超了留给他,就是希望他能够将这技术流发扬光大。
朕现在升了他作侍郎,待他做久一些,朕就升他为尚书,如何?崇祯邀功似的道,带着十足讨好味道。
那等这阵子过了,我还是去武器库帮忙吧,这一次要不是那把枪,我搞不好就真的交代在海上了。江寒初对崇祯笑笑,把人迷倒之余,自然对手枪更加重视。
崇祯点头,忽然又摇头: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江寒初不满问,随即看到崇祯表情,愕然道,你......徐侍郎都那么大年纪了,你总不会怕我会对他有什么吧?
崇祯毫不遮掩自己醋缸本质:他徒弟孙元化才三十多。
......再给他一脚,醋缸!我是去研究技术,又不是勾搭他徒弟。
你啊,徐侍郎译作的书,是你让你那宜家出资印的吧?崇祯挑眉,听说赔了不少,朕还以为你只会做赚钱生意呢,想不到亏本的也做。
我还要出一系列呢,从幼儿教材编起。你要帮我,有什么告状的折子都扣下来,不许拆我的台。江寒初掰着手指头算,我还要开学堂受孤儿,要专门培养技术人才而且要保密,还要翻译外国着作......啊,这一回可真的赔死了,都是要贴钱的呀。
朕可不贴给你,你那小徒弟和纳威尔赚得够多了。崇祯不满道,要不是有你,他们那生意,早不知道被哪边吞个干净了。
哼,小气鬼。江寒初背过身去,不理他。
只片刻间,崇祯握他肩头,把他扳过身来:这就生气了?
他笑容稍脸,低叹一声:朕是真的没钱,眼看着兵也要减驿站也撤,也不知能省出几个钱来,唉......
驿站?江寒初像是被刺到一般惊跳一下:等等,不要撤驿站,我有赚钱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