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低头吻了下去。
茶香气,沿着唇舌钻进我心里。
手里抱着的身体,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很好。
搂紧他的肩,然后探舌而入。
唇齿纠缠、厮磨。
交换着彼此的温度。
他的手环住了我的脊背。
手一寸接一寸地收紧,然后紧紧相拥。
杨天泽突然笑了。
笑声的涩气弥在空荡荡的帐中,勒得人心酸。
小曜寒,你偷袭朕。
我也笑了。宝贝儿,你怎么又瘦了?我可不喜欢骨头。
知道你属猫,不属狗。
边去,小爷是性食色也。
可惜这里是军营,不方便。
杨天泽毫不客气地把自己全压在我身上。
我拼命吸气,强撑起胸骨以免被他搌断了。
舒服。他居然还抻了个懒腰,然后闭上眼睛又要睡。
我没气了,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皇上,能不能,放小的一条活路?
喘不上气了?他一脸关切,来,朕给你渡气。
那样只会憋死我吧.........就算你想展示幽默细胞,也给我挑个时候!
我发狠一蹬,两个人咚地滚到了地上,终于他下我上。
这姿势够帅,我吻了下去。
杨天泽,变了。
变得不多,但有点儿像我。
真不容易,终于变得和我有点儿夫夫相了。
吻够了,我爬起来,双手随意地搭在了膝上,说吧,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别装大度了,咱们也算知人知面又知心了,来直截了当的吧。
他也坐起来,掐了掐我的脸。
说吧,我认了,杨天泽越轻描淡写,这事在他心里就压得越深,越沉,越窝心,我今天真想听你的。我猜你特想打我。
杨天泽的表情一沉,声音仿佛落在旷野,你会老实等朕处置?大祁边境一跨就过,朕看你是想跑。
老实说,这一次,我还真没这么想。
于言的提议确实很诱人,但有些事,不是跑跑就能解决的。
有些事,就得硬挺着过。
杨天泽起身下榻,去翻文案。
烛光幢幢。
他原本就削瘦的身子更显单薄。
撤掉层层文牒,他从案子的最底层,抽出一张纸。
是画。
画递到我的手里,纸上绘着人像,着皇后的服色。
杨天泽摸了摸我的头,你看喜欢么?
我埋着头,突然有些哽。
昨天......朕想了很久,也......画了很久。
朕的小曜寒,穿成这样做朕的皇后,一定很美,很好看。
他的目光凝在了我的脸上。
我看着他,也有些发怔。
出征,分离,重聚。
也不过十日。
可其间的曲折,却是一言难尽。
我张开手。
他笑了,这一次,老老实实地等着我抱他。
呼吸交错。
体温隔着衣料,彼此传递。
他把我推倒,枕在我的身上。
我抱着他的肩膀,无言以对。
什么也不用说了,一张画,已然说得清清楚楚。
尤其此时,他的心意更重若千斤,我接不起,也接不得。
虽然不合时宜,但我还是决定交待,我吓疯了小董。
吻落在了额头上。
我在金狼.........
吻堵住了我的话。
杨天泽翻身而上,撑在我身上,一脸愤慨,
为了别人的错惩罚自己的,全他娘是蠢蛋。
这个......
这怎么说呢?
宝贝儿,你啥时也学会了骂娘?
十六、
爬起来,给他盛汤。
杨天泽盘坐在榻子上,看着我劳动。
笑得还颇有几分奸诈。
我把汤碗端到他眼前。
杨天泽双手接碗,一脸正色,梓童辛苦了。
我倒。
这孩子,这冷笑话讲的,越来越没有水平了。
杨天泽捏住我的脸。
拧一拧,掐一掐,最后又晃一晃,然后悠然喝汤。
我仰在榻子上,不想说话。
这毛病,日后一定得给他改过来,太有损我的夫威,他根本就以打击我为乐。
杨天泽喝完起身,先诏见雷越,再诏见刘靖。
我听旨奉诏,退到地图之后,锦榻之上,垂图听政。
雷越和刘靖都不知图后藏着一个我。
我也很反对他这么做。
雷越没啥好说的,说得也是魔教卖了几千件火器给金狼的军政。
问题在于刘靖。
想一想,好一场孟姜女千里寻夫的情感大戏,个中精彩必然妙趣横生!
军营里满目都是男人,不能喝酒,不能娱乐,完全没有文化生活。难得有人自顾奋勇地来娱乐我,你说这多美好啊。
也许杨天泽想看我吃味儿,可我不上他的套!
他人都归我了,我还对着刘靖激动干啥?我就该坐在一边,笑看风云!
要是就这么错过了,我自己都觉得特对不起我自己!
可现在我在后面这么一站,杨天泽肯定放不开手脚。
杨天泽放不开手脚,我就看不到好戏,我怒!
我悄然掀开地图一角。
杨天泽已然命刘靖退下,但刘靖却没动没回话。
有气氛。
我担保,接下来肯定有人要爆发,你说究竟谁能占上风?
杨天泽双手交叠,半倚在椅子上,不悦地蹙着眉。
刘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无声默叹,又缩回到榻上。
僵持了半天,啥波澜也没有,憋得我难受。
刘靖突然逼前一步。
我立马兴奋了,转折来了。
皇上,这些年,您的眼里,真就没有容下刘靖一分一毫么?
杨天泽没有回答。
刘靖咚地又跪回地上,那好,臣不求皇上垂怜,只愿长伴君侧。
感动啊!
说得太好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
刘靖,你感动我了。
杨天泽半晌没有声音。
我隔着地图,耐心地等着他的下一场戏。
杨天泽突然探手一捞,把我扯了出来。
我没有防备,直接跌进了他的怀里。
顺便一瞄,刘靖的表情已经僵硬在了脸上。
杨天泽抱着我,一言不发继续扮酷。
刘靖的脸红了白,白了青,青得发紫。
我干干一笑,转了个脸。
宝贝儿,你太祸害了,又伤了一个纯真少年的心。
我呢,我也不好,我不说不动,保持平和状态。
看来我也堕落了,沦落成和杨天泽一样的混帐,助他为虐!
一对恶夫!
刘靖垂头行礼,退了出去。
杨天泽拉着我向后转,把双手搭在了我的肩上,冲着地图扬了扬下巴。
看得懂么?
他平静得就跟刚才啥事都没发生一样。
心理素质太好了,那我也学学。
我点了点头。
敌我两军的驻营,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我又摇了摇头,我知道他已经有了决策,现在想说给我听。
杨天泽半搂住我的肩,手指在地图上标划出一道长线,朕心已决,要向前推进战线,直接与金狼对峙。今日申时便起程拔营。你在此处留守。
心里突地一悸。
杨天泽递给我一块令牌,雷越的三千亲兵将把守此营,你在此留守。
我在心中苦笑。
雷越的亲兵曾几次追随雷越攻打魔教。杨天泽的这个安排,应该也有防范魔教再次掠我的意思。
魔教,现在确实成了他和我最避忌的事了。
还有金狼也是一样。
天泽,我可说不么?
寒,他沉下声音。朕下的不仅是圣旨,还是军令。
我收住声,默默看他。
他怔然看我半晌,蓦地转头,再次指向地图。
你看。他指住金狼的军营,知道为什么金狼这一次会守在此处不动,而没有似以往一般游击迁徙么?
我摇头。
因为他们得了魔教的火器,所以他们改了战术,妄图直接重创我军,以少搏多。
我更不明白。
既然如此,杨天泽岂不是自动自发地送肉上门?
杨天泽揉了揉了我的头。别担心,他嗤地笑出了声,几千件火器就能为难了朕?事间万物相生相克,祸福相依。既然尚先生送朕这般一个好机会,朕怎舍得凭白错过。难得金狼王肯老老实实地趴在这里等朕去打,朕便打断他的狼腿,打折他的狼脊,打得他世代蜷伏于朕的脚下,不得动弹。
好!
我相信你的本事。
我一揖到地。臣祝皇上马到成功,臣留守此处,静候皇上佳音。
***
大军开拔,已然三日。
我压住兵帽,站在哨楼上,眺望远方战场。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天地凝重,仿佛一潭死水。
五十里,终究不是人的目力可及的范围,尤其是在这黑黢黢的夜里。
犯傻了我。
我转向另一边,面向边城。
耳朵极力搜索着可以听到的声音。
火焰噼叭跳跃。
战马躁动不安。
草叶子哗哗地响。
还有虫鸣,和自己的呼吸,以及压到极致的细语。
微微低头。
火光中,士兵的脸坚毅如钢,剑拔弩张。
雷越站在下方,轻轻招了招手。
我一跃而下。
雷越一直跟随杨天泽身侧,怎么突然就跑到我这里来了?
雷越递给我一卷锦帛。
我忙接了,什么东西?
是诏书。
我茫然。
既然下的是诏书,怎么就这么简简单单地送来了?
也许.........大事不妙。
心急火燎地拉开诏书,落入眼中的字突然字字讨打!
这王八蛋!我站起来一脚踢散了火堆。
腥红的火光在黑夜中受惊般地凌乱飞跳。
雷越急忙拉住我,梁主,你别着急。
别着急?
此一去,必定凶险难料,所以他悄无声息地扔下了我。
不知道怎么说,所以他干脆不说,直接给我一结果---我不能反对,只能接受,他混帐!
他叫我梓童,我当他一时兴起。
稍一对他放松些警觉,遗诏就送来了。
他就.........我想揍他!
雷越继续劝我,皇上也是为防万一。
我咬牙切齿,皇上还说什么了?
雷越摇头,没有了。只是要我亲手交与你。我想皇上也是给我一个机会。雷越说着,淡然地笑了,既然如此,我想请您替我传句话给小叶.........
隐喻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我大退一步,打断了他,别,有什么话,你可得自己跟他说。不然他会宰了我。
雷越了然地点点头,把目光眺向远方。
雷越,是兄弟的话就告诉我,你们此役有多大的把握?
只要皇上的计策成功了,大祁几十年都不必打仗。
前景很诱人。
国泰则民安,民安则国富,国富则国强。
所以杨天泽下了份超级赌注---皇上的面子和命。
赌注有多大,风险就有多高。
我低头蹙眉,一时之间毫无主意。
如果姚子贤还活着,会怎么做?
劝戒他。
他终究是皇上,无论何时,他都应是站在最后方的人,而不是以身涉险。
我也应该这么做。
我呼哨着招来马,一跃而上。
雷越拉住我的辔头,梁主,你要做什么?
我.........
我怔住了。
是啊,我要做什么?
一个人,一生能如此飞扬的时机,就算是皇上,究竟又能有多少?
雷越,我翻身下马,我不懂军事,但我相信你。你告诉我,如果是你,会不会劝阻皇上?
做为臣下,我自然要劝。但做为将领............雷越笑了,我支持皇上的决断。
那就好。
既然爷下过决心宠他,那就一宠到底!
我爬回哨岗,眺望战场。
死狐狸,只要你敢死,就算以命搏命,我梁曜寒也一定会把你从阎王殿活生生地拖回来。
然后我亲手掐死你!
我发誓!
十七、
送走了雷越。
我去看于言。
这营中的人我大多都认识。
不仅仅是介于江叶和雷越的关系,这些人还几次三番地击杀魔教,救过我的命。
只是能和我聊天儿的人,想来想去,怕是也只有于言了。
还有一个刘靖。
刘靖和我一起被留在这儿,所以我觉得这里的空气不怎么清新,有点儿偏酸。
走到一半,我眯起眼,看刘靖被士兵押着,送到我眼前。
怎么了?我蹙眉。
士兵回报,刘主执意要随雷帅出营,雷帅让我们交您处置。
我汗。
交给我吧。我提住刘靖的领子,把他扯回了帐里。
把刘靖按进椅子,我问,想干什么啊?说给我听听。
刘靖看着我,笑了。
很淡定,很从容的笑。
还轻轻扯了扯袖子。
真有气质,不愧出身于书香门第。
刘靖坐正身子,慢声细语,去他身边。
奶奶的,我也很想去啊。
要是能去,我早领着你去了。
这大老婆果然难当。
我挑眉,那你就不顾军规无理取闹?
刘靖脸色一变,迅速又恢复如常,我说过了,我不求皇上垂怜,只愿长伴君侧。
好吧。
我承认,他很煽情。
我敌不过他,我又感动了。
我后退一步看他。
刘靖蹙眉的样子,确实很有子贤的影子。
梁曜寒,他注视着我,你真爱皇上么?
看看,连问的话都差不多。
刘靖微微向前,你若真爱他,又怎么舍得眼睁睁地看着他身陷险境?
滚!
小爷最最不耐烦的就是激将法。
刘靖,既然你连相信他的才略;都做不到,我看我和你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刘靖又是一怔,然后抿住嘴唇,沉默不语。
我也没什么胜利感。
子贤说把烦心事全都交给我,现在真是应验了,光看着他,我就头疼。
小成告诉我要提防刘靖,是因为他学子贤和我。
刘靖能拿到醉仙散的配方,本身就值得深究。
既然如此,我不妨研究一下。
刘靖,做子贤的替身,你有什么感想、心得、体会?
梁曜寒,刘靖挑起眉毛,勾起嘴角,微微扬起了下巴,你这是妒了?
倒!
刘靖就是比我有学习能力,我甘拜下风。
不止子贤,连杨天泽那自恋的毛病他也学得挺好。
不过这笑模样,确实很有我的影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看着自己的心情办。
刘靖故意讨我厌。
可除了讨我厌,他从我这儿什么都得不到。
如果我不回敬,他就得不停地讨我厌,我呢,就可以不停地看他如何想方设法地讨我的厌,我啥也不动就能看人耍宝,很幸福。
如果我回敬他呢,他得继续讨我厌,我还得费心思对付他,有点儿烦。
那我就不回敬他了。
我也笑了。
还拍了拍他的肩,以示鼓励,刘靖,你学我也学得挺像。
刘靖倏地敛起笑意。
我又凑近了一些,要不要我把秘诀也传授给你?我不收束修。
刘靖立刻侧身向后,谢谢,不必。
表情真好,看得我心情不错。
扔下刘靖,我去找于言。
按着杨天泽的意见,我把于言软禁在小帐之中。
掀帐而入。
于言怔了怔,把自己的披风裹在了我的身上。
草原比不得中原,你穿这么少,夜里就更不要乱跑,容易着凉。
我叹了口气。
于言也叹了,我知道你从没有把我放在心里。但我却正相反。我说过我会等,可若是有机会,我也不想错过。
我点头。
你们都是会审时度势的人,擅长相机而动。
虽然情有可原,但我却不是宽宏大量的人。
我盘膝坐在他的对面。
两个人隔着火盆,他直截了当,想问什么?
于言不是做作的人,我也不和他玩虚的,魔教卖了多少火器?
于言摇头,不清楚,但应该威力很强。
醉仙散呢?
是董婉下的。不过解药的事,应该只有教主清楚。
攀污老姚的人是不是也是小董?
皇上没和我说。
你俩当初神神秘秘的,要瞒我什么?
男人做危险的事,通常都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担心。
完了,这天下乱了。
杨天泽会骂娘了。
于言会煽情了。
我耐住性子,于大侠又是何方神圣?
于言长叹一口气,恢恢天地间,一个笨蛋。
滚!
我站起来就走。
于言也站起来,曜寒,你是想去揍他是吧,我送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