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舞阳进了骇客城,还未等舞阳喘过气来,只见郭建迪已经带着二十几个军官在城门候着了,见到舞阳驾着马车过来,赶紧纷纷下马,行礼道:“臣恭贺公主平安归来!臣奉皇上之命日日在城门恭迎公主大驾,请公主即刻入宫觐见!”
舞阳瞧着这么多人过来迎接自己,蓦地皱了皱眉头,暗叫不妙,顿了顿,然后问道:“皇兄说了要立刻觐见?但是本宫一路舟车奔波,这身衣服少说也有半月没换了,若是不沐浴更衣便去面圣,那岂不是大不敬之罪?”
“启禀公主殿下,这正是皇上亲口所言,皇上日夜担心公主的安危,自然想早些与公主相聚,皇上还说了和公主是同胞兄妹,不必太过拘礼,”郭建迪说完手掌一挥,二十几个军官将马车团团围住,“保护公主进宫!”
怕是皇兄想早点杀了墨司南解恨吧,舞阳心中一沉,见那二十几人都是萧绝身边一等一的侍卫,此刻逃走是绝对不可能的,更何况还要带上一个昏迷的墨司南还有一个只会不停哭叫的少年?
舞阳别无选择,只得策马扬鞭朝皇宫驶去,心中烦躁着到底用什么办法可以保住墨司南的命。
“啊呀!”
舞阳忽然从车上重重摔了下来,只听得一声刺耳的“刺啦!”舞阳的长袍竟然从中间裂开了,里面的衣服也一目了然,郭建迪等一干侍卫吓了一跳,赶紧下马跪下,将脸贴在地上不敢抬头:“不知公主有无受伤?”
“原是本宫多日劳累,有些体力不支,竟从马上掉了下来,让你们见笑了,”舞阳奸笑一声,心道这计策果然不过错,当下又颇为自责地说,“这怎么好呢?皇兄急着见本宫,难道本宫竟要这样赤身露体的面圣不成?”
郭建迪赶紧道:“请公主移驾公主殿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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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皇宫。
御书房。
自打从千索河回来之后,萧绝便没有笑过,原本就如地狱骇客一般的脸,如今又染上一层浓重的暴戾之色,一双鹰眼里面也都是阴霾之色,整个皇宫也随之染上了一层浓雾,所有的人莫不是整日提心吊胆。
这一次回来,萧绝刻意隐瞒十万大军被凤池顷刻消灭殆尽的消息,但是身为萧绝的枕边人,舒然如何不知道墨司南的一把大火将轩辕大军一举拿下的辉煌战绩?舒然自是又惊又喜,他是听说了墨御飞抱恙的消息,原本他还一直担心着墨御飞的安危,怎么料到半路杀出来一个这么了得的墨司南?记得第一次在天阳看到墨司南的时候,舒然便就隐隐约约觉得那个后宫男后不简单,不然怎么会有本事让墨御飞这么死心塌地爱着?要知道墨御飞的心思城府未必就比萧绝要浅。
一想到凤池大胜,并且墨御飞安然无恙,舒然便不由自主地牵了牵嘴角,只是舒然却不知道,此时此刻,萧绝的阴鸷的目光却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脸。
萧绝见舒然低着头若有所思,嘴角轻轻上扬,阳光透过窗子洒在舒然的脸上,尽是柔和妩媚,今日舒然显然是心情不错的,萧绝此刻看着舒然这样明亮的笑脸便觉得刺眼。
萧绝缓缓地从位子上站起来,然后走到舒然的身边,自然而然地挡住了窗外的阳光,在舒然身上投下了浓重的黑影,舒然吓了一跳,随即慌忙地抬起了头,看着一脸冷硬、状如雕塑的萧绝,舒然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口唤道:“万岁爷?”
萧绝一眨不眨地打量着舒然,这样冰冷、压着火的目光,让舒然都觉得浑身上下都发毛,更是从心底漫出了许多恐惧,半晌,萧绝这才抿了抿唇,居高临下地用手执起舒然的下巴,面无表情地问:“墨御飞赢了朕,你便这般高兴?”
“不、不是的!”舒然看着萧绝眼中的阴霾,赶紧摇头,一边解释道,“舒然只是在想,快要年关了,泗水阁便可以种一批新的兰花了,所以舒然才高兴……”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舒然的脸上,舒然猛地扑到在地,嘴巴一甜吐出了一口鲜血,舒然顾不得脸上的疼痛,赶紧爬到萧绝的身边,拉着萧绝龙袍的下摆,小声地道:“若是打舒然能让万岁爷一解胸中郁气的话,那么万岁爷不妨多打几下。”
“舒然,朕最不喜你对朕撒谎。”萧绝冷哼一声,一边也蹲下来,那巨大的阴影依旧笼罩着舒然,将舒然又显得苍白瘦弱了许多,萧绝的大手捏住舒然的脸颊,一双鹰眼阴晴不定地看着舒然绯红的侧脸,刚才那一巴掌显然是力道不小。
萧绝自己心中不是不疼,但更有的是滔天怒火,蓦地,萧绝发狠地去吻那张还往外冒血的樱唇,舒然茫然地闭上眼睛,木木地承受着萧绝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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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萧绝一把将舒然丢开,然后起身,看着匍匐在自己脚边的舒然,森然道:“从今日起,革去舒然大将军的职位,所以舒然,从今往后你最好多花点心思在如何取悦朕上,而不是再想着怎么去给墨御飞通风报信,舒然,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舒然心中蓦地一痛,仿佛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喧着痛苦,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舒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舒然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神色十分慑人的萧绝,又看看还沾着自己鲜血的那双手,舒然死死地咬着唇。
这个男人,那日午后曾经如此温柔地用手抚着自己,对自己说他疼着自己,宠着自己,还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此时此刻,还是这个男人,仍然是那双手,却狠狠地打在自己的脸上不带一丝疼惜。
仍然是那张嘴,吐出来的话却比利刃还要伤人。
舒然忍住眼泪,给萧绝叩头谢恩,强颜欢笑:“舒然领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双泛着眼泪的眸子包涵这么多的失望,屈辱,还有委屈,萧绝越看越是烦躁,越看越是心乱,下一秒,萧绝坐在地上,暴虐地便用手捂住舒然的眼睛,一边狠狠地咬着舒然的嘴巴:“不许哭!朕不许你哭!”
“舒然遵命……”舒然一字一句轻声地说着,但是萧绝的手心却是一片温热。
萧绝正心烦意乱的时候,殿外却传来掌事太监的通报声:“启禀皇上,舞阳公主觐见!”
223.木川的算计6
萧绝正心烦意乱的时候,殿外却传来掌事太监的通报声:“启禀皇上,舞阳公主觐见!”
“传!”
萧绝蓦地放开舒然,露出一个嗜血的微笑,然后快步走到外殿的明黄桌案的剑架上抽出一把利剑,一时间剑光四射,直晃得舒然睁不开眼,舒然赶紧用手将脸捂住。
萧绝持剑冷笑,墨司南,朕早就等不及要杀你了。
舒然透过指缝,看着利剑反射的光照在萧绝的脸上,萧绝一脸的杀气暴虐表露无疑,舒然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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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阳走进殿中,跪地朗声道:“舞阳归来,恭祝皇上福寿绵长,万寿无疆,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快起来!舞阳,这些时日你辛苦了!总算没有辜负朕的期望,赏赐自是随后就到,”萧绝转身将剑放回原处,只看见舞阳一个人进来,不由得眉头大皱,“墨司南人呢?俘”
舞阳抿了抿唇,一边解释道:“启禀皇兄,今日是墨司南中毒的第二十日日,若是再不喂他解药的话,只怕墨司南就真的痴呆儿了,所以舞阳想即刻带墨司南回断肠崖……”
“痴呆又如何?朕恨不得杀了他!”萧绝猛地一拍龙案,一时间,萧绝的语气也冷硬了不少,萧绝压着火对舞阳,冷声道,“舞阳,朕允你去抓墨司南,可没有答允过将他交由你处置!”
舞阳知道萧绝恨毒了墨司南,必定想立时杀了墨司南以解心头只恨的,但是舞阳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墨司南死在自己的面前?
当下,舞阳咬着嘴唇朗声道:“皇兄若要报仇的话,那舞阳自是无话可说,但是堂堂轩辕天子却要对一个手无寸铁的病秧子比剑,若是传出去,皇兄的颜面如何?别人又会怎么看咱们轩辕?难道皇兄希望天底下的人都对皇兄指指点点,说皇兄倚强凌弱吗?还请皇兄三思!”
萧绝蓦地冷笑着起身,道:“那又如何?朕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是朕杀了墨司南,朕要将他五马分尸!不仅如此,朕还要将他莫斯娜的尸体分别送往凤池、玄同、伊兰、南沙!朕就是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反抗朕的下场便只有死路一条!有他墨司南做榜样,看谁还敢跟朕抖机灵?!”
“皇兄,你疯了!”舞阳不可思议地看着萧绝,萧绝虽然素来以无情着称,但是却也从来不会这样嗜血狠毒,舞阳苦口婆心继续劝阻,“皇兄,你这样只会让天下人都畏惧你,害怕你,但绝对不会臣服于你,一旦他们的恐惧达到了极限便会团结起来推翻你……”
“啪!”
下一秒,萧绝的巴掌狠狠地甩在了舞阳的脸上,舞阳立时倒在地上,舞阳用手捂着自己的左脸,只觉得耳朵里面轰鸣不断,嘴巴也是甜腥至极,舞阳忍不住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舞阳看着那地上的一滩鲜血,整了整,这才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萧绝,皇兄向来疼爱自己,今天竟然对自己动手,但是脸颊火辣辣的疼,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皇兄刚才真的打了自己。
舞阳不可思议地道:“皇兄,你、你竟然打我?”
“对,朕打得就是你!”萧绝愤怒地指着倒在地上的舞阳,怒不可揭,吼道,“为何朕最信任在意的人,却一个个都让朕失望?!”
为何朕最信任在意的人,却一个个都让朕失望?!
……
萧绝愤怒的声音在养心殿回荡着,自然传到了御书房里面的舒然的耳朵中,随即舒然猛地浑身一颤,心中涩涩地发疼,萧绝的责问一字一字都擂在舒然的身上,舒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萧绝,你到底有多在意我?
萧绝,是不是如今我已经将你的耐心、将你的在意、将你的信任,都消耗殆尽?
……
“皇兄,你先冷静一下,皇兄是舞阳唯一的亲人,所以舞阳绝对不会做任何对不起轩辕对不起皇兄的事情,舞阳只是担心皇兄而已,皇兄你先冷静下来,先听舞阳认真分析分析好吗?”舞阳看着暴虐的萧绝,前所未有的畏惧感涌上心头,若是真的将墨司南交给了皇兄,只怕……
“噗通!”
只听一声闷响从内殿传来,接下来就是让人窒息的安静,萧绝先是愣了愣,然后下一秒,萧绝疯了一样地冲进内殿,只见舒然晕倒在地上,像一只断线了的木偶,脸色是极不正常的煞白,一头栗色的头发毫无生气地和主人一样昏睡着,萧绝有一种随时都会失去他的错觉……
“传太医!快传所有的太医来养心殿!快传太医!”萧绝心中一阵剧痛,大叫起来,然后赶紧地将舒然一把抱到了龙床上,萧绝的身上冷汗连连,用颤抖的手拍着舒然的脸,“舒然,醒醒!舒然!朕命你醒醒!舒然,不许吓唬朕!”
一时间,一众太医都涌进了养心殿,太监宫女更是忙得团团装,又是煎药又是倒水的,舞阳心下一动,悄悄地走到萧绝身边轻轻地扯下令牌,然后蹑手蹑脚地退出养心殿,一路飞奔到自己的宫中,飞身上马,将马车使出宫去!
宫门口的侍卫见舞阳公主骑马过来,赶紧跪地行礼:“末将参见公主!请公主出示出宫的令牌!”
“仔细看清楚了,本宫可是奉皇上之命出宫的!”舞阳掏出令牌高傲地翻着白眼,“你们一个个可都看清楚了吗?”
“卑职看清楚了!开门!恭送公主!”
宫门大开,舞阳随即夹紧马肚冲出宫门,朝着断肠崖的方向疾驰而去,好险!幸亏那个娘娘腔及时昏倒,这才捡来了墨司南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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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飞奔,马车在路上颠簸了两天,到了第三天的午夜的时候,才到达东陵山下,一连几日的奔波,舞阳自是有些疲惫,但还是矫健地跳下马,揭开轿帘:“喂喂,小子,赶紧把你们娘娘抱下来!只有上了山墨司南才有的救。”
“是!”墨瞳赶紧应着,将墨司南搂紧,这才走出马车,刚一跳下马车,墨瞳忽然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到在地,舞阳赶紧过来扶了一把,“你、你没事儿吧?”
“没什么,就是坐的时间久了脚麻了,”墨瞳笑笑,然后将墨司南的大氅重新整理好,对着墨司南熟睡的脸悄然一笑,一双大眼里面都是柔情,“还好没有摔着娘娘。”
“你、你真的没事儿?”舞阳不确定地问,眼神复杂地看着墨瞳,刚才她拉住墨瞳手腕的时候,明明发现墨瞳的脉搏是极其虚弱的,简直就是将死之人的脉搏……
“只要娘娘没事儿,我就没事儿。”墨瞳的眼睛一直不离墨司南的脸,柔声地说,一边抱着墨司南朝山路上走。
舞阳看着墨瞳单薄的背影,不由得一阵震撼,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少年早已心神耗尽油尽灯枯,却为了墨司南一直坚持到现在,只怕这少年也熬不过多少日子了,一年半载怕都难了,这少年真的是世间少见的痴情之人,舞阳本来也是专情之人,心下自然颇有感触。
当下,舞阳便快步上前从墨瞳手里面接下墨司南:“你腿脚现在不便,还是让本宫抱着吧。”
“我可以的。”墨瞳微微皱眉,他知道自己日子不久了,所以想尽量多和墨司南相处,不想别人打扰。
“但是以你的速度我们少说也要走上一夜的山路,你就不怕你最最心爱的娘娘毒性发作?”舞阳白了墨瞳一眼没好气地说,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先行上山。
墨瞳不再多话,赶紧地跟在后面。
舞阳和墨瞳又走了两个时辰的山路,舞阳他们来到了断肠崖上,迎风阁里面的侍女惠儿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舞阳来了,赶紧迎上去:“惠儿给公主请安!”
“赶紧将本宫的寝殿打扫出来!”
“是!奴婢遵命!”
惠儿见舞阳一脸的担忧怀中抱着一名昏迷不醒的陌生男子,也知道必定是有什么大事,便赶紧进了殿中打扫去。
舞阳将墨司南放在床上,然后起身到药房里面寻来了一包粉末,兑入了一些醋,然后又刺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两滴血进去,原来舞阳用自己的血做药引,这才喂进墨司南的口中,见墨司南喝下了,舞阳方深深舒了口气,一抬头却见墨瞳正满头大汗,舞阳知道他担心便对他说:“你们娘娘没事儿了,他明儿一早就能醒来,你放心……”
“噗通!”谁想这时候,墨瞳轰然扑到在地昏死过去。
“哎!你这是怎么了?喂喂喂!”舞阳赶紧跑到墨瞳的身边,用手指掐了两下墨瞳的人中,墨瞳这才困难地睁开眼睛,嘴中喃喃道:“请不要告诉娘娘……”
说完墨瞳便就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舞阳赶紧叫来惠儿两人将墨瞳抬到了暖阁中去,舞阳将墨瞳放到软榻上安置好,这才坐下来仔细给墨瞳把脉,烛光摇曳,舞阳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心神受创,体内曾受过巨寒,身体还未调理好的时候又大量失血……
舞阳眉头紧皱,咬了咬嘴唇,看着墨瞳素白的一张脸一声长叹,这个少年当真是命运多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