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水赶紧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兀自昏睡的馥雅公主,心里面有些说不出的堵,然后蓝水跪拜,恭恭敬敬地道:“小的参见主人,派去京师西光的人已经回来了,这是万岁爷的亲笔书函,请主人过目。”
“好。”
方始休缓缓开口,然后身子前倾过来,白皙的手指握住了密函,顺带着也握住了蓝水的手指,蓝水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下意识地要往后缩,方始休看着蓝水绯红的脸颊,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嘴唇,但是手上却也没有坚持,松开了蓝水的手,然后坐了回去。
打开密函之后,那原本英挺的眉毛顺时紧蹙了起来,刚才还优哉游哉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耐烦,方始休不解地道:“七哥竟然让本宫朝阳明山去?”
什么?
竟然是阳明山?
蓝水也顿时愣了起来,阳明山对于他们每一个人来说,确实是一个极为敏感的词儿。
蓝水不由自主地转头瞥了一眼馥雅,心中道,瞧着馥雅公主的神色,只怕再过一日两日便能醒来的,只是前几日馥雅公主刚一醒来便就闹得天翻地覆的了,若是再醒来的时候发现竟然是在当年她与木川一见钟情的阳明山,到时候,不知道还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真到了阳明山,倒也未必就是件坏事儿。。
至少如此一来,木川他们必定是会一路跟着进山的,那么也就必定会带走馥雅的。
蓝水心下忖思一番,看着方始休的嘴唇有些干,再一看桌上并无茶水,便站起来走到桌前,蹲下去,从桌子下面的搬出一个黑檀木雕花的精致木箱,从中取出一套蓝底白莲花的蓝瓷茶具。
那是备用的一套茶具,主人平时只喜欢那套白底红梅花的茶具,所以这一套主人从来没有用过,但是自己却喜欢那蓝白交错的柔美,每次和主人出远门便就会瞧瞧地带在身边,希望主人可以用到,所幸这一次可以给主人使用。
蓝水,取出些茶叶放到杯中,然后一边煮茶一边对方始休说:“主人先别生气,万岁爷如今是失忆了的,自是不记得从前的许多事情来,更加也不会知道阳明山还有这一层的深意,所以,难免会有照顾不到主人情绪的时候,主人应当体谅万岁爷的现在的心情。”
“万岁爷如今自是不能够让主人进入京师的,一来各国的礼官都在,若是震惊了各国的礼官,自然不是件好事儿,所以自是能瞒一时是一时,所以万岁爷自然要选一个偏远荒芜的所在,那阳明山在京师西光城北的远郊,又是玄同皇室重地,方圆二十里几乎都是没有人烟的,所以若是能将木川一众引导此处,然后出其不意地消灭了木川,那自是再好不过的了。”
“二来,木川他们一路不紧不慢地跟过来,虽然他们现在人多势众要一举攻下咱们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他们却一直按兵不动,只是优哉游哉地跟着,虽说是为了得到馥雅公主,但是却又何尝不是想攻下京师西光?他们自是不愿意在路上动手,一则耽误时间,二则也怕万岁爷知道了便提前做好了防御,所以若是换了别的地方,木川未必就会跟着咱们,但是如果是阳明山,那就不同了,所以说,万岁爷这地方选的是极好的。”
方始休盯着蓝水优雅煮茶的动作,半晌才哼了一声:“平日倒也看不出来,原来你倒是比本宫更了解七哥。”
蓝水忙陪笑道:“主人说笑了,其实主人心里面必定也是明白的,只是有些气不过而已。”
蓝水顿了顿,又道:“万岁爷这么做自是有他的道理,想必阳明山那边也是已经有所准备的,所以主人自是不必有所担心,既是阳明山,便是玄同的地盘,木川再怎么放肆强硬,到也要顾忌三分。”
蓝底白莲花的精制茶壶开始袅袅生烟,香味便开始散发出来,弥漫着整个车厢,沁人心脾,有些让人心醉。
不一会儿传出水沸的声音,蓝水提起水壶倒了半杯的开水进入杯中,然后洗了茶之后倒掉,随后又倒入了七分满的水,这才双手恭恭敬敬地端到方始休的面前。
方始休接过那蓝底白莲花的瓷杯,放到面前仔细地看着,在手中缓缓转动着,沉静的蓝和纯净的白,让人看着格外的舒服。
方始休问道:“以前怎么不见这套茶具?”
蓝水躬身答道:“主人最喜欢白雪红梅,每年冬季,不管是主人有多忙,也都是一定要空下来几日亲自去阳明山赏一赏雪天的红梅,小的伺候主人时间久了,自然知道主人喜欢白底红梅花的那一套了。”
“日后,便都用这一套,荷塘月色,倒添了并不少清新恬然,也没有白雪红梅那般清冷,看着倒也讨喜得很,”方始休抿了口茶,微微蹙了蹙眉,这味道并不似寻常喝得茶,“蓝水,你用什么水煮的茶?这不是梅花水。”
蓝水见方始休面有不悦,赶紧跪地叩头:“是小的擅自做主换了煮茶的水,请主子饶命。”
方始休蹙着眉,道:“本宫就是问你用的是什么水,并没有责罚你的意思,你动不动就死跪着做什么?快些起来回话。”
308.如何让你爱上我6
方始休蹙着眉,道:“本宫就是问你用的是什么水,并没有责罚你的意思,你动不动就死跪着做什么?快些起来回话。”
蓝水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却兀自胆怯地垂着头,然后小心翼翼地道:“是,启禀主子,这是去年夏天,小的每日早起趁着清晨红日未出之时,收集的盛夏时的莲叶上的露珠,莲花的味道极为清新淡雅,别有一种韵味,小的是极为喜爱的,因为以前盛梅花水的那陶罐,前日被主人给碎了,小的一时间找不到梅花水来给主人沏茶,所以小的斗胆用了这水,还请主人责罚。”
方始休的眉毛高高扬起,抿了抿唇,一边伸手牵起了蓝水,柔声道:“你何罪之有?若是有罪,也就是这茶煮的太好的缘故,蓝水,若不是你,本宫这辈子倒也无福品到这样的好茶。”
“啊?主人你是说……你不讨厌?”蓝水沉静的脸上蓦地激动了起来,看上去格外的生机勃勃,“主人一向不是只喝梅花水烹的茶吗?”
“非但不讨厌,而且本宫还很喜欢,以前本宫只知道梅花水煮茶是极好的,所以便一直用着,后来也就用惯了梅花水,如今本宫才发现,原来还有许多别的选择,”方始休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然后胳膊一使劲儿,便就轻轻巧巧地将方始休拉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一边柔声道,“蓝水,日后你天天为本宫沏茶,可好?焘”
“主人若是不嫌小的愚笨,小的自然是愿意的,只要主人喜爱喝小的煮的茶,小的就欢喜得很了,小的……小的多谢主人。”蓝水的眼睛里面都是欢喜,碰到了方始休灼人的目光,便赶紧羞得低下了头。
前天也是在马车上,主人也是这么看着自己的,然后主人便亲了自己,后来还做了那档子让人面红目赤的事儿……
蓝水的脸猛地一红,同时就觉得自己的后庭有些别别扭扭,便就转了身子,换了个坐姿,不想一侧脸,蓝水却又看到了熟睡中的馥雅珑。
蓦地就是心头一滞,蓝水眼睛顿时便也黯淡了许多,所有的欢喜瞬间变成了自嘲。
自己终究是一个端茶倒水、偶尔被主人心血来潮摁倒在床上泄欲的奴才罢了。
终究是比不得馥雅公主那般,能够让主人这些年都为了她飞蛾扑火。
是啊,自己这么一个卑贱的奴才,如何能跟金枝玉叶、千娇百媚的馥雅公主相媲美呢?
蓝水啊蓝水,果然是你太贪心了!
方始休瞧着蓝水一脸的落寞,便也顺着蓝水的目光瞧了瞧软榻上兀自昏睡的馥雅,顿时心中也明白了蓝水心中的所想。
看着蓝水乱七八糟绞在一起的手指,还有紧咬的嘴唇,方始休心里面有些微微的甜。
那是以前不曾有过的一种新奇的感受。
很新奇,也很让人心动。
顿了顿,方始休执起蓝水的尖尖的下巴,让蓝水看着自己,一边,淡色薄唇轻轻开启,一字一句都说的格外认真——
“蓝水,馥雅是如今怀着本宫的骨肉,她是要为本宫生儿育女的女人,你可明白吗?”
“小的明白。”蓝水机械地点着头。
如何不明白?
我再明白不过了。
主人,这些年跟在你的身边,我最明白的事情,就是谁都代替不了馥雅公主在主人心中的地位。
蓝水心中苦笑着,想到了前日就在这个马车上,就是当着馥雅公主的面,自己与主人的那场绝对称得上激烈的情事,恍惚美得就像一场梦。
那个时候,主人的眼神动作都是那般的轻柔深情,让自己甚至误以为,主人心里面也是有自己的,主人已经发现了自己与馥雅公主的不同。
当时自己还叫的那般放肆,竟会发出那样丢脸的声音,竟敢把指甲掐进了主人的背上,甚至还射在了主人的手里……
现在想来,果然是痴人说梦。
方始休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这样沉静安宁的蓝水,他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疼,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疼,里面似乎还有些酸酸痒痒感觉,很新奇也很特别。
以前想到馥雅的时候,自己会觉得愤慨,恼怒。
愤慨七哥的所作所为,恼怒馥雅对木川的钟情。
但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心里面堵着这堆不明就里的情愫。
这种情愫,让方始休越来越依恋面前的这个蓝衣少年。
蓝水的侧脸十分好看,以前总觉得蓝水与馥雅相似,但是现在仔细瞧着,却不难发现两人的不同。
蓝水的脸要比馥雅瘦削不少,有些棱角,是少年人特有的英气,不像馥雅的脸那般圆润饱满。
馥雅的眉宇之间总是有着一丝淡淡的哀愁,但是蓝水的眉间更多的却是恬淡平和。
还有,蓝水的脸上既有俊美温婉,也有些少年的英姿飒爽,少年的脸上特有的绒毛,显得格外的阳光清新,让人忍不住想多模两下。
方始休的手指不知不觉就抚摸到了蓝水的鼻尖,那上面一小堆晶莹的汗珠,窗子外面照设进来的阳光,刚好照在那上面,一颗颗晶晶亮亮的,十分好看,直看得方始休心里面痒痒的。
蓝水猛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方始休。
错愕,惊异,似乎还有些期待。
蓝水舔了舔嘴唇,最近主人越来越让自己搞不清楚了。
主人到底是怎么了?
主人他到底要做什么?
下一秒,方始休对着那双沉静清澈的眸子一字一句认真地说:“蓝水,馥雅是馥雅,你是你,你们是不同的。”
“馥雅是本宫的女人,而你却是本宫的人,并且永远都是,蓝水,本宫不能不要自己的孩子,所以本宫绝对不能放走馥雅,但是等到馥雅生完孩子之后,本宫自是会放她自由,本宫并不愿意留着一个怨怒之人在身边。”
“但是,蓝水,你却是不同的,你的命都是本宫的,所以,你生是本宫的人,死是本宫的鬼,这辈子,本宫都不会放开你,你也妄想逃出本宫的手掌心,本宫活着,你就不许早死半刻,时时刻刻不能离开本宫半步,本宫死了,你便不许独活,要跟着本宫一起下阴曹地府。”
你的命都是本宫的,所以,你生是本宫的人,死是本宫的鬼……本宫活着,你就不许早死半刻,时时刻刻不能离开本宫半步,本宫死了,你便不许独活,要跟着本宫一起下阴曹地府……
这个狂妄霸道的男人,连这个时候都不肯放下自己的半分骄傲。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五年前,只在那一瞬的对望中,自己就爱上了他。
他是自己的主人,更是自己一早就认定的爱人。
蓝水一眨不眨地看着方始休,似乎是要确定什么。
直看得方始休有些毛毛的不安,方始休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有生以来,方始休第一次有这种坐立不安地感觉。
忽然蓝水的睫毛一阵剧烈地抖动,方始休以为蓝水是哭了,以前每次在床上的时候,蓝水哭得时候睫毛总是都得这么厉害,方始休刚想去安慰一句,但是蓝水仰起头,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主人,蓝水此生不悔。”
方始休心头一窒,下一秒,将蓝水抱得更紧,几乎是要把蓝水嵌到骨血之中,喉中有些堵堵得难受,眼睛亦是涩涩的。
还好,蓝水就在自己的怀里。
还好,这些年自己没有弄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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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十四。
玄同京师,西光。
养心殿。
方逸宁坐在位子上,一个将军模样人正跪在地上,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那个将军说道:“启禀万岁爷,京师都已经做好了防御措施,虽然现在京师形式纷繁,但是一切都在咱们的掌控之中,并且,按照万岁爷吩咐的,已经有五万精兵前往了城南的隋玉山,现在大军都已经做好了张网捕猎的准备,只要是木川一行一进入玉山,咱们便能够出其不意将他们一举歼灭!”
方逸宁手指扣着桌面,眉毛挑了挑,缓声道:“你做的不错,朕就是要让木川知道,即便他胜券在握,朕也能打碎他的如意算盘,朕刚刚登基,本来还想着休养生息一阵子的,不想这木川倒是自个儿找上了门来。”
“既然那木川如此不知好歹,咱们也用不着客气,到嘴的肥肉岂有不吃的道理?”那位将军讨好地笑了笑,随即又问道,“只是不知万岁爷为什么要选在隋玉山呢?”
方逸宁喝了口茶,这才慢条斯理地说:“如今京师鱼龙混杂,各国势力有还在,咱们自然不能轻举妄动,那隋玉山在京师西光城南,距离京师距离起码有五十里地,即便是打杀起来,一时半会儿也传不到京师中来的,而且,隋玉山地势陡峭,又是常年荒着,所以并没有百姓居住,咱们动起手来自是可以没有顾虑,最重要的是,隋玉山只有一个入口,三面环山,只要是木川一进入了,那么便就是有去无回。”
“万岁爷所言极是,”将军顿了顿,随即又问道,“万岁爷要不要多派一些人手暗中监视着萧绝和凤池的礼官呢?末将总觉得凤池与轩辕必定是打了什么主意,才一直赖着不走的,不知道万岁爷以为如何?”
“萧绝自然是要盯得紧点,但是却也不需要增加人手,萧绝进玄同是为了观礼,为了凸显诚意,所以只带了不到百人来,而且轩辕位置靠南,士兵不善于冬季作战,所以萧绝轻易不会这个时候用兵的,南城的探子昨日才来禀报,说轩辕的大军并无任何动作,所以萧绝那边倒是不打紧的,至于凤池的礼官……”
说到这里,方逸宁抿了抿唇,想起了那一天在逐月宫见到了墨瞳的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还有淡然恬静的笑,想着那位被自己遗忘的深情少年,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方逸宁的心里面有些不忍。
只是稍稍一瞬,方逸宁随即忽视这种感觉,然后道:“凤池的礼官,倒是需要仔细盯着,现在萧绝就在京师西光,木川也在路上,唯独墨御飞却一直不知动向,前往凤池的密探也没有探到墨御飞的踪迹,朕心里面总觉得有些不安,总觉得墨御飞会趁机做些什么,所以一定要盯紧了凤池的礼官!”
“是!末将遵命,末将这就去办!”那将军躬身退下。
站在一旁伺候的海印眼皮一阵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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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四
京师西光。
揽月宫。
玄同的冬日比起轩辕来说,确实是要冷了许多的,而舒然又是最怕冷了,所以每天都赖在床上几乎不下地,这一天萧绝又是一番折腾才把舒然从床上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