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乱绝情龙（9）——涂沐

“皇帝陛下，您能无相变化以任何形态示人，您能宏聚大千摄取调用任何器物，身载真龙降世八十八神通，繁衍出一个民族统治着无形无边的疆域。但其实，你所有所能的一切，不过就是在做一个很简单很恶俗的事情。你不会给人房产，不会给人钱财，不会给人温饱健康，不会给人亲朋好友，当然你也不会给人那传说中的爱。你，其实就是一个习惯，就是一个选择，你，就是起点的终点，终点的起点，你的原形，就是那个叫作——'家'的东西！”

耿鸣话音掷地之后，眼前的万栋灯火群楼之景骤然碎裂，连同他身边的花朵阳台公寓客厅一起，崩塌粉碎化为大大小小倒映着浮光掠影的的碎玻璃，东一片西一片坠落进了茫茫汪洋之中。

骄阳似火，万里的晴空，海水碧粼粼，耿鸣发现自己站在了大海中的一个白沙小岛上。

在耿鸣身前不远处，一只大概只比张匣姑高一点点的，全身覆盖着粗粝的黑色鳞片脑袋上长满了小麦色金毛的蜥蜴，翻着黑白分明金鱼眼，举着五指俱全的可怕的大爪子，正呆呆傻傻地望着他。——这个蜥蜴人其实站在一个沙坑里，所以看起来更加矮小。

耿鸣咧嘴，倒退三步，喃喃道：“好吧，现在我真的害怕了！”

“朕的帝皇朝服由4976个部件构成，装了四个大箱子。可惜我的女儿们嫌麻烦不帮我穿，不然我也想打扮得帅帅地美美地以中国古典文化审美中俊美健硕壮年人类皇帝的造型出现在你面前啊！嗯，朕也长记性了，下次再有挑选神龙勇士这么重要的场合，一定提前做好准备。”蜥蜴人甩了一下那满头非常梦露的金毛，负气地坐进了沙坑里，仰起头很镇定地说：“没错，朕就是家庭之神。是的，主旋律。你想见家庭之神，朕就用家庭之神的模样见你。是的，家庭之神，就长这样，不满意也没办法，我也不知道你应该去找谁投诉，找到人管这事告诉朕一声，朕也早就不想干了！”

“爸爸！太阳太热了，晒到我们啦，你把太阳挪一挪嘛！”

白沙小岛的西侧的海水中又传来女人的喊叫。

蜥蜴人缓慢地举起脸，张开长满了獠牙大嘴，耿鸣恍惚看见有什么东西从他嘴中喷射出去，于是头顶上的正午的太阳，嗖的一下就移到了东边，刹那间清晨的霞光又铺满了碧蓝蓝的海。蜥蜴人低头，开始貌似习惯性地朝沙坑里扒拉沙子，同时喃喃道：“耿队长，老实回答朕，月兰夫人家的饭好吃么？”

“很好吃。不能再好吃了。妈咪人也好好，她见到我的第一天，我那么脏，那么臭，那么穷……她都一点儿没有瞧不起我。我能感觉到，她不是因为我和张仲文有什么关系，才对我好。我觉得，在妈咪眼里，众生平等，不分等级贵贱，只要你需要她的爱，她就会毫无保留地爱你。”

“好了好了你不要卖萌了。我知道，月兰夫人是我们龙族荣誉夫人中唯一的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你知道在如今这年头，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比大熊猫数量还少么？我也很喜欢她，但就是她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的属性，我不能直接给她任何物质上与精神上的嘉奖，她自己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是天龙御赐五品诰命夫人。我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固然是家庭之神，但是她不在神管理范围之内，所以作为套餐组合项，我只能添加她，但是不能保证她对你的态度，你懂么？”

“什么套餐？”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于是耿队长，朕的爱卿玄持亲王对你的私生活服务您还满意么？”

“我和他一般朋友，没有啥私生活！”

“哦……”蜥蜴人很欢快地在沙子里翻腾着，突然从沙堆中掏出一个黑色的文件夹，对着耿鸣披头盖脸地就砸了过来，咋舌道：“你自己是执法人员，不要告诉我你看不懂这些材料意味着什么。”

耿鸣接住了文件夹，抖着手翻开，越看眼睛就睁得越大。

“公司电梯安保录像。芍露崖的证人证词，从公司大楼保洁系统中搜检出含有大量你的DNA与亲王血迹的证物，还有事发之后小红，哦，化蛟，也就是美持给受害人玄持亲王做的QJ测试——她是有外科手术及法医资格的你知道吧？看见了吧，照片，视频，医学检查报告，甚至还有你的同事兄弟们各种口供及出庭作证的意向书，应有尽有，都在里面了。耿队长……你不会以为朕作为一朝之君一族之长，会任凭你对朕的爱卿龙族重臣做出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情坐视不理不采取任何手段的吧？呵呵，吃吧，随便吃，不够我还可以再给你上一本，我们龙族还有那么几台管用的复印机……”

耿鸣咬着一嘴纸，哽咽着说：“我需要一个律师。”

“是的，你的确需要。”蜥蜴人在沙滩中撑着脑袋，特别可爱地看着耿鸣冷冷地说，“不过很明显，我们暂时不打算采取法律途径为亲王讨回公道了。实际上，亲王自己已经向你进行了残忍的复仇，你已经为你的所做所为付出了更加痛苦的代价，没错，用私刑是不对的，很可惜，亲王就是亲王，他的完美报复是不会留下任何法律漏洞的。他喜欢你，所以留你一条狗命，但是你不要以为你可以仗着他喜欢你，你就能逃脱他的惩罚。嘿嘿，那绝对不是这几个月你对他痛苦的思念，绝对不是……别着急，一会儿你也就马上明白了。”

“你到底要干嘛啊？”耿鸣把文件夹摔倒沙子上，暴跳如雷地吼叫道。

“因为我要给你一个家。一个你梦寐以求比天堂还要幸福的家。没错，我只能给你一个空有其名的无形无状家。但是你别忘了，我作为家庭之神，是总设计师，我还可以调动指挥一个工作团队呢。我给一个家的概念之后，我的下属们可以具体给你的家增添各种内容：财政之神英持龙女可以给你循环有序收支平衡的家庭经济，串通之神玄持亲王可以给你佛口蛇心的亲属关系，离婚之神励持亲王可以帮你清理你不想要的佛口蛇心的亲属关系，生育之神鼍珠皇妃可以给你儿女满堂各种大胖娃娃，宠溺之神靖刃公主可以保证不管你怎么娇惯自己的大胖娃娃他们本身都不会出事，及大笔的账单和心脏病，雅持龙王可以要你家的孩子出落成天妒人羡五讲四美的乖宝宝，横财之神美持龙女可以要你走路捡到钱天天中彩票生活充满了真正的好运气，春梦女神慧耀公主要你每天都在初恋，闺怨女神胜曼公主要你每天都犯相思病。快感女神华瑶公主可以给你女性生理高朝……如果你需要的话。好吧，好像有点儿说远了，总之，你懂得，家是一个很灵活的概念，可以我们龙一样千变万化。投胎是个技术活，如果投胎没有投好的话，那就需要来和我谈话，我能量体裁衣般地满足你一切关于家的要求，我们龙族内部自己解决不了的技术问题，我们总是可以找别的神族中的专家来外包，什么房地产位置风水结构室内装修卫生绿化文体活动，统统都是一句话就可以搞定的细枝末节，只有你想不出，没有我做不到。”

说话间那蜥蜴人状的皇帝陛下已经在他面前用沙子堆出了一个七扭八歪的城堡。

“代价是？”

“没有任何代价，哈哈哈，我见你人好，赏赐给你的，可不可以呢？”皇帝陛下眨了眨那看起来特别纯良无邪的大眼睛。

耿鸣挠了挠头，叹了一口气，闷声说：“于是肯定也没有什么合同之类的要我签。呵呵，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交易，都不会是白纸黑字写下来留证据的。是啊，我是想要一个家，一个让我觉得我还活着的家。你可以给我一个我想要的家。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给我，当然也就随时随地拿走。我是一条鱼，而你是水，你不用说话，你也知道你要的是什么。”

“所以，当我给你一个家之后，你才有资格与我战斗。我不是无敌神，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些人与我对抗，最后胜利了呢，李青那娘们儿的胜利不算。”

“嗯，你先把我想要的家给我吧，我先拿着……”耿鸣吧唧着嘴，对着膝盖前这个可怕的小矮人伸出了手。

“呃，还有一个小问题，开支票还要写户头呢，梦幻之家我要交给谁？”皇帝陛下撑着下巴笑嘻嘻地问。

“我啊！”耿鸣愤怒地瞪大了眼睛。

“你是谁啊？”

“我是耿鸣啊！”

皇帝陛下无奈地摇摇头，唉声叹息地说：“是么？梦幻之家这么成本高昂的东西，不能随便就交给人。为了防止诈骗，我需要保安来验证一下你的身份。”说完他扭头捂着嘴，对着霞光荡漾的海面扯着嗓子喊了起来：“Chris！   Grandpa needs you！Now！”

白沙滩不远处的海面“哗啦”一声扬起细碎闪亮的水花，一个健美裸男鱼跃而出，半空里大卫投石转身，习惯性地勾起双臂想要拢一下披肩长发束到头后扎马尾，不过他的长头发已经剪掉了，所以只能顺势抹了一下头——其实头发不重要，原本这个动作也就是通过收缩双臂而展露胸肌。励持通过出水的瞬间中依然故技重施用贝壳和海藻给自己编了一条七分紧身裤，不过大概是因为在爷爷面前不敢造次，所以也没有亮出任何天龙威光，只是面色凝重恭谦有礼地展示着他那5%体脂率的身材，一步步地踩着水面走到了金毛蜥蜴人身前十步远的地方，凝立不动，人形并未作任何行礼之状，但是水中倒影出现一条玉白长龙，曲径弯腰乖乖地盘成一团。

“永泽宝贝儿，你的脸怎么啦？”皇帝陛下发现了励持的脸莫名其妙地格外殷红，关切地摇着手叫了起来。

于是励持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因为他的皮肤非常白，所以远远看起来有点儿人肉火柴的意思，他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祖父，高原阳光太强烈了。”

“看见了吧！这才是真男人！八块腹肌实打实不说，从来不在背后告状！”皇帝陛下伸出粗短的肥爪子，指着励持，呲牙咧嘴对耿鸣翻了几下白眼，然后又调头对励持说：“过来，要爷爷给你舔舔吧。马上就不疼了！”

励持的剑眉倒竖，瞳孔放大，惊恐地摇了摇头说：“No！No way！”

“哦，害羞了，怕被外人看到。好吧……”皇帝陛下又在沙堆里掏动，泥沙横飞之后，他竟然从沙坑里举出一罐三无产品，美滋滋地举着说：“那么来尝试一下爷爷研发的天龙婴儿润肤油么！幼儿园的小龙们用了之后效果可好了，使用后集体放假三天写了疗效心得！”

“祖父，我的脸不要紧，我们还是先做正事好了。”励持端着胳膊不耐烦地说。

“唔。永泽大宝贝儿，你准备好了嘛？”皇帝陛下关心地问。

励持斜视着耿鸣，双手交叉，折手臂，甩脖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当然。我等这一刻好久了。”

皇帝陛下点点头，又对耿鸣说道：“那么，开战吧！规则就是没有规则！哦……好吧，规则只有一条：你不可以打他的脸。”

“开，开什么战？”耿鸣心惊胆颤地问。

“喏，和海面上那位男神开战啊！打架，请像男人一样打架！你打赢了他，才有家庭之神赏赐的豪华礼品包。你要是打不过赢他，你的结局很简单：家破人亡。噢，你们俩真的不想涂抹一点儿天龙婴儿润肤油么？其实还有一点儿时间可以热身准备，本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运动精神和出于对健康的考虑，你们俩可以互相在全身涂抹一些天龙婴儿润肤油！”

皇帝陛下举着他手里那一个大罐罐左顾右盼热忱强烈地向上身半裸水色撩人的励持和身上那件真丝浴袍在海风中飘舞的耿鸣推荐。

“This is the reason why I hate my family.”励持抱臂扭头悲凉地看着那水中自己的倒影。

“谢谢，不用了。皇帝陛下，我真的可以打你的宝贝孙子么？”耿鸣把浴袍上的挂带紧紧地在腰上一勒，非常认真地询问沙坑里的皇帝陛下。

“唉，真的可以！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是，朕夜观天相，预知这是你们俩之间，无可避免，宿命的一战！我告诉你啊，朕研发的天龙婴儿护肤油中含有丰富的——”

“噗嗤”一声过后，皇帝陛下金毛大脑袋被耿鸣的脚丫子踩进了沙坑里，耿鸣抓住伸出浴袍的两襟，奋然扩臂，将那浴袍生生扯碎分为两截，然后过腿提档那些红丝软绸在腰间一缠，多余的布料就朝身后一甩，昂首挺胸大踏步迈向海面，他的脚板竟然踩着水面上，踏浪而行，走向迎风独立飘逸着俊美中的励持。

励持见耿鸣呈虎狼之势来势汹汹，背着手缓慢地在海面上倒行后退，不是很愉快地叫嚷起来道：“Clyde！Hold on！I need a   couple of minutes ！I'm the villain，the conspirator，the N emesis，the   final boss of your Odyssey！ On this situation I deserve my dramatic   monologue！ I promise it won't be very long！”

“No，you are not.You are just a little birthday porny.Although you can   use a couple of minutes……TO SUCK MY DICK！ “

耿鸣走到励持身边不到两米的地方，举起左手对着励持竖起了中指，右手竖着大拇指指着向他的裤裆，歪嘴斜舌银浪无比地怪叫。耿鸣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阴森的碧蓝色，且水面上他所过之处，竟然冻出一串亮银的冰面。

“——阿嚏！”他说完这番话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双手放低，表情发愣，头晕眼花地四面看了看，换了粗闷的声调说：“不打不行么？有话好好说啊！”

“Yeah，Keep dreaming！”励持左手握拳，高高扬起，对着耿鸣的脸蛋子划出一道雷光就打了过去。

“嗷呜——”夺命狂奔中的张仲文被一朵发育过于硕大的卷心菜绊倒在地。不过还好，地面上还有其它很多柔软清新的卷心菜，垫着他要他没有再次摔在泥土上。他咬着一块卷心菜叶爬了起来，很气恼地骂道：“就连卷心菜都欺负我！”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晚上的天的确是特别的黑——或许是因为刚才李氏一体机公路大破坏导致很多输电线路被捣毁的原因，整个共富县无差别大停电中，所以原本马路口的路灯还有四面八方零星的夜灯全部被灭绝了，既没有自然光源也没有人工光源的世界黑暗的真是可怕。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光源，张仲文身后一百米处就有机械怪兽的一对大眼睛在闪闪亮着精光，而且貌似那片公路周围的绿化带正在失火中，也就是因为身后还有一片灯光火光能照亮视线，不然他不知道被茁壮成长中的卷心菜绊倒多少回了，哼哼，可不要小看共富县的有机绿色卷心菜，这可是全省驰名的个大心实甜美可口的卷心菜，张仲文是美男也不过就是全县闻名而已。

“嗯？”张仲文抬头看见菜地里竟然在竖着两个稻草人。

话说回来张仲文还是第一次看见真的稻草人呢，菜地里也有稻草人的啊？

呵呵，果然新农村新创意，大概现在的稻草人要做出无间道里那种举枪对峙的西装黑社会的模样才能吓走松树乌鸦和野兔吧！想想也挺可爱的。

“呃……”张仲文又悄悄地爬下了，试图上用那颗特别壮硕的卷心菜遮挡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