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至少它没事回来了,易希辰也算松了口气,道:“罢了,我们回去吧。”
这恶华城简直是个销金窝,易希辰只是逛逛都觉得肉痛,便与长孙子钧回房打坐修炼去了。
转眼天色就黑了,到了休息的时候。
易希辰正打坐,听见旁边有响动声,睁眼一看,却见长孙子钧正站在床边铺床。他的背脊板得很直,即使做事的时候,他也只会弯腰,不会驼背,因此无论他做什么,姿态总是很好看。不慌不忙,不卑不吭,永远值得人依靠。
易希辰心里痒痒的,突然很想扑上去跳到他的背上。
他从小就喜欢往长孙子钧的背上趴,他还记得长孙子钧第一次背他,是因为他捣乱被药不毒罚跪,那时候他们年纪还小,修为并不深厚,跪了三天三夜他的膝盖痛得打不了弯。长孙子钧来接他回去,见他走路走得泪眼汪汪,便主动在他面前蹲下:“上来。”
他丝毫不客气,俯身趴到长孙子钧的背上,搂住他的脖子。长孙子钧稳稳地托住他,往弟子房的方向走去。那段路并不长,大约也就小半盏茶的功夫,但他却趴在长孙子钧的背上睡着了。
打那以后,他就很喜欢往长孙子钧的背上跳。有时长孙子钧正在打坐清修,他蹑手蹑脚地从后面接近,一下扑到他背上,勒住他的脖子。长孙子钧就把手背到背后来,揪着他的后领把他扯下来。他又扑上去,又被扯下来,反复好几次。长孙子钧虽然看着面冷,脾气却很好,从来没有对他发过火,偶尔被他逗急了,只会把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长孙子钧问他:“你为什么老往我背上扑?”
他说:“子钧,你的背好舒服,比床还舒服,你打坐,让我靠在你背上睡一会儿。”
“好吧。”
他两腿分开跪在地上,从背后搂住长孙子钧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肩膀里。这个姿势不太舒服,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去,与长孙子钧背对背而坐,懒散地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到子钧的身上。
长孙子钧问他:“你这样也能睡?”
他扭了扭身子:“舒服呀,你比床舒服,也比椅子舒服,我不睡,你让我靠一会儿。”
那是很小的时候的事了,那时他们也就十岁,他脸皮厚,做事简直百无禁忌,连非要拉着长孙子钧跟他比谁尿得远这样没脸没皮的事都做过。后来再长大一些,他就不好意思总是让长孙子钧背着他走了。但有时他们一起闯了妖洞或者山林出来,他便借口灵力耗尽,不肯自己御剑,让长孙子钧御剑带着他,他站在后面,趴在子钧的背上,在云上也能舒舒服服睡过去。
易希辰又开始回想,自己上一次趴在长孙子钧背上是什么时候?如果他没有做梦,那应该是昨天晚上,他睡着睡着滚到子钧的身旁,把手脚都搁到他身上,却被他给撅了下去。他贪恋那个背脊的舒适感,迷迷糊糊又压过去,再一次被人撅下来了。然后他听到长孙子钧严肃的声音:“别这样,会怀孕的!”
然后呢?然后他心想做个梦都这么魔障,再然后就睡着了。
长孙子钧已经将床铺好,先躺了上去,钻进床的内侧。面靠墙躺着,依旧把背脊留给易希辰。
易希辰忽道:“子钧……”
“嗯?”
易希辰爬到床上,面朝他的背躺下:“那时在苍冥洞里,你说我是你喜欢的人……”
“哼,谁喜欢了,哼。”
易希辰笑了笑,用手指戳着他的背:“哎,你说,喜欢是什么呢?”
长孙子钧不动不答。
易希辰想说我也很喜欢你啊,最喜欢最喜欢最喜欢,无与伦比地喜欢。但是他觉得他所谓的喜欢或许和长孙子钧口中的喜欢是不一样的。长孙子钧所说的那种喜欢……或许是道侣之间的吧。
道侣吗?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结一个道侣,但如果长孙子钧非常喜欢,他也没什么意见——反正他是从来没想过要和长孙子钧分开的,多结个灵犀契也没什么不好啊!
“子钧,你干嘛不理我?”
长孙子钧终于翻过身来面对着他。
易希辰道:“虽然你中了魔障之后变得怪怪的,不过……唉,不管那些,反正我也很喜欢你。”
长孙子钧缓缓摇头:“不一样。”
易希辰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立刻接了下去:“我知道,你说的是道侣的那种吧?对我而言,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师兄,是我朋友,是我大哥,也可以是……嗯,道侣。虽然我以前没有想过,如果我要结道侣的话,除了你,我不会找别人。”
没等长孙子钧开口,他又道:“我这么说可能怪怪的,可是我能感觉到你最近好像……也不能说是不开心,就是我能感觉到,你在忍耐。我知道你想照顾我,我也是一样的,不想你总是……哎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我也很喜欢很喜欢你。我愿意跟你结道侣,双修……还是算了。”
长孙子钧依旧道:“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易希辰茫然。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话是不能摊开说的,说了也不会生气,因此长孙子钧那可笑的魔障,他知道以后也没有真的动过气,反正不管长孙子钧怎么说他都不可能生孩子。然而现在,有些话,长孙子钧显然藏着不愿说。
所以他继续追问:“为什么不一样?”
突然,长孙子钧挪了过来,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到他们能够互相看见对方的脸上有几根汗毛,近到他们的嘴唇之间只有一层纸的距离,只要他稍稍动一下嘴唇,他们就会接上吻。
易希辰下意识想往后躲,但他忍住了没有动。他想这应该就是长孙子钧在告诉他到底哪里不一样。
长孙子钧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扫过易希辰的鼻梁。他的目光,落在易希辰的唇上。
子钧要吻我了。易希辰心想。他的心跳加速,屏住了呼吸,克制着自己心底小小的恐惧和不安,没有躲开。但他微微抿起了嘴唇。
然而长孙子钧并没有吻他,就只是保持着这样近的令人不安、心痒、茫然的距离。他的视线从易希辰的唇上挪了上来,开始注视易希辰的双眼。
他们就这样互相凝视着,清澈的眼睛里只有对方。
从困惑到不安到茫然到入迷再到困惑,他们也不知这样看了多久,易希辰复又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