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掩盖在不周山山体上的那一层雪被,长年累月下来,也沾染了神山的灵气,故而在陈员外的鉴赏会上,宋阮的那道清蒸桂鱼一致获得了众人的喜爱,其中的原因就是作为主食材的那条桂鱼,在不周山雪水里自由自在地活了好些日子。
“若是我捉来一只双头花雌鱼,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六……”
杨苑眼中含笑,悄然地捉住了宋阮的手。
他轻轻地笑道,“你打算给我什么奖赏呢?”
第64章
对于宋阮的愿望, 杨苑从来都是有求必应、说到做到,这一次的双头花鱼养殖场也是一样。
上次他从刘掌柜那里抢过来的珠宝箱还没完全用完, 他索性用这些东西买了一处房屋,这屋子没别的好、里面的陈设都是极其破旧的, 但是杨苑就只看中了一点——房屋里有一片人工挖凿的大池子,因为没有人打理,所以已经荒废了许久,里面全是泥巴和碎叶。
不过也正因它是干涸的,所以不需要费力地把水从里面抽走,只要叫人来打扫打扫就行。而且这里还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它是私宅, 只要叫仆人们看守好, 一般人是不能闯进来的,这也极大地增强了养殖池的隐蔽性。
解决了场地的问题,杨苑又去了一趟东海, 那里盛产蝠鲼,这个季节经常会出现在东海区域。而且东海灵气比较充盛,养出来的蝠鲼往往会比别处要更好一些。
杨苑踩在一望无波的海面上, 像是如履平地。他一身白衣,带着咸味的海风徐徐地吹了过来,将他的衣摆吹出了浪花翻滚的形状。若是一阵急风,海水便带着晶莹剔透的白色泡沫不轻不重地涌了过来, 泡沫溅在他的脚上, 打湿了他的衣角, 在上面留下了隐隐约约的水渍。
在他脚下,透过澄净透蓝的海水,是一大片五彩斑斓、美丽又壮观的珊瑚礁,在那些礁石之间,时常有成群的蝠鲼从中穿梭,欢快地捕捉着自己的猎物。
杨苑双手环胸,冷眼审视了一会儿,还是摸了摸下巴,从里面挑了两只体型偏小、不太强壮的雄雌蝠鲼,一手提着一只蝠鲼的尾巴,哒哒哒地驾着霞云回家了。
他回来的时候,宋阮正拿着小玉净瓶往大池子里倾倒,水渐渐地漫过了池底,慢慢地能没过小孩的膝盖……
宋阮蹲在池子边,一边倒水一边发呆。
看门的下人他已经选好了,是宋家的家生子——四个年轻气壮的小伙子,从前还服侍过他一阵子。他一开始还担心这些青年年少气盛、干不来这些枯燥无聊的活。但是没想到几个小厮都很踊跃,在宋阮再三强调了是去守一间空宅子后,也依旧积极地不得了。
这些小年轻的算盘也打得挺好,看大门这样轻松的活,离南山饭馆又近,他们换班后还能去那里蹭一顿饭,毕竟宋阮的手艺现在快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在京城,你要是没听说过也没去尝过南山饭馆的菜,就实在不算是个京城人。
现在池子是收拾好了、看门的人也找好了,只差杨苑把蝠鲼带回来了。
宋阮想到这里,心里又开始摇摆不定了起来。
“噗嗒——”
他心不在焉地蹲在那里,忽然冷不丁地被溅了一身的水珠。
宋阮惊呼了一声,本来还以为是哪个调皮的孩子闯进来恶作剧了。但是他转过头去一看,正正巧地看见了两只一左一右地被杨苑倒提着、还不断翻腾扑棱的蝠鲼。
宋阮:“……”
比起宋阮,杨苑身上才叫狼狈。
他去时衣冠整齐、风度翩翩,回来时身上被这两只蝠鲼溅了一身的水珠不说,还沾染了一股不太好闻的海鲜味。回来的时候他都没脸去叫宋阮的名字,怕他闻了那臭味嫌弃自己。
杨苑忿忿不平地甩了甩手上的双头花鱼,这两只脱水了这么一会儿时间,居然还是活蹦乱跳的,没死也没晕,一个劲儿地扭来扭去、用宽大的三角形胸鳍疯狂地拍打着把它们吊起来的坏人。
“……”
杨苑再也忍受不了这些臭鱼了,黑着一张脸、两手一甩就把它们俩给甩进了池子里。
“!!!”
宋阮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跑过去看它们受伤了没有、有没有磕在池壁上。
谁料这两只蝠鲼刚才还又凶又害怕又委屈,被丢到不周山水里后,像是知道了这水质与以往的海水不同,虽然没有咸味、但是似乎对它们的身体很有益处。
于是这一对鱼立马翻了个身,展开了自己的胸鳍、欢快地池子里游来游去,时不时地还跃出水面,高兴地叫两声。
“……”
宋阮难以直视这俩鱼犯蠢,他别过头去,低声问杨苑,“怎么选了这么……这么蠢的?”
杨苑到现在都感觉自己头发上都沾着又咸又熏的海鲜味,他咬牙切齿地回道,“我看了好一会儿,想着选两条小一点的,把强壮的鱼都放回去,它们族群也能兴旺一些,所以捉了两只最小的最弱的双头花鱼。谁想到这么能折腾!”
他又哼了一声,仍觉得不解气,“你的佛跳墙什么时候做?我亲自给你割鱼翅!”
“……”
宋阮暗道怎么忘了这边的主也是个小孩子脾性,得顺着毛哄他,“你和那蠢鱼计较什么?它左右横竖不过是道菜,你和它们来气,不是跌了份嘛?”
他是故意要损蝠鲼来安慰杨苑,谁料他口中的那俩‘蠢鱼’似是听见了他的话,很是不满地从水中抬起一个头,冲他叫了两声。
“……”
里外不是人的宋阮只好假装没听见,又拉着杨苑的手开始转移话题,看似真切地说道,“我记得蝠鲼的力气可不小,它们在你手里扑棱着打倒你没有?疼不疼?”
一看见宋阮温柔又担忧的眸子,杨苑便什么气都消了,他哼哼唧唧地在宋阮耳边嘀咕,“疼、怎么不疼?我又不是石头做的,你看看,我手上都有红印子了。”
宋阮闻言,把他的袖子卷了上去,看见一条白白净净、强壮有力的手臂。
“……”
宋阮抬起头,正好撞见了杨苑坦坦荡荡、理直气壮的目光。
他无语了片刻,看见对方还殷殷切切地看着自己,只好低下头在杨苑手臂上吹了两口气,又不痛不痒地给他揉了两下。
杨苑被他主动亲近了,心情非常舒爽,连和那蠢鱼的仇都忘得干干净净。
他还没忘记自己身上一股臭味,便隔着距离和宋阮撒娇,“饿了,跑了这么远,还看了这么久的鱼,还被鱼打,肚子都瘪进去了。”
宋阮无奈地笑了,抬起手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知道你饿了,早上什么都没吃就忙前忙后的……厨房里早给你备下吃食了,我去给你热热。”
他说完刚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你去家里洗个澡、再换件衣服来,记得别叫人瞧见了。”
宋阮之前顾及着杨苑脆弱的小心思,一直憋着没说。等到要去这屋子的厨房里热东西时,他转过身、悄悄地呼出了一口气。
在他后面听得一清二楚的杨苑:“…………”
所以,到底什么时候宰这两只臭鱼???
蝠鲼的繁殖期是每年的十二月到翌年的四月,宋阮也是蝠鲼到了后几日才知道这件事。他心里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为了保持给顾客的新鲜感,宋阮这几日一直在尝试新菜品,但是试来试去总是不尽如人意。
做菜就好像是学习一般,到了一个瓶颈,想要再走下去,是难上加难了。
菜品的事一直搁浅,宋阮郁闷之下,便去看蝠鲼了。
这两只蝠鲼虽然个头小,但是自来的那一日起,就异常地活泼开朗,没人的时候就两只一起玩;若是宋阮来了,它们还会得意洋洋地跃出水面、给‘看客’展示自己美丽、宽大的胸鳍。
“……”
每次都被溅一身水的宋阮这次已经吃了足足的教训,站在远远的高阁楼上看它们嬉戏打闹。
为了让他们更适应这里的环境,宋阮还央着杨苑去扛来了一片小型的珊瑚礁,也会带一部分海水过来、和不周山水混合,更可能地模拟蝠鲼原生态的环境。
不过自从上次杨苑去偷珊瑚礁、被记仇的蝠鲼追着扑了老远后,这小孩儿脾气的人就再也不来池子看蝠鲼了,甚至当着宋阮和蝠鲼的面、扬言他们下一次再会只可能在他夫人的小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