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却和唐潮想象的有不小的偏差,他虽然一开始有了困意,却一直都睡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方穆博的呼吸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绵长,想来是早已睡着了。
唐潮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过失眠的感觉了,但这次和从前都不一样,身边有另一个人在,他一点都不觉得焦虑。
于是唐潮又动作很轻地翻过来,小心翼翼地不去吵醒男人,面对面地借助窗外人造月亮的光芒,一点点地描摹方穆博俊朗的眉眼。
又过了一会儿,他用连自己都不太能听清的音量小声问道:“方哥,如果我们的行动能够成功,剧情真的消失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唐潮这样说只不过是因为这个怀疑在心中待得太久,急需一个渠道发泄出来,根本没有期待能得到回答。问完这句话,他勾了勾唇角,抱紧方穆博的胳膊,重新闭上眼睛,就要酝酿睡意。
“会的。”耳边突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一直也没睡着的方穆博闭着眼睛,嘴唇在他额头上帖了一下。
“我会一直爱你。”
第55章 监察者
一觉醒来,房间里还是漆黑一片,唐潮按开床头的电子钟,才知道已经早晨八点多了。
夏尔城没有白天,这对他的生物钟十分的不友好,方穆博还在睡,唐潮安静看了他一会儿,起床洗漱。
昨晚偷偷问了这么羞耻的问题还被发现了,唐潮着实郁闷了一会儿,但方穆博的那个回答让他雀跃,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至少在这个时候,唐潮是真的确定他的确是被方穆博疼爱着的。
在陈绍衡没有把监察者找出来之前,他们并没有其他事情要做,于是吃完早饭,唐潮便和方穆博一起在房间里用大屏幕打游戏。中途兰葵予和章铭也过来了,四人就问佣人要了几副牌,一起玩扑克。
晚上方穆博依然和唐潮一个房间睡的,当唐潮打开床头柜抽屉看到方穆博事先放进去的安全套时,就知道今晚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这种自己完全心甘情愿地过程唐潮也是第一次经历,事后他趴在方穆博怀里,余韵中平复着呼吸,听着方穆博略显急促的心跳声,突然问道:“方哥,万一把剧情毁掉之后你突然发现并不喜欢我,那我们要怎么办?”
“不会的。”方穆博揉揉唐潮头发:“我的心我自己清楚。”
“那不一定,剧情到底有多厉害我们都体会过,就连姜佑那种只对女生有感觉的人都能喜欢上我,更何况你本来就喜欢男人呢。”唐潮撑起身子,眼中神色坚定:“不然这样吧,我们摧毁剧情回到原本世界后,如果到时候你发现你还喜欢我,那就过来找我,我在家里等到晚上十二点。”
“如果我等不到你,我就会删掉你所有的联系方式,我们以后……就再也不要见面了。”
陈绍衡并没有让他们等多久,第三天中午,他带来消息:监察者已经找到了。
之前陈绍衡并不知道有监察者的存在,被兰葵予一提醒,立刻就对从前一些奇怪的事情找到了解释,之前他和兰庭水在意识到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操纵他们行为后,想方设法的反抗过,也成功过,但最后却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既定的命运。
现在想来,就是监察者在其中作用,更改了他们行为造成的剧情偏差。
陈绍衡从第一次意识到不对劲时起梳理,回忆当时所有细枝末节,试图找出不合常理的地方来,很快他就意识到,那个人到底是谁。
之后他又用了两天时间确定,为了引出监察者,他故意做出了违背剧情安排的行为——撤销了对兰庭水所有的缉捕令。
按照原剧情的安排,他应该会一直坚持不懈的寻找兰庭水,直到某一天,剧情让他们再次相见,继续后面的种种故事。
但现在,陈绍衡打算向外界宣布他已经找到了想要找的人,不管他是把唐潮当成了兰庭水也好,或是什么其他,反正他现在不再想要寻找那个离开了他的爱人了。
在将要撤除缉捕令的前一天晚上,安静的夜里,陈绍衡的书房门被人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人影闪身进来,悄无声息地走到陈绍衡桌前,上面正放着第二天一早就要发布下去的文件,对兰庭水缉捕的撤除命令,右下角已经签上了陈绍衡的名字。
人影手中亮起暗黄色的光芒,照亮了一小片地方,它的手在文件上轻轻扫过,黄色光芒笼罩了整个文件,数秒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恍若从万里天穹传来的闷声传进它耳中,它无声地松了口气,知道这代表着剧情线已经自动做出了修正。
光芒从它手中消失,它转过身,正要离开,没有注意一个人影鬼魅一般从书桌底下钻出来,手中冰冷的武器刺破凝结的空气,直向它心口!
胸膛被贯穿的前一秒人影被惊动,以人类绝无仅有的敏捷侧身躲过,反手回击。与此同时书房的灯打开,章铭站在墙上的开关前,右手持枪,冷冷道:“站住,不许动!”
兰葵予唐刀一横,用刀面挡住那人的携带巨大力道的拳头,微微屈膝,稳住下盘,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正是陈绍衡最得力的手下,康丛。
康丛,不,监察者瞥了章铭一眼,无视了他手中的枪,身子一矮就要冲向一旁的窗户,兰葵予没有拦他,在监察者接近窗户的那一刻,章铭开枪了。
子弹打中了监察者胸口,噗的一声带起一丛血花,然而监察者的身形只是踉跄一下,继续冲向窗户,胸口的血洞自动愈合。
他想要借此逃脱,反正这个世界的武器无法伤害到身为高维存在的他,就算受了再重的伤,他都可以立刻愈合,从六十七层摔下去也一样。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他翻身出去的刹那,一个金属光泽的小东西从斜下方刺进了他心脏。
陈绍衡蹲在下一层的窗框上,一手扒着窗台,将游标卡尺的深度尺捅进了监察者心脏,血喷出来,溅到他脸上,带着复仇的快意。
监察者发出一声惨叫,兰葵予和章铭同时从窗户内探出身,一人抓着他的一条腿,将他重新扯回书房。
陈绍衡闭了闭眼睛,将沾满鲜血的游标卡尺收紧口袋,两手攀着窗台,在凛冽的风中,从六十七层的高空翻身进去。
早已等候在门外的唐潮和方穆博听到监察者的惨叫,赶忙推门进来,他们早就从陈绍衡那里知道可能是康丛,没有表露出丝毫惊讶。
康丛伤得很重,陈绍衡拿一下准确无误的刺中了他的心脏,血流了一地,眼看挣扎就这样微弱下去。
方穆博伸出手,章铭收了枪握上去,另一只手牵住死死盯着康丛面色阴沉的兰葵予。唐潮不敢耽误丝毫,立刻把十字架咬在嘴里,一手牵着方穆博,一手牵着陈绍衡,发动了传送。
监察者浑身发出明亮的黄色光芒,和十字架上的紫光辉映,交融,化作奇妙的洪流将五人的身影吞没。
眼前再次清晰时,唐潮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昏暗的房间中。
房间不大只有一扇窗户,书桌放在正中央,笔记本电脑摆在上面,屏幕发出的光照亮了前方一小块地方。
除了他们五个之外,房中没有其他人在。窗户开着,风从外面吹起来,微微吹动了两旁暗色的窗帘。
经过之前那么多次练习,传送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唐潮绕到桌子正面,看到15.6寸电脑屏幕上正一行行地飞快跳转着文字。
似乎有一个他们无法看见,无法触及到的存在正坐在跟前,用双手不断敲击着键盘,写下那一段段话。
唐潮知道,那就是所谓了“作者”,创造了他们,和他们的故事的人。
唐潮招呼陈绍衡过来:“文档应该就在这里,你要不要来找兰庭水的下落?”
陈绍衡深吸口气,走到电脑前,握住无线鼠标,开始一个个的点开文稿箱中的章节,浏览那些书写着他们过去命运的文字。
突然陈绍衡双手剧烈颤抖起来,唐潮吓了一跳,抬手按住他肩膀,听到陈绍衡掌中清脆的咔咔声,他几乎要把鼠标捏碎了。
我开心吗?陈绍衡无声地剧烈喘息,多少个夜里,兰庭水的这句话成为他永远无法摆脱的梦魇,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
他从来,从来都没有想伤害过他。
唐潮和方穆博对视一眼,轻声催促:“别磨蹭,快点找兰庭水的下落,这里的维度太高了,我还不知道能在这里待多长时间。”
陈绍衡一言不发,将页面下划。
陈绍衡猛然站起来,看向兰葵予:“你家乡在哪儿?”
第56章 圆满
就算再不待见陈绍衡,兰葵予还是立刻脱口而出:“瓦尔基里,64区,382号街道,A812。”
“庭水就在那里。”陈绍衡冷硬的眉眼间不由得染上了焦躁:“我去找他。”
“先等一下。”唐潮重新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从陈绍衡手中拿过外壳已经被捏烂了的鼠标,“还得更改剧情,我想想……要怎么改?”
这时方穆博过来,站在他身后,俯下身双手放在键盘上,唐潮便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看着方穆博打出一行字: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方穆博移动鼠标,点击左上角的“保存“键。
在他鼠标按下去那一秒,空间剧烈波动起来,无数文字从屏幕中飞出,这些黑色的宋体字在众人的注视下从窗户飞向天空,紧接着墙壁剥落,色彩逐渐消失,一切的一切缓慢化为纯白。
世界从极远处的天空开始崩塌,唐潮胸前的十字架爆发出耀眼光芒,温度灼热,唐潮知道这里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大喊道:“要回去了!”
十字架温度越来越热,很烫,唐潮不得不捏着绳子不让它贴在皮肤上,他意识到了什么,对陈绍衡道:“十字架估计撑不了多久,我先把你送到你的世界,我们就直接回去了!”
兰葵予上前一步,犹豫着想要说什么,身旁的章铭察觉到她的意图,攥住她手腕,认真道:“跟我走吧。”
兰葵予和章铭对视数秒,又看了眼唐潮,唐潮手中的十字架热的几乎快要把绳子烧断了,他轻轻点了下头,道:“无论你想回到哪里,我都会尊重你的决定。”
天空已经彻底化作纯白,那些文字从屏幕中飞出来,化成片片灰色,最后不知所终。兰葵予望着逐渐褪色变小的世界,深吸口气,退回到章铭身边。
“照顾好我哥。”她对陈绍衡道。
陈绍衡点点头,和唐潮视线对接的那秒他伸出手,唐潮对他笑了下,碰到他的手指。
陈绍衡的身影在一瞬间从眼前消失,飘动的窗帘在同一时刻化作纯白,这一小块地方成了唯一具有色彩的板块,唐潮握住方穆博和章铭的手,而章铭紧紧抓着兰葵予。
紫色光芒爆开,最后一丝色彩也彻底消失,纯白空间中只剩下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孤独的在正中央。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黯淡下去的屏幕突然亮起,文稿界面上字母蹦跳,最后成了一句乱码,停在了一个句号上。
唐潮坐在自家沙发上,头晕目眩。
十字架在他传送回来的那刻碎作了齑粉,他再也没法传送到任何世界了,也就意味着无从知晓陈绍衡到底有没有找到兰庭水。
但他坚信,没有剧情的阻碍,从相爱的两人重逢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将会朝着最幸福美好的方向发展。
他回来时是傍晚六点半,天已经黑了,唐潮肚子有点饿,但他没有任何想要吃饭的念头。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坐在客厅里等待,没有开灯,掏出手机,一条条的翻看和方穆博的聊天记录,回忆着当初那些别别扭扭接受男人试好的时光。
中途他因为传送带来的疲惫无知无觉地睡过去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十一点半了。
方穆博还没来,甚至连一条消息都没有给他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时针越来越接近十二点,唐潮不可抑止的感到焦虑。
方穆博怎么还没来?是不是……
他的心逐渐沉了下来。
分针和时针在十二点处重合,秒针无声的转动,手机屏幕上代表时间的数字变作00:00,日期更新了一天。黑暗中唐潮他摊在沙发上,取下眼镜,闭着眼揉了揉眉心,心中酸涩无比。
都结束了。
微信上依旧没有方穆博的消息,唐潮自嘲地笑笑,强撑着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他不知道自己今晚到底还能不能睡着,不过管他呢,至少以后,再也不会有奇奇怪怪的事情缠着他了。
他本来以为他并没有多喜欢方穆博,毕竟从动心的那一刻起到现在,所过不过一个月而已。
但洗脸的时候他还是哭了,唐潮双手撑着洗手台,望着镜子中哭的双眼通红的青年,狼狈地骂了一声。
丢死人了。
十分钟后唐潮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感觉自己已经被掏空了。
这下他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心如死灰。
方穆博的那些温柔,那些宠爱,那些甜言蜜语,到头来都是假的。
他至始至终,没有被任何人真心爱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唐潮迷迷糊糊又睡着了,他做了梦,记不得内容,但梦里哭的很凶,于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时脸上还满是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