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千想不如一见,脑海中的假想在真正遇见的时候化作一股热泪冲到眼眶,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扶艳不是情绪容易失控的人,但面对萧念稚,他屡屡触到了崩溃的红线,他就是想他,就是想拥抱他,就是想看见他,就是想,又能如何……
半晌,扶艳缓缓转过头来,迈着僵硬的步伐,似乎沉浸在不敢相信的幻境里,喃喃开口:“师父……”
萧念稚感觉每次见他的时候他都在哭,十三岁的时候哭,十六岁了还哭,一点也长不大。
他一哭,萧念稚心都化了,脑中想好的各种没脸没皮的无赖话都梗在心头,呼之不出。
眼中脑中就只看见扶艳了,他走过去,靠近,站定,说:“又哭?没点长进了?”
扶艳此时千言万语出口只为一句,哽咽道:“师父你骗我,你说过会再来看我的,我等了三年,你都没来。”
拼命抑制住的泪水话一张口就滚了下来,来势汹汹。萧念稚笑笑,摸摸他让他不要哭,接着说:“这不怕耽误你求学嘛,三心二意怎能学好?”
萧念稚抹掉扶艳一下又一下止不住的眼泪,叹了口气。而他又怎能告诉他,万魔之战那次,魔物穿胸一劫让他生生昏迷了三年,若不是南宫府,恐怕他早就死了,人间不死不灭的仙君或许在那时就寿终正寝,命到了尽头。
“三年了也长大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为师不是来看你来了么。”
扶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三年树立的剑持于手,不破不立的寒霜形象这一刻毁的渣都不剩。哭成泪人的他正一个劲儿的往萧念稚怀里钻,一副求安慰的样子。
“师父,你真狠,三年时间说不来就不来,我等的都快死了。”
最后一句话差点没绷住,萧念稚忍住不笑,“小姑娘似的,这不,三年了,我带你回去了。”
扶艳仰起头问:“回南宫府吗?”
萧念稚:“那还能去哪?”
扶艳摇头:“不,师父去哪我就去哪。”闷了一下,道:“师父知不知道每次颜谷初春掌灯之时,我都会祈愿,希望你能来看我,今年终于有点儿灵了,不然,下次颜谷初春掌灯我非得刺穿了那游船不成。”
“那颜谷掌门还不得气疯了。”萧念稚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扶艳一口气到底:“我不管。”
两人说着说着各自情绪皆平复下来,萧念稚拉开无尾熊扶艳,说:“等会去给颜掌门通个信,我们就回去了,那个,甘遂也捎上。”
扶艳点点头,哭的腮帮子有点酸,盯着萧念稚看了几秒,看的后者发怵,他问:“师父,为何三年的时间你一次都没来?”
萧念稚转了转眼睛,笃定说:“还不是让南宫那边发现了,严加看守,关了我三年呗。”
说这话,萧念稚心里也过不去,心里不停地道歉赎罪。人这一生,说谎无数,不差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谎,只求别追问圆不了谎。
他真怕扶艳一根筋问到底,赶忙转移话题:“上次送来的松猫呢,你不会给饿死了吧。”
“没有,让甘遂帮忙照顾了。”
“呵,甩锅给别人,你过得挺自在啊。”
“……”
下午,扶艳在前面带路,萧念稚去见了颜世初。
萧念稚相貌堂堂,行事做事,颜世初都有所耳闻,只见面时不觉惊讶,谈吐之间也散发着与世无争的豪爽之气,尚有敬佩之情。
“多谢颜家对南宫的扶持,扶艳这几年添麻烦了,如今三年之约已到,人我带回去了,也望颜谷的所有人一切皆好。”
萧念稚拱手行了个礼。颜世初回礼说:“萧仙君客气了,南宫和我族是世交,应该的,不必客气。”
萧念稚从怀里掏出一份请帖,道:“过几日是南宫掌门的即位十周年礼,不知颜掌门可否赏脸前去。”
颜世初接过请帖,笑道:“自然去,说来也挺久没见南宫乘了,也不知八墟宇山的玉兰开成什么样了。”
“吾等在南宫府等候。”
萧念稚说完,礼节行礼,领着扶艳和甘遂出了门,在颜谷子弟注目下下了山。
与君懒洋洋地趴在扶艳的肩膀,小小的呜咽了一声,又睡了过去。
甘遂一路上兴奋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仙君仙君,我在颜谷也学到了很多东西,不过没学剑招,但我学了药理。”
萧念稚满意地点头:“挺好的,咱们百草堂后继有人了。”
扶艳暗暗白了一眼,拆台说:“她连与君是吃撑了还是生病了都弄不清,还后继有人?”
甘遂涨红了脸,羞道:“哥哥,我会治人。”言下之意,到动物身上就不行了。
萧念稚打圆场,给了一个万能台阶下:“咱丫头还小呢,等到了十六岁比百草堂那一窝老头还不厉害?”
扶艳沉声:“师父,我是永远不会比你厉害的。”在他心中,萧念稚是无法超越的存在,就算他有能力,他也不允许自己将来比萧念稚厉害。
扶艳长高了,只比他矮一点点,这话是凑在他耳鬓说的,呼出的气有点痒,不知为何臊的他脸通红,忙偏过头,道:“日后再说,日后再说。”
甘遂笑眯眯对着他俩,像是看出什么来,脸竟然也红了。
——
不远处的楼阁上,一黑衣男子站立其上,眉眼似乎停留了山间明月,看之有味。
身旁一着青衣同样俊俏的男子说:“无伤,日子快到了。”
温筠勾笑:“是啊,人都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念稚:有种不好的预感
温筠:哼
扶艳:一天天的不能消停会吗
是的,高潮总是来得如此突然迅猛
第23章 小楼听曲
扶艳身上有股气质, 是三年前没有的, 萧念稚看他坐之大雅, 站之昂首,神色飞扬, 容貌俊秀, 跟之前完全不是一个样。
很久没有好好看看他了, 萧念稚坦然不掩饰自己的想念,那个黏着甩不掉的小孩真是越来越好, 向高山之殿前进了。
“这几年你在颜小眼儿那都干了些什么了, 说来听听。”
扶艳瞳孔一缩, 不明所以, 问:“颜小眼儿?”
萧念稚抬手给青萝换水的姿势停了下来,说:“就是颜世初啊, 你没看见他眼睛很小么, 南宫乘的眼睛都比他大,都是世交, 差别还挺大。”
扶艳听他这番解释扑哧一笑,说来他在那待了三年,还真没注意颜世初的眼睛到底有多小,萧念稚这么一提醒, 好像还真的有点小, 小到他面对颜世初的时候几乎忘记了他还有眼睛这回事。
“师父这话要是给颜掌门听见了,会不会率领门下各方子弟来讨个说法。”
萧念稚无所谓:“他就算率领千军万马把我这踏平,他还是颜小眼儿, 把我绞了就能改变他眼睛小的事实了吗?”
扶艳心情愉悦地绕过一排青萝瓶子,走近萧念稚身边,拂衣袖为他擦汗。
“师父说的有理,不过颜掌门眼睛是大是小跟我没关系,在我心里只记得好的事情。”
“哦?”萧念稚挑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扶艳凑他凑得极近,萧念稚的丝缕头发刮到了他的脸庞,戳的他脸上痒痒的。
他不是第一次跟扶艳靠的这么近,心跳加快,身体不自然的颤抖好像预示着扶艳靠过来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让他十分慌乱。
“师父的眼睛是全天下最美的东西,脉脉含情,渐开秋水,我在颜谷的三年里经常想起您的眼神,那样,不加防备地看着我。”
后面一句话说的轻,又暧昧极,暗言明骚,萧念稚又有种被苏的外酥里嫩的感觉。
为了掩盖心虚,他提高了音量,假意批评他说:“你在颜谷不好好学习,你想我干嘛?”
“因为我喜欢你,”扶艳直白地说出来:“我爱你,师父。其实,我更想直呼你的名字,我想和你在一起。”
萧念稚噎住,动了动嘴,不知道说什么,他以为时间过去的久了,扶艳会忘记这一茬,哪想刚回来他又说这种话,还那么,就敞开了说出来。
“颜谷没有好看的姑娘?把你闷坏了?”萧念稚有些懊恼。
“我不知道除了师父,还有谁配得上好看一词。”
萧念稚鸡皮疙瘩掉一地,正想撤身躲开却被扶艳一手抓住手臂,拉回来,盯着眼睛,认真的问:“师父为何要逃避,师父对我不是也有一点喜欢的么,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保护我,心疼我,难道没有一点喜欢?”
萧念稚想世上没有师父不护内的吧,但想是这样想,到底没说出口,他垂着眼眸,似是默认了扶艳的说法。
扶艳瞬间高兴起来,说:“既然师父有一点喜欢我,为何不能接受我,我会好好努力,还有听师父的话,我会让他们对我刮目相看,不负你。所以,”他顿了顿,眼里闪烁着明亮的星辉。
“请你也爱上我。”
他不求单纯的喜欢,那样太不固定,且随时因为一些风浪化为厌恶,他要的是长久的陪伴还有忠贞不渝。
萧念稚还是无法确定扶艳的喜欢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迷茫的误区,说实话,孤身一人,最害怕的就是被爱与背叛,因为何时何地,都分不清真假。
谁会希望那么久了,好不容易有人爱,却只是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阿艳,你知道何为喜欢,何为爱吗?”
扶艳笑了笑:“爱而得之,死生契阔,爱而不得,生不如死。”
“你……”
“师父,对有些人来说,爱就是一种执念,得之生,不得则死,纯净高洁,比任何事物都要简单。”
没有权杖与利益的交换,没有阴谋与血汗的争锋,亦没有欺骗与背叛的虚假,就是为你为我,化为信仰,向死而生。
扶艳从开始就看的清楚,他明白自己要什么,他亦明白将来没有任何能改变他对萧念稚的爱,不论对方问多少次,他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我爱你,是认真的。”
这一刻,萧念稚是有些松动的。
他忽然这么想,是男是女没关系,是爱是恨也没关系,只要是扶艳就好了。
成天扭扭捏捏,想这想那,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跟个姑娘家家矫揉造作,还烦不烦了。
“那等过段时间,我出庄进城找点算命的活做,赚点银子。”
扶艳不解:“赚银子干什么?”
萧念稚眉川闪现,骂道:“成亲礼服,聘礼,彩头不要钱啊,不赚钱出去偷吗?”
扶艳先是一愣,恍惚回神不停地喘气,眼神扑朔,是紧张还是激动,掺杂各半,语速不稳,说话也不顺溜。
“师父,你,你说的是,是真的?”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为师从来不说假话。”
话说完,萧念稚突然被他一个猛子抱住,扶艳基因优秀,身高还有往上长的趋势,他现在与萧念稚相拥,就已经达到肩并肩,脸贴脸的程度了。
这弄的,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吧。
萧念稚管不了了,他无处安放跳的咚咚的心跳不加掩饰地从两人紧贴的胸膛传出,其中炽热与欣喜,二人独享,唯二人相惜。
“念稚,我爱你。”
萧念稚慢慢回拥他,手臂温度汲取安心。
“好了,心上人,我知道了,现在能不能先换完青萝的水呢。”
扶艳恋恋不舍地又简单抱了几下他,最后偷腥似的亲了一下萧念稚的额头,吻在三雨点额处,滚烫。
“德行,占便宜挺乐啊。”
扶艳卖乖地凑上前,说:“你也可以亲我一下,我不在乎,随便亲。”
萧念稚嫌弃走开,哼着扶艳没听过的曲调换水去了。
——
后来几天,扶艳剑也不练了,整日也不光明正大地偷看萧念稚。同南宫掌门开会时,他躲在门外镂窗那看;外交同门游赏花园时,他躲在树后偷看;晚上睡觉,他直接不回自己的屋子,赖在萧念稚的寝殿不走了。
萧念稚几天下来被他的热情弄得精神极差,走路都在打盹。
扶艳赶忙上去搀扶:“师父,累了回去休息吧。”
萧念稚打着哈欠,睁不开眼睛:“怪谁?”
扶艳哂笑:“怪我怪我。”他不经萧念稚的同意直接将他打横抱起来,塞到床上补眠。
——
为了迎接南宫乘掌门之位即位十周年,萧念稚跟着帮忙竟然累病了。
甘遂刚好过来萧念稚寝宫,给他把了脉,发现他的灵脉曾受过严重的损伤,而过于劳累引发了旧疾。
扶艳心慌意乱,甘遂让他不要着急,匆匆去了百草堂找了点药材煎药调理。
萧念稚头晕了好一会,睁眼醒来看见扶艳满脸担心,宽慰道:“就是没睡觉,没什么大事。”
扶艳自然不会信他瞎说,“师父,你是不是受了伤,甘遂说你灵脉受过损,何时的事?”
萧念稚自知早晚瞒不住,灵力空洞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他也没打算瞒下去,不过说不说真相还握在他手中。
“没有,祖祭献灵那一次,伤了点。”为了避免这人胡思乱想,他又加了一句:“没大碍,不会死,不用担心。”
“师父……”扶艳痛恨那时自己一无所知,不如现在明德事礼,事成定局,力不从心。
萧念稚理顺他的毛发,轻声说:“没事,从今以后,还不得劳你护着我了。”
扶艳猛点头,似要把空气怼个穿。“阿艳誓死保护你,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情真意切如此,当如登冰山之难。
——
时间一转,很快就到了南宫乘的即位周年之礼。这天,玉兰花开的旺盛,府上也迎来了不少江湖名门望族。
内部外部都热闹的很。
甘遂担心萧念稚身体跟不上,熬了好几种药给他补身子,哪想这萧大仙人脾气大的很,说不喝就不喝,扶艳软磨硬泡都不管用,追着人满院子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