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要状告之人,就是堂上的死者!”这句话一出,全场哗然,怎么回事?竟然有人要状告死者!
县令也吓了一跳,怪不得诚王说无妨,看来他是早就知道了这回事。
“你有何证据证明死者就是当日在船上将你捅落水中之人?”
“当日小人与他搏斗之时,曾经在他左手手腕上咬了一口,而后被他一脚踹进河中。”
县太爷命令仵作去查看,结果真的发现了他左手手腕上有一个咬痕,已经淡了,可见当日季远山其实没什么力气咬人了,因为他刚开始就被捅了一刀。
现在已经可以认定这三寸钉是水匪了,那么他所谓的兄长,一定就是他的同谋了!
大家不明白事态的发展为何是这样的,明明之前是吃了东西死人的案子,现在竟又变成了这死人是河道上的水匪,竟已劫杀多人,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县太爷派人去他们住的地方搜查,找出了好几个包裹,这里面也有一些户籍证明类的东西,这些人都惨死在了这三寸钉的手上。
丁四见证据确凿,只有俯首认罪。他原本还想嘴硬不说,但夹板一上,他也只得把怎么伙同三寸钉诬陷章家小店的事情说出来。
当季远山知道他是吃了自家的梅子干才身体虚脱被丁四害死的时候,心里只有一句话,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这梅子干是给他怀孕的夫郎吃的,他自怀孕起便一直通便不畅,问过大夫之后,大夫特意在酸梅干里加了一些润肠通便的药粉下去,并且让他谨记,一日只准给夫郎吃三粒即可,不可多食,多食伤身。没想到这三寸钉竟然食用了这么多,真是恶有恶报!
章家小店的罪名洗脱了,二舅妈被当场释放。季远山的冤屈也诉了,但是他当日记得想杀他的人说过,他们兄弟四人,那还有两个人呢?
县太爷听见还有两人在逃时立刻皱起了眉头,他想了想,便吩咐捕快们全县戒严,对于所有进出城门之人都要清查,没有户籍证明的一律带走。
……
二舅妈把牢里的东西都送给了那群女子,然后跟着大伙儿回家了,一大家子人,装了两车子,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家里已经准备好了火盆和柚子叶水让她去去晦气,虽然说没怎么样,但终究在监牢里过了一夜。监牢那种地方冤屈多了,一个弄不好便会冤孽缠身,到时候就要走一段时间霉气了。
第121章 作坊
章家小店的生意如章树所想冷淡了下来, 除了几个熟客和一些不知情的人, 其他人都不往这边来了。
有那不知情的人也会询问为何他们一下子就门庭冷落了, 得到这里死过人的消息之后, 第二回也不来了。
章树听二舅妈他们说了情况之后,就决定先把店关一段时间,等人们淡忘了这件事再来。虽然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但是坏名声总比好名声传的更快些, 单就门口死了人这点, 已经足够让他们避讳了。
清早,官府在四个城门外都贴了告示, 把那两个水匪害过的人的名字籍贯都写了上去,让来往的路人看清楚, 如果有认识的, 就回家去帮忙通知一下, 免得家中亲人还在殷殷期盼游子归家。
季远山因为搭上了诚王的船幸免于难,他身上虽然还有伤口, 但因为惦记家中夫郎孩子,所以坚持现在就要走。
县太爷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回去养伤, 接下来过来认尸的都有一次抚恤金。
没过多久,就陆陆续续有人来认尸了。尸体是官府派人去打捞的,这三寸钉他们作案有个特点,喜欢在老地方作案, 就那个芦苇荡中, 沉了五六具尸体, 都快泡烂了。
来认尸的有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有正值佳期的新妇,还有懵懂的幼童。大人们俱都以泪洗面,肝肠寸断,唯有那孩童不知事,兀自把玩着手上的草编蚱蜢,嘴里还嘟囔着,“爹爹,起来给我编虫虫!”
孩童天真的话语更加触动了大人们的心,周围的衙差都忍不住将头扭转过去,不再看面前这副场景。
诚王一直没走,还有两个水匪没抓住他心里担心,这些人穷凶恶极,只到这里两月,便已犯下这么多起案子,若是他不留在这里施压,恐怕县令懒待,到时候又不知他们会犯下什么事。
由于城中禁令下的确实快,所以乌老大和赵老二确实还没出城去。亏得那丁四是个忠心不二的,即使大刑加身,也没把这二人的长相供出来。要是换了三寸钉那个人,估计他们现在已经去官府大牢做伴了。
但这不代表他们就能逃出生天,因为衙差一直在他们原来租住的地方打探,差不多也把他们的长相拼凑出来,在城里城外张贴了很多画像,还到处宣告他们犯下的案子,提示百姓们千万不要一时心软害人害己。
这两人就有如过街老鼠一样,走到哪里心慌到哪里,最后他们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藏在了倒夜香的恭桶里,被人用推车推出了城。
幸亏倒夜香的一直都是两人结伴的,如果是一个人,绝对会被杀了。但从夜香里突然蹦出了两个人也叫他们惊慌不已了,联想到近日传的沸沸扬扬的水匪,他们把手一撒,大叫着往城里跑去,待官兵们前来,那两人已经消失无踪了。
水匪逃出城的消息立刻长了脚似的往外飞传,城外有钱点的老爷们人人自危,不是举家搬进城里避难,就是花钱找人保护。
老百姓们自发的组了巡逻队,一到晚上,便举着火把在村子里走来走去,以免水匪突袭。
章树他们的水头村也不例外,而且章家和李家只会更严密。章树上次一听说他们是水匪就明白了,估计是因为他破坏了他们的好事,一直怀恨在心吧。
这段时间,他把家里的狗留了两条在家,一条在前院,一条在后院,其余三条都贡献给村里的巡逻队了,毕竟狗比人更警醒。
乌老大他们确实就躲藏在水头村附近的山里,他们对待三番四次破坏他们计划的章树恨之入骨。特别是乌老大,这次丁四被抓,对他而言是很大的损失,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听话的狗了,这赵老二面目平平,心里却奸滑着,乌老大对他是有点提防的。
……
现在时值四月,以往田里的农活只有拔草抓虫,现在安阳县附近的发现村落都开始挖春薯了。
诚王赵宁晋现在还在这里,他自请出来巡视,为的就是脱离皇宫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所以自然是越晚回去越好。
听说这附近有个挺大的粉条作坊,他便起了兴致,想去看一看。粉条他也吃过,去年北方的皇商上供的贡品,其中就有粉条,吃起来爽滑弹口,味道倒是挺不错的,就是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县令知道他要去水头村看粉条作坊,自然不会不应,他点了二十多个人,让他们陪着诚王一起去。
诚王挥挥手,让他们回去,先不提他身边有两个高手,就说暗中护卫他的,也不下十人,何故要这么多人陪他一起去呢?
县令诚惶诚恐,生怕他出什么事,但是又没办法。确实,人家身边的两位爷出一个人就抵得过他这二十多个衙差了。他只能弓着身子送这位爷出门。
诚王十分接地气,说坐马车挡住光了,硬是要坐牛车。牛车一路摇摇晃晃来到水头村,诚王躺在稻草堆上,翘着个二郎腿,叼着根稻草,一副无拘无束的样子。
“王爷,前头有人来了。”一个骑着马的侍卫过来了,在诚王耳边轻轻说道。
诚王一个翻身坐起来,嘴里的稻草也扯了出来,一副大儒讲道的样子,端的是风清朗月,让偶尔路过的百姓们看了只觉自惭形秽。同样都是牛车,别人坐和自己坐还真不一样。
骑马跟在后面的一个侍卫隐晦的翻了个白眼,他们王爷毕生为名声所累,连王妃都不知道他的真面目,也就只有他们这些人知道了。
水头村也不是特别远,坐了两个多时辰的牛车,在诚王的老腰差点因为装逼而坐断之时,终于到了。
“去,给爷打听一下,那开作坊的人在哪?”诚王摇了一下手中的扇子,眼睛打量着这座小村庄。
侍卫去了一下子就回来了,“爷,打听到了,顺着小路往下走,前面有座青石大院,就是那开作坊的人家。”
他向村民打听的时候,那村民一脸高兴,八成是以为他们是来买粉条的了。
诚王走在前面,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那座青石大院。院门关着,但隐隐有人声传出来,看来大部分的应该在后院。
他走上前去,用扇柄敲了敲门,“咚咚咚”的响声一下子就让里面的人竖起了耳朵。
院子里只有章千金一个人、一条狗和两只小羊,章千金有模有样的把手中的最后一根青草塞到羊的嘴巴里,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小手,还学着章奶奶的样子在自己的小围裙上抹了一把。
他站起身,走到门前,狗狗一直在他身前,提防着可能出现的问题。
章千金踩在门边的板凳上,把门栓拉开了,露出一张圆乎乎的小脸,探头问道,“找谁呀?”
诚王在门外等了一会,忽听门吱呀一声开了,首先蹿出来一条黑狗,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然后是一张可爱的小脸,梳着包包头,软软的嗓音问他找谁呀?
“敢问小哥儿,你家可是做粉条生意的?”
诚王笑眯眯地问道,看上去就像一个诱哄孩子的怪伯伯。
“是的呀!”章千金不愧是抓周抓到算盘的娃娃,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阿爸和爹爹每次坐在一起说粉条的时候他都也坐在旁边。
诚王还想问,门里传来一个声音,“千金,是谁来了呀?”
“太奶!”章千金把头转回去,兴奋地叫道,“伯伯哦!买粉条哟!”
买粉条,有钱,存起来!
章千金是个不爱花钱的小孩,家里的长辈有时候会给他铜板,他看见别的小孩去买什么叮叮糖,买什么糖片,买小风车什么的,从来都不凑上去。
他有一个大竹筒,是他外公帮他拖回家的,然后舅舅自己学了雕刻,帮他雕了一只小猪上去,虽然有点丑,但是他还是很喜欢。
爹爹在上面用刀开了一个小口子,可以放一枚铜钱进去,他最喜欢的就是抱着竹筒摇一摇,听一听里面发出的唰唰声。
诚王挑了一下眉毛,还挺会拉生意,一般人听了怎么也得买上一两斤回去。
当地人要吃是不拿钱的,都是拿春薯来换的,他们平常也不太吃,都是逢年过节家里来客了才会拿一些出来煮,反正这个东西也能放好久。
章奶奶牵着他走下来,然后把大门打开,看见那个客人时,还有点怔愣,这小伙子,也太有……太有气势了吧!她看了看外面,还有四五个人等着,一看就是有钱的,就不知为什么坐着一辆牛车过来,自从他家有马车之后,都不坐牛车了。
“老人家,不知老板可在,宁某确有一笔生意要做。”
诚王有礼貌地拱了拱手,十分谦逊的样子。
章奶奶连忙把他请进来,然后让一直再旁边打转的小狗去后院叫章树,又去厨房端来一壶茶,拿了两盘点心摆在石桌上。
正要招待他坐下,房里的章二宝突然哭了起来,他昨晚有些闹人,李木槿一宿没睡好,章奶奶跑他吵醒好不同意睡着的李木槿,就连忙进去抱他。章千金看着太奶进去,又看了看四周,院子除了他就还有两只小羊,那么他觉得他应该招待下客人,就费力抱来一条小板凳,摆在诚王后面,让他坐下。
可怜诚王七尺男儿,委屈自己跨着腿坐在一条小板凳上面,和对面坐着小木马的章千金面对面。
“伯伯,粉条好吃呀!”章千金卖力推荐自家的东西。
“那伯伯可要多买一些了。”
“嗯!”章千金连连点头,笑得像朵向日葵。
诚王看着他无邪的笑脸,想起了自家那个臭小子,天天就知道调皮,听说上次把太后的琉璃镜当照妖镜到处玩,害的这面金罗国上供的可使人毫影毕现的镜子打碎了,然后被拘在皇宫里抄了几遍宫规。
“你是叫章千金吗?”他依稀记得那位老人家是这样叫他的。
“是啊,我弟弟叫二宝!”他忍不住介绍一下他弟弟,比双胞胎更听话的弟弟!
“那你爹娘叫什么?”
“我爹爹叫章树!我有阿爸,没有娘,我阿爸叫槿儿,我弟弟叫二宝。”他忍不住又介绍了一下他的弟弟。
“哦,二宝呢?”
“睡觉哟,睡好久。”他叹了口气,虽然弟弟很听话,可是总是睡觉,不陪他玩,阿爸也不出来,在房间陪弟弟。
章树出来时,就看见章千金绘声绘色地给人介绍他弟弟有多厉害,一天吃几次奶……
第122章 密谋
章树走过去把坐在小木马上摇晃的章千金抱起来, 然后对着诚王说道:“不知贵客大驾光临, 有失远迎, 还望见谅。”
这人是之前审案时坐在下首旁听的, 不管他是谁,他都是贵客。
诚王也从小板凳上站起身,说道:“幸会幸会,宁某也就是来此处看看你这粉条作坊, 顺便过来买上一些。”
诚王也认出了章树, 没想到竟然是这人的家,他显然还记得, 章树当时在公堂之上看他时那副似曾相识的感觉。
章树又说:“承蒙客人看得起,我们后院现在就在干活, 如果您有兴趣, 就进来看一看吧。”
诚王微笑着点了点头。
趴在章树肩膀上的章千金挣扎了一下, 说道:“爹爹,放我下来, 我带伯伯去看。”
章树依言把他放下去,然后牵着他的手:“那千金和爹爹还有这位伯伯一起去。”
“嗯!”章千金点着包包头, 又转过身看诚王,表情有些小担心,“伯伯,你跟着我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