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强词夺理!”一旁的玉澈也跟着叫起来,面红耳赤道,“我和哥哥分明看见你们欺负他了,竟然还死不承认、反咬一口,小人!无耻!”
“阿澈!”玉清看了一眼自家弟弟,目光中含着制止之意。
玉清知道,江鹤尘相信的当然是自己,但是其他人却说是玉黎欺负玉海他们,这一点确实得解释清楚了,否则在场面上仍然说不过去,若江鹤尘盖棺论定,必然落了一个偏私的名声。玉清看了一眼玉黎,见他那一张阴柔俊秀的小脸一脸平静地看自己,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似的,心想,这小家伙还真是淡定,自己帮他说话,怎么他倒好,成了没事人了?
不过虽然这样想,他仍是打算帮助玉黎,因此对江鹤尘道:“先生你还记得你曾教过我们‘缄口不言’一词吗?如今其他人的情状,便正如‘缄口不言’一词啊!”
众人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他们还不知“缄口不言”之意,但是江鹤尘却是心领神会,摸了摸下巴的胡须,道:“老夫明白了。”又说,“玉赤玉炎玉海,你们侮辱人在先,却还恶人先告状,罚你们回去抄写《弟子规》一遍,明日交与老夫!”
玉赤玉炎还想再说什么,江鹤尘瞪着眼睛“嗯?”了一声,他们立刻低下了头。
“好了,其他人今日放假,玉黎你留下吧!”江鹤尘道。
“那先生,学生与阿澈,便也先回去了。”玉清恭敬地朝他作了一个揖,带着玉澈转身要走。
“大堂哥……”玉黎上前一步,亦对着玉清作了一个揖,“多谢今日大堂哥出言相助,玉黎铭感五内。”
玉清莞尔:“堂弟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一旁的玉澈亦激动地拉着玉黎的手说:“弟弟,我最看不惯玉赤玉炎他们仗势欺人了,以后有我在,他们别想欺负你!”
“谢谢。”玉黎前世倒是不曾与玉清玉澈兄弟俩深交,只限于逢年过节见面时打招呼罢了。后来他嫁到靖安侯府之后便听说玉清考中了状元,是本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他心中自然孺慕这位堂兄,不过今世一见,这位堂兄好像确实还挺正直的?
“好,那我们先告辞了。”玉清和玉澈二人便一同离去了。
江鹤尘目送自己的得意门生出去,转头打量了一下玉黎,也不对方才的事发表任何意见,只说:“我的学堂也不是那么好入的,我来考考你,若你通过了,你便来上学,若是通不过,还是尽早回去。”
“是,多谢先生给我机会。”玉黎恭敬道。
他虽不敏,比不上那位能考中状元的堂兄,但想来比起玉海这种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16章 罚跪
果然,江鹤尘出了两个题目,一个是背诵《千字文》的其中一段,还有一个则是说说孔子的“仁”,这两个题目都难不倒玉黎,因此他顺利通过考核,明日就可以来一起上课了。
通过考核,能够上学,玉黎自然是欣喜的……前世他没什么文化,经常为人所鄙薄,如今总算能有机会读书,怎么能不激动?因此他欢欢喜喜地回了玉府。
用完午膳,他正准备午休,二夫人裘氏却突然登门了。
不过她面上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玉黎能够看出来她来者不善。
“二婶难得来侄儿处,快请坐吧。”玉黎自己坐到下首,并吩咐碧笙上茶。“天气冷了,婶婶喝点茶水暖暖身子。”
裘氏笑得有些深意地看向手边的茶,意味深长道:“侄儿的茶,也不知婶婶喝不喝得起了。”
玉黎早就知道她登门造访的来意,因此也不诧异,笑道:“二婶这是说的哪里话,玉黎一回府就颇受刁难,还是二婶出言相助,这样的恩德,玉黎哪敢忘记?”
“是么?”裘氏拿起茶,也不喝,只拿茶盏盖子微微拂开茶叶,柳叶眉一挑,也不看他,道,“二婶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那么二婶也不跟你打哑谜了。今日玉海回来,说是手痛,我一问,才知道是你叫你手底下的小厮打得他,二婶且问你,是否有此事?”
玉黎闻言,也不急着反驳,道:“是。”
“那是出于什么原因,你竟让手底下的人打你的堂哥?”裘氏将茶盏按在桌上,脸上也变得难看起来,“你也知道,你回府之后,大夫人处处为难与你,我若在场,都替你说了好话,你便是这样报答你我?”
玉黎微微笑道:“婶子应该也知道,玉海哥哥常常跟着玉赤玉炎二人,此二人虽然年纪小,但是品行如何,想必二婶也是明白的。”
裘氏愣了愣,却是沉默不语。
“此二人看我不惯,想要欺凌于我,但又不肯自己动手,二婶以为,他们会怎么样?”玉黎说着,见裘氏面上有所悟,便知道她是领会了,因此道,“玉海哥哥想要打我,而我的小厮又护主心切,一个不小心便将玉海哥哥推倒在地,实在不是有意要打他……谁是主谋,玉黎虽然蠢钝,但还是分得清的。”
裘氏闻言,亦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说过很多次了,叫他不要和这两人在一起玩。阿海老实,那两个兔崽子又精明,跟他们的娘一般,小心眼又一肚子坏水,我家阿海常常被这两人陷害了去!”
玉黎闻言,道:“婶婶若是信得过我,日后让玉海哥哥跟我一道便是了,省得那两人拿玉海哥哥当枪使。”
“那自然是最好。”裘氏说着,又爽朗地笑起来,道:“你看婶子,到底是慈母心肠,否则也不会巴巴地到你这里来了。”
“天底下最为子女打算的,便是做父母的了,二婶也难免。”玉黎笑,裘氏这是拿慈母心肠做借口,好叫他不要怪罪她的兴师问罪呢。他想了想,又感叹似的道,“二婶,玉海哥哥有您为他打算,玉黎却无人照拂,真是让玉黎好生歆羡。”
裘氏聪明人,自然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笑道:“你放心,有婶子在一天,定然会站在你这边,不会叫人害了你去。”
“如此,玉黎便多谢婶子了。”话虽如此,玉黎却也不全信裘氏,毕竟他不过是个庶子,再闹腾也不会有什么出息,裘氏何必要冒着风险来维护他?再者,若真的将大夫人和玉玄这个嫡长子斗倒了,裘氏为了自己儿子,定然会拔除所有大房的儿子,好让她的儿子玉海成为玉府名正言顺的长子嫡孙。
这便叫做……“狡兔死,走狗烹。”
送走裘氏,玉黎的午休也免了,他正想着做做功课,一个十分意外的人登门了。
“阿黎弟弟!”
玉黎一歪头,随即露出笑容:“二堂哥,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玉章书家的二儿子玉澈,他与玉府的子女们还是比较像的,但是他在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和正气,和他的哥哥一样一看就让人觉得正直可靠。他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几本书,边笑着走过来边道:“是不是很意外?我哥哥说你刚入学,定然缺少书本,正好他近年前用过一些书,虽然是旧书,不过上面有他的笔记,想来会对你有帮助。”
玉黎一看,只见《四书》基本上都齐全,翻开一看,里面用劲秀有力的字写满了笔记,对于他来说,真真是及时雨了,他忙感激道:“多谢大堂哥和二堂哥了!”
“嘿,咱们自家人,不用客气。”玉澈笑得憨厚,又说,“你别叫大堂哥、二堂哥了,听着奇怪,我虽然比你大,但大不了多少才对,听我娘说我只比你大两个月,所以你不必叫得那么生疏,叫我阿澈就行了!至于我哥哥嘛,你也跟着叫哥哥就成了嘛!”
“好。”玉黎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个笑靥,又想起来什么,道,“但是这些书,你不需要吗?”
“我不是读书的料啦!”玉澈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哥哥文武双全,可我只喜欢舞刀弄枪的,连我爹也说,他一个文弱书生,怎么就生出两个武将来。哥哥说,这些书与其给我浪费了,还不如给你。”
玉黎跟着笑了笑,回忆了一下前世的玉澈,好像记得他确实是去从军了。
“咦?跟着你的那个小厮呢?”玉澈环顾四周,仿佛在找智雪,“我今天早上见他拳脚功夫不错,想跟他比划比划。”
玉黎闻言笑道:“我不用伺候,便叫他回房午休去了。还比划呢,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恐怕要被你打得哭鼻子。”
玉澈亦跟着笑:“没有,我今早见他跟只母鸡护崽子似的护着你,还要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样子特别可爱,跟他比划肯定特别有意思,所以想找他跟他玩玩。”
玉黎听着也忍不住笑出声,敢情他是来逗智雪玩的。便道:“那真是不巧得很,他午休去了,不过从明天开始我便要去江先生那里读书了,你天天都能看见他,也不必急于一时。”
“好。”玉澈很是兴奋,说道,“那我先走啦,明天见。”
“嗯,明天见。”玉黎送他出去,正巧看见一个小丫鬟从院门口进来,走到他身边屈膝一行礼道,“三少爷,老爷在二姨娘处等你,让你去见他。”
玉澈见他有事,便道:“那你去吧,不用送了,我自己去。”
玉黎便只好将他送到院子门口,随即跟着那小丫鬟去赵姨娘院子里。
他一路走,心中一路猜测玉章辞叫他过去的目的,不过他想,多半是因为今天玉赤玉炎的事……定然是玉章辞到赵姨娘处午休,被赵姨娘吹了枕头风了。
所以,此次过去,定然没什么好事。
果然,他一到赵姨娘院子里,被那小丫头领着进赵姨娘房里,就见玉章辞坐在上首,面色阴沉,赵姨娘在一旁站着,面色不无得意,她的两个儿子玉赤玉炎就站在玉章书的另一边,面上也装模作样的,好像被什么人欺负了似的。
“父亲,姨娘。”玉黎镇定地朝着二人行了礼。
“孽子,你还不给我跪下!”玉章辞虽儒雅,但是训起人可是非常严厉骇人的,否则玉玄也不会畏他如老鼠见了猫了。他声色俱厉地一发话,连一旁的玉赤玉炎都瑟缩了一下。
可玉黎却并不怕他,面上仍是淡淡的,站得更是笔直,完全没有跪下去的趋势:“敢问父亲,让我跪下,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
玉章辞仿佛没想到还会有子女不畏惧自己,愣了一愣,随即道:“今日你第一天到江先生那里读书,就欺负你两个弟弟,还打了玉海,你毫无教养,不知孝悌之义,若是传了出去,叫别人如何看待我玉府!”
“我欺负他们?”玉黎冷冷一笑,“父亲若是只凭一面之词便下了结论,那我也无话可说。”
他本来还想演一演,不去忤逆玉章辞,可是玉章辞一见面不分青红皂白就让他跪下,还骂他毫无教养……也不知道是谁,生了却不管养,将他扔到乡下不闻不问九年,居然还敢跟他提教养?
他早已心冷,也懒得去和玉章辞虚以委蛇,他爱怎样就怎样吧!
“老爷你看,他死不承认便算了,还敢与你顶嘴,真真是目中不存长辈了。”赵姨娘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玉章辞果然更生气了:“你这逆子,你认错便罢了,还敢与为父顶嘴!你给我去祠堂跪着,不满两个时辰不许回来!”
玉黎简直被气笑了……前世他就多次因为被玉绾、玉赤玉炎陷害而被罚跪祠堂,没想到今世还是栽在玉赤玉炎手里。
“跪便跪了,不过父亲你若是肯去问一问江先生,我这罚跪也不算白跪。”玉黎说着,转身便走,不过他走之前,那幽丽的眸子冷冷地看了赵姨娘母子一眼……
今日是罚跪,明日还不知道是什么,这个赵姨娘,他必定要想个法子除去才行!
第17章 请君入瓮(上)
玉黎在祠堂里跪了两个小时。
其实跪到也没什么,但是没有做错任何事让他跪,他便心不甘情不愿了。
他知道赵姨娘和她的两个儿子绝非善类,今日的自己还未妨碍他们太深,因此不曾用更毒的法子陷害自己,但若是自己变得更优秀,那时候他们眼中绝容不下自己……前世的多次陷害早已证明了这一点。
更何况,赵姨娘一向依附于秦氏,为虎作伥,他若不除去赵姨娘,恐怕早晚有一天要为她所害,与其等她与秦氏来害他,不如他先下手为强,也算是除去秦氏的臂膀了。
他一边跪着一边想着,回忆前世他帮萧谨言除去他大哥萧慎行的妻子谢燕媛时的情状,心中便有了计较。
“三少爷!”智雪一脸焦急地站在祠堂外面喊道……他不知道,自己不过去午休了一下,玉黎怎么就被罚跪祠堂了呢?而且祠堂非寻常之地,他作为外人和下人是不许进去的,可是祠堂里都是祖宗牌位,又阴森森的,且这天都十一月了,地上的青石定然又硬又冷,玉黎他怎么熬得过去?“三少爷,要不要我去给你拿一件披风来?”
玉黎还未发话,站在门口监督他的,赵姨娘身边的小丫头蓝坠儿翻着脸鼻孔朝天地说道:“不许任何人进去,这是老爷说的!”
“你没看见三少爷在里头受冻吗?要是冻坏了谁担着?你担着吗?”智雪气得要死,就差跳起来了。
“冻不冻的,与我无关,你去跟老爷说去!”蓝坠儿愈发趾高气昂。
“你!”
“算了。”玉黎转过头去,劝慰智雪道,“阿雪,我很快就跪满两个时辰了,你先回去催促下人做晚膳,我就回来了。”
智雪心疼地看着他,却也无计可施,只道:“好,那我先回去,叫碧笙带上披风来此处等你。”说着,转身瞪了蓝坠儿一眼,小声骂了一句“狗仗人势”,离开了。
玉黎心中想着怎么除去赵姨娘,倒也不觉得时光过得慢,等他跪满两个时辰了,外面天色都很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