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肃道:“母亲并没有这么说过,还请父亲慎言。”
吴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一变,冷哼了一声道:“你已经是个举人了,季先生既然赠了你表字,那你就应当谨言慎行,万不可与人私相授受。”
吴肃道:“谨遵父亲的教诲。”
吴父面色缓了一缓,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已经有了功名,不好过分落他的面子,因此道:“婚姻之事,自有长辈做主,你只要安稳地进京赴考就是了。”
吴肃道:“我目前并未有成婚的意思,而且祖母也已经同意了。”
吴父听见前半句话,眉头就要皱起来。又听到后半句话,只好强行将眉头舒展开,一时间,眉毛像是要打结的样子,严肃又滑稽。
吴父道:“你的婚事我自会和你祖母商议,你且回去温书罢。”
吴肃行了个礼,道:“谢父亲体谅。”
吴肃一走,吴父就放下手中的各类繁杂的琐事,去找自己的母亲商谈了。
“母亲,肃儿说他不想成婚?”吴父望着自己捻着佛珠念着经的母亲,有些不敢相信。
吴老太太道:“肃儿就快及冠了,等他中了进士做了官,你就是强求他娶妻,也鞭长莫及。”
吴父道:“那不若我们这就给他订一门亲事,等明年抽空就让他们完婚。”
吴老太太看着他,眼神带着凉意,看得吴父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吴老太太道:“肃儿是他们这一辈最有出息的,别看他年纪小,行事向来张弛有度。和你不一样,他最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既不想娶,你又何必与他结怨。”
吴父不满道:“他是我儿子,我是他父亲,儿子哪有与父亲结怨的?”
吴老太太摇头,不欲与他多说,只道:“我年纪比你大,你却比我糊涂。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肃儿的亲事你不许插手。”
吴父完全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面对自己的母亲,他的神色中不由地露出一点无助来。
看到吴老太太脸上坚毅的神色,吴父终是明白了自己真的不能插手,他恭敬地道:“都听母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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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否因为李母的宽慰,李昕伊觉得自己的心境开阔了许多。
具体表现在他在绘画时多了许多的灵感,在作画时,常有奇思妙想,令他心痒痒的,想要尝试一番。
吴肃来找他时,李昕伊正在作画,听到李母喊他时,他只能留恋地放下了画笔。
他一转头,就看见了吴肃那张让人既爱又恨的脸。
吴肃见他在作画,感兴趣地道:“你画的什么?”说着就要上前看他作的画。
李昕伊挡住他前进的脚步,道:“看一眼十两银子。”
吴肃伸手摸出了自己的荷包,数了数后全都递给李昕伊道:“五两三钱,给个折扣,买下你的画可好?”
李昕伊夸张地道:“什么样的折扣能让一幅价值两百两的画只卖五两三钱?”
吴肃看着他道:“凭你我之间的交情。”
李昕伊略不自在地别开眼道:“我们之间哪里有什么交情。”
吴肃一挑眉:“没有吗?”
李昕伊不接他的话,问道:“你要喝什么茶?茉莉香片喝不喝?”
吴肃道:“客随主便,都好。”
李昕伊于是给他泡茉莉香片,道:“是自制的茶,略粗糙了些,但胜在香气浓郁,颜色鲜亮,滋味醇厚。”
吴肃只是面带笑意地看着他,把李昕伊看得脸色微红。他专注地泡着茶,假装没注意到吴肃在看他。
于是吴肃越发不加掩饰地盯着他看。
李昕伊给吴肃倒茶,道:“尝尝看,滋味如何?”
吴肃尝了一口,赞叹道:“兼有绿茶的清香,又有茉莉的芬芳,这是怎么做的?”
李昕伊答道:“就是将绿茶与新鲜的茉莉花拼合后反复熏制而成的,总共也只得了这么一些。”
他说着将罐子里剩下的茶叶递给吴肃看,道:“可惜茉莉花不够多,熏制起来也麻烦,不然就可以多做一些。”
吴肃道:“你若是不介意,就将这香片赠予我一些,我去和祖母提一提,也去让工匠试着去做这一类的香片茶。”
李昕伊于是找了一个空瓷罐来装茶叶,对吴肃道:“其实不止是茉莉花,像桂花、玉兰花等也可以尝试着做成香片茶。”
吴肃接过瓷罐,道:“我这次来,也有东西要送你。”
李昕伊诧异地看着吴肃递过来的小匣子,问道:“这是什么?”
吴肃不答,只道:“打开看看。”
李昕伊只得打开来,只见小匣子里装着一支白玉簪子,通体温润,细腻无瑕。
李昕伊不解道:“你送我这个做什么?”
吴肃道:“束发。”
李昕伊拾起玉簪,道:“这簪子太贵重了,不说我根本用不上,就是用上了也要时刻担心它会不会掉下来。一掉下就碎了。”
吴肃毫不在意地道:“不会掉的,碎了就换一根。”
李昕伊不想收这发簪,道:“这簪子碎一根我得画好几张画才能补回来。放我这里也是无用,你拿回去吧。”
吴肃送了就没想过要收回来,当然也没想过李昕伊会拒绝,道:“不用几张画,就刚才那画,半张就够了。”
李昕伊有些哭笑不得,刚才说一幅画两百两的也是他,见吴肃殷切地模样,只好收下了。
吴肃满意道:“那你喜欢金簪还是银簪?或者金镶玉?”
李昕伊无奈道:“都不喜欢,你有钱就好好收着,拿出来败是什么道理?”
吴肃乖巧道:“好,都听你的。”
李昕伊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觉得没什么不对的。他想到自己屋里还未完成的画,就想赶客,道:“我还有些事要忙,就不招待你了,你自便。”说着就要走。
吴肃拉住他的手道:“我来是有事和你说的。”
李昕伊只好重新坐回去,抽回自己的手。吴肃昨天也说有事要和他说,结果说了什么他一点也没印象了,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吴肃认真地道:“我喜欢你,很喜欢的那种。祖母已经同意我暂不娶亲的事了,我既已有了功名,以后做个能治理一方的小官,或者去天子脚下做个小吏,抑或像季先生一样去书院任教,也不是太难的事。我明日,最迟后日就要进京赴考了,你愿意和我一同去吗?”
李昕伊只觉得信息量太大,大脑一时负荷不过来。他的脸颊发烫,耳边嗡嗡地响着,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就往外走去。
吴肃懵了,他满心以为李昕伊不说扑到他怀里,也该是喜笑颜开的样子,没想到竟然一言不发地就走了?
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吴肃没有细想,连忙追了出去,但是他左看右看,也不知道李昕伊朝哪个方向去了。
李昕伊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此时的他不仅脸颊发烫,而且几乎是全身都在发热,脊背都出了薄汗。他直到他走出来后,外面的风一吹,才觉得稍微冷静了一点。
但是这还不够,李昕伊胸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爆炸,现在的他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放肆地尖叫。
第65章 收之桑榆
吴肃是在溪滩边上的一棵柳树下找到李昕伊的。
“你过来了,坐罢。”李昕伊看着吴肃,拍了拍身边的地方。
吴肃依言,挨着李昕伊,坐在了石头上。
柳树的叶子早就落尽了,只余光秃秃的树枝垂着。
因靠近溪边,风有些大,吴肃看着李昕伊有些发红的脸道:“风大,湿气也重,早些回去吧。”
李昕伊却觉得风吹得正舒适,将他心头上的迷雾都吹散了,道:“只坐一会儿,不妨事的。”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李昕伊侧过脸,看着吴肃道。
吴肃与他对视,道:“我何时与你说过假话?”
李昕伊点点头道:“我得在家陪着我阿娘,因此并不能和你一同上京。”
吴肃沉默了许久,只是看着不远处奔腾的溪水。
李昕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觉得周围的景色不无萧瑟之意,于是也变得感伤起来。
“我会再等你一天,若你改变了心意,就过来寻我,我在家里等着你。”吴肃说完,不等李昕伊21" 穿越之农家少年0 ">首页 23 页, 答话,就离开了。
李昕伊看着吴肃离去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迷惘来。
但是那身影突然折返回来,吴肃重又来到李昕伊跟前,伸出右手道:“水边湿气重,和我一同回去罢。”
李昕伊笑了,搭上吴肃的右手,让他拉他起来,两个人手携着手。
晚季的稻子已经收了,冬小麦也刚播下了种子,田间就只有稻草人还忠心耿耿地立着,农人们似乎都在家中躲着闲。
李昕伊任凭吴肃拉着他的手,也没把手抽出。手心上肌肤的触感让他身体有些发热,没一会儿就出了汗。
“我手上有汗,你放开罢。”李昕伊道。
吴肃拉着他的手没有松,笃定地道:“你在紧张。”
李昕伊不说话了。
两人此时正走在田垄上,周围是一大片桑叶地,四周密密麻麻的都是桑树的枝桠。
李昕伊正要往前走,吴肃却站住不动了,于是李昕伊被拉了回来。
“怎么了?”李昕伊诧异道。
吴肃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李昕伊闻言,瞬间就涨红了脸,他结巴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道:“不,不可以。”
吴肃像是有些失望,叹息了一声,重新拉住李昕伊的手,继续往前走。
李昕伊心跳如雷鼓,看着吴肃的越发俊逸的侧脸,只觉得头脑发晕。
然后他像是被吸引住了,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将嘴唇贴在了吴肃的脸上。
吴肃愣住了,李昕伊只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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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母见李昕伊通红着脸颊,似乎还冒着汗,关切地道:“天气冷下来了,热也不能脱衣服。”
李昕伊回道:“我知道了,阿娘。”
他关上卧室门,扑到床上,扯了被子就开始打滚,从床尾滚到床头,再从床头滚到床尾。
直到撒完疯,才拿了篦子,将凌乱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打开了卧室门。
李母正在给做鸡食,将不吃了的菜蔬剁碎,拌了米糠,看到李昕伊面带笑意的样子,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李昕伊摸了下脸颊,道:“阿娘在做什么,我帮您。”
李母道:“马上就完了,你别来添乱。”
李昕伊乖乖拖了张矮凳,坐在一边,看着李母将鸡食倒在陶盆里,芦花鸡们“咯咯咯”地舞着翅膀,争前恐后地过来了。
“一会儿鸡吃完,你将陶盆拿进来,顺便将鸡屎铲了。”李母吩咐道。
李昕伊忙点头应了。
但等鸡刚吃完,李母就又回来,自己动手将陶盆拿进屋里,三两下的,又将鸡屎铲去。
李昕伊呆坐着,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阿娘根本不需要他做什么。
“阿娘,我们晚饭做什么?”李昕伊问道。
李母道:“面团已经发酵过了,晚上,阿娘给你扯面吃。”
李母动作麻利,将面团搓成条,用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再左右捏着一拉,薄而不断的面片就可以下锅了。
李母道:“面粉还剩一些,咱们明日吃麦虾吧?”
李昕伊给灶膛里塞上木柴,闻言点头道:“好。”
“阿肃说,他后日就走。”李昕伊道。
李母道:“这么着急?”
李昕伊道:“春试就在明年的二月,这个时候出发已经不算早了。”
过了一会儿,李昕伊道:“阿肃说希望我能和他一起去。”
李母问道:“那你去不去呢?”
李昕伊反问道:“阿娘希望我去吗?”
李母道:“这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
李昕伊道:“我也不知道。”
锅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声,李母道:“去拿碗来。”
李昕伊去拿碗,李母道:“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回绝他,犹豫什么呢?”
李昕伊道:“阿娘,你是过来人,不嘱咐我几句吗?”
李母道:“你阿娘一辈子都在家里,哪里也没去过,没什么见识。”
李昕伊道:“那阿娘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李母笑道:“哪里也不想去,你再不吃,面就涨了。”
晚饭后,李昕伊又磨了李母好一会儿,李母也不肯松口,最后道:“我想你娶妻,你肯娶么?”
李昕伊道:“阿娘你肩膀酸不酸?我给你按按。”说着就要帮李母按肩。
李母拂开他的手道:“我去洗碗,你自己去外面消食吧。”
李昕伊道:“我来擦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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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来吴家拜访的人就没断过,都是来见吴肃的。
吴肃见过一部分后,很快就不耐烦起来,躲起了懒。
因为吴肃还未及冠,这些人也不恼,各自带着礼物去找吴父了。
但因为其他人都在忙碌着,吴母忙着赶制吴肃的冬衣,吴三叔忙着研究吴肃带来的茉莉香片,吴老太太则专心于佛典,一时间谁也没注意到吴肃竟没在家。
吴肃觉得自己不能真的等在家里,想了想还是来到李昕伊家里。
李昕伊奇道:“你怎么过来了?”
吴肃道:“我过来看看你。”
李昕伊道:“看我有什么意思?”
吴肃道:“看你好看。”
李昕伊:“……”
过了一会儿,吴肃道:“我送你的玉簪你怎么不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