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沾染了灰色物质的罗刹王,就算撕裂空间裂缝逃离也活不了多久,他不能修炼,甚至无法重塑肉身,最红,对方的神念精神力会彻底被吞噬殆尽,从此世间再无千面罗刹王这个人。
罗刹王遁入空间裂缝,为保护自身意识不被吞噬,彻底陷入了沉睡,甚至也为了日后有一线生机,他循着空间通道溢散的气息,来到了人间界,并寻找了一个合适的胎位进行轮回,遗憾的是,本我意识陷入沉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苏醒。
而在此之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如果被杀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所以他选择胎位的时候,还专门选了个家境不错,又有能力守护他的家庭中诞生。
当然,这一切,鬼境中的所有人都并不知道,包括幽玄鬼后,也在罗刹王意识自我封印时,便追寻不到对方的踪迹了。
千面罗刹王已死,幽玄鬼后收回无边暗界,身影化为黑色烟雾消失在真龙巢穴中。
“他们怎么还不醒?”蓝皇指着梦魂石投影出来的画面,淡淡问道。
画面中,幽玄鬼后凭空消失,罗刹王如梦幻泡影般散去,地上七零八落地睡着一大堆的鬼族,半个多小时过去了都还没醒。
方钰盯着眼前的画面,也挺纳闷儿的,本来吧,这些鬼族都在跟幽玄鬼后打来打去,后来千面罗刹王来了,也跟幽玄鬼后打来打去,只是打着打着,这些鬼族忽然就倒在了地上,一个个都昏迷不醒。就连千面罗刹王都两眼迷离后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只有幽玄鬼后指尖泛着紫光,不时在虚空中编织着一些什么。
后来,鬼后就凭空消失,千面罗刹王徒然自燃,化为泡影消散,只剩一地灰灰。
光是从画面来看,方钰都感到莫名的寒意,他不知道鬼后到底做了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又是十几分钟过去,倒下去的鬼族们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们安静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左右张望,忽然,唇角勾起一抹阴森森的笑容。
等所有鬼族离开了真龙巢穴,方钰还久久没回过神来。
他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只是方钰知道的也不多,不管是幽玄鬼后的动作,还是周貊那边的计划,他都看得云里雾里。除了保护梦魂石之外,他暂时别无办法。更何况他身处梦境,也没有办法去唤醒其他人。
他如果现在跑出去说一声,“大家快醒醒,这只是一场梦!”
会被当成傻子吧!
“蓝皇,可以帮我找谢江山过来吗?”
蓝皇定睛看他,“你要找他阻止这一切?”
方钰点点头,“我能信任的只有谢江山跟谢从雪了。”
蓝皇沉吟一会儿,平静说道:“你可以相信谢江山。”
谢江山的灵魂是一种耀眼的金色,如神灵一般,暗含着某种天地道蕴和符号,玄妙非常。心灵则是一副大气磅礴的山水画,有这样的心灵之境,人肯定也不差。
方钰愣了,“谢从雪呢?”
蓝皇垂下眼帘,眸光幽幽转向水晶宫外,深蓝鱼尾摆动着,波光粼粼,良久后,他才轻轻开口:“他的灵魂和心灵颜色不一样。灵魂是透明的,天地异象是很空旷的雪景,很空旷很空旷,让人绝望。心灵却是如同炼狱一般的黑色深渊。这样的人,很可怕。”
“为什么?”方钰不太理解,灵魂既然是透明的,那不应该就是很纯粹无污染的人嘛,怎么心灵又是黑色深渊了呢呢?灵魂跟心灵的表象不一样,怎么就可怕了?
蓝皇这次没回答他。
他生前见过很多坏人,各种各样的坏人都有,他们的灵魂丑陋不堪,颜色暗淡无光,就像最污秽的东西。可那个叫谢从雪的……明明心灵已经坏到透底,可灵魂竟然还是那般干净无垢。
这种根本不会被自己做恶事而影响情绪,甚至根本不觉得自己做的是一件坏事的人,难道不是很可怕吗?那些坠崖而死的侍君们,本来应该能活下来更多吧……
虽然天机蒙蔽,梦魂石无法在过去的时空中窥探到谢从雪,但蓝皇是心灵感应,那方钰回溯过去时,他从那一闪而过的模糊画面中,感应到了一些东西。
毕竟,像谢从雪这般干净纯澈的灵魂,史上罕见,光是看灵魂颜色,就知道那道模糊光影是谁了。
他记得,对方出现在那儿时,明明该最先救人,可对方还是迟疑了一下。虽然这个迟疑,就像是因为思考问题而没回过神来,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所以,这样的人,可怕也就可怕在他做坏事的时候,根本不会有人觉得他是在做坏事。
这样坏的人,怎能让他留在方钰身边呢?
这么坏的人,有他一个人就够了啊……否则,钰钰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会多伤心。他不想让这么美好的人伤心。所以,为了对方不伤心,他可以假装自己是个好人呀,至于其他人,他不会相信。
蓝皇扭头看向方钰,后者正好狐疑地看过来,他眨了下眼睛,微微垂下了眼帘,就像不好意思一样。
方钰被他萌惨了,伸手揉了揉蓝皇的脑袋。
第107章 我真的很正直
不出一日,方钰见到了谢江山,是蓝皇亲自外出将人引过来的……
谢江山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是蓝皇了。废弃古城五大鬼王齐聚,到底是福是祸,谁也说不清楚,但谢江山天生的洞察力,让他隐约感觉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只是不管是鬼族,还是人族,都输在了信息不全上,要想在脑海中复盘这一连串的算计,何其艰难。当然了,放开脑洞大胆的想,也不是不行,但那个想法,太可怕了。
不管是方钰还是谢江山,都不希望遇到那样的结果。
可偏偏,那如影随形的危机,却正在将他们一步一步带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当中。
见谢江山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没离开的蓝皇,方钰正想说不用管他。但两辈子吃的亏,还是让他对信任这种东西产生了芥蒂。也许,正如那次在地宫中,谢江山说过的那样,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也惟有自己才能真正的信任,眼睛也是会骗人的。
不等方钰找借口让蓝皇离开,蓝皇接触到他的目光时,就乖乖地游出了水晶宫。没有被怀疑的怒火和悲愤,也没有不被信任的失望和遗憾。
他离开的时候,一脸平静,仿佛这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果是以前,方钰可能会想,怀疑这么一个天真纯善的孩子会不会让人家心寒。不过现在,记忆完整的他,似乎连人格都变得格外坚毅,堪称是铜墙铁壁。
那些很容易惹人怜惜,让人变得心软的行为举止,实际上很难再让他心里产生涟漪。
如今的反应,大部分是方钰想这么做,想这么表现,才故意摆出一副很好亲近的样子。毕竟上辈子经历的那些事情,心情和感受,都通通随着记忆的清晰回来了。
不是弥补了,就能真正的愈合。
简单来说,方钰有点儿厌倦这种无休止的纷争,他上辈子就是一个讨厌麻烦的人,经历过那么多跌宕起伏的事情后,他就更讨厌麻烦了,讨厌那种被人事物缠身,不得自由的感觉。
现在发现第二个世界的任务比自己想象中更难完成,方钰就有种想撂担子不干了的冲动。
谢江山心细如发,明察秋毫,仅一眼,便看出了方钰的心态有些不对劲儿,这种厌世的惫懒气息是要干什么?不过才几日不见,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你找我来是要计划做什么?”时间紧迫,谢江山放弃了等待方钰主动开口。
方钰深吸了口气,转身坐到水晶床上,一脸凝重庄重的样子,“接下来,我要说个大秘密。”
谢江山挑了挑眉,这跟表情不搭嘎的口吻,可不像要说社么大秘密,顿时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抱什么希望,“你说。”
方钰点点头,翘起个二郎腿,扭头看了看水晶床上。
谢江山狐疑地看他,“你在找什么?”
“啧,没什么,有点儿心累,想找个靠枕垫垫。”结果忘了这是鬼境,有个鬼的靠枕。有点儿厌世的方钰顿时更加厌世了。
谢江山转身就走,如果可以具现表情的话,一定能看到他内心的黑线无语表情包。
方钰愣了,“哎,跟你说大事儿呢,走什么走,一点儿组织精神都没有!”
谢江山顿住脚步,这次转身都不转了,“再给你一分钟的时间组织语言,我很忙。”
“我拿到梦魂石了。”
谢江山豁然转头,“你说什么?”
方钰平静地看着他,“怎样,一分钟都没有吧,是不是一针见血。”
谢江山眼神很复杂,他怎么就感觉眼前这人比以往更欠收拾了呢,不过也算对方本事,他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最后谢江山叹气,不跟眼前这个突然厌世起来的小年轻一般计较,免得把人刺激大发了就麻烦了……
更何况,按照灵魂年龄,他不知道比眼前之人大了几轮,他这个当长辈的,总不能因为被小辈怼上一句就把人弄死吧。
再说……
谢江山扫了他几眼,内心深处也有些下不了手。
无奈。
“是,你一针见血,好了,梦魂石在哪儿,拿给我看看。”谢江山决定揭过这个见血问题。
方钰眨了眨眼睛,一脸沧桑,“碎了。”
半个多小时后,谢江山用了生平最大的容忍力,沉着一张脸离开了水晶宫。搞了半天,方钰叫他过来,就是为了知会他一声梦魂石已经碎了的事实。
谢江山觉得,他如果再待下去,怕是要将方钰摁在床上揍上一顿。
可是方钰一脸故作抱歉的模样,将碎片当做垃圾一样塞给他时,谢江山又觉得普通的教训怕是起不了作用。一时无可奈何,谢江山压着一肚子莫名其妙的邪火,只能直接走人。
过了会儿,蓝皇回来了,“他怎么了?”
方钰,“欲求不满吧。”
蓝皇,“……”
方钰摸了摸鼻子,“咳,好吧,是他听到了一个大秘密,吓傻了。”
蓝皇歪了歪头,“你把真相告诉他了?”
方钰顺口一提:“嗯,梦魂石也交给他了,让他带出去交给太阴玄门保管会比较好。”
这次轮到蓝皇傻了一下,幽蓝双眸一下子瞪得大大的,如大海一样,平静辽阔深远,深处又仿佛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汹涌暗流。
“交给他也好,免得鬼王们找上你,你会有危险。”
方钰沉吟,“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谢江山好歹跟我同族,蓝皇,你帮我就近看护一下。”
蓝皇,“可是你……”
方钰躺下后,闭上眼睛,摆摆手,“我又不出去,谁能找到我。”
“嗯,那我看到他安全后,就回来。”
蓝皇说完,没等到回应,愣了一下,绕到另一边,却发现方钰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他静静看着,尖尖的指甲,轻轻触碰了一下方钰柔软的唇瓣。
“呵。”蓝皇轻笑了一下,旋即身影化为水晶泡泡一般消散在水域中。
经过主神系统检测周围,确实没有活物后,方钰这才睁开眼睛。口中念动咒语,转瞬间,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杆坐标旗。
于此同时,正在古城附近巡视的商无漾,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方钰,神情惊异,“你……”
此时的商无漾还是一副伪装过后的模样,这个伪装过后的模样,让方钰看到之后,二话不说,一巴掌就轮了上去。
商无漾猝不及防,重力在脸上砸下,连带着他的身体横飞出去数米之远。
他口吐鲜血,因为看到方钰太过惊讶,连护体鬼气都忘记了凝聚,以至于还没从地上站起来,又被一脚踩中了胸腹。
冰寒之气夹裹着一根根施加了天劫雷电之力的气剑,沿着脚底刺入了他体内。
商无漾闷哼,双眸幽深之中一片狠戾,但不是对正踩着自己的人,而是为了压制体内的痛苦。
其实他此刻反应过来后,完全可以反抗,但他没有,甚至躺平了,仍由对方用冰寒之气和雷劫剑气折磨自己。
电流流窜在皮肉中,刺痒难耐,商无漾垂眸看着正踩在自己身上的脚,竟勾起一种别样的快感来。然而锁住自己气机的冰寒之气,却让他体内的火热顿时遭遇冰天雪地。
火山欲要冲破束缚,又被无尽的冰霜堵住洞口,商无漾一时之间,冰火两重天,几乎要忍的疯了。偏偏因为刚才没有抵抗,现在身体被冻住,竟也动弹不得,只能硬生生受着。
无法再维持自己的伪装,伪装之力登时消散,恢复了商无漾本来的面貌。
看到这一幕,方钰饶是因为坐标旗传送到这人身边,有了一丝准备,可亲眼证实,还是会一阵恼羞成怒。只要想到自己被这人伪装后占尽便宜,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脸上的冷意更甚,愤怒更盛。
“商无漾,你现在还有什么要狡辩的?”方钰居高临下,如同正在审判他的的神邸一般。
商无漾被冻得脸色霜白,他唇瓣失去颜色,颤抖着:“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早知有今天,当初我就不该将你的坐标旗拿走。是我失策了。”
那时在永域封魂塔对面,方钰借用坐标旗转移到外面求援,从而留下了与之交换的坐标旗。商无漾不希望方钰再次回到那里,便将坐标旗给拿走了。
就算拿走后,后患无穷,可他还是因为某种隐秘的心思,而将它留了下来。
没想到,现在东窗事发了。
商无漾似乎是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可原谅,索性破罐子摔碎,也不求饶了,翻手竟抽出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方钰看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