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反应过来:“父皇,怎么了?”
天命帝沉了沉气:“龙卫传来消息,谢家正在暗地里查你的事情。”
这大概是太子的手笔。
是了,那天遇刺之时,他一时情急,先扶起了秦时。太子一向心思缜密,他必定是看出了什么。
这样也就能解释太子最近为什么会情绪失常了。
天命帝叩击桌面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沉心静气,他想他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舞弊案参考了清朝咸丰年间的戊午科场案
第145章
十月末,天气转凉, 孟则知脚上的伤口彻底痊愈, 三皇子秦时也终于能下床了。
天命帝下旨, 择日启程返回京城。
临行之前,秦时专程跑到平山阁来见了孟则知一面。
得知秦时的来意, 孟则知亲手把他扶了起来,意味深长的说道:“三弟,二哥我真是看错了你了。”
秦时面上一僵, 脑中飞快运转起来, 想要弄明白孟则知话里的意思。
孟则知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想到在当时那种情况下, 你竟然也能毫不犹豫的冲出去。”
秦时可不管孟则知这是在自卖自夸还是在骂他以前胆小怕事,他只能是顺着孟则知的话往下说道:“臣弟当时也没有多想……”
说到这儿, 他顿了顿, 一脸愧疚:“是臣弟对不住太子二哥, 要不是臣弟鲁莽, 太子二哥的脚也就不会出事了。”
说着,他瞬间红了眼眶。
孟则知却分明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解气。
到底是没怎么经历过风雨, 这演技, 也就能蒙一蒙前身了。
如此心胸, 也难怪大乾朝最后落了个三世而亡的下场。
孟则知面上的笑意瞬间淡了几分:“不碍事的,孤原也不是什么心胸狭隘之人,更何况, 三弟当时也不是故意的,对于这点, 孤心里还是有数的。”
秦时呼吸一促,藏在袖子里的手瞬间紧握成拳。
你要真是心胸宽广,我岳父能被处以绞刑,岳母她们能被贬入奴籍?
只是这话秦时是万万不敢当着孟则知的面说出来的,他一脸感动:“多谢太子二哥体谅。”
“应该的,你我兄弟原也没必要计较这些。”
场面话谁不会说呢。
“好了,天色不早了,孤也乏了,三弟也回去休息吧,明天一大早还要赶路呢,荟萃,替孤送送三弟。”孟则知说道。
他闭口不提桌子上秦时送来的那五万两银子的赔礼。
没想到孟则知还真就一点都不推脱就把银子给收下了,秦时深吸一口气:“那臣弟就不叨扰太子二哥了。”
眼看着秦时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孟则知抓起桌子上的一沓银票拍了拍手掌心,想拉着他演戏给文武百官看,好挽回在前朝后宫的名声,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能行。
回到京城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殿下。”太子妃袁氏带着一家子到宫门口迎了。
“爱妃请起。”孟则知虚扶了她一把:“孤在外这两个月有劳爱妃了,宫里一切可都还好?”
“回殿下的话,宫里一切都好。”袁氏轻声说道,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看起来端的是温柔贤惠。
“父亲。”今年虚岁五岁的秦舒志一把抱住孟则知的大腿,仰着脑袋,兴高采烈:“您不是说会给我带礼物回来吗,礼物呢?礼物呢?”
“你呀,心里就惦记着礼物……我已经让荟萃把东西都送去你的住处了,你回去就能看见了。”孟则知一脸和煦,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他弯腰捏了捏秦舒志和袁氏像是从一张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的脸:“闹闹好像又胖了不少,再胖下去就该和靖江王家的老四一个样了。”
闹闹是秦舒志的小名。
“才不会呢,母妃你看,父亲又吓我。”说着,秦舒志转头向袁氏抗议道。
“你呀。”袁氏一脸无奈:“好了,别闹你父亲了,他赶了两天的路,也辛苦了。”
说着,她转头看向孟则知:“殿下,热水已经准备好了,不妨先沐浴更衣,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
“也好。”孟则知点了点头,收回放在秦舒志身上的目光。
很可爱的一个孩子,
只可惜了,不是前身的种。
事情要从天命帝那一辈说起。
前文说了,天命帝出身寒门,原是唐末五代十国后汉一县令。
而前身生母孝肃杨皇后则是出自弘农杨氏。
孝肃杨皇后原本是有未婚夫的,对方是陇西李氏的继承人,两人既是联姻,有过接触之后也算情投意合,还曾传出过一段郎情妾意的佳话。
只是因为后来陇西李氏投效了弘农杨氏的死对头,对方转眼就娶了死对头家的女儿,杨李两家联姻随即破裂。
后来局势越来越乱,弘农杨氏为求自保,再三斟酌之后,决意和天命帝联姻。
弘农杨氏需要天命帝的军队保护,天命帝需要弘农杨氏为他招揽天下读书人,两家一拍即合。
巧的是,天命帝正好又是弘农杨氏死对头的宿敌。
然后不知道怎么的,这场联姻就被传成了李家失信,孝肃杨皇后因爱生恨,这才选择了嫁给天命帝,为的就是报复李家。
这话传的有鼻子有眼,让人不想相信都难。
没有那个男人会喜欢妻子心里想着另一个男人。
这是天命帝心里的第一道坎。
天命帝心里的第二道坎就是封夏柳的死。
虽然他知道孝肃杨皇后当时的决定再正确不过,可他还是忍不住的会想,如果当年孝肃杨皇后没有把所有的护卫全都调去她的院子,是不是封夏柳就有可能不会死。
天命帝薄情又多情。
前身算起来也就比三皇子秦时大了那么一岁。
他十六岁大婚,娶的是汝南袁氏的嫡女,后来又陆陆续续的收用了七八个妾室,到现在膝下共有五子四女,秦舒志是他唯一的嫡子,行四。
秦舒志的亲生父亲可不正是三皇子秦时。
十六岁的袁氏和十五岁的秦时相逢于护国寺,两人一见钟情。
秦时想娶袁氏为妻,袁家想把袁氏嫁给前身,以便于进一步把前身拉入世家的阵营。
汝南袁氏和陈郡谢氏并为世家的中流砥柱。
天命帝拒绝了秦时的请求,一是因为不想秦时和世家沾上关系;二来,袁家势大,娶了袁氏,秦时就算是想韬光养晦都不行了。
就这样,前身娶了袁氏。
秦时娶了季家女。
袁氏嫁给前身几年都没能怀上孩子,倒是季氏,进门不过一年就给秦时生下了一个儿子,天命帝为他取名秦舒恒。
因为是秦时的第一个儿子,又是嫡子,所以秦时平日里对这个儿子娇惯的很,这也就养成了对方无法无天的性子。
天命十六年,秦时十八岁生辰,前身率一众兄弟前往睿王府参加秦时的冠礼,没成想外出透气的功夫正好撞见秦舒恒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用鞭子抽打下人,眼看着那下人的脸已经皮开肉绽,秦舒恒却依旧不肯停手,前身心有不忍,便出声喝住了秦舒恒,岂料对方不仅不肯停手,还嫌弃前身多管闲事。
前身心中不快,正想替秦时好好教训教训他,结果还没动手,就被对方一脑袋撞在大腿上,当时正值天寒地冻,天上又下着小雨,地面上可不就滑的很,前身一个没站稳,摔进了池子里,偏偏在场的人又都不会水,等到侍卫闻声赶到的时候,前身已经呛水晕了过去。
大喜的日子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秦时都要给前身和文武百官一个交代,他当场就抓起秦舒恒打人的鞭子狠狠的把他抽了一顿。
许是他下的手太狠,当天晚上,秦舒恒就发起了高烧,没过几天,人就没了。
这是天命帝心底的第三道坎。
正是因为这三道坎,他毫不愧疚的把前身推上了炮灰的位置。
秦时也理所当然的把这份仇记在了前身身上,不敢光明正大的把仇恨发泄出来的他毫不犹豫的给前身戴上了一顶绿帽子。
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秦时已经废了,且膝下只有三个女儿的情况下,天命帝依旧选择扶持秦时的主要原因了。
为此,前身发布的主线任务就是复仇,功德奖励八千点,任务完成度依他的满意程度而定。
孟则知摸了摸天灵盖,说真的,他现在特别怀念上一个世界的秃顶。
没过多久,谢见泽传来消息,说是他让他查的事情有些眉目了。
孟则知特地挑了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去了他家。
不是谢家,是谢见泽为了方便上下班专程在翰林院旁边置办的一套宅子。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睿王。”孟则知捏着谢见泽递给他的那一沓厚厚的信筏,浑身颤抖不已:“秦时。”
“殿下。”看见孟则知的模样,谢见泽担心不已。
“真是孤的好父皇啊。”孟则知两眼充血。
他大手一挥,手里的信筏瞬间化作漫天雪花,飘落了一地。
光凭谢家的本事,怎么可能查的这么清楚,显然,这是天命帝故意透露给他们的,目的不言而喻。
孟则知抓起手边的茶碗就往地上摔去,砰的一声脆响,瓷片碎了一地。
“二十年父子之情,到头来竟然只是一场笑话。”他仍觉得不解气,拔出腰上的长剑就往桌子上砍去:“父皇,你好狠的心呐!”
“殿下,”一看孟则知竟然动起了长剑,谢见泽也是急了,他唯恐孟则知伤到自己,手忙脚乱的抱住他:“殿下,你冷静一点,事情不是还没走到最后一步吗?”
“你知道什么?”孟则知情绪异常激动,他试图挣开谢见泽的束缚:“放开孤……”
“殿下。”
孟则知根本就不听他的劝,直到谢见泽一咬牙,对准他的嘴角亲了下去。
孟则知动作一滞,持剑的手高举在半空中,粗喘着气,两眼紧紧的盯着谢见泽。
谢见泽松开他,两眼通红,他扯出一抹笑:“殿下,还有我呢。”
说着,他又踮着脚凑上来亲了亲孟则知的唇角。
孟则知毫不犹豫,当即把人抱起来,一手扫开书桌上的笔墨纸砚,把人放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孟则知:这不就又睡到了媳妇了吗(摊手)?
第146章
骤雨初歇。
谢见泽趴在孟则知身上,轻喘着气, 浑身瘫软无力, 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这一刻, 他的心情无比的平静,之前的彷徨、忐忑、迟疑……都化作了过眼云烟。
他认命了。
为了一个拢共也没见过几面的男人。
如飞蛾扑火一般, 明知道没有未来。
孟则知心满意足,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谢见泽身上游走着,光滑细腻的触感叫人爱不释手。
素了几十年, 终于又能大口吃肉了, 而且还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调节好情绪, 孟则知突然开?2" 炮灰为王[快穿]0 ">首页 54 页, 冢蚱屏宋绾蟮哪玻骸肮录堑? 编修曾对孤说过, 父皇不是唐太宗, 孤亦不是愍太子。”
听见这话, 谢见泽蓦地睁开眼,面色巨变, 他直起身体, 正对上孟则知眼底的偏执和疯狂, 他失神说道:“殿下——”
他的意思,分明是要学愍太子谋反。
孟则知看着他,一脸恍惚, 呐呐说道:“孤已经没有退路了。”
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他一字一句:“孤已经没有退路了!”
“殿下。”
看着他一脸戾气不复往日温文尔雅的模样, 谢见泽心疼不已。
没有什么比被最亲近的人背叛更让人绝望。
难怪他放着手底下那么多的亲信不用,叫他去查三皇子秦时的事,谁知道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有多少是天命帝安插进来的细作。
“我明白了。”谢见泽的心渐渐的平复了下来。
反正身子和心都已经给了,也不在乎这一条命了。
要造反,首先手里得有兵。
前身名下虽有东宫六率(太子直属亲军),约三万兵马,但真正的控制权在天命帝手里,前身能调动的也仅仅不过三千人马。
这个时候,就该轮到世家出人出力了。
孟则知直接把谢家查出来的东西往一众世家家主面前一扔,他们不蠢,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天命帝这是要把世家往绝路上逼啊!
袁老爷子放下手中的信筏,面色凝重:“殿下的意思是?”
孟则知面无表情,拿过桌子上的茶碗抿了一口茶水,这才说道:“孤与陛下,父子之恩绝矣。”
“这——”众人心里俨然已经有了数,只是毕竟是关乎身家性命的事,他们心里一时半会儿的,也拿不定主意。
“我先说两句。”谢家家主开口说道。
众人瞬间齐齐向他看去。
“显而易见,陛下这是铁了心要对付世家了,我等根本无处可逃。”
在场的人要么是前身的岳家,要么是前身的外家,要么就是家中继承人在前身身边当差。简而言之就是,他们现在和孟则知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谢家家主说道:“想我世家为大乾朝也曾立下过汗马功劳,如果却成了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真是可笑之极。”
听见这话,众人眼角的余光齐齐看向孟则知。
孟则知面不改色,说白了,这就是皇权和相权之间的矛盾,皇帝想乾纲独断,士大夫想和皇帝共治天下,谁都想压过对方一头。
谢家家主这是在试探孟则知对此事的看法。
“谢家主所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