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乐已经足够信任他,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就让陈溱在一旁陪伴。
从陈溱的角度看过去,那样的稚乐还是无比的好看,他好像褪去了一抹艳色,变得干净纯粹。就算脸上有一道道连贯疤痕,然而就像是一个皮肤雪白的孩子贪玩,罩了一张粗粝的渔网在脸上,这一切丝毫没有损坏他的美好。
“在看什么?”陈溱问。
“天好亮。”稚乐仰着头,眯眼看着外面的天空,他就像一条嗅着水汽的鱼,在那道光里获得了无限的满足。
“等过段时间你的伤势好些,我们再一起出去好吗?”陈溱知道他对自己毁容已经没那么介怀,但是有时候,还是会本能地自卑,所以一直呆在车上,害怕见人。
“不要。”稚乐还是看着外面,低声道。
“为什么?”陈溱假装不明白,语气轻松地说“过段日子开春,正是踏春的好时候。”
稚乐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是无悲无喜的宁静表情,陈溱却觉得他有很多话想说,然而只一瞬,他又回过头,去望那澄透瓦蓝的天外。
在日复一日的赶路过程中,稚乐对陈溱的信任也在加深,这对于两个人以后.进行深入沟通很有好处。陈溱没事的时候就在心里演练一下对稚乐的思想品质教育,关于人要先自尊自爱啊,渣攻配不上你啊,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自挂东南枝啊,别人的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所以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啊之类的。
天天开发洗脑包,也是心力交瘁。有时候想亢奋了,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几天下来,他发现自己真的是一个三观倍儿棒的好孩子。
原本以为到了定云山庄,再开始走剧情,一鼓作气将主角成功洗脑,自己顺利完成任务不要太爽歪歪,结果事实证明陈溱果然是太天真。
因为他们遇见了山贼!
一群山贼隐藏在隐蔽的树林深处,等到他们靠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耀武扬威地挥舞着武器。
陈溱微微露出个脸,对面为首的壮汉起码有两百斤,虬结的肌肉附着在高大的躯干之上,简直一行走的铁疙瘩。
他转头看了看自己这边姿色平庸——啊呸,身材短小的领队,心里七上八下。这要是干不过,全军覆没在这儿,那就再好玩儿不过了。
☆、我弟弟明明很可爱(4)
这也难怪,大冬天的,家家存粮都不够,更何况是他们这群常年靠打家劫舍过日子、一点自给自足的本事都没有的山贼?陈溱原本以为对方是没吃没喝,想盯上他们这支队伍冒险挣点口粮,后来才知道自己是想岔了,这分明是一群种.马饥渴了,耐不住寂.寞,想日天日地。
原本只是小打小闹,等到局势混乱,他们就开始向女眷下手,而这支队伍里的女眷就只有一个人,就是稚迩的侍女小缳,几个壮汉试探性地一再扑向她,庆幸的是有名侍卫发觉不对,事先保护她上了车。
外面两方人马僵持不下,陈溱的人虽然武艺高强,却架不住对方人多,一批批地搞车轮战,等道局势渐渐地落于下风,那边又开始打心理战,打头的臭流氓在外面叫嚣,说只要将女人交出来,他们立马就撤。
信他们才有鬼!将小缳送出去只是平白让一个女孩受辱罢了,这些人贪得无厌,肯定要抢掠财物。
这些大家都清楚,但外面的守卫却不可避免地动摇了。
这群侍卫的任务是保护陈溱,其实也没怎么想到别人的安危,一个女人的死活对于他们而无足轻重,何况打了这么久,人困马乏,要说一开始是出于男人的尊严而保护她,现在都见了血了,很多人虽然没有说,但是其实都觉得自己做得够多的了,纷纷动了把人交出去息事宁人的念头。
小缳平时柔柔弱弱的看着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现在却也表现出几分烈性。她原本安静地坐在车上,听到这话,就准备以身护主,直接冲下去奉献自己。陈溱看苗头不对,一把将她拉住。
她登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公子,您就让我下去吧,小缳今日就是死在这儿,也不能害了您呀!”
陈溱心头一颤,他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自己现在顶着的这张脸可不比她的差,那群土匪要是动了歪心思,保不齐要出什么事。
陈溱咽了咽口水,心脏狂跳。怎么办?他一边拉着她的手防止她跑下马车一边飞快地想对策。真他妈操蛋,他只是想安安稳稳走个任务而已,半路上也能遇到这种幺蛾子!他犹豫了一下,开始在心里大声呼唤M710。
叫了两声,M710的真身就出现在陈溱的视野中,他眼前变成了一片漆黑,只有那个金属巨无霸呈现在自己眼前。经过几十天的恢复,可以看出电池还是恢复了一点能量的,他判断了一下,觉得重启应该没有问题,立刻将红色的开关按了一下。
他心里一阵忐忑,生怕出什么故障,但是事实证明陈溱的判断没有错,过了短暂几秒,就有一阵机器启动的嗡嗡声想起。陈溱心里一阵黑线,呵呵,这是什么年代的老式机,启动杂音竟然这么大。不过他也没时间吐槽,立刻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
屏幕渐渐亮起来,过了十几秒那个巨大的金属机身嘭地一声发出强光,强光照得陈溱的眼睛睁不开,等他能看清的时候眼前的巨无霸已经消失了,变成了一只黄色的小老虎悬停在空中。它的尾巴直.挺.挺地冲着天,尾端的毛发像蒲公英的冠状体一样膨.大着,作用应该和竹蜻蜓差不多。
它开口责怪陈溱:“嘤嘤嘤,宿主,你这么快就启动我.干什么?你肯定还没有完成任务,现在叫我起来,以后真的需要我的时候该怎么办,你不可以太依赖我哦哦哦哦哦~。”
陈溱的脸有点黑,他从那标志性的电子音判断出眼前的老虎很有可能就是M710,它大概是被人从休眠中吵醒很不开心,上来就逮着陈溱教训,看到陈溱的脸色知道自己过分了,又开始强行卖萌,只不过那几声哦把陈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激起来了,他一点也不觉得它可爱。
“别废话了,我现在被人围攻了,人家要劫色,你帮个忙,看看能不能开个挂解决一下。”
“劫……色……”M710拖长了音嘲讽他。
陈溱瞪了它一眼:“怎么,不行啊?”
M710实话实说:“你的色不行,主角比你好看多了。”
“呵呵,劫他你就高兴了,到时候一起玩完。”
小老虎的嘴巴一嘟,尾巴弯成了S型,他伸着小爪子在陈溱脑袋上乱扑腾:“你不要要要要乌鸦嘴!出了事一起起起死。”
陈溱做了个受不了的表情:“你别总卖萌好么?”
小老虎有点委屈:“我没有,是是是机器沾灰尘了总是卡卡卡卡。”
“……”
“你以后有时间,帮我搞一下卫生好么?”
“你真是够了……”
“你别这样,我好久没洗澡了,有灰尘效率不高高高高高高——”
陈溱暴躁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自打他来到这个世界,他的脾气就像是脱肛的野马,一往无前地奔向非洲大草原,火热的心里酝酿着暴躁,想拽着小老虎的尾巴暴打一顿。每次跟M710对话,就跟被魔音穿脑了似的。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你快说有什么办法没。”
小老虎哼唧了一声:“我看了一下,你手上有十点的金币,营养液是买不了了,不过可以去商城买几瓶气态安眠药。”
陈溱看了他一眼,只见小老虎的尾巴上的冠状物开始疯狂地膨.大,最后变成大块巨大的饺子皮,笼罩在陈溱的头顶上。
视野中.出现了淡蓝色的商城面板,上面根据金币的多少划分了商品区域,陈溱看了一眼标有营养液的瓶子,上面挂着金色货币那一块是100,淡蓝色的小花朵那里标了10000,应该是花费的积分数。
这年头连宿主都是不好当的,买份像样的狗粮都能让他倾家荡产。
他又将视线转移到小老虎所说的安眠药上,一共有两瓶,一瓶红色一瓶绿色看起来和普通的汽水没有什么不一样,标价八金币:“这东西怎么弄?”
“你点进去进行勾选。”
陈溱照它说的做,在虚空中点了一下,然后出现新的界面,他又点了一下确定购买,那两瓶药就化作一道光飞到面板右上角的小背包里了,原本放药水的地方变暗,打上了已售空的标志。
“这个怎么用来着?”
“你点进背包。”陈溱点了一下,那两瓶水再次出现在面板上。
“红色是带有迷幻效果的,有特殊功效,绿色的是普通的睡眠型。你自己看要用哪一个。”
“绿色的够用吗?”
“肯定够,可以放倒一个牛群。”
“那就用绿色吧。”他点了一下绿瓶子,然后出现是否使用的字样,陈溱点了一下是,于是屏幕上出现了特定使用对象的界面,上面是那些需要被喷洒药物的人的脸,除了陈溱这一队的人,其他都是一些张三李四之类的NPC,他把这些人勾出来,点了确定。
他刚准备再说些什么,眼前就一片黑,得,又没电了。
☆、我弟弟明明很可爱(5)
等陈溱回到现实世界中,身边的小缳还维持着要以身殉节的模样,陈溱惟一能做的就是拉住她。刚刚退出得太突然,他很怕系统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出去未免太危险了。但是过了几秒,外面就传来一阵骚乱,陈溱知道,这事儿算成了。
他掀开车帘一看,外面那群山贼果然一个个东倒西歪地站不稳,在几秒钟之内迅速倒下。有几名侍卫走上前去查看,发现他们全都在突然之间昏迷不醒之后拿着刀一人捅了两刀之后就跑回来报告了。
陈溱此刻演技爆表,努力装出一副无辜单纯小白花的模样:“那些土匪都走了吗?”
领队的冯庆是个穿着铠甲的将领,他看见陈溱信赖依靠的眼神,只觉得一阵热血上涌,心叹道:真是个尤.物啊,若不是忌惮云轻,终有一天他要把这个人压在他的身下。这云轻可真是好福气啊,即使是稚家最清贵的儿子,将来也不得不躺上他的床榻。
他已经料定陈溱前去定云山庄是为了爬云轻的床。
眼中透着淫.邪,嘴上却和蔼地说:“这帮山贼已被歼灭,公子只管放心,在下便是舍出性命也绝不让公子受伤。”
陈溱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心里龌龊的想法,只是单纯地因为看见一只笑面虎在自己面前装忠犬,一瞬间有点害怕忌惮,但是还是逼着自己露出了安心的笑容:“那就有劳先生了。”
年幼的稚乐窝在马车的角落里,身上还裹着陈溱的衣裳,透过微微掀起的帘子缝隙,他目睹着冯庆堆满色.欲的脸,眼睛里射.出森冷的光。
这人该死!
陈溱做了一个梦,梦中他成为了另外一个人。
——————
如梦似幻。
他这几日有些寂寞,歪在榻子上百无聊赖的时候,便想若是那傻.子这次回来,便给他一点甜头
外头雨又下大了,闭紧门窗后便像是在黑黢黢的箱子里,让人很不痛快。外边几个学徒咿咿呀呀地唱。
“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阑袖拂杨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却是尾调高亢,穿透那半重雨雾传进他的耳朵。
忽而听见有人进匆匆乱踏的步子声,他顿觉几分心慌。独自去开门,便见一人裹着蓑衣,整个人还是湿透了。
是琦文。
他死死的盯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三哥死在北地了!”
随即又报复一般,冷笑道:“他不想见你,我便没有带他回来。”
他不想见你!
——————
陈溱从黑甜的泥沼中挣脱出来,全身寒津津的,像是糊了一层膜在身上。
他做了一场梦,梦中古意盎然,一看就是民国时期,里面的人穿着刺绣唐装,躺在晦暗不明的屋子里,然后——他都快记不清了,只记得一群人在唱戏,那些唱段都是他没听过的。
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阑袖拂杨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他忍不住皱眉,梦里面又冷又硬的感觉还纠缠在四肢,准备翻个身再睡,却感觉碰到什么东西,浑身激颤。
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脚踝往上滑,潮热而粗糙。他抽了抽腿,那东西却锲而不舍地顺着小.腿往上摸索。陈溱猛地打了个机灵,就看见黑暗之中冯庆狰狞的脸。
“你干什么!”
陈溱失声大叫,可是话还没说出口,一双铁钳般的大手就钳制住他的喉咙。陈溱一瞬间感到窒息,他手脚胡乱挥打蹬踹,一手打到冯庆的脸上。这一下激怒了冯庆,让他用上了更大的力气,并且欺身上前用双脚压住陈溱的双.腿,开始窸窸窣窣地解自己的衣物。
大脑懵了一秒,他的心开始下沉,这混蛋!
陈溱被掐的两眼发晕,手上和脚上的力气迅速抽离。真是够够得了,他好不容易重生,却遇到这种事情!我嚓,这个故事里就没有一个异性恋是吧,连个路人甲都可以跑出来抢戏。
他张大嘴巴呼吸,浑身无力,肌肉.紧张得抽.搐,在熬不过去的紧急关头,大量空气涌进肺部。
“嘭”的一声,身上恶鬼的阴影迅速撤离,他也随着意识的模糊而从车上的软垫上摔下来。
眼前是一双莹白的脚,在月色的映照下白得发光,娇小的人形宛如最纯洁的精灵。陈溱猛咳两声从地上撑起身体,顺着那双脚看上去,就看见洁白的单衣和一张充满恐惧与愧疚的脸。
稚乐因为害怕剧烈地颤抖着,他手上还拿着一个巨大的硬木盒子,看样子是从桌上随手拿的。盒子尖尖的硬角上闪着粘.稠的暗光,冯庆的后脑则开始涌.出汩.汩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