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真见了容大郎,却这般矜持?
实在令人费解。
膳毕,容连引梁司文入卧房交谈,容奚邀秦恪至书房落座,唯陈川谷孤身一人,无奈之下,竟与金吉利谈性大起。
书房。
容奚立身剪烛,待烛光愈亮,方平复心绪,回身问道:“白叠子之事,不知肆之兄有何高见?”
双手藏于袖中,微颤。
秦恪长身玉立,离他数步远,闻言道:“你所愿,亦我所愿。”
男人容貌盛极,于烛光影绰中,愈发惑人心神。
容奚本非在意颜色之人,唯觉秦恪之貌,世间仅见。
掌心汗渍滋生,他蓦然转首,目光落于书案,不再与之对视。
“肆之兄自北疆来,定已疲乏,不妨回屋沐浴歇息。”
少年神色终不再从容,秦恪观之,心中愈发柔软。
不可过于孟浪,他暗暗告诫自己。
“我欲见识白叠子是何模样,大郎应不会吝啬于我罢?”秦恪压住欲说之辞,强行转换话头。
容奚既松口气,又心存失落。
他行至书架旁,取一木匣置案,笑道:“肆之兄请。”
秦恪大步至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低首瞧匣内之物。
柔软洁白,伸手触之,觉细腻绵滑,倒是与容大郎颇为相似,他不禁低声轻笑。
“肆之兄亦觉此物大善?”
容奚见他神情柔和,误以为他是因白叠子。
“甚善。”秦恪低应一声。
两人忽无话可说,沉闷弥漫书房。
容奚渐生尴尬,遂伸手将木匣盖上,却因大意,左手拇指被夹,顿缩回袖,并未发出惊呼。
“可有受伤?”秦恪急于察看,不假思索,伸手去捞。
左手腕被人紧握,容奚只觉被握之处,如火烫烧,连指尖疼痛都被遗忘。
虽秦郡王容貌绝俗,其双手却布满厚茧,他力道不浅,容奚手腕略感刺意。
“幸好,未曾淤血。”秦恪仔细瞧他指尖,除指甲有道白痕,并无其他伤处,心中顿安。
容奚眼睫如羽,低垂落影,“多谢肆之兄关心。”
他微微挣脱,复缩袖中。
少年手腕柔滑之感,尚未退却,秦恪忽觉自己仿若登徒子,贪恋那抹细腻温软。
“是我无状,大郎见谅。”秦恪面露歉意,“我这便回屋。”
言罢,转身迈出书房。
容奚于案前独立良久,忽掩面自嘲。
秦郡王容色太盛,轻易令人沉沦。可容奚却心生胆怯,不敢捅破。
畏秦恪不过一时兴致,惧自己终将无法抽身。
及夜,他卧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唯闻耳际心跳如鼓。
窗外月色静谧,他起身至院外,拢紧披风,踏下石阶。
忽闻宅外动静,似有人高呼尖叫,哗然一片,于宁静夜空下,颇觉惊悚。
他正欲出去询问,却见一黑影突从院墙跳下,正心惊,就听男人低沉音色:“是我。”
是秦恪。
容奚瞬间心安,问:“发生何事?”
“暂不知,”秦恪郑重道,“近百人围拢而来,镇上百姓俱受惊扰,宅外有护卫抵挡,可撑片刻。”
容奚蹙眉,“近百人?从何处而来?有何目的?”
秦恪见他眼下青黑,有些心疼,遂道:“你先回屋,我出宅一探。”
“肆之兄。”容奚忽唤道。
秦恪回首,眉目如画。
“一切小心。”
男人神色极柔,扬唇浅笑。
“嗯。”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抱歉!今天字数有点少。昨晚失眠一夜,今天精神不济,小可爱们见谅!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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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月色淡弱, 夜幕低垂。
男人身影消失院墙外,容奚立于院中, 闻宅外呼喊震天, 墙内却安宁祥和。
容连等人俱被惊醒, 往容奚院中行来。
“阿兄,发生何事?”容二郎神色微变。
容奚摇首, “暂不知。肆之兄已去查探。”
“阿耶?”梁司文有些担心,“我也去瞧瞧。”
陈川谷拦住他, “你去作甚?你阿耶一人足矣。”
容连亦不赞同。
金吉利碧眸沉静,紧偎容奚身侧,似宅外喧闹于他而言,不过日落西山般寻常。
“郎君, 天寒, 进屋罢。”刘和劝慰道。
容奚颔首,与几人一同至正堂等候。
他恍惚忆起,书中曾一笔带过, 容连于临溪祖宅读书时,遇难民哄抢掠夺,后被官府镇压。
也正因亲历百姓疾苦,容连入仕后, 一直兢兢业业,为民造福。
书中不过寥寥数句, 未言难民因何事遭难,又从何而来。
烛火噼啪作响, 堂内压抑沉闷。
须臾,秦恪携风而入,目光唯落容奚面上,道:“沂州雪灾,难民为求生计,入室抢掠。”
青州与沂州毗邻,而濛山就在两者交界之处。
县城有城门阻拦,难民不得进。临溪小镇,因此受难民冲劫。
幸容宅有护卫抵御,难民一时无法冲破。然护卫人数有限,待精力枯竭,难民将蜂拥而入。
届时,容宅主仆,皆会受其冲击。
“沂州雪灾,未上报朝廷?”容连惊问。
秦恪瞥他一眼,“此事尚待查证。如今首要之事,当为抵御难民入宅,等待官府镇压。”
并非无视难民所求,而是难民已失理智,秦恪万不能让容宅受一丝损伤。
他见容奚眉间微蹙,忧其恐惧,遂道:“勿忧,撑过今晚,待沈谊领兵来?3" 人人都爱容氏子[穿书]0 ">首页15 页, 慊嵛奘隆!?br /> 但,难民近百人,真能撑过今晚?
“阿耶,我欲出宅阻拦。”梁司文忽道。
他不能让容连受伤。
秦恪并未反对,颔首道:“可。”
后对刘子实道:“定要护大郎周全。”
刘子实狠狠点头,他绝不会让郎君掉一根头发!
父子二人转身离屋,容连刚回神,便只见梁司文袍角消失于门外。
容奚眉头却依旧紧皱,刘子实劝慰道:“郎君勿忧,郡王神勇,定能护宅平安。”
“我非担忧容宅,唯恐高夫子亦受难民所害。”
他虽同情难民遭遇,可高夫子于他而言,自然比难民更为重要。
天灾之下,人性缺失,难民已急红眼,温饱方为首要,哪还管无辜同胞性命?
“高夫子!”刘子实这才想起,亦面露忧色。
堂中其余人听闻,除金吉利,皆心有隐忧。
容奚忧心如焚,忽起身急步至杂物房,寻数枚火.弹,置院中,吩咐刘子实:“搭梯。”
“郎君,您不能犯险,仆替您去一趟!”刘子实言罢,欲翻墙而出。
容奚厉喝一声:“回来!”
他神色太过严肃冷冽,与往常迥然不同,连金吉利亦目露惊异。
刘子实听从吩咐,凄然从院墙而下,“郎君,您万不可犯险。”
眼眶已然红了,似是要哭。
“阿兄,子实所言不虚,宅外难民凶猛,你若出宅,恐遭伤害。”
容连诚挚劝慰,毅然道:“我去!”
主仆争相出宅救高夫子,容奚神情肃然,“都别吵。”
待几人安静,他继续道:“我非犯险。难民虽众,却也惜命。火.弹之威,你等皆知。我搭梯至墙,欲令子实往无人处投放火.弹,威吓难民。”
他见几人听得认真,无奈叹息一声,“难民见火.弹轰炸,定生惧意。届时子实可往高夫子家中,将夫子救出。”
容奚自知体力不足,故前往高夫子家人选,唯有刘子实。
“仆这便搭梯!”刘子实速奔后院,搬梯而来。
梯搭完毕,刘子实爬至墙头,见宅外混乱一片。
容宅偏远,镇上民户聚集处,有火光攒动。他咬唇接火.弹,点燃引线,奋力一扔。
火.弹至旷野无人处,轰然炸响,火光冲天,似要劈开苍穹,令人心生无尽惧意。
喧闹骤停。
刘子实迅速跳下墙头,沿路往高柏宅院飞奔而去。
容奚忽问金吉利,“方才子实所为,你是否看清?”
金吉利被火.弹威力吓得心惊肉跳,听容奚问话,方回神道:“郎君,请吩咐。”
“你臂力不俗,上梯后,待难民再次骚动,投掷一枚,切不可伤人性命,懂否?”
容奚神色郑重,金吉利狠狠点头,“我懂。”
言毕,无丝毫犹豫,携火.弹至墙头。
轰炸过后,难民忧惧片刻,见无事发生,遂继续抢掠。
金吉利见状,于容奚教导下,燃引线,掷火.弹。
临溪小镇,再次被轰然炸响。
居民、难民皆默。
须臾,秦恪现身墙头,俯视容奚。
“难民皆身虚体弱,方才行抢夺之事,全凭一鼓作气,”他忽笑道,“大郎两枚火.弹抛下,他们胆气俱退,皆瘫软倒地,无心再战。”
饥饿、寒冷,已让难民精血损耗至极限,受惊吓后,再也无力支撑,瘫倒于地,确在情理之中。
容奚倏然松拳。
方才情势紧张,他双拳紧握,掌心已现指痕,鲜红可见。
启唇正欲回应,又听秦恪说:“大郎勿忧,我已让司文至高夫子家中,与子实会合。”
容奚心中稍定。
秦恪入院,执容奚手腕,翻看掌心,见其掌心指痕,眉头紧蹙,对陈川谷道:“有无伤药?”
“不过小伤,无碍。”容奚抽离手腕。
秦恪沉目,“容大郎。”
“我去取药!”陈川谷立刻飞奔入房。
秦肆之真是愈发一言难尽了。
伤药未至,刘子实和梁司文已归。
高夫子趴于刘子实背上,颠得直翻白眼。其家仆坠后狂奔。
如今难民已被制服,容宅大门开启,刘子实背高柏进宅,梁司文与家仆同进。
宅门再次关闭。
高柏落地后,尚未喘过气,就听容奚关切之语。
“夫子,您无事罢?”
少年眉间染忧,以往稍显稚嫩的面容,似愈发坚毅成熟。
高柏心中极熨帖,连声笑道:“子实与这位小友去得及时,老夫未受侵扰。”
容奚却见他额上有青紫,遂温言:“夫子额上有伤,不妨进屋涂抹伤药。”
众人同入正堂,依次落座。
借明亮烛光方看清,刘子实与梁司文亦受轻伤。
他们虽与难民相争,却不愿伤及难民,此些小伤,不过是难民捡石投掷而成,算不得什么。
待几人俱抹药完毕,容奚忽问:“肆之兄未曾受伤罢?”
堂中之人俱看秦恪。
只见秦某人,神色柔和,唇角轻扬,“大郎勿忧,我无事。”
高柏这才知其身份,欲起身行礼,被秦恪拦下。
“高夫子不必多礼,”他淡笑道,“您照顾大郎良多,恪不胜感激。您乃大郎师长,大郎敬重于您,恪亦心存敬重。”
高柏与众人:“……”
是否有何处不妥?
高柏恍然回神,“郡王言重,某受之有愧。”
传言又误人!世人皆言秦郡王冷漠无情,他却觉郡王乃性情中人,温和有礼。
日后他再也不信传言!
“郡王,不知如何安置难民?”容连忽问道。
如今难民集聚濛山,濛山县衙若无良法,致难民冻饿而亡,恐沈明府受天下攻讦。
且秦恪与程皓同在濛山,若弃难民于不顾,朝野内外,定会流言四起。
“此事待明日与沈谊商议。”
秦恪于边疆骁勇善战,对难民一事,确无良法。
“刘翁,家中存粮几何?”容奚忽问。
魏人常于冬日储粮,刘和尤甚。
他吃过苦,知晓粮食之重,故祖宅余钱充足后,他便常往坊市,采买米粮,如今堆满仓室。
“郎君,可撑两年光景。”他诚实回道。
如此,已足够。
容奚神情平静,面向秦恪。
“不知镇上百姓有无伤亡?”
秦恪摇首,“虽难民突袭,然其身体疲弱,不及百姓勇猛,数名百姓受轻伤,其余皆无伤亡。”
容奚心中稍安。若百姓有伤亡,其矛盾定不可调和。
“今难民聚集镇上,露天席地,不及明日,便会冻饿而亡,有损濛山府衙之威。”
他见众人未露拒色,继续道:“难民抢掠镇上百姓有罪,但罪不至死。可待其恢复气力后,施以惩戒。”
若让难民今夜活活冻饿而死,众人亦良心难安。
“阿兄所言极是。”容连深表赞同。
因容连赞同,梁司文虽不太明白,亦狠狠点头。
“大郎欲行何事?”秦恪问。
容奚起身,“难民近百人,我欲布棚施粥,助其熬过今夜。”
他并非吝啬米粮,而是难民如今饥寒交迫,食粥最佳。
“郎君,仆这就去熬粥。”
刘和躬身离屋,悄悄抹泪。郎君当真心善,难民有福气啊!
近百人食粥,其量甚大,且碗碟不足,如何施粥?
高柏毅然起身,“郡王若能令难民不再异动,老夫可说服镇上百姓,借碗一用。”
他于镇上学堂教书育人已数十载,颇得百姓敬重。今夜他便豁出这张老脸,请受惊百姓,施以援手。
秦恪颔首,“可。”
言毕,与容奚对视一眼,起身离宅。
虽护卫人数不足,然难民已无力反抗。
秦恪备齐绳索,着人捆绑难民。有反抗者,俱被护卫武力镇压。
难民误以为秦恪欲行惩戒,俱泣不成声。
有愤慨者,不禁呼天抢地,破口大骂。
一护卫嗤笑:“入室抢劫,本就有罪!”
饥寒之下,难民又受惊,体弱者均昏厥于地。
陈川谷一一诊脉,摇首道:“虽可恨,却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