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父是为了你,你不能垮了。”
他这话说得严厉,慕长庚一愣,果然是起身了。
苏言笙没再同他多说,只看了一圈站在周围的浮玉门地位或轻或重的长老,而后示意沈安之留下,独自进了裴歌的房间。
没有人拦他。
而裴歌是在第二天醒过来的,他看见苏言笙,愣了愣,道:“前辈?”
苏言笙冲他点点头,也没说别的,就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裴歌摇摇头,坚持坐起来,没等他开口,苏言笙便道:“我叫长庚先回去了。”
裴歌点头:“劳烦前辈了。”
苏言笙不觉得麻烦,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声:“裴掌门,冒昧问一句,其实你是怎么想的。”
小孩子年少轻狂可以理解,可裴歌怎么看都已经是过了要逆天行命的年纪,怎么就这么冲动呢?
先前苏言笙已经见过慕长庚,自然能一眼看出来,慕长庚可不是被净化了妖血这么简单,裴歌将他一身妖血炼化,如今那些东西,都已经成为了慕长庚身上的修为。
也就是说慕长庚如今的实力,已经是到了十分可观的地步,纵然不说能同裴寻谣等人匹敌,但终归,已经不是穆修齐等人能够望其项背的了。
苏言笙想不明白,裴歌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一个徒弟,搭上自己,值得吗?
裴歌看着他,隔了一会儿,才道:“长庚得堂堂正正地活着。”
苏言笙看着他,难得有了点失望的情绪:“所以,他放弃了原本的身份,就真的能够堂堂正正地活着了吗?”
纵然放弃了原本的身份,他曾经也还是妖,而那些人最初也未必就是想针对慕长庚,只是因为慕长庚可以成为攻击浮玉门的理由之一罢了,就算如今慕长庚不再是妖,浮玉门掌门收一只妖为首徒的事实依然改变不了,如今出了这么件事,外头沈知还能多说一句“浮玉门掌门为了一只妖,甚至能将一个门派置之不顾”。
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裴歌沉默了片刻,才道:“可至少他能堂堂正正活着。”
“前辈,您来之前,季长老算过一卦,他说,浮玉门留存的关键,在长庚身上。”
苏言笙:“……”
撞上一群不怕死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只是说到底,浮玉门造次劫难,多半还是因为浮玉门里有着太多的与他相关的印迹,主系统要抹除他的痕迹,怕是要对可以代表着他的浮玉门一起动手了。
他跟裴歌相对无言,终究是没有继续留下去,只叫裴歌好好养病,之后出了门,便看见还等在那儿的沈安之,不由一愣。
沈安之迎上前来,也不说话,就关切地看着他。
苏言笙心里忽然一暖,也终于有了点笑容:“没事,我们先回去休息。”
他是惯了的,可沈安之这么熬着,眼下青黑实在是明显得扎眼,叫他看着也不好受。
沈安之对他的意见没有丝毫要反对的意思,只点了点头:“嗯,我们先回去。”
沈安之知道自己现在帮不上忙,他要做的便是听话,以及观察苏言笙情绪,不管发生了什么,他能做到的,都是站在苏言笙那一边,苏言笙叫他回去休息,他就回去休息。
苏言笙点了点头,又看季余:“你是留在这里陪着他还是先回去休息。”
他这话没有称呼,季余却仿佛知道是在叫自己一样,应道:“我留在这里。”
苏言笙没反对,只道:“别累着自己。”
嘱咐完,便同沈安之一起回去了。
两个人说休息也真的就是休息了,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居然是连话都顾不上说两句,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甚至巴不得能就此睡到地老天荒。
沈安之没有苏言笙那么快睡着,他看着苏言笙,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不知道屋里头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苏言笙一定是累极了。
而事实上他也累,没隔多久,便也睡了。
第142章 逐光
在沈安之睡着之后,他没留意到,苏言笙睁开了眼。
看着少年睡过去了,苏言笙笑了笑,顷刻间,天光尽掩,屋里已经成了最适合睡觉的状态。
之后他动了动,原本是想下床的,沈安之却是若有所感一般动了动,手往他这边凌空抓了抓,也不知道是抓住了什么,才终于安心了。
苏言笙叹了口气,明白这孩子是梦里都盼着叫他休息,如若他现在离开,倒是会惊了对方好梦,故而苏言笙也便不动了,叫晏晏开了屏蔽之后,问道:“所以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晏晏隔了好久才出声:“跟裴寻谣说的一样,妖族反扑,如今的浮玉门可以说是个空架子了。”
虽说并非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也并不在意料之外,苏言笙沉吟片刻,问道:“所以,具体是个什么状况。”
浮玉门原本不至于就这样子成为一个空架子的,哪怕是没了裴寻谣,哪怕是裴歌身受重伤,浮玉门可也还有其他人呢,怎么可能就这么成为了一个空架子呢?
而晏晏的解释,却是叫苏言笙更为头疼。
浮玉门确实不能算是没人,可是这么些年来,却是再不同当年那般,才惊艳绝的人物几乎是没有了,可以说浮玉老祖便是浮玉门的信仰,但如今没有了浮玉老祖,对浮玉门的打击是很多人难以想象的,而没了那个信仰的支撑,又加上外头的那些个流言,很多人便也不再选择浮玉门。
此外,外头的流言其实也是半真不假的——譬如浮玉门这些年,除了裴歌,也当真是没出过什么十分厉害的任务了,就连裴歌,同当年那些人比起来,也是相去甚远。
不过说来也奇怪,裴寻谣离开了浮玉门之后,倒是比这些年在浮玉门里的进步还要迅速,除了原本专修的炼器之外,她辅修的阵法也小有成就,如若当年便有人知道她这方面的天赋并着重去培养,也不知如今该是什么样的光景。
——可惜没有如果,就算是知道了她这方面天赋,浮玉门在阵法上其实还是属于短板。
音律方面虽说没有太过突出的,但至少还有人修习,但阵法这一方面,却是连修习的人都寥寥无几了。
而这两年里,除了裴寻谣之外,也有其他人被裴歌暗里送走,过于厉害的人早已经不在浮玉门了,剩下的皆是一些能够管事,却未必能够打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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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纵便如此,主系统那边要做的事情,也是苏言笙没有能耐去阻止的。
只是这回确定了主系统要将浮玉门抹灭,他心里头,也总还是有那么些不痛快的。
就这么迷迷糊糊想着,他也干脆就在沈安之身边陪着沈安之歇下了,等醒过来的时候正是黄昏,沈安之看着昏暗的屋内环境先是一懵,而后苏言笙醒了,收了术法,一时间夕阳从窗口漏进来,沈安之也就明白了大半,看向苏言笙的眼神又是感激又是歉疚——他终归还是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苏言笙并不打算提这些,他看着沈安之,用与平常没什么两样的语气道:“醒了的话我们去院子里看看,不知道长庚回来没有。”
如今任务的重点,也就剩下慕长庚了。
不论如何,慕长庚必须往高处走,他得成为这世上最优秀的人,让其余人瞻仰,哪怕牺牲浮玉门,他也必须站到最高处去——纵然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有些残忍,可慕长庚是被选中的那位,他必须担着。
他们出院子的时候正巧看见了慕长庚,慕长庚抱着一把琴发愣,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苏言笙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轻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长庚。”
慕长庚猛地一颤,骤然看向苏言笙,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低声喊了句“先生”。
苏言笙应了,而后看着他的手:“让我听一下你的琴。”
这也就是顺口一句,不过确实是要听听的,如今慕长庚学的东西多,但于琴这一方面,却总还是比较有天赋,纵然越不过剑,但苏言笙总觉得,有朝一日,慕长庚会在这方面赶出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来。
慕长庚如今其实也同个提线木偶没有什么两样,得了指令,明白自己不用光想事情,总算是有些别的可以分散注意力,忙不迭地应了,而后好好坐下来,又发了一会愣,回过神同苏言笙说了声“抱歉”,将手搭上了琴弦。
琴声出来的时候,不管是沈安之还是苏言笙都惊了惊——不过一段时日没听,慕长庚的琴声却是大不相同了。
不说修为差异会对这其中产生影响,就慕长庚琴声中的一些东西,也是已经变了。原本是少年懵懂与希冀,如今却成了沉闷压抑,中间还夹杂着少年的不解。
沈安之最是听不惯这一些的,当即看向苏言笙,本打算说些什么,却叫苏言笙用眼神制止了。
他冲沈安之摇了摇头,之后也没张口做口型或是怎么样,隔了一会儿,沈安之便听到他通过系统的组队发话了:“他没事。”
或许也并非真的没事,但是是必须没事。
即便有事,他得担着。
慕长庚也知道自己得担着。
等慕长庚停了下来,苏言笙冲他笑了笑,只给了两个字:“加油。”
不管要做什么,终归都是要加油的。
一日便就这么过去了,或者说,是接下来的每一日,都是这么过着,只要外头没动静,浮玉门也就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还是这么过着。
可外头总不可能一直没有动静的,也不过是几个月的光景,苏言笙见着慕长庚修为突飞猛进,也见着了外头愈发躁动。
不说他山石,连其他一些门派听见了风声,知道浮玉门不行,都想来分一杯羹。
按理说如今妖族反扑,外头越来越乱,内忧外患,是不应当就这么起乱子的,可是他们却也总觉得浮玉门亲近那些个妖孽——原本慕长庚这一件事便已经够清晰了——而既然如此,那些个厉害的法器就算是放在浮玉门,当真打起来了也未必就能派上用场。
又或者是万一,浮玉门就这么丧心病狂,站到他们对立面去了呢?
不说信任,如今谁也赌不起,无亲无故的,谁愿意信你?
至于如今在炼器与阵法上都颇有造诣的裴寻谣——她可也是浮玉门出来的,况且她也就管着眼皮子底下那些个不顶用的丫头片子,稍有两个能看的,也不知道是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也死心塌地跟着她,劝都劝不动。
对比起指望她,倒还不如逼着浮玉门交出那些个法宝。
沈安之听过了这些之后也是皱眉,至于慕长庚,原本他是对这些最激动的,如今却是什么都没说,只安心修炼,或是听见了,也只不过皱皱眉,就过去了。
少年一夜成长,原本就是这么残忍的事情。
而现如今,浮玉门面对的除了一个迟早要变天的天下,还有一群对它虎视眈眈的同僚,原本还勉强拉起一条平衡线,可这样的平衡也没能维持多久——有妖上门,企图拜入浮玉门。
这一点苏言笙并未觉得震惊,毕竟如今虽是妖族反扑,可也不乏受过人类恩惠的妖——人中总有善良孩子,或者说,哪怕不是多心软多心善,总不至于真的就沾了个恶字,连一条与自己不甚相同的生命都不乐意容下。
譬如慕长庚,当初不也是真心实意感激着穆修齐?若不是那些个闲言碎语,他们之间或许也不至于到如今这样形同陌路的地步。
苏言笙不知道如今慕长庚心里还会不会有遗憾,他作为旁观者,难免总是会觉得有些意难平的——如若妖族与人族之间的秩序早早建立,也不至于就闹到如今地步了。
他想起这些难免伤感,沈安之能觉察,却因着他开不了口说出这些,也不肯再在沈安之面前妄自菲薄引得少年再强打精神安慰自己,便也都顺着沈安之的猜测,将理由安在了浮玉门的衰落之上。
不管如何他都是个任务者,在沈安之眼里头,他对主系统这边的归属感必然比他这个半路出家还是追着人来的要强,如今知道他苏前辈为小世界做出的贡献最终连名字都不能有,难免会推己及人感同身受——事实上这些苏言笙却是从来都没想过的。
任务者不必居功,他选择做这些,当初是因为喜欢,后来是因为无所事事割舍不掉,再后来,他回到这里来,则全然是为了沈安之。
动荡来得突然,可其实也不算突然,毕竟从很久之前开始,便已经有这样子的预兆了。
只是这一天来得太早,很多东西也都还没有形,裴寻谣还在努力,却未曾能护下更多的无辜之人,慕长庚也还在努力,只是他肩膀终究是尚且稚嫩,不足以担起一个门派。
而则动荡,自然是来自过来投靠的妖——有人不愿战,不愿为了所谓的一族尊严,为了所谓的一家独大,去交付一个血流成河民不聊生的结果。
一日战起,最受折磨的未必就是修士了,妖被逼急了,必然会将手伸向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人们。
而妖也有想安安生生过日子的,后来走投无路,知道浮玉门有慕长庚这么个例子,便疯了般地想过来,不管怎么说,总算要有个庇护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