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沈家人的通病,聊到了做菜,沈安之眼前一亮:“好啊。”
完了又小声说出心里的疑惑:“源哥怎么什么都同别人说?”
只不过他这也是自己嘟囔一句,似乎只是要表达一下对沈源什么都往外说的惊讶,之后居然这就将事情揭过去了。
苏言笙也以为自己是混过去了,结果又是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刚要松下来的时候,沈安之又出了声:“我还以为是你真的尝过呢。”
苏言笙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连震惊都忘了遮掩:“什么?!”
沈安之接下来的回答却没能如他意,只见沈安之笑了笑:“就是昨夜做了一夜的梦,具体什么我记不清楚了,我还以为我们从前是真的见过面,就是我不记得了。”
说完又自己继续道:“不过其实也说不准,不然我看见你的时候为什么就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呢?”
他将话说到这份上,苏言笙也只能是赔笑,毕竟一见如故这个词吧,说来也实在是有些微妙,而且他们也确实能算是“故”,而且甚至是在他自己还不知道的时候,沈安之便已经知道他了。
只不过,沈安之不记得了,也认不出他了而已。
都不是什么大事,将来总是能记起来的,至少如今反正也回不去了,晚记起来一天,沈安之至少也能晚难过一天。
他并非没见过沈安之知道了真相时候的样子,那会儿的沈安之只以为是个梦,还那样难受,如若知道了是真实,如若知道了自己的妹妹因为自己差点连命都不要了,如若知道了自己的亲人一直以来都活在那件往事的阴影之中,沈安之是否会觉得痛不欲生?
就如同,他每每对上言笺与苏杭的眼神,便总有一种浑身上下都在刺痛的感觉,仿佛一层皮被剥去,自己整个儿血淋淋暴露在空气之中一样。
太疼了。
哪怕知道那一天总是要来的,他也希望沈安之能够晚一点面对这些事情。
因为真的太疼了。
他的心思沈安之自然不知道,但这不妨碍沈安之感觉到他那突然低落下来的情绪。
本着关切,沈安之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言笙?”
苏言笙猝然惊醒,却不是为了沈安之,他带着心中惊疑,拉着沈安之走到了院子里,正好看见慕长庚回来,他身后,有另一人陪着,正是裴歌。
沈安之比苏言笙还要惊讶,看见了裴歌之后整个人都是木的。苏言笙大概猜到了裴歌来意,这会儿至少还能与裴歌露出个笑容,带着沈安之喊一声:“裴掌门好。”
裴歌爱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模样,当着苏言笙一板一眼还礼,完了又道:“多谢前辈指点长庚。”
苏言笙就猜到他是为了这事,当下也只是笑:“掌门言重了,您不怪我僭越便好。”
毕竟就这么指点一个有师门的人,似乎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裴歌却是正色:“是前辈好意。”
依旧是严肃认真的做派,显然是真感激,苏言笙无法,只能是打着哈哈圆过去。
这会儿沈安之也回过神来了,赶忙是张罗着请裴歌坐,裴歌回绝了他好意,还是看着苏言笙,行事依旧一板一眼,说出来的话却叫沈安之又不能淡定了:“虽说前辈不愿道明身份……先前怠慢了前辈,还请前辈莫要怪罪,晚辈已重新安排了住处,还请前辈莫要推辞。”
这话一出来,苏言笙甚至没顾上还在目瞪口呆之中的沈安之,猛地往人身边依靠,一叠声道:“别别别别客气,我同安之住便挺好好,况且在这儿也能看看小长庚,可不比自己住强。”
眼看着裴歌还想但是,苏言笙一把搂住沈安之:“实不相瞒,我与安之一见如故,还有许多事情要聊,这一分开难免麻烦,还请掌门见谅。”
“况且若掌门不介意,我还想多与长庚练练,小长庚确实是个好苗子,我瞧着心里也喜欢,掌门事务繁忙,有些不能亲自带着的时候,能叫我带带也好。”
裴歌虽为难,但看苏言笙主意已经定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能叫前辈赏识,是他的运气。”
这话若是换旁人来说或许会有些虚假成分,只是从裴歌嘴里说出来,那便只能是因为裴歌心里确实是这么想了。
苏言笙也不知道裴歌究竟是想到了什么,不过既然是能够和谐相处的,那他也没心思闹些有的没的。裴歌说完这句又道:“这断时日我要出去一趟,不知能否劳烦前辈带一带长庚?”
话说到这,连慕长庚也是愕然:“师尊?!”
裴歌没看他,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苏言笙与他对视着,竟然也从他眼睛里看出了那么点儿期望,又转去看慕长庚,之间这孩子是真的就叫一句话乱了神,可怜巴巴的。
他转回过来,看着裴歌:“说起来,我原本也有些东西想教长庚,不知掌门介意不介意?”
这是瞎说,这不是原本想,而是就在这一刻,忽然有了这样的念想。
对于这全然不按规矩来的对话,慕长庚跟沈安之都很震惊,连裴歌也有那么片刻展现出了惊诧,只是到底是一派掌门,又是惯常没别的表情的,裴歌很快便收住了:“我代长庚谢过前辈。”
苏言笙也没就这么拍板,只看着慕长庚:“那还需长庚愿意才好。”
毕竟看上了是看上了,若是慕长庚不愿学,倒也真是不好强迫的。裴歌显然也赞同他这说法,又寒暄了几句,托辞去看季余,便将慕长庚留在了院里。
眼下慕长庚还在发怔,沈安之无聊时候又将系统的基础功能摸得差不多了,当下便开了隔音的功能,与苏言笙私聊:“言笙似乎是很厉害的人呢。”
苏言笙:“……”
他能说什么?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吗?
况且在这儿他应当也不是世界第三,普普通通来个世界第一吧。但问题就在于这话他不能说,说了人沈安之也未必就当回事了。
故而他想了想,迟疑道:“……我如果说我似乎是个隐世的高人,你信吗?”
沈安之看着他,欲言又止半晌之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意识到还有个慕长庚在面前,苏言笙顺手解除了禁言,走到他面前晃了晃手。
慕长庚没动,神色复杂,面带纠结,原来是一直在看着他的。
等又过了一会儿,慕长庚似乎终于消化完了那些个内容,忽而抬头42" 快穿:少年你要淡定0 ">首页44 页, 看苏言笙:“先生先前说过,您不擅剑道。”
苏言笙没明白过来,只本着事实点了点头。
慕长庚又道:“先生方才同师尊说要教我。”
苏言笙再次点头:“是。”
说完又补充:“若是你愿意学,我便愿意教。”
慕长庚也应了,却没说自己愿不愿意学,只迎上苏言笙视线:“敢问先生,您所擅之道为何?”
苏言笙看着他眼神,忽而便笑了。
慕长庚这态度,无疑是愿意学的,只是答应之前,至少也得弄明白自个儿要学的究竟是些什么。
他看着慕长庚,缓缓开口,只说出了一个字:“音。”
他不擅剑,但于音一道,却敢说一声不输于人。
单单是教授一个孩子,也是丝毫不会生怯的。
其实苏言笙自个儿也说不上来自个儿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分明是不确定天赋也不确定是否当真合适的情况下,忽然便想将自己这一首传授给慕长庚,只是话都说出来了,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从前他也遗憾过自个儿弟子里头并没有当真能将这一道参透的,说起来也不是对音律研习的问题,只是不管怎么说,总还欠缺了些火候,今个儿找上慕长庚算是心血来潮,只不过也是顺手的事情,万一慕长庚真就学好了呢?那岂不是皆大欢喜,求都求不来的缘分?
他自个儿的心思且不提,他这字一出来,沈安之连同慕长庚又是惊了。
隔了好一会儿,沈安之试探着却确定:“言笙说的,是音律的音?”
苏言笙看着他,淡然点头。
慕长庚连眼神都直了:“音律的音?”
苏言笙:“音律的音。”
话音落没人出声。
隔了好一会儿,慕长庚似乎是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了,忽然扯开嘴角一笑,笑得还有些艰难,怪不好看的:“先生您可别同我说笑了,若是音……难道别处的音,还能比得上浮玉门么?”
第124章 逐光
这话并不是慕长庚撑着目中无人姿态说下的妄言,毕竟如今但凡是个有心看过过去历史、知晓浮玉老祖这么个人的,必然都不至于不知晓那名噪一时、一手开辟出天地间新规则的浮玉老祖,穷尽毕生所主修之道,便是音。
传闻当初乱世动荡,老祖一把箜篌奏响,镇压邪祟,荡平九州,叫天地间妖魔纵便还有着这样那样的恶念,也不得不压着,万万不敢跑到老祖面前找死。
其实苏言笙也不是不会用其他,如他所言,他不擅剑道,却也能用,除此之外,几乎样样都会懂些,是从一开始就冲着全面发展去的。只是兴许也是兴趣所致,其余各道,总还是比不上那一把箜篌,亦或者说,是比不上在音乐这方面的造诣。
当初选择箜篌也不过是缘分,时日长久成了最熟练的,当初便也是顺手用了,到后来天下无大事,苏言笙不需出手,便也权当是兴趣,五百年来零零散散学了些其余乐器,也都闹得有模有样,只不过没有战乱,便无人知道其余的威力,只记住了那一把箜篌。
天下无战自是最好,只是说来也可惜,老祖的徒子徒孙里,居然就真没能找出一个能将这把箜篌传下来的人,故而苏言笙不必动手,平日里也不会光围着一把箜篌转,甚至是连他自个儿也摄于这法器的威力,轻易不敢拿出来吓人,于是浮玉门的后人也便不曾见过那把箜篌了,只知那了不得的法器却有个似乎过于温柔缱绻的名字,唤做对影。
只是这也不算是重点了,重点在于如今怕是没人能在这一道上越过那位浮玉老祖去,而浮玉门人哪怕及不上浮玉老祖,于音律这一道上,却总还是强过外人的,这会儿苏言笙提起这么个事,可不就像是班门弄斧么?
但苏言笙既然能就这么说出来,也自然有他的想法,他这会儿听了慕长庚的质疑,也就是笑笑,横竖都是在维护他,没必要介意。
只不过孩子都问了,总还是要给个说法的,苏言笙看着慕长庚,笑问:“行或不行,一试便知——这院里有什么能用的乐器么?”
纵然是对苏言笙的话持保留意见,慕长庚也还是回屋抱了把琴出来,往苏言笙面前一亮,说话的时候也颇不好意思:“师尊叫我闲暇时耶挑样兴趣,我想着老祖在音律上早已非同凡响,有心窥探那样的世界,便私心选了琴。”
孩子说话的时候掩饰不住的都是对自家老祖的孺慕,其实慕长庚也没打算掩饰——这压根就是个光明正大的事情,但凡浮玉门出来的,哪个不仰慕这位老祖?
这样一来,慕长庚要学琴其实也没什么突兀的地方了。虽说苏言笙名声并非与琴捆绑,但后世回浮玉门后山韬光养晦之后,用的却多半还是琴,无关修炼,不过陶冶情操。
但这事但凡是浮玉门人,也还是知晓的,甚至也正是因此,后来浮玉门的修音一道者也对琴有种偏爱。
苏言笙冲慕长庚笑了笑,没接他手中的琴,只示意他坐下:“你先试一试。”
说完趁着慕长庚沉思,还得应付通过系统跟他交流的沈安之:“确实会,但太久没练,手生,怕露怯。”
说完又连忙补充:“带一下慕长庚应当还是没问题的,我且看一看他水平。”
沈安之讪笑:“我也不是质疑你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言笙你这样多才多艺,我就是在想,你方才问长庚有没有能用的乐器——莫非他要是拿出的不是琴,而是笙或箫什么的,亦或是抱出一把箜篌,难道你也能带?”
苏言笙:“……”
疏忽了,正常人自然是不能这样大口气的,毕竟这可不只是修为的事,这是得练的,不然苏言笙也不至于就担心手生露怯。
况且人一生也不过那么些年,再长,不是那行,又能将多少种乐器学好呢?
苏言笙学得多,不过是因为那几百年里无所事事,又对这一行实在真爱,就算说任务者从业十年拉拉扯扯也有这个时间,那又有多少人在小世界里会学才艺呢?
只不过他也没想到沈安之居然就会在意这样的细节,这突然被问到,一时间居然没能给出个反应。等了一会儿,也不知沈安之自己是脑补到了什么程度,居然已经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赶紧是出口补救:“是个人爱好,故而没到了小世界里,有闲暇的时候,也爱学些东西,恰巧我运气好,每次都挺空闲。”
他说这话不算违心,毕竟算起来,他每个小世界都有碰乐器,许多种类也是在小世界里学的,至于是一个小世界还是多个小世界,这便不是重点了。
沈安之看上去是信了的,一副恍然神色,然后转眼又看着苏言笙,满是惊喜:“没想到言笙也喜欢这些,说来苏前辈在这方面也十分有研究呢——虽说乐器不同,但我总觉着艺术大约是没有界限的。”
“毕竟都很美啊。”
苏言笙:“啊?”
他惊讶的不是自己会这件事,而是沈安之怎么就知道他懂这方面事情了。
沈安之见他诧异,只当他是不知道“苏前辈”懂乐器这事,毕竟哪个时代,若是爱这些的,倒是许多人都走了那条路,不走那条路的也不会在这方面下那样多的心思。
想明白之后,他笑了笑:“前辈没同人说也是正常,我从前也是从我姨那儿听过录音,才知道前辈竟然这般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