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米……
两百米……
一百米……
土匪停了下来。
他左右瞧瞧,似乎在找什么。
土匪的视线落在一棵树上,那是一株长得枝叶稀少又矮小的枣树,他走了过去,将手里的包放在一边,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在树根处挖起土来。
此时距离杨柳根须范围还剩一米距离。
还不能动手,在这时候动手,除非被吓瘫,否则土匪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逃走,必须还要再近些。
杨柳沉住气,等待着可能是这几个月以来唯一一次的机会。
土匪很快挖好了坑,又将那包东西放入坑中埋好,把土盖回去,压实。松了口气般,靠在枣树上歇息。
“唰——”不远处草丛晃动,有什么小动物在草丛下活动,比如——兔子。
土匪只看了眼,没动。
仿佛诱惑他般,草丛又晃动几下,兔子跑了几步,又停下来。
想到红烧兔肉,还有回去后可以用出来打兔子当做借口,土匪站了起来,身体微弓,原地蓄力,猛地朝兔子扑去。
抓住了!
土匪感觉到胸口压住一团什么东西,只当是逮住了兔子,保持着这个姿势,伸手就要去拎出来。
不料摸了个空,正疑惑,腰间骤然一紧。
“啊啊啊!”土匪被缠住腰快速拖动起来,惊慌大叫。
又有什么细细粗糙的东西缠住他的手脚,将他束缚起来,拖入草丛掩盖的一个洞中。
土匪在地洞中一路不知吃了多少土,奋力挣扎的结果只是更多土块不断掉落在头脸上,终于,拖动他的东西停了下来。
一根细小的根系在土匪惊慌恐惧中扎入他的手臂,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
“李兀去哪了,怎的昨夜也不见他。”匪首大刀阔斧的端坐在首座,半脸坑坑洼洼结痂的疤痕,配上阴沉的双眼,显得尤为可怖。
下首一土匪连忙站起来敬畏道:“老大,我与他同屋,昨日晌午见他出去了,夜里也不曾见到他。”
“你可知他去哪了。”
“不知。”
“有谁晌午后见到李兀?”匪首阴沉沉的双眼扫视一圈。
“不曾。”
“并未见过。”
“我……我看到了,李兀出了寨子……”一略瘦小土匪说道。
“嗯?”匪首双眼看去。
那瘦小土匪似乎格外怕他,在他的注视下,说话都打颤。
“他他说出去走走,透透气。”
“就没再见到他回来。”
匪首沉吟片刻,点了三个人,道:“你们三个出去查看情况,找到李兀,抓回来。”
﹉
“你们说李兀那小子干嘛去了。”
三人一同走出山寨,路上有人问道。
“该不会去山下楼子里了吧……嘿嘿……”土匪猥琐笑道。
“老大可不准许私自下山,他也不至于那么猴急啊。”
“不管怎么说,他完蛋了,看老大不剥了他的皮,就是苦了咱,上哪找他去。”
“唉,是啊……”
三人一边说着,脚步不停,不觉间便要踏入杨柳根须范围。
“我们到那边去做甚,荒郊野岭的,李兀去哪找什么乐子,不如直接去山下找他。”一人停下脚步道。
“三哥说得对。”
“等等,你们看,那是什么?”
其余两人探头看去,见草丛中半遮半掩挂着一片布料。
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
三人对视一眼,走上前去,欲拾起布料观看。
“啊!”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
四周恢复寂静。
根须吸收成长的速度变得越发快起来,目前已经生长两千五百米,离杨柳一直以来的目前,更近一步。
次日。
杨柳根须感受到不远处时不时有杂乱的脚步踏过。
土匪们在这片地区搜寻了一天。
自然是什么也没发现。
杨柳按兵不动,土匪们太过分散,大部分土匪都不在可攻击范围。
又过了一日。
杨柳从被自己掏空的树根处拎出两具土匪尸体,大喇喇的摆在地面,不做任何遮挡。
很快就被土匪发现,上前查看一番,确认是去寻找李兀三人的其中二人,连忙跑回山寨报告匪首。
匪首又惊又怒,带了七个手下,便来到发现尸首的地方。
“老大,他二人死得……可真是惨啊……”
只见那两具尸首颜色青黑,仿若干尸,手臂大腿甚至脸上,都留下了令人背脊发寒的黑色孔洞。
不敢细想,几个土匪心里暗自发毛。
这可是昨天才见过的,当时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啊!
今天却一副被风干的模样。
“该……该不会……是有什么精怪吧……”
一阵大风刮过。
不远处依旧青翠如玉的杨柳枝条飞舞。
土匪众人包括匪首在内,齐齐打了个寒颤。
“那树!那树!!”其中一土匪突然指着杨柳惊恐道。
“那树怎么?”匪首声音低沉,皱眉问道。
“现在,可是冬天!”
一经点醒,匪首迅速明白其中关窍,呼吸骤停,内心的恐惧瞬间无限放大。
冬天,万物沉寂,除了特殊的植物,少有长得这般青翠的。
更何况,如此翠色妖娆。
狂风大作,杨柳的枝条随风摇荡,发出“呜——呜——”声响。
似鬼哭狼嚎。
潜伏在地下的根须早已迫不及待,在土匪们惊惧的逃窜中,纷纷破土而出。
或勒住口鼻,脖颈,或缠手足,腰间,拉倒拖拽。
一片喧杂的哀哭惨嚎声,不过片刻,便又安静下来。
他们比上一批人幸运,因为他们还活着。
他们又比上一批人倒霉,因为他们还活着。
杨柳没有杀死他们,他只是吸收了他们一半的鲜血,又测试了一下新功能——用扎进他们身体内的根须注入柳树精华,吊命。
土匪们因为失血过多昏昏沉沉,却又有柳树精华吊命死不了。
一阵冷一阵热,身上众多伤口中还有异物。
无比折磨。
山寨上还剩余的土匪很是沉寂了几日。
虽然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其余出去过的人可就没回来过。
土匪们如同被吓坏了的鹌鹑,龟缩在山寨寸步不出。
再没有半点当初持强凌弱,奸杀掳掠的威风。
杨柳没有半点心软。
当初那十九个人,可还有三个在里面呢。
还没死光。
土匪躲得,他却等不及了。
加快吸收鲜血成长根须,五天后,根须直击山寨。
山寨中仅存的几个土匪聚在一块,内心火热又不安。
不安是还知道外面存着危险。
火热的是,生死关头,他们毫不知情,还聚在一起刮分财宝。
甚至还因为分赃不均起了争执。
眼看着打红了眼,就要见血,杨柳不再看戏。
根须钻出土地,穿透地基,在土匪们惊惧交加中,缠住他们的双脚,有几个顽强的土匪试图用刀砍断根须,不料刚斩断一根,地底又冒出了更多,不多时整个人都被根须裹成茧子,拖回地洞中。
不能让他们自相残杀,几刀下去死得痛快。
十几个土匪在漆黑的地洞中吊挂成一排,个个都还活着,个个痛不欲生,根须长满了他们身周,身体千疮百孔,却流不出一丝血液。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个月,杨柳却不见得开心。
除了初时报复成功的畅快,之后只觉得悲哀。
即使令他们百死谢罪,那些被他们所害之人,也再活不过来。
但他不会让这些土匪能够痛快死去,那对这些土匪而言,反而是解脱。
能活多久,便让他们活多久罢。
﹉
山道间,一道士打扮的青年人似携云彩走来。
他牵着头骡子,悠闲走在骡子身侧,一身青衫,头戴白玉道冠,身材颀长,皮肤白净,清风霁月,端的一副好相貌。
年轻道士本是悠闲踱步,无意中抬头细看一眼,不由眉头皱起。
拉了拉骡子,年轻道士神色微沉,加快脚步,不复悠闲。
风慢日迟迟,拖烟拂水时。
惹将千万恨,系在短长枝。
杨柳长在荒野之中,莹莹透绿,仿佛是这片天地最好的颜色。
可在年轻道士眼中,这棵树,黑烟笼罩,怨气熏绕,散发出浓郁血气。
不知是害了多少人命!
年轻道士抽出腰间三尺青锋,剑尖直指柳树,斥道:“妖树,尔敢害人至此!”
杨柳不做理会,像一棵寻常树木般。
年轻道士提剑上前,锋利长剑刺向杨柳。
纤柔碧绿的柳枝轻飘飘的拂过来,年轻道士视如洪水猛兽,改了剑招,挥剑去砍柳枝。
那剑锋寒光闪闪,极为锋利,只一触碰,柳枝就断成两截。
杨柳顿了顿,心知敌不过他,那条被斩成两截的柳条虽然无甚特殊,但杨柳所有的手段都是这样无甚特殊的柳枝根须,年轻道士轻易便能破解。
地面上,无数根杨柳细枝不断阻挠攻击年轻道士,被年轻道士一一斩断。地面之下,安放土匪的地洞中,根须注入的柳树精华数量猛然增大,土匪们短暂清醒过来。
一根根杨柳根须探出,悄然爬上土匪们的脖颈,在土匪们发出如同幼猫细弱的尖叫声中,根须一点点,缓慢收紧。
土匪们如同渴水的鱼,瞪着双眼,徒劳的张大嘴,在清醒着体验死亡过程中,挨个断了气。
年轻道士不知道眼前这棵杨柳在与他打斗的功夫,杀死了十几条人命,他只看到,这株杨柳仿佛突然失了灵性,颜色黯淡,柳枝也不再无风自舞,地面不再突然钻出树根束缚腿脚。
笼罩着整棵杨柳的怨气突然消散了大半。
本就是因地底埋着那二十多口人怨气而催生成妖的杨柳,杀死所有土匪后,也如同了却心愿,怨气散开,地底含怨而死的灵魂得到安抚,纷纷散开,不知去往何处,许是投胎。
杨柳突然福临心至,感受到了这些魂魄,便散去修为,助他们一程。
没有修为,又散去了怨气,杨柳自然无法再动。
年轻道士虽然困惑,但并不想深究,草木妖是最难以杀死的,只要留着一点根须,加点养料,就能活过来。
不再多想,年轻道士提起剑当斧头使,对着杨柳粗大的树干又砍又劈。
﹉
华灯初上,夜未央。
房间中一片静谧。
罗哲玉缓缓睁开双眼,靠坐在床头,沉默良久。
“呵呵……”
半晌,似是想通了什么,一抚额头,轻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诗词引用于《柳》作者崔橹
第6章 骷髅骑士-游乐园
黑压压的云盖在上空,一望无垠。
阴暗的角落似乎滋生出了什么,微红色光点在月光照不见的角落一闪而过。
这里没有任何声音,一片寂静,除了这座游乐场,周围看不到任何建筑,各式各样的游乐设施蛰伏在地,如同沉睡的恶魔。
“吱呀——”仿佛老旧铁门开启的声音传来。
如同按下开关。
游乐设施纷纷开始运作起来,彩灯起,音乐响,瞬间,这座游乐园似乎也变得如梦似幻。
大门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
有什么人进入到了这里,他们神色悠闲,成群结伴,和旁人交谈,脸上洋溢着笑容。
当他们都踏入游乐园内,脚步声,交谈声戛然而止。
人们脸上的表情凝固,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的确是足够不可思议了。
白昼突然转换黑夜。
踏入游乐园大门前,天气晴朗,日照当头。
进入游乐场内,头顶乌云盖月。
有人想再退出游乐园看看外面的天景,却发现,明明大门敞开,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
众人纷纷尝试,无一人能出。
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手机信号全无更是让所有人炸了锅。
有人试着翻越侧边围墙,依旧无法出去。
一人越众而出,口中嚷嚷道:“管他搞什么名堂,出又出不去,手机信号也没有,还不如进去看看!”
众人纷纷觉得有理。
然后看着他一个人走前面。
五彩缤纷的灯桥下,站着个身着卡通熊服装的人,手里抓着一大束五颜六色的气球。
原本是侧对众人,待打头阵那人走近了,卡通熊转过身来。
猩红巨大的圆眼,暗红色如同浸血的粗线略略将嘴部缝合,配上憨态可掬的熊头熊耳熊身,说不出的诡异。
“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吧,你说说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打头阵那人上前质问道。
卡通熊默不作声,从手里抓着的一大束气球中分出一个,递给那人。
“你干什么?装傻是不是?”那人不接,反而颇为恼怒。“你们这是非法监禁!是犯法的!”
卡通熊保持着递出气球的姿势。
“说话啊!你当我们不会打你吗?”说罢,做撸袖子状。
卡通熊依旧拿着气球递给他,熊脸上缝合的嘴巴大大裂开,嘴角都快挨着后脑勺了。
这并不是夸张的说法。
因为卡通熊需要这么大的嘴。
他抓住那个聒噪的男人,一口就吞了下去。
完完整整的,不缺少任何部位,连着衣服鞋子,一口吞掉。
身后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他们惊讶的是那个男人去哪儿了,卡通熊看起来完全没办法装下两个人。
就像是看到现场版大变活人。
没有人会觉得那个男人真的被吃掉,失去了生命。
卡通熊再次从手中分出一个气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