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见见小王爷。”
“可是...”
“撤, 赶紧去泸县禀报皇上,情况危急,让皇上做好准备。”
下属得令,再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内乱一解,杨毅瞬间气势如虹,召集梁国所有精兵,整装待发,即刻就要攻打楚轻,收复泸县,将其逐回大靖,他等这一刻也是等了很久了。
这天下各国,哪个君王没有过问鼎天下之心,而他和楚轻都是这其中的佼佼者,楚轻想要的,他自然也想要。他不能去大靖,只能等楚轻出来,这好不容易楚轻终于走到了他的眼皮底下,趁这个时机除掉他是再好不过的。
赵时煦看着城中集结的几十万兵马,再看着一身戎装,信心爆棚的杨毅,眉宇间的愁绪一直未有退去。
杨毅瞧着这样的他,将缰绳丢给安怀,然后几步走过来,笑着对他道:“孩子,你的效率果然很高,本王多谢你。”
赵时煦淡然的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十四爷,您对南境的恩情,时煦也会铭记于心的。”
“呵呵呵...本王还没有出发呢,不着急,不过,南境的事就是本王的事,待此事解决,本王问鼎天下后,绝不会动南境,还会去找你父王,和他共续未了之缘。”
赵时煦依然保持着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父王说,他和您只是莫逆之交...”
杨毅拍拍赵时煦的肩头,而后凑近他的耳畔,低声道:“那是你父王这么说,本王和你父王交情深着呢。”
赵时煦未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那时煦等您凯旋。”
“自然,不过,你真的不需要本王把楚轻那个负心人揪到你面前,给你谢罪吗?”
赵时煦的双眸危险一眯。
杨毅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你果然对他是余情未了啊。”
赵时煦看着他,没有应他,也没有反驳。
见赵时煦未有应声,杨毅不再多说,转身便要离去,然而赵时煦却忽然道:“十四爷,请您记住对我的承诺。”
杨毅的侧脸线条十分的刚硬,从赵时煦现在的视线角度看过去,便觉的有些阴恻恻的。
“放心,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杨毅跟他保证。
赵时煦点了下头。
未有多言,杨毅翻身上马,抬手一挥,大军出城,直往泸县而去。
赵时煦一直看着他,直到大军已全部离开他的视线,他的目光才收了回来。
“小王爷,请回吧。”十四王府的一小将走过来,对他做了一个略有些强硬的‘请’的手势。
全淼对这种态度感到不满,但赵时煦并没有什么别的情绪,转身而去,一面走却一面和那小将说起话来,“十四王爷出征,这朝中诸事皇上又要出面管了?”
那小将甫一听赵时煦这么问,弯了弯腰,客气道:“朝中诸事,属下哪里知晓。”
赵时煦看他一眼,“你别多心,我就是好奇而已,想来皇上这么信任十四爷,即便他走了,应该也有所安排,用不着皇上操心了。”
那小将听后,未有多言,只一心一意的为赵时煦开路,直到回了王府才下去了。
“臻兄,三水,那梁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回了院子,只剩他们三人,赵时煦忽然问道。
赵臻和全淼对视一眼。
全淼率先道:“属下不记得了,只不过听母亲说过,梁帝性情比起十四王爷,温和很多。”
赵时煦点点头,又看向赵臻。
赵臻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得出了一个结论,“优柔寡断。”
赵时煦对这答案似乎很是满意,露出一个笑来。
赵臻一看他这个笑,心里便咯噔一下,“小王爷,十四爷此次出征,定能让楚轻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到时候,咱们南境的危局也算是解了。您难道还有别的安排?”
赵时煦四下看了眼这坐奢靡华贵的王府,而后方道:“臻兄,三水,你们都是梁国的人,那依你们之见,梁帝和十四王爷,谁更适合做梁国的皇帝?”
全淼又率先道:“梁帝!”
赵时煦看向赵臻,而这一次赵臻的看法竟然和全淼一样。
赵时煦拧了下眉,似有不解,“梁帝优柔寡断,反而更适合做皇帝?”
“梁帝是比起十四爷优柔寡断,因为十四爷的个性....”赵臻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找措辞,“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代价。”
“对,所以即便十四王爷文治武功都不错,但他只适合为将,不适合为帅,所以先帝才将皇位传给了梁帝。”全淼说道,“这都是我母亲告诉我的。”
“她们还好吗?”赵时煦忽然岔了句话。
全淼有些不好意思,但赵时煦都这么问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还不错,梁帝召了她们回去。”
“说起来这位梁帝也是个未雨绸缪的皇帝。”赵时煦真挚的夸赞了一下。
全淼不解其意,赵臻却懂了,神色有些凝重,“小王爷,您想见梁帝?”
赵时煦冲他莞尔一笑,“臻兄总是最知道我。”
赵臻的脸色可没有他这么放松,“要入宫见梁帝怕是难,那皇宫我们谁也没去过,宫中路不熟不说,连梁帝在哪个宫都不知道。”
赵臻说着这些难题,赵时煦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转身看向全淼,“三水,能让你姐姐来见我吗?”
全淼愣了一下,似有些为难,“小王爷,这个,属下...”
“小王爷为何要见梁帝?”赵臻接过话头。
赵时煦一直微笑着,今晚他的微笑实在太多太丰富了,让赵臻敏锐的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来。
“因为好奇啊,梁帝和十四王爷为何要培养双生军,你瞧,那双生军只能听一个人的号令,十四王爷出来了,梁帝就得退下去,我想,他应该很是不甘心。”
“小王爷是在担心什么?”赵臻一针见血的说道。
赵时煦这才叹了口气,“我不相信杨毅。”
“那小王爷为何还要助他?”
赵时煦看着窗外榕树上繁复浓密的枝丫,道:“因为这是速战速决的好法子,否则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赵臻明白了,只看着赵时煦单薄的背脊,很是心疼,“小王爷...”
赵时煦嘴角依旧挂着一抹微笑,但面上却没有笑的样子,“梁国和大靖两败俱伤,南境才能真正的喘口气,真正壮大。楚轻要防,梁国一样要防,这杨毅也不是什么善茬。”
这么一说,连全淼都懂了赵时煦的意图,即便赵时煦知道杨毅不会放过楚轻,但他还是要帮他,要让梁国和大靖交手,让他们两败俱伤,然后在紧要关头,再用什么法子令杨毅杀不了楚轻,只是重创。
这么想着,全淼忽然明白那天在城楼上杨毅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了。
小王爷的确够狠,却没有一次狠心到底过,哪怕到现在也是。
“小王爷思虑周全。”赵臻出声道,那么这样一来,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如何见到梁帝。
“你不肯?”赵臻看向全淼,语气重了起来。
全淼握握拳,咬着下唇踟蹰着,“小王爷,母亲和姐姐,她们不会答应的,而且,对她们来说,梁国能灭大靖是好事...”
“你可知那两个女人根本不是你的...”
“臻兄!”赵时煦回过神来,嚯然呵止赵臻即将脱口的最后两字。
全淼一脸莫名的看着赵臻,心头不知为何闪过一丝慌乱,“不是我的什么?”说着,全淼又看向赵时煦。
赵时煦拍拍他的肩,“三水,你只需给她传个话,说不定她肯来见我呢?”
全淼犹豫着,半晌才点了点头。
“小王爷...”全淼思索再三,忽然还是想问一问。
“怎么?”
“您和皇上真的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么?你们都有小主子了...”
赵时煦倒是没有想到全淼会忽然问这么一句。
“你脑子是进水了吗?”赵臻冲他唬道。
全淼不理他,只看着赵时煦。
赵时煦仍旧莞尔一笑,语气很轻,轻的好似心里有个什么东西早就碎了一地,“不能了...”
全淼抿着唇,眼眶里不知怎么的蓄满了眼泪,“属下和十命约定过,等这些事解决了,便和他一起游历天下...”
赵时煦依然笑着,“这是好事啊。”
全淼吸了下鼻子,“可属下总觉得有些...以前,您和皇上,我和十命...那么好...”
“三水,我很羡慕你和十命。”赵时煦说的很是真挚,“能够一心一意各为其主,也能一心一意爱着对方,最后相携江湖。这虽看似矛盾,其实是你们俩互相信任着对方,且哪怕如此,你们都没有想过利用对方为自己谋取利益。而我和楚轻...”赵时煦垂了下头,忽然觉的,他和楚轻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已经是说不清了。
“罢了,你去传话吧,你不会武功,又是梁国的人,他们的目光不在你身上。”赵时煦看着他。
全淼擦擦眼泪,点了点头。
待全淼离去后,赵臻才将双手搭在他的双肩上,替他轻轻的揉捏着,“小王爷...您累了,先睡一会儿。”
赵时煦摇摇头,“我有些想球球了。”
“小主子定也想着您。”
赵时煦“嗯”了一声,而后看着窗外天际,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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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阮在撤回来的路上,原本楚轻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的好意,他是十分恼怒的。可现在得知楚轻和赵时煦闹成了这样,他心中便又十分的愉快。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位一直看起来言行无状,贪图享乐的十四王爷,竟如此厉害。从前倒是低估了他,和他比起来,自己在梁国竟然就毫无存在感了。
并且这撤往泸县的命令,还是他着人一次又一次的催着下达的,好与他里应外合。
这战术是正确的,但这种命令却让萧阮无法接受。他才是梁帝亲封的大将军,如今杨毅一朝得权,竟将他当狗使唤了?
“可笑至极!”萧阮周身都是戾气,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他萧阮永远都是那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是要擒拿楚轻,让他知道,没了自己,没了萧家,他和大靖就注定会落败成这样,甚至灭国。
但这得建立在他处于主导地位的前提下,忽然换了个人,还是一个他之前看不上的人对他颐气指使,他萧阮怎能接受?
“大将军,十四爷的意思是咱们加紧速度赶往泸县,夹击楚轻,咱们这...”一小将看着青天白日却忽然下令休息的萧阮,小心翼翼的催道。
萧阮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抬手摸着自己脸上的面具,对那小将道:“赵时煦在汴安?”
小将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的。”
萧阮揭下自己的面具,一半张脸是非常帅气的,但另半张脸...风吹起他的额发,那半张脸完全露了出来,烧伤的疤痕十分明显,“传令下去,回汴安。”
小将懵了,“可十四爷的意思是...”
“本将军只听皇上的命令,皇上早前可是让本将军撤回汴安;更何况,十四王爷率领大军讨伐楚轻,汴安防守虚弱,若此时有个什么变故可怎么好?我们回去保护皇上才是要紧的。”
那小将还要再说,萧阮却给了他一个极其狠戾的眼神。
“属下明白了。”
见那小将离去,萧阮眼底的杀气才一点一滴的向外溢出,“赵时煦,咱们的账得先算一算...”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117章 所谓命运
冷, 彻骨的寒冷!
楚轻觉的自己好似身在冰窖之中,从未有这样寒冷过, 可是在他面前的景象却是极其温馨的。
清雅朴素的院子里,他坐在石凳上, 双手撑着腮帮子听他爹为他吹笛。
笛声优雅空灵, 像山谷间黄莺的啼叫。
一曲落毕,他爹轻抚了下他的脑袋,而后喝下了那杯他为他酿的梅子酒。
不知为什么, 那一刻他很想将他爹手中的酒杯掀翻,让他不要喝, 可是他静静的坐在那里,好似动不了, 也说不了话, 只能那么看着他。
再后来, 他觉的更冷了, 好像有谁在用一把冰冷的利刃一寸寸的剜他的肉,他痛的浑身颤抖, 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他爹冰冷的尸体被人无情的抬走。
他想要上前哭一哭, 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 就是因为他的无用和软弱才导致保护不了他爹。
那个声音在说, 你只有成为皇帝,成为这世上最有权力的人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才能护住你想要的一切。
他仿佛在那一刻领悟了什么, 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所以才保护不了爹,爹的悲剧都是因为自己造成的,可自己却未有护过他一日。自己竟如此无能......
冰冷彻骨的寒意令他每一寸肌肤都痛了起来,痛的他想要张口大哭,可那冰冷的皇城,布满了眼线与危机,没有一个角落是真正属于他的,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感觉到一丝温暖,所有人的嘴脸都带着一副令人看不透的面具。
他带着那如身在地狱般的寒意如履薄冰的活着,但忽然有一天,他见到了一幅画,画中人的笑容和不羁是他从未见过的,他甚至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纯粹的人。
那一刻,他周身的寒意,似乎暖了一瞬,可紧紧只有一瞬,他便又被亲近的侍从背叛,坠落在冰冷的湖底,没有人看得见他,没有人能救他,水草缠住了他的手脚,他拼命的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