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因为阴湿还是青白的,但是脖子就已经因为痛苦而渐渐的泛红,青筋毕露。
本来只是吐了一小口血, 后来就渐渐的控制不住了,嘴里的血像是不要钱一样的飞快的涌出,衣服的前襟很快就溢满了晶亮的水渍。
他的意识早就因为巨大的痛苦而逐渐模糊, 眼睛失焦,只能一口口的不断的吐出血来。
他的血似乎是格外的不同, 不一会就吸引了很多的小鬼, 在离他们相当远的地方远远的遥望,他们的灵力相当的淡薄,如果说之前乌血木中的恶魂勉强能够得上鬼这个层次,那这些小东西就只是一团漂浮的云雾, 只能从气息上判断他们的种类。
他们被章浮的血液吸引而来,但是也惧怕着弥生的气息,所以既没有前进也没有逃,只是安静的聚集成一堆待在角落。
他原来的世界不乏有以魂入道的,但是需要锻魂,直把魂魄炼至足以抵抗天劫的时候,便能重新获得一副身骨,再入大道。
只是现在的社会环境不仅仅对修士不友好,对鬼魂也是,就这样的魂魄,除非是能等到投胎,不然恐怕是要在人间游荡至魂力完全消散干净。
这些鬼奇形怪状,有的头身完整,有的就已经支离破碎了,但是大多是没有做过恶事的,只是灵力极少,弥生就挥手驱散了他们,把他们中很出挑的几个留下了。
这几个身上或多或少都是带着人命的,有的是生前就有的,有的则是在成鬼之后故意或是意外的吓死了别人。
这样的弥生就毫不客气了,直接吞下,至于剩下的,弥生是没有半分的兴趣的。
比起这些可怜的小玩意,弥生对章浮的兴致就更高了,蹲下来眼神亮晶晶的看着他,此时章浮眼睛里再也没有了轻蔑和不可一世,只有着对面前人的深深的恐惧。即便是意识不清,身躯也恐惧的战栗了起来,他到好似想后退,只可惜弥生的那一下,起码得断几根骨头。
人都是会怕的,即便章浮肆意妄为毫无顾忌,但是碰见弥生这样一息之间就直接毁了他的对手,他还是怕的,他倒是有一分想要躲的动作,只可惜伤重,半丝都动弹不得,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弥生动作。
弥生蹲下来,捏着他的下巴,用手指沾了沾他嘴角的黑血,轻轻嗅了嗅。
发黑、恶臭,散发着冲天的腥气,让弥生近乎作呕,不过既然是有引鬼的作用,弥生也没那么嫌弃,掏出一个从离先生那里要来的方面封存的玉瓶。
放够了整整一瓶子血,确认他不会死,才把他留在了原地。
章浮没了功力,他费心做出来的阵法也就没有了用处,随着他的倒下瞬间的溃散,刚刚他带她来的地方扭曲了一下,景色逐渐的变化了。
或许是阵法熟习的关系,章浮很擅长时间跟空间的法门,看似过了很长时间,其实只不过是瞬息,跟着一起走的同伴并没有发现她的缺席,还在前面打闹着。
昏黄的路灯照的柏油路也是一片的暖色,弥生摸了摸放在书包里的白玉瓶,轻笑着跟了上去。
弥生曾经在那些修□□里都是拥有很多东西的地位,修炼所关的珍宝都是应有尽有,即便是难寻的东西也能指使着手底下的势力寻到。
但是在没有了自己势力的社会里,弥生想研究一个东西就要困难的多了,只能靠自己之前的经验进行研究。
吃过饭把白玉瓶打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便传了出来,即便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但是这种味道却完全的没有消散,若不是这里一直有他的魂力镇压,否则应该会吸引来一些很有趣的小朋友。
透过光,血液也不全是乌黑,应该说是黑红发褐,泛着点点的细碎荧光,在玉瓶里缓缓游动,彰显了它的不凡。
修真者的血贵,那是因为修真者的血里蕴含了大量的灵力,但是他的血液中,并没有一丝的灵力。
按理来说,人类的血液不会是这种奇妙的色泽,这让她想到了一些合成的药剂,用来画符什么的,那章浮也常常用自己的血画符,想必应该是有用的才对。
心中微微有了想法的弥生翻出了之前离先生送的桃木小剑,小剑虽是桃木所制,但是表面温润,剑刃锋利,触之有金属鸣击的脆响。
弥生把章浮的血涂在上面,那漂亮的光泽感就消失了,整个剑都显的灰突突的,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一样的,这把剑的气息和色泽都像是他之前见过的阴阳门的修士的。
以剑代笔,弥生画了一个自己之前就知道的阴阳门的符咒,可以成功的起笔,只可惜因为灵力稀薄,无法聚集起能够支撑这个符咒的灵气。
只得作罢。
因为夜晚研究的太过入迷,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弥生才想到要跟离先生说起关于章浮的事情,在寻找身体一直没有合适的的情况下,章浮的也未尝不可。
而且就没有恶意溢散的情况看来,现在的章浮还好好的活着呢。
刚打电话过去的时候,离先生倒是千恩万谢的,说是立刻便派人过去。到了中午,他又打回来的时候语气已经有些沉了。
“前辈,你可知道,他是我的妻弟。”
………………………………
妻弟。
弥生挂了电话,摇头失笑,还真的是难得的缘分。
说起来,从乌血木上面他就该联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毕竟当日的青年都说了是他们的供奉,若是章浮只是个普通的野路子修士,就算是能驭百鬼,也断不会这般轻易的就在离先生和他手下众多高手的眼皮子底下拿走。
就说,为何章浮一个能力不怎么如何的人如何能够在这里横行,还能随便的想杀人就杀人,原来是身后还有依仗。
作为离先生的妻弟,在某种程度上,章浮确实是有可以横行的能力。
别说是杀余淼淼这样的普通到极致的人,就算是杀了一个修士,相信离先生的势力也能迅速的摆平。自然,似乎看起来他们就是这么为他做的。
若是旁人,弥生可能还会阴谋的想一想,毕竟这样的放纵是一点点的将章浮推入死地,但是换成了离先生,话就不该这么说了。
他未必是有意,但是结果还是造成了,章浮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已经被养废了。
这般娇养的孩子终有一天还是会犯不得了的大错,以前是离先生有能力能够护佑,但是犯到弥生的手上,就该按弥生这里的规矩来。
章浮再也没有上过学了,而班上的人并没有人因为他的消失展开讨论,他的桌椅很快地被撤走了,安静的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甚至课任老师还经常有一股松了口气的放松之感。
离先生第三天晚上请了弥生过去,只是不是去看他,是想请弥生去看看章浮,弥生只是废了章浮的修为,他的身体各个部件都是完整的,但是再见到他,是已经筋脉俱损、丹田裂伤、四肢具碎了。目前在昏迷还没有脱离险境,随时都有可能会死。
是别人动的手,基本上都是最基础层级的报复,并没有暴露出用武之人所使用的功法,因此也无从查起。他伤的确实是很重,幸好仅仅只是过了一夜,若是他在那处躺的时间再久一点,现在可能都见不到这人了。
屋子内来来往往的有人服侍他,床边也围了几个离先生亲近的部下,能看的出来离先生对他很重视,但是他们面上的表情倒是各异。
他们对待离先生倒很是恭敬,但是对章浮,就有些挂在明面上的不满和怨恨,以至于满屋子的人的脸都是沉着的。
对于先生,理应是敬重,对于章浮这种只会给先生惹麻烦的,他们自然背地里就没了什么好脸色,特别是他现在还在昏迷,更是不需要隐藏自己的不满。
见弥生来,那些人也没有要收起轻视的样子,不畏惧让弥生看见自己的情绪。弥生没提他冒犯了自己的事情,跟青年看了几眼,就去了离先生的住处。
因为着先生的吩咐,加上他们对强者的自然遵从,对弥生的态度都是十分恭敬的,甚至还有点隐隐的信赖。
去的路上青年就跟弥生大概讲了一下离先生与妻子之间的渊源。
弥生对人家夫妻之间的情感并不感兴趣,只是从中提炼出了几个关键点,离先生的夫人早年去世,仅留下一个幼弟求离先生教导,所以即便是章浮的身体目前来说是最合适的,他也不会用。
“若是你们找到了其他的,倒是也没有什么关系,若是还没有线索,一月之期,恐怕你们的先生撑不了太久。”弥生对离先生这样的行为不置可否,也对他是否能够活下去也并不关心,在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的时候,弥生对离先生的好印象荡然无存。
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迁怒了,只是面前的人不能从她平静的表情中探知一二。
青年听了这话自然是着急,连忙的想请弥生想办法。
“你们先生原因,谁又能按着他去换身不行,这本就是逆天而行,事主本来不愿算是怎么回事。事到如今,只能一边加紧力度寻找,一边再想别的办法了,希望万事顺利。”弥生微微闭了闭眼,也沉了语气。
青年便是之前的背剑青年,素来跳脱的他现在也显得极为严肃了,眉头皱了一道深深的沟壑,显得格外的沧桑,这个月,大家都不好过。
即便是动用了所有能够动用的力量,合适的人选就是找不到,唯一合适的还是先生不愿意去动的人。
可他们,又怎么可能看着先生去死。
青年抿了抿嘴,脑中想了很多,不禁慢下了步子,哑着嗓子说道:“我是门派里天赋最佳的,十条条件我和了八条,就不能用我的吗?”
“若是你想你的先生死的快些,那你今天就可以把自己献出来,我试试。”
那十条条件,本来就是弥生下意识按照章浮的条件来划的,不具备参考意义。
她想要的就是章浮的躯体,现在知问道离先生和章浮的关系之后,就更想看着始作俑者和被养坏的小孩之间相残了。
眼见着离先生的住处越来越近,青年焦急的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章浮还能活多久?”
“活的肯定比你们先生久。”弥生摇摇头,推门而入,青年没有跟着进去,留在了门口,眼睛定定的看着门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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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生一进门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小小的躯体,他还是个孩子模样,只是更加凄惨了。
状况已经十分的糟糕了,身体比那日见更加的小,大概只有五岁左右,皮肤上出了一条条红色的纹路,泛着隐隐的血色,很像是胖到了极致才会有的龟裂的痕迹。似乎灵魂马上就要撑破躯体,疼痛可想而知,所以离先生基本上没办法下地。
他的屋子内布了相当多的阵法,就连他的头上,都插了几根银针,打通五灵,能让他舒缓点。只可惜这些阵法或许能暂时消减他的痛苦,却没有办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见到弥生来,他还是强撑着身体,求道:“求前辈救救舍弟。”
这个时候还在为别人而求,不知道该说他仁义好,还是伪善好。
章浮不会死,但是大概再也不会醒来了,就算是能醒,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废人。
离先生仅仅只说了这六个字,就已经喘着粗气,脸上挂满了冷汗,让人不由的对他的近况表示担心,是个有善心的人应该都应该不会拒绝他的请求,但是弥生却摇了摇头。
“这是他的命,他是就这样醒不过来了,但是你的寿元还长着呢。”
他知道弥生是什么意思,只是面上带着些苦色,像是很不赞同一样,还是恳求弥生能够救救他,平日叫弥生来总是会说一些自己夺舍换躯的问题,但是今天却只字未提。
他对妻子有多深爱,对妻弟就有多包庇看重,对妻子有多愧疚,就越不会对妻弟下手。
只是章浮那样的结果本来就是弥生希望看到的,她又怎么可能去救。
于是轻笑着说:“你付不起报酬。”、
“前辈可以提来,我自当尽全力满足。”
弥生斜着眼睛看他,轻笑了一声,随便提了几样东西,每一样都是天地难寻之物。
仅仅只是听名字,就可以想象到它们的名贵,别说是这个世界,就是算是之前的世界,也是难得的珍宝。
离先生顿时哑了声息,脸色煞白,止不住的清咳起来,每次的颤动都让旁人担心会不会从身躯的龟裂呲出血来,周围服侍的人似乎也有这种担心,赶紧上前点了他的几个穴位。
他陷入了昏迷,周围的人来来回回的忙碌,弥生也就不再打扰,离开了这里。
一月之期还剩十天,说实在的,若是到了最后的时刻,在死亡的重重威胁之下,大多数人都得选择救自己。
毕竟人性在某种程度上是自私的,即便离先生是出了名的仁义,但是这并不妨碍为自己着想,人都是会怕的,特别是他们这些拥有很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