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还有个问题。”顾言蹊又道,“在餐厅里能够双脚落地,因为那是两个相互连接的房间,那为什么在阁楼里,我们双脚落地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陈建安瞳孔收缩,似乎被问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
“阁楼上有两个房间对不对。”
正午时分,下了两天两夜的大雨还有没有停歇的迹象,阳光难以穿透乌云落在这个与世隔绝的酒店之上,而此时的布尔斯酒店,与三天前已经大不一样。
走廊的墙壁上沾满了粘糊糊的腥臭血液,尸体的碎沫粘在地板上,踩上去有种软乎乎的感觉,稍稍用力甚至还能踩出大片鲜血来。偶尔有粘附着碎肉的白骨被随意的抛在角落里,依稀还能看到人类的模样。
谁也不知道事到如今,还有多少房客活着。
但至少他们活着。
嘎达嘎达。
小木人缓慢的移动着,它们畏惧又渴望的看着眼前的人类,有个小木人终于忍受不住对鲜血的渴望,向前踏出了一步。
下一秒,小木人化为木屑,很快被地毯上的鲜血浸染,化为同伴脚下肮脏的血泥。
“要上楼了,注意距离。”
顾言蹊提醒着。
人类缩成小小一团,何娟娟被护在最中央,其余人都紧紧靠着她站立,而以何娟娟为中心的五米内,没有一个小木人胆敢进入。
这是天堂在走廊中能够覆盖的极限距离。
当发现天堂是人而不是房间后,一切都变得好办起来,他们围着何娟娟,先是回到了餐厅,又上了三楼,将所有人跳过的房间都走了一个遍,又找到了不少幸存者。
说是幸存者,其实只有二十人,其中还要算上一个断了腿的屠光耀。
但幸运的是,他们已经走到了最后一个房间,只要进入阁楼,拿到作为子的沙包,再走出来,游戏就会结束。
顾言蹊就在人群最外圈,他的脚距离小木人甚至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只要小木人一伸手就能抓住他的脚。
可他却没有半点担心,从容的跟着队伍走进了阁楼,拿起了那个沙包。
小木人中出现了骚乱,它们似乎预见到了结果,开始冒险闯入天堂范围,却只能化为一滩木屑。
人群缓慢的走出了阁楼,小木人发出不满的嘎达声,它们跟着踏上三楼的地板,与人们隐隐对峙。
“接下来怎么办”有人问道。
顾言蹊抬起脚,在众人惊呼中走进小木人之中。
安然无恙。
小木人们凶狠的包围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游戏结束了。”顾言蹊宣布。
一个、两个终于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踏出了天堂的范围,当他们发现自己没有被攻击的时候,竟是直接哭了出来。
死里逃生。
卓航背着屠光耀走了过来:“酒店里有什么医疗设备,再不处理他的腿,恐怕是等不来局里救援了。”
“我带了医疗箱”顾言蹊瞳孔一缩,“小心”
只见卓航刚刚踏出天堂,小木人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狼,直接朝着他扑了上去。
密密麻麻的小木人覆盖了卓航全身,几乎连他的人都看不到了。
顾言蹊惊道:“卓航”
他和穆璟冲上去,将卓航从木人中拉出来,却要比意料之中轻松许多。
因为小木人的目标根本不是他。
众人的目光看向卓航身后,那里还残留着一个人。
屠光耀。
小木人已经将他撕咬成碎片,鲜血溅得满地都是。
他的初始房间不是阁楼
不所有人的房间都应该是阁楼才对
顾言蹊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冲向屠光耀,从大片的小木人中间穿过,冲上阁楼。
安静的阁楼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嘈杂之音,顾言蹊仔细搜索着四周,终于在角落发现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铁门上挂着一把崭新的锁,但锁头已被打开,松松的挂在门口。
他打开门,浓重的灰尘被风吹起,呛得他咳嗽起来。
这隐蔽的小房间里到处都覆满灰尘,顾言蹊捂住口鼻向地上看去。
两枚新鲜的脚印正落在其上。
屠光耀来过这里,他恐怕早就意识到酒店的异常都是因丽丽而起,所以在张建安打开阁楼大门的时候,先到这里查看了一下。
也就是说,他比其他人多走了一个房间。
正是这多余的一个房间,害了他的命。
屠光耀的惨叫声已经停止,通往阁楼的楼梯上传来人们的脚步声,很快,十九名幸存者来到了阁楼,看见了那个隐蔽狭小的房间。
顾言蹊从隔间里走了出来,他手上拿着一件陈旧的衣服,将其递给了卓航。
“张经理,张建安。”他的声音比寒冰还冷,他的眼睛像刀子一样锋利,“这件衣服你眼熟吗”
张建安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皱纹都仿佛被碾平了。
“这件衣服怎么可能在那里”
“是啊,它不是应该和丽丽的尸体被一起埋葬了吗。”顾言蹊不再理会他,看向卓航,“卓警官,不知道这件杀人埋尸案,你能不能受理”
卓航面色阴沉,他仔细叠好那件衣服,那上面用黑红血迹讲述了在一个叫丽丽的女人身上发生的极其残酷的故事。
“交给我吧。”
第40章 经典游戏(12)
从阁楼上走下来时, 三层已经看不见屠光耀的人影, 他的尸体被小木人扯成了一块块碎肉,仅剩一根根白骨尚且完整。
撕扯完屠光耀, 小木人也彻底化为了一滩木屑, 它们铺在三楼那张破旧的地毯上,吸满了鲜血, 肮脏又恶心。
“二楼三楼都不能住人了。”
跳房子游戏从阁楼开始, 大部分人在逃跑的时候都进入了三层的房间,还有一小部分人随着顾言蹊冲入了二楼。
五十多人死到只剩十九个, 每个人的死法还都是被生生扯成碎屑,可想而知这两层楼都是什么模样了。
浓重的血腥味在整个酒店蔓延,所有人都集中在一楼, 瘫倒在休息区那散发着霉味的沙发上,目光呆滞的看着虚空。
陈建安局促的坐在大厅中央, 卓航就站在他的身旁。
“按照程序, 我应当单独找个房间审问你, 但现在情况特殊, 只能一切从简。”卓航拿出那件血衣,“我希望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丽丽究竟是谁”
“何盈丽是村里的疯子,没人愿意娶”陈建安缩着脖子说。
“那你可知道何雨伯失踪二十年的女儿, 就叫何盈丽, 小名丽丽”卓航厉声喝问, “何雨伯就是为了寻找这个失踪的女儿, 才最终被骗子骗走全部财产,绝望之下跳楼自杀的”
“她是何盈丽”
杨天逸的脸色惨白,他胸膛大幅度的起伏,看上去就像是犯了哮喘,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弥漫着恐惧与疯狂,乍一看竟有种癫狂的感觉。
“天逸。”顾言蹊轻声唤道,对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连忙坐了下来。
卓航与穆璟看了他一眼,又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而后才再度看向陈建安。
“好,你说何盈丽是汶村人,那么她是哪家哪户的女儿,父母叫什么,你统统告诉我,警方完全可以调查清楚。”卓航冷声道,“但你要想清楚,如果你说的是假的,那么你的罪要更加一等”
陈建安的脸色更加灰白,他哆哆嗦嗦的坐在那里,看上去好像要昏迷一般。
但最终他还是关于何盈丽的一切如实相告。
何盈丽是二十年前被人贩子拐进墓山的,那个人贩子就是陈卫国。彼时墓山旅游还未开发,但村长家已经攒了不少钱财,于是很大方的买下了何盈丽做儿媳妇。村长儿子是个智障,四十多岁的人,买来的媳妇放在床上都不会用,日子一久,反倒是村长生了邪念,强占了儿媳妇。
布尔斯酒店就差顶楼没有盖完的时候,村长家的钱不够了。也是这个时候,二十出头年轻气盛的屠光耀看上了何盈丽,他偷偷进了村长家强占了对方,被发现后丢下一笔钱了事。
村长发现了新的敛财方法,于是开始有各种各样的男人进出村长的房子,酒店也很快盖好,吸引了许多游客,何盈丽的工作从村长的房子换到了酒店。
没过多久,何盈丽就怀孕了,没人知道她怀的是谁的孩子,也没人愿意养育她们母女。为了活下去,那段时间里何盈丽拼命的工作,身体也很快消瘦下去。
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何娟娟一天天长大,突然有一天,何盈丽就把何娟娟扔了。
她不再接客,并且还会及其疯狂的攻击其他人,村长只好把她关进阁楼,每天送点饭菜维持生命。何盈丽撑了足足两年才死去。
说来奇怪,她死了之后,原本兴旺的墓山旅游突然败落,村长家赔的底朝天,过得很是潦倒。
陈建安慢慢讲述这个恐怖的故事,大厅里一片寂静,故事中的冷血与残酷,讲故事那个人的淡漠与不屑,就像是现实中的恐怖故事,令人胆寒。
“村长是谁。”顾言蹊突然遥遥的问道。
陈建安身体颤抖,啊啊了几声,竟是话都说不出来。
“快说”卓航催促道。
“我”陈建安颤抖着挤出几个字,半晌他疯了一样的说,“是我我就是村长我只是想给我苦命的儿子买个媳妇而已我做错了什么”
“买卖人口是犯法的,你是村长,你会不懂”卓航气的脸色铁青,“何盈丽的父亲找了她一辈子,最后甚至被骗走了全部财产跳楼自杀,他难道有错吗”
陈建安诺诺说不出话。
“陈经理,我还有一个问题。”顾言蹊道,“你是怎么把这个酒店卖给一个已经死了一个月的死人的”
陈建安脸上露出茫然之色:“什么死人我是到酒店这里找东西的时候碰到那个买家的,他活的好好的,怎么是死人。”
“你在这里碰见的”穆璟微微凝眉,“那你们是怎么交易的。”
“现金。”
“钱在哪里”
“钱”陈建安揉了揉脑袋,“奇怪,钱放在哪里了”
顾言蹊却不再听他们的话,他仔细思索着这几天经历,布尔斯酒店女鬼的真面目渐渐被梳理出来。
木头人游戏里,化为木偶的毛倩和被毛倩一路追杀的陈卫国是人贩子。他们是造成何盈丽悲惨人生的最大推手,因此死的最快。
跳房子游戏中,被小木人撕成碎片的是屠光耀,他是第一个作为外人强占了何盈丽的人,也是让她开始通过跳房子苟且偷生的元凶,因此他也死了。
厉鬼是活人在痛苦死去之后才能诞生的,活着的时候越痛苦怨恨,死去之时的力量就越大。
顾言蹊回顾何盈丽的所有经历,竟一时算不出化为厉鬼的对方究竟能有多么的强大。
只不过厉鬼似乎并不如他想象那般已经没有了人类的情绪,至少在这一系列恐怖游戏中,她尚且还在保护着自己的女儿。
顾言蹊的目光落在何娟娟身上,那一瞬间眼底闪过疑惑的神色。
厉鬼当真会保护什么人吗
何盈丽又为何抛弃了何娟娟
关于陈建安的审问在众人的义愤填膺中结束了,考虑到安全因素,卓航没有给对方戴上手铐,但也要求他不能离开自己身边。
二层三层的客房一个个都充满了鲜血碎肉和白骨,住是肯定不能住了。在顾言蹊的组织下,人们前去搜刮了所有还能用的床垫被子,统一搬到了一层,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就要在一楼大厅等待警方的到来。
顾言蹊正303房间收拾着行李,杨天逸突然从身后扑了上来。
“天逸,怎么了”顾言蹊温和的问道。
“言蹊言蹊我们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吧”杨天逸祈求着。
顾言蹊抬起手,覆在他的手上,慢慢的将那双手从自己身上拿开。
他根本没用什么力道,可杨天逸却不敢不抬手,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顾言蹊,看着对方转过身来,那张俊秀的脸上带着温柔的表情。
可在这温柔之下,是不容置疑的霸道。
“天逸,不要闹,快收拾东西。”
“言蹊,我求求你”杨天逸反手握住他,低声哀求着,“我们离开吧,你一定有办法离开的对不对,你那么厉害一定可以离开”
顾言蹊的笑意渐渐冷淡。
他安静的看着杨天逸,缓缓将手抽了出来。
“天逸,听话,收拾行李。”
“言蹊”
“杨天逸。”顾言蹊的声音冷了下来,“摆好你的身份,我没义务满足你的需要。”
“言蹊”
杨天逸震惊的看着他,完全不能想象往日里对他温柔至极的人,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顾言蹊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转过身,继续整理行李。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可那话中内容,却令人浑身发冷。
“你我交往,你借我钱财权势,我则享受你的服务。”
“各取所需,如是而已。”
“我本以为这段关系还能持续一段时间,不过看来你已经开始看不清这笔交易的本质了。”
顾言蹊拉上背包拉链,转过头看向杨天逸。
他分明没有对方高大,可抬头看着杨天逸的时候,却像是高高俯视着对方,凛然不可侵犯。
“既然如此,你我大可一拍两散,我并非只你不可,隔壁房间那个道士就长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