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的事情,果然都记不太得了,鸡蛋君心道,也就只有诺亚相关的事情,宋观是记得特别清楚的了。诺亚的那个世界里,剧情大纲的原本结局之中,这匆匆一笔提到的“禁魔之地”,宋观都一直记得,并且除此之外的其他,也全都记得一清二楚的,包括结局——那个结局啊,哎。
这次的世界里,大天使用的身体容器,就是诺亚的尸体。回顾追溯本周目之中所发生的事,鸡蛋君它接驳宋观的视角,在摘下圣子面巾的那一刻,它听到宋观的心里话了,没有别的多余字眼,只一句“他们怎么敢?!”,被气到无话可说的失语。那一刻宋观的情绪分明不稳定极了,若不是用“言灵之术”杀死天使太过耗神,使得所用壳子的一命也赔了进去,鸡蛋君很怀疑,在那个状态下,宋观会不会失控的在光明教这边搞出很血腥的事……
宋观毕竟——如今已经不是很把周目世界里的人太当做“人”来看了。
想到这里,鸡蛋君情不自禁地抖了两下翅膀,心中有点苦,总觉得自己是做了恶人,害得人如此。
或许人年纪渐长,在世上活得久了也会有如此改变。但到底感觉还是不一样的。这一切发生在它的眼皮子底下,宋观是在它手上从一个和如今截然不同的性格逐渐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系统机制强迫着人做一些本身不愿的事,更何况,宋观所经历的世界,都是它亲手挑出来,哪怕很多时候,是出于横向对比之后无可奈何的选择——它总觉得,自己,是导致宋观变成如今模样的罪魁祸首之一。
用上“罪魁祸首”这四个字,自然是因为它不觉得宋观的转变算是个好事。
总还是歉疚。
“在吸血鬼周目里的时候,也是出现过‘禁魔之地’这个说法的,不过你大概也是不记得了。当初封印了吸血鬼亲王的大天使,后来陨落被其他人封印。而因为封印得非常巧妙,此后那么多年,一直没人发现这个封印,直到诺亚出现。”
“诺亚他找到了大天使的封印之所,损毁了封印。不过也因为是损毁,没到彻底破坏的地步,所以大天使压根没解封醒来,他在其后取出了大天使的身体零件,以此用禁术对自己进行了身体改造。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光明教的人员在挑选容器的时候,会用上诺亚的……尸体,因为诺亚身子本来就是用大天使的身体零件改造的,和大天使契合度最高。”
“当年诺亚是风云人物,只最终去向不明一直被人们所猜测。世上留下了关于他的很多传说,说找到他的安葬之地就能获得巨大的财富,所以后世总有人一直在诺亚的事情。到你现在刚经历的这个时间线上时,正好有一位光明教的人员,通过史料,还有诺亚生前遗留的物件,找到了诺亚最后死的地方。”
鸡蛋君小声呼出一口气,顿了顿:“也就是‘禁魔之地’。”
“发现诺亚的尸体之后,他们就将诺亚尸体带走了,跟着他们又因为查询诺亚的行踪,然后发现了封印大天使的地方。那些人也不知道底下封印的是大天使,只以为是什么宝藏,然后就这么解开了封印,将大天使挖了出来。如此,出土的大天使,自然是身体残缺很厉害的。其实大天使尸体之前被诺亚动过所以才不全,但挖的人不知道,就以为这个残缺是自己造成的。此项罪过甚大,损毁大天使的身体,这行为算渎神。为了弥补过错,他们一行人最终就动了诺亚的尸体,以此为容器,复活了大天使。”
宋观沉默不语,半晌,道:“他认得我这身壳子,为什么?”
鸡蛋君满以为宋观会问诺亚的,结果却没问,它思索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故事逻辑:“你在西幻世界经手的第一个壳子,是吸血鬼壳子。再后来第二次到西幻世界,就接收了一个少爷壳子,碰到诺亚。诺亚为了养家糊口,当时有接手一个‘人造人计划’,这个计划就是针对你的第一个壳子的。”
“而你此回是第三次到西幻世界,用的大公身份壳子,和诺亚‘人造人计划’有关。大公的先祖是计划中一个异变成功品,比较适应人类的社会环境,人的性状明显,和正常人类杂交之后,生出了更加偏向于人类的后代。这次的大公,就是‘初代人造人’和人类杂交许多代之后的子孙了。这些后代,和普通人类没有太多差别,但其身体个别地方会出现‘返祖’现场,比如特别长的尾椎骨,再加上到底是跨物种的产物,基因还是不太稳定,所以偶尔有后代会激发了一些比较奇怪的特性,比如大公的特性就是‘运动到极致时,身体会回复到肉体最鼎盛的状态中’。”
“这是其二,除此之外的,就是面容长相上的‘返祖’现象了。”
“你这回的大公,和你当初用的吸血鬼壳子长得很像。大天使和吸血鬼认识比较熟,不过封印了那么多年,记忆不太清楚,就一时把你人称了吸血鬼亲王。所以才会跟你说那些话。”
宋观说:“哦。”
鸡蛋君看宋观的反应始终不咸不淡,又补了一句:“这周目主角受温特,其实和你第二回 用的少爷壳子也是有点关联的。”
宋观眼皮也没抬:“是吗?”
鸡蛋君:“他祖上是你那少爷壳子的远亲。”
宋观:“这样。”
鸡蛋君心道,你和诺亚在一起那会儿做了个石头人傀儡,就是这周目守城的那只。驱使这类傀儡靠血脉身份认证,而温特和那少爷壳子算亲戚,虽然隔着好几代,但还是有用的。如此算来,主角受温特自己本身其实也是贵族之后,但家族历史断层,父母早亡,温特根本不知道自祖辈的事。
关于那只死得分崩五裂的傀儡,鸡蛋君想了想,没把这事抖出来跟宋观说。它觉得自己这样有点怂,想讲又不敢讲,搞到后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想讲了,最终决定还是不说。嗫嚅了一下,鸡蛋君期期艾艾道:“就、就是跟你说一声这件事,没别的意思。”
“还有事吗?有没有其他要说的?”宋观卷了一下袖子,然后盘腿坐地上,“没的话,变个游戏机出来。”
鸡蛋君身后翅膀平铺张开,“哗”的扇了一下带起一阵大风,将宋观头发都吹得飘起来了,它略微有点兴奋的:“打游戏吗?好啊!”
“……”宋观一只手按在膝盖上,另一只手随便理了一下被吹乱的头发,抛出一句,“再乱扇翅膀,拔了你的鸡毛。”
一想到之前那只大天使所遭遇的惨状,鸡蛋君就有点感同身受的恐惧,觉得翅膀很痛。它立刻将身后那一对乖乖地拢起来,然后变出一个游戏机递交给宋观,打了个哈哈:“游戏机来啦。”
宋观接过,鸡蛋君立刻贴着宋观坐下。因它蛋身滚圆,又凑得太近,这一坐立刻把宋观供得人往另一边歪了一歪。
宋观皱眉手撑住鸡蛋君把人推开:“坐那么近干什么。”
鸡蛋君厚着脸皮继续凑过来:“我看你打游戏呀。”
然后被宋观拿游戏机打了,只好委委屈屈坐远一点。
望着宋观的侧脸,鸡蛋君看了半晌,咳了一声,似偷偷摸摸一般的提心问了一句:“宋观啊,这周目,你发现是西幻世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呃,要复活诺亚?”
宋观打出了一个“game over”的结局,头也不抬,只语气有点冷冲的:“我把人复活了之后干什么?”
鸡蛋君支吾了。
过了好半天,就在鸡蛋君以为宋观肯定不会再理自己的时候,宋观突然又开了口:“复活死人都是活人的愿望,你有没有问过死去的人想不想复活?”
鸡蛋君心道诺亚肯定是想的啊,但看宋观脸色,嘴上却吱不出半声。
宋观:“他和我在一起也没什么好的,活得很艰辛,甜少苦多,有什么意思。”
鸡蛋君一句话都不敢讲了。
游戏里的角色一路打杀过去,宋观打通游戏周目,代表胜利的画面弹出来,他放下手中游戏手柄:“苦海滔滔,冤孽自招。我何必拖着他。”
【系统解说模式结束,希望引导者的帮助解决了玩家到目前为止所有不明白的问题】
【下一目游戏即将开始,请玩家做好准备,现在进入倒计时阶段——】
【五……】
【四……】
【三……】
【二……】
【一……】
可能传送经历得多了,对传送过程产生的负面影响的抵抗倒是强了不少,宋观没怎么觉得晕的,就张开了眼。
面前一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男生,正仰头看着自己,面目线条介于少年和成年人之间,年纪不大,穿制服,衣领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顶上的一颗,脸上是强自镇定的神色,但多少还是泄露了些许不安。
宋观看了看自己撑在对方耳边按在墙上的手。
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目前从表象上来看,自己的确是正在壁咚一个小伙子。
然后对方开口对自己叫了一声:“哥哥。”
第273章 圣子番外·他命
做天使并不有趣,对于身后长着的这对翅膀,更多的时候会觉得很累赘。幼年期长翅膀的那段经历是他少有的童年印象深刻之事,因为极其痛苦。他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翅膀,但遇到一个人,反复的,用很笨拙又不怎么漂亮的言辞告诉他:“你的翅膀真好看。”
是一只小吸血鬼,误入他们的领地,被抓起来之后一点都不怕的要来缠着他。那时两族的矛盾还没有加深,过不得几天,吸血鬼一族的长老把这只小吸血鬼换走了。他心想烦人精终于没了,倒是没想到又过一段时间,自己又碰见这只小吸血鬼。
偷偷溜出来的小吸血鬼。
小吸血鬼无比艳羡地看着他的翅膀:“我能摸摸吗?”
当然不可以。
结果这只小吸血鬼趁他后来不注意,拔了他翅膀上的一根羽毛。
为了保持两边翅膀对称,他只好自己拔了另一边翅膀的一根羽毛。
然后把那只小吸血鬼痛打一顿。
这只吸血鬼对他来说当然不是很重要的人,但的确在他记忆里留下了痕迹。
包括封印对方,他也是有印象的。
所以多年之后再看到一张相似的脸,他有点疑惑。
眼前的人好像是那个吸血鬼,又好像不是的。
更奇怪的是此时心里的感受,莫名其妙的,突然泛上一种很苦涩的味道,又好像有一点甜。
他很清楚知道这并非自己的感受,用着的别人的身体,所以这是身体原来主人残留的一点意识吗?
真奇怪。
仔细辨认了一下,眼前此人并非是吸血鬼。
他几乎怀疑,自己会觉得面前人眼熟,也仅仅只是因为原主情绪引起一种错觉而已。
身体原本的主人和这个人是什么关系?
他抬手,明明要杀掉面前这个人很容易。可是冥冥之中似有无形力量阻止了他,怎么都下不去手。
都死了这样久,何来的执念?
真让人不明白。
【番外完】
第274章 傀儡番外·予命
被创造出来的最开始,它自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傀儡而已,然而不知何时,竟然就能够像人一样说话思考了。为什么会有意识?好像是突然之间的事情。像活人一样说话想事情,只是没有记忆。
偶尔也会有一点残破的画面从眼前一闪而过,但不清晰。可能是从前的事情,然而太模糊,于是意义就跟未来一样,是属于要靠想象才能摸着点边际的东西。
唯一彰显了自己身份的,又清晰可辨,就只有自己身上傀儡核心部分的一个符号。
“宋”。
奇怪的字符,当今世上相关资料都无法查明其深意。或许可能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代表符号,并没有别的意义。这是创造出它的人,赠予它命的一个证明。它需得记得这一点。
一直以来,很努力的想要扮演做一个人,但是外形构造差太多,普通人把它当怪物驱逐,别有用心的人把它当工具利用。
这样活着很辛苦,到哪儿都是个异类,可能是它太把自己当人,于是索性躲到山林里,反正它也不用吃喝。
很多年过去。
遇到一个金色头发的人类少年。
傀儡的核心处突然震动了一下,就像是人类心脏跳动那样。它很诧异,懵懵懂懂的,似乎胡杂不清的有关过往的记忆之中,也有一个金色头发的人。
过去和未来混淆不清。或许两者本来就没有太多分别。
“你叫什么名字?”它犹豫了很久,最后走过去,问了这个问题。
金发的少年看到它,半晌过后,笑了起来,像一个小太阳:“温特。”
又问:“那你又叫什么?”
它答:“没有名字。”
然后它就跟着这个小少年了。
跟着小少年,过去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果然从前的事情和未来是一起的。它想,它的认知是正确的。
温特有问过它:“为什么跟着我?”
它思考了半天,说:“因为想跟着。”
温特坐下来,暗色的斗篷裂开一道缝,里面的衣服露出来了:“可我不要无用之人。”
它又思考了好一会儿:“我不是无用之人,你可以给我安排一点事情来做。”
因为这个少年,它之后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革命军的一大门面杀器。
过去的记忆也是很缓慢的才浮现上来的。它想起了创造出它的人,它想起了改造它的人,还有最后被赋予的使命。刻在灵魂上头的印记,要找到的是那个已经死去了的,最初将它一点点打磨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