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生,主人说你身体尚未痊愈,不宜过多活动。”保镖的胳膊横在门前,说什么也不让。
李鱼低低咦了一声,“石遇怎么回来了。”
保镖果然朝另一头望去,李鱼趁机弯腰,从对方胳膊下钻出去,眨眼的功夫就溜得老远。
“江先生!”
保镖连续喊了几声不听,关上主屋房门,追了上去。
李鱼先去厨房逛了一圈,遭到厨娘一阵白眼,又去操作间看了看,还是没找见马丽娅,最后好一番功夫,终于在巷口找到了人。
前方有人跌跌撞撞地走来,头发凌乱,眼神惶恐,身上衣着倒是整洁,有一点眼熟。
李鱼花了两分钟在脑子里翻找到一些片段,这位看似疯疯癫癫的大姐,是给隔壁看房子的王姐。
王姐迎面从前方歪扭着身体跑来,时不时回头往后看,嘴里念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有鬼,有鬼啊……”
这个世界没有鬼,只有可怜的灵魂。
李鱼伸手把人拉住,“王姐。”
王姐愣了下,视线触及到青年的脸,瞳孔一颤,大声尖叫起来。
一旁的马丽娅咬了咬下唇,走过去,握住王姐的手,“王姐,我是马丽娅,你还记得我吗?”
“马丽娅……马丽娅……”女人翻来覆去的念,努力回忆着。
渐渐的,她混乱的眼神平静下来,脸色清明。
马丽娅松了口气,问她,“王姐,你刚刚怎么了?”
王姐看了眼面生的青年,不肯说话。
马丽娅还在生气,嘴唇翕动几下,不情愿的开口,“他是我朋友,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王姐的戒备还在。
李鱼自我介绍,“我叫江沅,是石宅的员工。”
王姐愣了下,“想起来了,你是隔壁最爱偷懒那个。”
李鱼,“……”
原主的锅,再黑再重都得老实背着。
王姐直起腰板,往巷子两头看,没发现追来的人,终于肯彻底放松。
她也不嫌弃脏,一屁股坐到地上,紧紧抱住自己,“马丽娅,这地方真的不能呆了 ,我总感觉有人跟踪我,真的,我没有骗你。”
“看到对方长相了吗?”李鱼问。
“好像没有……”王姐语气迟疑,面有困惑。
看见就看见,没看见就没看,好像没有算什么答案。
知道问不出什么,李鱼找到系统,“她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她应该有疑心病。”1551说,“刚刚走在路上,就因为有人跟她走同一条路,就怀疑对方要杀她。”
李鱼,“……”
王姐的疑心病已经被镜子放大了。
李鱼,“我们送你回去吧。”
王姐受惊似的打了个哆嗦,反应比之前还大,“我不回去,里面有鬼!他们躲在水缸里看着我!”
水缸在盛水的情况下,能倒人影。
李鱼说了两个字,“镜子?”
王姐的所有神经都被牵动了,不停的揉搓自己的脸,眼珠子诡异转动,好像附近真有什么东西。
李鱼和马丽娅对视一眼,“这里没有镜子,很安全。”
巷子两边只有墙壁,连个玻璃渣子都没有,在两人的安抚下,王姐镇定下来,然而就在下一秒,她突然放声大哭。
“江先生,您已经在外面待得足够久了。”
保镖的声音来自于头顶。
李鱼仰头,发现人正蹲在墙头上,低头不大赞同的看着自己。
这飞檐走壁的功力,蜘蛛侠吗。
保镖从墙头翻下来,复读机似的,又把话重复了一边。
王姐的嚎啕大哭被彻底打断,紧张诡谲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李鱼装出一脸严肃,盯着保镖命令,“安静。”
“好的,江先生。”保镖说完背靠着墙,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
王姐摸了把眼泪,大概是周围人多,给了她安全感,说话声音大了不少,“那宅子里有鬼,镜子鬼,我不骗你们。”
李鱼,“你见过?”
“当然见过。”王姐脸色煞白,吞咽两下,“她在镜子里对我笑,像这样。”
她用手按住两个嘴角,动作夸张的往耳根方向推动。
再配上一双外凸的眼睛,诡异至极。
李鱼没有被吓到,“然后呢。”
“然后啊……”王姐松开嘴角,声音低落,“然后她说,我会发疯,会杀人。”
她说完古怪的嘻嘻笑,“我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会去杀人。”
李鱼可不这么想。
镜子能让人的性格变得极端,例如王姐,她的疑心病会越来越严重,她会觉得周遭的一切,哪怕是不会移动的花花草草,都对她满怀恶意。
为了自保,她很可能主动发起攻击。
“王姐,那你打算怎么办?”马丽娅问,“有地方去吗,我们送你过去。”
“没有,这座城市里就没有安全的地方……我要离开,对我要离开!”
王姐拨开挡在面前的两人,发疯似的往外马路上冲去,马丽娅想也不想追了上去。
李鱼自然也待不住,带着尾巴跟上。
等两人追到大马路上时,王姐和马丽娅刚上一辆出租车。
他拦下一辆车坐上去,用力拉车门,关不住。
车门门框上撑着一只手,复读机保镖还是那句话,“江先生,您该回去休息了。”
李鱼居然真的乖乖下车,在对方愣神之际,一把将人推进车里。
他坐进去,砰一声拉上车门,对司机说,“师傅,跟着前面那辆出租车。”
第116章 谁是我的新娘26
王姐上车以后坐立难安, 一直抓着安全带, 神色紧张的左右看。
“去哪儿?”司机一路往前开, 抽空看了眼后座的两个女人。
一个疯疯癫癫, 一个神情阴郁, 眼神发直。
“出城,我要出城!”王姐急切道。
司机什么也没说,踩下油门, 加快了车速。
道路两旁的景物飞速后退,马丽娅很快就发现,司机的开车路线和她曾经与两个朋友走过的路线一致。
脑子里不可抑制的冒出一个想法, 他们很快就会绕回出发点。
果然,车子在行使半个多小时后,重新停回了巷口。
这一幕和过去惊人的相似, 马丽娅张了张嘴,无法出声, 她被恐慌扼住了喉咙。
一路过来, 他们始终走的是直线,没拐过一个弯,然而, 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车子就停在了最熟悉的地方。
同样的问题, 李鱼也发现了。
他有种感觉,沿路的街景都是虚幻的产物,而他们很可能只在小范围内移动。
不用猜, 肯定是镜子搞的鬼。
不知不觉间,出租车停了下来,李鱼推开门下车,抬眼就看见早已下车的王姐正坐在路边。
她两手揉乱了头发,嘴里不停地重复着,“鬼打墙,是鬼打墙……”
相比之下,马丽娅安静得近乎诡异,她低头看着脚尖,原本被别在耳后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出表情。
李鱼往前走两步,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扭头一看,发现保镖正站在马路边,明目张胆的放鸽子。
他问, “1551,他在打小报告?”
1551,“把你今天的活动一字不漏全写了下来。”
李鱼,“……”
鸽子飞走后,保镖走回来,仿佛自己啥也没干过。
李鱼琢磨着,这样一来,自己就处于被动位置,石遇如果默许,或者装作不知道还好,真要质问起来,尴尬不说,还伤感情。
“1551,胖灰呢,我要写信。”
“在院子里,你吹声口哨试试。”
口哨清脆响亮,落下不久,胖灰带着它的黑鸽子男友一起来了。
两只鸽子背着同款小书包,一左一右落到青年肩头上。
李鱼把大黑从右肩上拿下来,“去把那只鸽子追回来,我让胖灰陪你吃,陪你喝,陪你一起困觉。”
大黑猛的伸长脖子,嗓子里发出咕的一声,用力扑扇翅膀,直冲云霄。
这年头,连只鸟都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时代在进步啊。
目送大黑离开后,李鱼来到保镖面前,“纸和笔。”
保镖装傻。
李鱼挑眉,“赶紧的。”
保镖不情愿的从屁股兜里掏出纸笔,递给青年,想了想,他决定为之前的行为做出解释,“随时报告你的行踪和动向,是主人吩咐的。”
这事儿确实像目标能干出来的,李鱼没有追究,蹲到地上,将纸垫在膝盖上,一字一句的开始写流水账。
长篇大论写了满满一纸,落下标点后,李鱼在末尾画了个小桃心,用签字笔涂色。
他将信纸叠成小方块,塞进胖灰的书包,屈指在它的尾羽上弹了下。
小信差收到信号,出发了。
巷口,王姐和马丽娅还在拉扯。
隔壁的宅子王姐死活不肯回去,没办法,商量之下,李鱼和马丽娅把她安排到了宾馆。
进门第一件事,王姐冲进卫生间,用浴巾把镜子盖住。
李鱼站在卫生间门口,安静的看着,等对方出来,他问身旁的马丽娅,“王姐在隔壁工作多久了?”
马丽娅,“我听说在管家为石先生工作前,她就已经来了。”
那少说有一年半了。
李鱼问,“那个隔壁没有其他佣人吗,要不打电话让人来接一下?”
“没有,隔壁就王姐一个人守着。”
李鱼心里有点谱了。
隔壁宅子和石宅面积相仿,不可能只有一个佣人,其他人如果不是离职,那就是疯了,被抓去了疯人院。
王姐的精神状况显然出了问题,旁边有人喝口水她都会被惊着。
李鱼和马丽娅只能安静守着,大概过了半小时,王姐缩在床上睡着了。
马丽娅起身,掀起被子给她盖上,轻声对李鱼说,“我们走吧。”
两人前后离开房间,回了宅子,刚进门就撞见门神一样立在门口的管家。
管家一脸冷色,背着手挡住在路中间,先是轻蔑扫了眼李鱼,随后才将视线停在马丽娅身上。
“上班时间擅离职守,你知道后果。”
这件事自己的确理亏,马丽娅没有做任何辩解,低着头安静听批评。
管家教训几句后,见对方态度良好,昂了下头,示意她先进去。
李鱼知道,马丽娅一走就会轮到自己,自觉停在原地等管家发话。
管家个子略高,故意抬高下巴,半阖着眼皮看人,“当一天和尚就得撞一天钟,江沅,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这是叫他在辞职前谨守本分,该干的工作不能落下。
李鱼有点冤枉,他也没想甩手不干,坐吃等男人来养,即便没有任务,他也需要工作来充实自己。
“我知道了。”
说这些话前,管家是考虑过的,毕竟有前车之鉴,结果青年并没有像上一位雇主的小情人那样跟他言语冲撞。
管家挥手,“下去吧。”
宅子里的卫生,上午的时候马丽娅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李鱼拿着扫帚转了两圈,保镖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提醒道,“先生,该休息一下了。”
李鱼正好转累了,依言靠到游廊的柱子上,问系统石遇怎么还没反应。
1551说,“目标一直在开会,应该快了。”
大雨过后的天气不算太热,偶有清风刮过,李鱼抱着胳膊眯上眼睛打盹。
保镖木头桩子一样,笔挺的立在一旁,悄悄打量着青年,目光中带着几丝好奇。
记忆中,主人从未对谁如此重视过,他有些困惑,难道这个人就是主人命中注定的新娘,能带着他们脱离苦海,离开这个冰冷的地狱?
不知不觉间,保镖越凑越近,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将人看得更清楚,解开自己的疑惑。
就在这时,那双耷拉的眼皮下,眼珠子突然转动。
保镖慌里慌张的站直,昂首挺胸,眼睛却不受控制,瞥向下方,青年已经醒了,视线落向虚空中的某个点。
实况直播上,石遇刚下会议。
男人随手扯掉领带,丢到沙发上,两手搭在扶手上,很累的样子。
李鱼视线挪动,看到办公桌上成堆的文件,“我记得上次去他办公室,工作量没有这么夸张。”
1551说不知道,“兴许是有新项目呢。”
镜子复制出的空间,在与现实脱轨的虚幻中自成一国,大得没有边际,李鱼至今没弄清楚,到底是有多少公司,多少人在支撑着这个世界。
李鱼摇了摇,心疼目标三秒,接着往下看。
男人仰头靠在沙发上,疲惫的揉着额角,脑子里却想着青年现在在做什么,为什么汇报的信函还没到。
咕咕。
大黑从书架顶部俯冲下来,豪气万丈的立在男人头顶,扭头去梳理羽毛,它帅气的离开,自然也要帅气的回去。
石遇腮帮子的肌肉鼓动两下,忍无可忍的把小家伙摘下来。
捏到小书包里有东西,男人粗暴的将它翻转,急切地取出信纸。
字迹眼熟。
石遇的唇角勾起,靠在沙发椅背上,逐字往后看,偶尔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
秘书小姐抱着新文件敲门进来,下意识看了眼老板手里的信件,被逮了个正着。
大老板向来厌恶被人窥探隐私,秘书小姐颤抖了下,已经做好承受顶头上司怒气的准备,却听见对方用爽朗的声音说,“是江沅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