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说,您什么时候搬完什么时候用晚膳。”武师恭恭敬敬地回道,“您要是搬不完,那您就别吃了。”
祁韶下意识摸了摸肚子,随后眉一挑,“那我不搬了,不吃饭就不吃饭。”
幸好他机灵,先前和卫晁在四季食楼吃了东西再回宫。
祁韶心中暗自得意,祁恒他肯定没想到吧!
“属下劝大皇子还是别违抗陛下的吩咐。”武师恭敬劝道。“偏殿离着也不远,来回也不过两刻钟。”
“本皇子意已决,你不用劝了。”祁韶大手一挥,回到寝宫内直接睡下。
武师并没有伸手阻拦他,只是目光涌上一抹同情。
祁韶一觉睡的香,第二天早上又被武师拎去练剑,然而才刚被拎到御花园,在看到早已经在御花园等候的那两人,祁韶却纳闷了。
“玉瑶你们两个,今天是商量好一起来看我笑话的?”
祁玉瑶脸色微红地看了一眼卫晁,卫晁却没有注意到,他提着剑走到祁韶的面前,“祁韶你胡说什么呢,陛下事务繁忙,所以孤同陛下说,由孤来监督你练剑的。”
祁韶觉得卫晁太傻,哪有自己给自己揽事做,不过既然是卫晁来监督他的话,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让卫晁给他放水?
祁韶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他神神秘秘地拖着卫晁走到一边,又做贼心虚地回头,见祁玉瑶看着自己,便道:“玉瑶妹妹,皇兄和太子到旁边说点话。你一个女孩子家身体弱,自己找地方坐坐,反正我和卫晁都是大男人,也不懂你们女孩子那些话题。”
祁玉瑶扭紧了手帕,心中又是羞又是恼,只得转身去不远处的凉亭坐着。
“你拉孤来这说什么?”卫晁看了看那两名站在原地的武师,道,“这儿离着比较远,他们应该听不见。”
祁韶勾着卫晁的脖子,示意他低头,“卫兄,你看我们也有这么久的交情了,感情又深厚就差拜把子了,对吧?”
卫晁点了头,他是真心实意把祁韶当兄弟的,虽然起因是晋皇陛下,但祁韶舍得用那么珍贵的解毒丸救他,这份心意就足够令他感激了。
祁韶见他点头,更高兴了,“既然这样,好兄弟之间是不是可以帮帮忙?”
“自然。”卫晁不假思索地肯定道,随后他又皱了一下眉,“祁韶你遇见什么困难了吗?难道连陛下也无法为你解决?”
祁韶心说他所有的困难都是祁恒带来的,如果不是迫于他的淫威,他一个皇子至于过的这么苦逼,都差点沦为搬砖了。
“卫晁,你就说帮不帮吧!”
“只要不是杀人越货丧尽天良,或者是违反孤的原则底线,孤一律帮你。”卫晁肯定道。
“不不不,当然没那么严重。”祁韶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只是一点小事,等会我练剑的时候,你给我放点水就行。”
“放水?”卫晁眉头皱起,祁韶以为他不明白,连忙解释道,“放水就是,武师要求我劈剑十下,我劈到第五、不,第七下,你就说次数够了。”
祁韶看向卫晁,“我的意思,你听懂了吧?”
“懂了,就是你想要偷懒,让孤打掩护是吧?”卫晁点头。
祁韶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理!”
卫晁看着祁韶灿烂的笑容,缓缓摇了摇头,“但这个忙,孤帮不了你。”
“这点小事,我就知道你……”祁韶脸上的笑容一僵,不可思议地看着卫晁,“你说什么?”
卫晁歉意十足地看着祁韶,“对不起,这个忙,孤不能帮你。”
“为什么?”祁韶大惊,“你不是说只要不是杀人越货丧尽天良之事,你就能帮我?”
“让你放点水怎么丧尽天良了!”
“放水确实不是丧尽天良之事。”卫晁缓缓开口,“但后面还有一句,不能违反孤的原则底线。”
祁韶咬牙,“哪里就违反你的原则底线了!”
“你皇叔的话就是孤的原则底线。”卫晁顿了下,觉得自己说的话有歧义,又补充道,“晋皇陛下他对孤委以重任,孤自然不能让他失望。”
祁韶目瞪口呆,痛彻心扉,“我们认识那么久,曾经还朝夕相处,难道在你心里,皇叔的吩咐比我还重要?”
“自然不是。”卫晁摇了摇头,祁韶觉得还有希望,正要再说,只听见卫晁再度开口,“你怎么能和陛下比呢,你是孤的朋友,而陛下……”
是救了他的神。
“完了完了。”祁韶满脸绝望,“要是卫皇陛下知道我把你带傻了,到时候知道我们晋国还了一个傻太子给他,卫皇陛下他肯定会再向皇叔告状的。”
“祁韶。”卫晁不赞同地看着他,“你要对自己有点信心,孤觉得你一点都不傻,你只是懒而已。”
“时候不早了,你该开始练剑了,否则等下陛下都要散朝了。”
祁韶自知逃不过,只得焉巴巴地回到武师面前,“剑给我。”
勤政殿。
修路一事已定,工部出了大风头,姚汝回到队伍之后,脸上的喜意都退不下去。
祁恒扫了一眼众人,“除了修路和书院之事,朕还打算建万民园。”
“陛下。”丞相邵广踏出一步,“恕臣寡闻,何谓万民园?”
“一个给流民们住的地方。”祁恒淡淡开口,“而且万民园,朕打算在全国普建。”
“可这经费岂不是……”丞相邵广大惊,连忙躬下身去,“天灾刚过,边关也刚平静下来,此时正需要休养生息,此时不宜如此劳民伤财,请陛下三思。”
“上次天灾过后,流民大增,丞相可知如今我晋国有多少流民?”祁恒眸色漆黑,反问邵广。
“这……”丞相邵广当即跪下,“老臣忏愧,难以估算。”
“丞相若是得空,可以多去城外看看。”祁恒淡淡提了一句,“修建万民园一事势在必行,且修路建书院等都需要大量劳力,而这些流民便是现成的人手。”
“强征劳力,恐惹百姓生怨。”礼部尚书刘威也皱眉不赞同。
“自然不是强征。”祁恒语气淡漠,“万民园也不是让他们白住的,想要住下自然要替朕干活。”
“可总有不愿意的……”
“既然不愿意自食其力,那么自然也是没资格住进万民园。”
丞相邵广恍然,“原来是臣想岔了,原来陛下不是想让他们白住。”
他一琢磨,觉得自家陛下这个万民园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既表明了朝廷对百姓的庇护,又让他们得了人手,还是百姓自愿参加,也不会让百姓对朝廷产生怨言。
“陛下仁爱,厚泽黎明百姓,实乃万民之福,社稷之幸。”丞相邵广嗓音激动,五体投地而拜,其余大臣们见此,也一同跪下齐呼陛下英明。
祁恒颔首,“那督建万民园一事——”
“陛下若不嫌臣年老体弱,修建万民园一事,臣愿协同。”丞相邵广激动道。
祁恒颔首,“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由邵丞相去办。”
“谢陛下成全。”丞相邵广脸色激动的仿佛像是打了鸡血一般。
“嗯,这最后一件事。”祁恒露出了一点笑意,“众位爱卿辛苦了一年,从明日起,休沐七天。”
今年竟然多了四天假,众人喜出望外,连忙作揖。
“多谢陛下。”
祁恒半阖上眼睛,一旁的林大海见此,上前一步,“退朝。”
众人齐齐甩袖整齐队伍,跪下道,“臣等告退。”
*
“……九十七……九十八……”祁韶感觉自己累成了一条死狗,他咬着牙又劈了一剑,“九十九……”
“……一百。”
祁韶累趴在地上,剑倒在一边,“这下够了吧!”
卫晁看向两名武师,两名武师严肃着脸点头,“大皇子可以休息了。”
“皇兄,你还是快起来吧。”祁玉瑶捏着帕子,“地上凉,你又出了汗,这样很容易生病的。”
“呼……”祁韶喘了一口气,“饿死了,我没力气了。”
“皇兄还没用早膳?”祁玉瑶诧异道,“那皇兄你快起来去吃饭吧。”
卫晁上前,拉着祁韶的手臂将他扶起来。
“正好孤也还没吃。”
祁韶扭头,“现在知道讨好我了?晚了!我还在生气!”
“太子殿下!”两名武师严肃着脸出声,“陛下昨天有吩咐,大皇子现在不能吃东西。”
祁韶瞪大眼睛,“为什么?他只是说不让用晚膳而已!”
“陛下的意思是,大皇子您什么时候完成,就什么时候用晚膳。”武师纠正道,“大皇子一直没有完成,那么这晚膳自然是一直推迟。”
“可这是第二天早上了!”祁韶强调道。
“这是陛下的命令。”两名武师作揖行礼,“请卫太子见谅。”
“我&*#*……”祁韶的脏话被卫晁捂在口中,他呜呜了几声,奈何卫晁到底是习过武的,到底是力高一筹。
“孤劝劝大皇子。”卫晁看向两名武师,两名武师会意,退到一旁。
等到两名武师离开,卫晁这才松开捂着祁韶嘴巴的手,祁韶这会也冷静下来了,知道卫晁这是帮了他。
即便他是皇子身份,也不能肆意辱骂国君,若是刚才他没有被卫晁拦下,现下可能就犯了大罪。
祁韶想要谢卫晁,但他才刚放狠话说自己生气不想理他了,此刻被卫晁帮了后,又有些拉不下脸。
“祁韶,陛下想要你做什么?你没有完成。”卫晁问道。
祁韶沉默了一下,别别扭扭道:“他让我搬砖,我是皇子,怎么能做那种事!”
“搬砖?”卫晁愕然,祁韶以为他不信,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你跟我来看。”
祁韶拉着卫晁气冲冲地走的很快,祁玉瑶的小碎步差点没跟上。
“看,就是这些砖头。”两人停在门口,祁韶气呼呼地指着面前的砖头,“他让我把这些砖头全部搬到偏殿,分明就是因为我在工部说的那些话惹他生气了,他记仇所以故意报复我。”
“偏殿有多远?”卫晁问道。
祁韶一愣,答道,“来返两刻钟。”
“两刻钟。”卫晁若有所思,“陛下也没说非要你一个搬完,孤和你一起吧。”
“什么?你不是傻吧?”祁韶不可思议,“你不觉得他这种行为非常冷血无情,无礼取闹吗?”
“孤虽不懂陛下此举,但定然是为了你好。”卫晁低下声,拉住祁韶的手臂,“再说了,你说陛下是想报复你,更是无稽之谈,陛下要是想把你怎么样,他完全可以直接下旨。”
祁韶沉默,他当然懂这个道理,若不是祁恒有意放过他,他早就不知道怎么死了。
只是他这性格就这样,一旦知道自己在别人心里不一样,就控制不住想去试探对方的容忍底线引起注意。
祁韶拨开卫晁的手指,“你们都到外面去。”
“你要做什么?”卫晁露出不解,祁韶恼羞成怒,“我搬砖,被你们看到,我还要不要混了!”
卫晁笑了,“没有,孤陪着你一起搬,这样你就不丢脸了。”
“我、我也帮皇兄吧?”祁玉瑶鼓足了勇气,细声细气开口。
“你?”祁韶看她一眼,随后疯狂摇头,“不行,你一个女孩子哪能做这种重活,你不想走就站那吧,皇兄自己来就行。”
“大皇子说得对,公主身娇体贵还是歇着。”卫晁目光温和像个长辈一般地看向祁玉瑶,这个漂亮善良又有情义的公主不愧是陛下的亲生女儿。
祁玉瑶脸色微红,“那我去让宫人准备茶水,这样你们口渴了也可以润润喉咙。”
“有劳公主。”卫晁温声道。
祁玉瑶轻声回了个嗯字,随后逃似地离开。
“哎,我说,你说话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祁韶抖了一下身体,“难道你该不会是看上……”
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卫晁的肩膀,随后在看到卫晁脸上如长辈一般慈祥的表情,顿时无语。
“你这幅表情,该不会觉得我皇叔的女儿就是你的女儿吧?”
卫晁摇头,“当然不是。”
他又不能两三岁就生孩子。
*
祁恒批完奏折,林大海正好将水盆端了进来,“陛下早上没用膳,可要吃些点心垫垫?”
祁恒净了手,又用帕子擦干水迹,“不用,祁韶那边如何?”
“拒宫人回禀,卫太子和公主相处的不错。”林大海低声道,“刚才还见三人坐在一起用膳,不过公主吃的有点少。”
祁恒放下帕子,轻笑了一声,“小女孩,总想在心仪之人的面前露出最完美的自己。”
“朕乏了,先回寝宫休息。”祁恒走下台阶,“下午请卫太子来一趟。”
“是。”林大海躬身行礼,他忽然想起来另一件事。“陛下!”
祁恒停住脚步,“还有何事?”
“大皇子那边,还用不用罚?”林大海吞吞吐吐,“刚刚公主派人来说情,只不过陛下在忙,奴才就让人退下了。”
“不用了,朕的目的达到了,想必他也吃到苦头了。”祁恒淡淡道,“祸从口出这四个字,想必他能记清楚。”
“赏一本闭口禅给姚汝。”祁恒漫不经心道。“你亲自带过去。”
这便是不让往外传的意思,林大海神色一紧,连忙低下头去,“是。”
祁恒提步离开,等了片刻,林大海这才直起腰,往藏书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