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季芳泽当然没有在山上住的打算,也把那屋子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但现在见到叶澄,便又想了起来。
他也不是有什么别的念头,平常也不会去打扰叶澄巡防,但至少,都在山里的话,每天至少也能见一两面吧。
叶澄并不是个会强迫别人如何如何的人,见季芳泽坚持,也没再出言反对。反正他已经做完了今天的事,就干脆跟着季芳泽过去看看。
巧的是,那屋子距离叶澄他们的岗哨并不远,虽然不大,但也很结实严密,屋里还砌了石灶,土炕,外面围着一圈篱笆。为了方便山民偶然借宿,屋外没有留锁,推开门看一下,里面还算干净,只有薄薄一层灰,不像是好几年没人住过的样子。
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能跟在城里住着比。
叶澄自己连坟地都住过,也知道季芳泽这一世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人,但他还是舍不得。他拉住了季芳泽的胳膊:“听话,回城里住。”
季芳泽神色淡淡:“这是我师父交代的事。我这次上山,原本就是打算住些时日的。”
换句话说,又跟你没关系,不要管我。
叶澄靠在门框上,挑挑眉:“你原本就打算在这里长住,却什么都没带?就背了个破药筐?”
若是凑活一夜也就罢了,既然要长住,总要把换洗的衣裳,被褥什么的带过来吧。
“出家人随遇而安,不拘泥外物条件。”
叶澄凑近,压低声音:“你不是给我做了压寨夫人吗,怎么又变成出家人了?”
季芳泽想了想,还是更喜欢压寨夫人这个身份:“那我更不该走了,你见过住在山下的压寨夫人吗?”
……
总之,季芳泽回城拿了一趟东西,最终还是在这山里住下来了。
他也确实像自己之前说的那样,精力都放在采药上。叶澄早上路过木屋时,季芳泽会同时出门,两人对视一眼,也不同行,叶澄照旧去巡防,季芳泽自去采药。叶澄下午巡防结束时,季芳泽往往已经回来了,就坐在屋子门口等他。两人会并肩坐一阵子,说说话,交换一下彼此的收获。
等到太阳西斜,只留下小半边还在天幕,叶澄会离开。
一开始,叶澄还总是担心这,担心那,怕季芳泽哪里不适应,受委屈。
然而季芳泽在这里过得如鱼得水。
他是惠和大师的徒弟,之前在虎啸山住过,刚来采了没两天的药,就被认了出来。
很快,名声传出去,方圆几十里巡防的士兵,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来他这里看。季芳泽不收钱,来看病的士兵便随意带些东西过来,山间打的野味,摘的菌子,或是大家都认识的草药。没什么可带,就顺手帮季芳泽捡捡柴,挑挑水。
来这里看病的人多了,渐渐传出一点流言来。
……
这一天,叶澄巡山归来,途中逮到一只极肥的野兔子,便提着兔子耳朵,去找季芳泽。
刚进了院子,几个军汉抬着一个担架,从屋里面走出来。担架上摔断腿的汉子好心提醒他:“兄弟,你来晚了。过了未时,季大夫就不接诊了。”
这位惠和大师的弟子,年纪轻轻就颇有高人风范,不爱谈笑,医术高明,而且规矩极严。因为看病的人数量变多,他每逢单日,会在木屋中接诊,截止到未时。未时一过,再来的人,一律都不接待。
叶澄也知道,季芳泽在给山中的兵卒看病,但细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季芳泽这里遇上问诊的人。
叶澄笑道:“我不是来看病的。”
那汉子也看见他手里提的兔子了,了然道:“给季大夫送谢礼啊。季大夫规矩严得很,现在过了未时,也不知道收不收。”
他们说着话,季芳泽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这位传说中“规矩严明”,“不爱谈笑”,“未时之后不再接待任何人”的季大夫,就径直接过了叶澄手里的兔子,面色柔和地不行,然后熟练地帮他把背上的弓箭卸了下来:“今日怎么回来地这么早?”
季芳泽已经拿着东西往屋里去了,叶澄对着几人笑了笑,便追了上去。
几个直男一时陷入某种沉默。几人在山路间走着,躺在担架上的那个突然喃喃道:“我他娘地,怎么就感觉这么不对呢?”
前面年纪比较小的士兵开口道:“我爹每次种地回家,我娘就是那样,先把他的锄头,筐子卸下来。”
汉子终于想明白违和感在哪儿了,他一拍大腿:“难道,季大夫是个女的?!”
“不可能啊!季大夫那身高,那气场,怎么可能是女的?”
“有可能垫着鞋底啊,而且季大夫长得多好看!”
季芳泽确实有一张极出色的脸,但他常冷着脸,又有“大夫”的威严气场,平时没人敢瞎想。但因为刚刚的冲击太大了,一时令众人产生了动摇和疑惑。
“不对啊!那脸上带疤的小子,他不是有老婆吗?!爱留功课的大家闺秀那个!”
“是不是就是季大夫啊?”
“不可能!大家闺秀怎么会学医!”
作者有话要说: 叶哥情史新流言:扒一扒那个女扮男装,随夫上山的美貌神医小仙女。
深情王爷or大家闺秀or美貌神医,谁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我觉得,在叶哥因为功绩青史留名之前,他比较可能因为风流而名闻天下……
给基友推一下新文,是非常好看的古耽呦!
《嫁给仙界暴君之后[重生]》
【攻受双重生】
前世的雪无霁少年成名,一剑霜寒十四州,被赞为“世间无人不羡雪”。
下场却是堕仙成魔、死无全尸。
重生后,雪无霁不想重蹈覆辙。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遇到的第一个变故是:
他嫁给前世的死对头了?
——死对头叫陆宸燃,前世一统仙界,手段血腥,喜怒无常,乃是个恶名昭彰的神经病。
而此刻这少年才十六岁,没有仙界暴君的模样。他拉着雪无霁的袖子,睡梦中低泣:“哥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只有你了。”
*
前世的陆宸燃喜欢了雪无霁一辈子。
但雪无霁死时,他拼着一条命,却连雪无霁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他为他生,为他死,为他疯魔,为他成活。
当雪无霁最终知晓了一切,他在雪无霁耳畔轻笑:“我终于又见到哥哥了。现在,你再也没法丢下我了。”
雪无霁(受)x陆宸燃(攻)
貌美能打清冷受vs年下狼狗病娇攻
第57章
石灶里已经烧了旺旺的火, 干柴在灶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锅里正煮着东西, 腾腾的白烟从锅盖边冒出来,这屋子里暖意融融,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分隔成两个世界。
季芳泽在外面处理兔子。叶澄溜溜达达地走到灶边,熟练地揭开锅盖,给自己舀了一碗姜茶喝。
**的姜茶顺着喉咙流下来, 叶澄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沁满了暖意,仿佛泡在温泉里, 浑身都松懈了下来。
说起来, 这山间的木屋, 就算比起营房也要简陋一些, 更不用提,和上一世现代社会的生活条件比。但叶澄就是觉得, 这里和他们上一世的家差不多。
大概家这个字, 不在于地段, 大小和家具这些, 只在于里面的人罢了。
叶澄喝完姜茶的功夫,季芳泽已经把兔子处理地干干净净,拎回屋里,抹调料, 准备下锅。
这一世的季芳泽,虽然身世貌似比上一世还要好,但因为常年跟着惠和大师做“自由流浪者”, 倒不像上一世那样十指不沾阳春水,家务多少都会一点。
叶澄看着他熟练地抹调料,心想:失策失策,当初跟他们显摆的时候,竟然还说得谦虚了。
叶澄坐在灶边添柴,有一点迟疑:“我不知道你这里有人在,回来地早了些。”
今天之前,叶澄从来没在季芳泽这里遇到过问诊的人,现在听说了季芳泽“不过未时”的规矩,也就明白了大概。
季芳泽的手微顿,语气淡淡:“怎么?怕人知道啊?”
叶澄听出其中危险的意味,连忙摇头:“岂敢岂敢。”
他原本是打算凭借“痴情”的噱头,连带着把自己宣传成“励志人生”,“行走的鸡汤”,但重新遇到季芳泽之后,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得到了升华。一个真正的汉子,不应该总是想着走捷径!他要依靠自己真正的实力!声名鹊起!青史留名!
所以他并不介意,被人发现他和季芳泽的事。但是季芳泽让人避开了自己,或许有他的考量。
这两句话后,气氛一下子就沉闷了许多。
季芳泽背对着叶澄,手中动作未停,却有种麻木的机械感。
那天夜里叶澄走了,又回来敲门,他打开门放叶澄进来。叶澄没有给他什么交代,他也没有问,就这样含含糊糊地在一起了。
其实季芳泽是个特别小心眼,特别计较的人。
之前叶澄走得急,他没机会问。但这些天,多少次相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了。他从来不提季呈佑,也不问叶澄到底是怎么想的,因为他不能承受失去叶澄的后果,所以就小心地避开了这边的雷区。
只要以后是他的人,再不去想别人,他也没必要非得去刨根究底,把所有人的伤口揭开。就像师父说的那样,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和以后。
但是,真的能以后都是他的人吗?
他见识过叶澄对那人的深情。月下三两句闲谈,眼里话中的情谊,不像是伪装。曾经口中那样喜欢的人,如今却被轻飘飘地抛开了。
他会这么对别人,将来也同样会这么对你。
这句话突然就冒出来,隐隐扎在季芳泽的心上。但季芳泽却不觉心寒,反而心中讥讽:但那又怎么样?若叶澄当真是矢志不渝,情深似海的人,你连现在都没有,还想什么将来?
叶澄突然从身后抱住了季芳泽的腰:“干嘛又不高兴?”
季芳泽微微低头,平静道:“没不高兴。”
叶澄却不松手,熟练地趴在人家背上,像一只超大号的树懒,季芳泽走到哪儿,他就摇摇摆摆跟到哪儿。
“谁惹到我的压寨夫人了?来,说来大王听听。”
“没人惹我,可能是昨夜着凉了,刚刚又去外面待了会儿,突然有点头晕。我待会熬点药喝。”
叶澄想劝季芳泽下山,但知道季芳泽不会听,只好更用力地抱紧季芳泽:“上次真的太可惜啦。这片地段巡得严密,很少能碰见老虎的。下次再遇到,我一定不让它跑了,抓回来给你做虎皮褥子。”
两人细碎地说着话。明明两人都穿得很厚,季芳泽却觉得,能感觉着背上属于叶澄的温度。
季芳泽嘴角微微翘起来,心想: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如果真的将来会分开,又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浪费了今日相伴的时光呢?
……
叶澄回了营地,天色已经渐渐晚了。巡防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大家吵嚷着吃饭,闲聊,叶澄却始终心神不凝。
他还在想白天的事。
那时候,他直觉季芳泽有些不高兴,但他问出口后,芳泽的表现也看不出什么异样。真的是因为晚上太冷,着凉了吗?
是,这鬼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天气,明明在别的地段已经开了春,到了莺飞草长的季节,这里却还是寒风呼啸,冷得人骨子发抖。
芳泽他毕竟先天不足,如今受了寒,也不知道挨不挨得住,会不会病情加重。
叶澄想到这儿,整个人都坐不住了。
吃完饭,他找到了一边休息的程展:“程哥,我想休假。”
因为山中条件恶劣,一个哨所中的士兵,只要错开时间,一个人每月能自由休一天。程展是十人中最有资历的老兵,也是这个哨所的负责人。
程展抬了一下眼皮:“什么时候?”
“就现在。程哥,我只要今天一晚上的假。”叶澄诚恳道,“明早就回来,不耽误我明天继续干活。剩下那一白天,就给程哥了。”
“今晚又不是你值夜。再说天都黑了,今晚肯定来不及进城。你休这个假,有什么……”程展说到一半,恍然大悟。他眼中揶揄,“要去季大夫那儿啊?”
住在一起的同伴,难免知道的多一些。再加上季芳泽总是给叶澄带些冻疮膏之类的药物回来,给大家分。拿人手软,叶澄在哨所里的人缘倒是渐渐好起来了。
叶澄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笑嘻嘻道:“是啊。他今天不太舒服。”
程展知道他有些本事,也没拦他,没好气道:“去吧去吧。天都黑了,别瞎拐弯,要是路上被野兽叼走了,可别赖我。”
叶澄从哨所离开,像一只飞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间的山林。
白天的时候,担心会遇见旁人,叶澄还缩手缩脚。但是夜里,就不必顾忌这么多了。
他眼睛明亮,黑夜在他眼中无所遁形。他几乎没有下地,从树干枝头点过,甚至沉睡的鸟儿,也察觉不到刚刚有一个人曾在它们的巢边驻足。
季芳泽住的屋里,距离叶澄所在的哨所并不算太远。平常大概要一炷香的时间,按理说夜里该更久,但是叶澄却很快就到了。
现在天刚黑没多久,木屋里竟然已经熄了灯。
叶澄微怔,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去敲门。如果季芳泽已经睡下了,他再敲门,把人叫起来开门,冷风灌进去,大概只会病上加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