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父母生意变好,餐桌上的花样也越来越多,他却怎么也吃不到当年那种味道。也可能是因为当初为他做饭的母亲已经不在掌勺了,也可能是过度的繁华反而找不回最初那种通过美食而得到慰藉的心。
千盛眼圈有点发红,他已经一周没见到爸妈了。也不知道俩人现在在忙什么。
小木槿亦有所感,突然抬头怜悯的看了千盛一眼。原慕叹了口气,给千盛倒了碗茶。
千盛莫不作声的喝完,情绪也慢慢缓和了下来。
“谢谢。”他把碗递给原慕,自己站起来找和他一车过来的哥们。
结果发现院子里竟然只剩下了他自己。
毕竟也是出来一回,王启主播出身,本身也是个爱玩的,再加上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黄毛胖啾,一伙人拉帮结伙的说要去水潭那边钓鱼。不过不是为了吃,只是为了好玩而已。
“没义气!”千盛嘟囔了一句,只能在院子里溜达几步。
然而十多分钟过去了,那帮狗朋友也没回来。千盛拿出手机翻了翻,信号还不怎么好,最后绕了一大圈,依旧凑回原慕身边了。
可毕竟也不熟悉,一时间也没什么话说。只能打量着原慕的脸没话找话,“你长这么帅怎么当厨子啊!”
“厨子不好吗?”原慕也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像逗孩子一样逗了千盛一句。
“也不是不好,怎么说啦……”千盛犹豫半晌,“我就觉得骗人不好。你看,你饭做的挺好吃,发抖音什么的就好好宣传呗,干嘛炒作别的?”
“例如?”
“就山神啊!我住这头的省城。这个破庙我三年前就来过,连只鬼都看不见,别说山神了。”
旁边收拾盘子进来的刘申差点被这一句话气乐了,心说这小孩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儿。
原慕却问了他一句别的,“那你相信有神吗?”
“怎么会?”千盛忍不住冷笑。
原慕指了指怀里的小木槿,“这就是山神。”
千盛顺着低头,正好和小木槿对视。他沉默了三秒,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你特么太幽默了!哈哈哈哈哈……”
“就这狗子如果是山神,我特么以后不管玩什么游戏都非酋附体,永远抽不到ssr。”
他这一句话还没落地,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回来的黄毛胖啾扑棱棱落在他的头顶,一翅膀糊在他的脑门上。
“啾啾啾啾。”蛋蛋,你的愿望我准许了。
原慕无奈的把它抓回来,“别给别人取外号。”
“啾!”胡说,八蛋自己也很喜欢的,你看他都没反驳。仗着人听不懂鸟语,黄毛胖啾一顿诡辩。
偏这会王启也带着千盛那帮朋友钓鱼回来了。一闹腾之下,气氛倒是也变得好了许多。
最后,千盛他们是闹腾到晚上吃了饭才走的。临走之前,还买光了原慕炒的干果。
回去路上,几个人聊天。话里话外都是讨论原慕的好手艺。有两个还发了抖音微博来表示感叹。
千盛自己刷的多,发的却很少。这会车里的大家睡得睡,发视频的发视频。他干脆拿出手机,打算打把游戏。
千盛这人挺念旧,四年前的游戏到了现在也是日常肝一肝。
凑巧今儿有充值活动,千盛冲了个二十连,打算试试手气。
“卧槽!什么鬼!”他在游戏里好歹是个氪金贵族,挥霍无数,开门二十抽,四个sr,剩下全是r也太不友好了吧!
千盛顿时有点傻眼。
旁边的哥们看见了也笑尿了,“我说盛子,你这运气也太差了吧!”
千盛哼了一声却并没放在心上,毕竟这狗游戏一直是垃圾爆率,策划日常圈钱。今天虽然非了点,其他倒也正常。
因此千盛没当一回事。
虽然他也想到下午那会和原慕说的玩笑话,可还真没往一起联系。
毕竟这个世界如果真的有神,那当初的悲剧有怎么可能发生?
就像当初那个人……都那么努力的挣扎过了,恨不得跪遍了所有人,最后不也就那个样子。
算了,过都过去了,何必还来回琢磨?反正……反正他们早就没有关系了。
深吸一口气,千盛把这些事儿抛之脑后。又和其他人聊了起来。
一群人最后在省城分开。千盛和开车那哥们两人一个院的,把别人送走之后,就剩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千盛是真无聊了,顺手打开另外一个游戏又是一个十连抽。
这次更巧了,连sr都没有,全是r。重点是他这次的是个收集宠物的游戏,十张卡,一水的龟,简直像是捅了王八窝。
“不是吧!”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儿有点邪门了。
原因无他,千盛这游戏有保底的爆率,出现这种情况简直是bug。
“我打个客服问问!”千盛也是头一次遇见。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这边电话客服接通。
千盛感觉把情况说了一下,“我这里爆率出问题了。”
客服一查也懵住,赶紧上报技术。偏偏技术一查,显示系统没有出错。一时间也没法给千盛解释,只能说技术那边后续再查。
“你这也太倒霉了。”千盛那哥们简直笑成狗。
可千盛却浑身发凉,下意识打开第三个游戏,充钱,抽卡。
r,r,r,sr……十连坠机。
再换一个,还是。
下一个,依然是。
“卧槽,盛子你这个有点邪门啊!”
千盛自己也蒙住了,和他哥们两人对视一会,千盛突然低声念叨一句,“那山神竟然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
千盛和他把自己许愿非酋的事儿说了一遍。
“我说哥,你是不是闲得慌啊!这种愿望你瞎许诺什么啊!”那朋友看千盛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大傻子。
“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回去找那个小老板啊!他自己的地儿,他肯定知道那个山神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朋友边说边调转车头往回开。一脚油门踩到底,也是有点着急。
抽卡非酋其实真不是大事儿,怕就怕在还有别的问题。他和千盛是发小,千盛爸妈就他这么一个独苗。虽然平时也有点混不吝,像个混世魔王,可本心是好的,也热心肠。这出来一趟要是出点什么事儿回去,他都不好和千盛爸妈交代。
这一路上,千盛一直莫不做声,像是在思考什么。而他那朋友也一样阴沉着脸。
直到好久,千盛才突然打破沉默问了一句,“东子,你说……真的有神吗?”
“我怎么知道?你看看你这个非酋程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可千盛下一句话却让他瞬间沉默。
“你说要是真有,当初他怎么会……”
“怎么会什么?那都是自己作死!明明当时……”东子一句话截住了千盛的话茬,可自己却也说不下去了。
后面的路上,两人都不在说话,脸色都变得凝重许多。
而此时山上那头却是一派祥和。正值秋季,在千盛他们走后,山上就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可也就十来分钟的功夫雨就停了。山风清冷冷的,原慕披着件带着毛领子的外套坐在门槛上看夕阳。
三个毛球全都窝在他怀里,小木槿自然是被抱在正中间的,而两只胖啾就都挤在小木槿的两侧。
四双眼睛都出神的看着不远处上山的小路,王启从那头过来,忍不住就笑了。
“这才几月份,带毛的都找出来了?”
原慕笑着点点头,“我怕冷。”
“那这三个小的怎么回事啊?不都有毛吗?”
原慕自己给自己到了杯茶不回答。是有毛,可很多时候,冷未必来自于体外,更多的来自心里。
被狠狠伤害过得人总是更向往温暖。
原慕一向话不多,王启也习惯了他这种反应。干脆和他说起小饭馆今天的营业情况。
“对了,明天还有人预定,咱们……”王启本来想提议要不要把客人分开,变成早晨一波晚上一波。
可原慕却摇头,“不,明天不开门,可能有事情。”
“什么事情啊?”
原慕指了指边上的水盆,“或许和鱼有关吧!”
这一句话说的王启和刘申都摸不到头脑。
就在这时,院外走进来两个人,正是去而复返的千盛。
只是和走时候不同,现在的千盛脸色十分严肃。他进院之后走到原慕面前半晌没说话。
直到好一会,他才开口询问原慕,“山神……是真的?”
第12章 最好的朋友
千盛的表情实在是太严肃了,让人无法敷衍他。
王启和刘申都没说话。原慕依然坐在门槛上没动,只是略微抬起头看着他。夕阳仅剩的那么点余晖照在他的侧脸,温柔到了极点。
“你希望有神吗?”
“我……”千盛沉默半晌,慢慢红了眼睛,“我不希望有,因为如果有,那就太荒唐了。”
就像那一年,那个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里,一步一叩,跪遍了神佛,最后也是徒劳无功。
毕竟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如何如何也逃不过的。
千盛后退一步,突然不想再追问了。而跟他一起来的东子却不依不饶,“你走什么?你得问明白了!”
千盛那个非酋抽卡说出来是真的挺可乐的,可仔细琢磨下来却是细思极恐。
这是游戏抽卡,要是别的也是呢?
就像去蹦极,绳子突然断了。开车过十字路口,红绿灯坏了。还有电梯突然掉下去。
甚至过年喝酒,意外酒精中毒猝死的这些意外屡见不鲜,每一个碰上的,都被形容是太倒霉了。
东子很怕千盛也步入那些人的后尘,毕竟那时候也是这样,本来就是因为一点倒霉的陷害开头,后面就闹成了那样。
东子深吸一口气,直接质问原慕,“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别弄这些邪魔外道,否则,你信不信我找人举报你?”
“哦。”原慕唇角笑意未变,可眼神却冷了几分。
怀里的小木槿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地上,眯起的眼,眼神格外危险。
东子心里一突,陡然觉得害怕。冷汗也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算了,”拍了拍小木槿的头,原慕拢着大衣站起身,“有罪之人能不偿命,已经是宽宏大量了,何必咄咄逼人。”
这一句话,让东子如遭雷劈,而千盛却一把推开东子冲到原慕面前,“你,你为什么这么说?什么叫有罪之人?什么是偿命?”
“他不是意外才没的吗?你到底知道什么?”千盛的情绪太过激动,几个问题下来俨然是语无伦次。除了他自己,根本没人明白他要表述些什么。
原慕抬起手,摸了摸千盛的头,语气却温和下来。
“冷静点千盛,你想问我什么?”
“我……”下意识抓住原慕的袖子,千盛蹲下身体,又另一只手捂住脸。
“我想问问,他到底是不是自杀……”
“五年前,我最好的朋友,在我不在的时候突然去世了……我虽然没有见到他生前的最后一面,但我不相信,他绝不会会自杀。”
“毕竟经过哪样的事儿,他,他都活下来了。”
千盛说着,眼睛慢慢湿润了。而那个尘封在他心里的秘密也就此展开。
五年前的夏天,千盛刚入高中。这时候千盛的爸妈已经起家,而千盛在他们高中里也算是高富帅的风云人物。
“沈书,我当时的同桌,也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就是一进高中认识的。”
“他是一个很……平淡的人。但我就是喜欢他,天生就那么合得来。”
同为学霸,和千盛的张扬不同,沈书相貌偏向平庸,顶多算上清秀。个子也矮,性格也懦弱。偏偏家庭还贫困。
一般这样的特质,在学生期间很容易成为校园冷暴力的受害者。然而沈书很幸运,因为他一进校门就和千盛成为好朋友,被千盛死死的护住了。
“高一一整年,我们都几乎形影不离。谁能想到,就在高二刚开学那会,我因为参加比赛离开了一周。等再回来,沈书就没了。”
千盛抓着原慕衣袖的手,指骨因为用力隐隐发白,语气却带上了哭腔。
“我说出来你肯定不会信,沈书是在半夜从三楼跳下去,让旗杆穿透身体失血过多死亡的。”
“他足足在上面挣扎了一宿。”
“学校里的别人说是为了赎罪。”
“可赎他妈什么罪?不就是不小心推翻了放标本的架子?”
“而且电话里,他亲口和我说,标本不是他弄碎的。然而我相信,别人不信,还有人说,沈书是家里缺钱了,才想偷仪器去卖。”
“那时候学校里风言风语太多了,后来班里的人也开始疑神疑鬼,东子说,他们怀疑很久之前我们班丢了的班费也是他。”
“沈书本来就有点敏感,最后一通电话的时候,他说自己受不了了。可我都说了,我都说了我马上回去……”
“我说了,让他别害怕。”
千盛当时是放弃了决赛连夜坐车会的省城,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赶到学校。可一进学校看见的,却是慌乱成一团的学生们,还有拿着铁杆和梯子的警察。
至于他心心念念的沈书,就遥遥挂在不远处的旗杆顶上,剧烈的血腥味飘过来,千盛控制不住的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