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蔺魔君能丝毫不惧怕了,反而好笑地打趣:“你现在怎么可以亲我,咱们可是和……”
他话未说完,却觉得腰际一只手掌覆上来,蔺负青抖了一下往后缩,“嘶!你你!摸哪儿呢?”
那只手立刻收了回去,动作甚至有些慌忙的味道。这手的主人果真是从来不强迫他的,方知渊道:“你现在不愿?我本想着,双修多少可助你恢复得快些,也能叫你轻松片刻……不过,师哥不愿意便算了。”
话语说的倒是极为贴心关怀,蔺负青却听得有点儿发愣。
这可好,魔君别说觉得轻松,反而头疼得更厉害,暗想:是他脑子出了问题,还是我脑子出了问题?
为什么这个人,前几天还一口咬定了必须和离。转眼竟能如此堂堂正正、坦坦荡荡,毫无半分羞意地上嘴亲他,还跟他说什么双修??
身侧衣物摩擦,方知渊起身欲退开。蔺负青连忙伸手抓住那片衣袖:“你慢着!”
方知渊坐回来:“要?”
蔺负青:“……”
要你个头!
魔君听着都脑子发晕,终于恼道:“方仙首,上回说和离的不是你!?”
方知渊不明白,坦诚道:“是啊。”
那理直气壮的语气叫蔺负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又好气又好笑:“你就作弄我耍吧——方知渊,你我如今不是道侣,要个什么要,修个什么修?”
这次换方知渊愣住了。
……蔺负青是看不到,煌阳仙首那张俊美的脸庞眼见着就布满了阴云。
他以一种不亚于面对天外神时的沉重神色,如临大敌且又忐忑不安地地问出一句:
“……不是道侣,不能……双修?”
“……”
“……”
片刻的尴尬沉默后,蔺负青捂住了心口。
甚好,这实在是妙极了。
这似曾相识的心绞痛,上次体会到还是在金桂宫,方知渊决然地跟他说“此生我不做你后宫姬妾”的时候……
蔺负青顿时悲不可言,他觉得自己太难了。
方知渊却慌了,道:“怎么……怎么会不可以?师哥你分明说过,当年那场大婚夜,你和我双修是情愿!”
“那时我们也不是道侣,可你不也说你情愿,我们不也……那你……”
方知渊突然浑身一震,又惊又痛道:“难道你又是骗我的?当年,你根本不想和我??”
“我……你……”
蔺负青气得手指扳着床头发抖。他断断续续,咬牙切齿道:“我,我当年,是想的。”
方知渊道:“那就是你现在不想了?”
蔺负青更加痛苦,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被这小祸星神鬼莫测的逻辑给噎住了,“我现在,也是想的……!”
方知渊便微微蹙眉,脸上露出一种“那你说个锤子”的疑惑神情。
亏得如今蔺负青看不到,不然铁定直接一口血吐出来。
方知渊不管那些细枝末节,他只管问:“你到底要不要做?不要我便走了,你安静休息……”
蔺负青睁着一双看不见的眸子,鬼似的盯着他:“方知渊,那你来告诉我,你我和离的意义何在?”
方知渊答得很顺畅,很光明磊落:“废话。当然是——从今往后,师哥大可去寻别的良人,我无权管你。”
他顿了顿,又表明态度,“可既然师哥还愿与我双修,知渊自是奉陪的。”
“……”蔺负青头晕目眩。
他顿时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句:双修可以,入后宫不行……
——敢情这人当初那思维还没拧过来呢!?
“不必多说了,师哥。你要同我和离,本就是个明智之举。如今我想通了反倒轻松不少……”
“……你等等。”已经被气了个半死的蔺负青,忽然精神一震。他谨慎地指着自己,“我,要同你和离?”
方知渊:“?”
蔺负青眼前一阵阵泛黑——虽然他眼前本来就是瞎的,他摸索着指向方知渊的手指发抖:“你再说一遍,是我……要同你和离??”
方知渊眼神一凉,暗道师哥倒是真不给我留面子。闷了片刻,终是开口道:“是,是我受不了听你说和离,才抢先说了的,如今我认了,行吗。”
蔺负青:“……”
这已经不是行不行的问题了。
“方知渊,你、你这个……我……”
蔺负青脸色青白,捂着心腔喘了两口气,话都说不利索。只觉得脑子里猛然一阵剧烈晕眩,人就往前软倒。
方知渊脸色骤变,抢过去一把将那片坠下的单薄白衣搂住,“师哥!?”
蔺负青紧闭着眼,人明显已经没意识了。
上可运筹帷幄弑神补天,下可叱咤风云统御魔修,风华绝代,三界无双的魔君陛下……
终于在这一天,被他从小养起来的好师弟,活生生地给气得晕了过去。
方知渊很惊惶,也很茫然。
……
“咳、嗯……”
蔺负青没昏太久,他毕竟没有真受什么伤,只是一时气急攻心,刺激到了脆弱的神魂而已。
大约几个呼吸后他知觉就恢复了,他眼前模糊地透过一层光来,居然是意外地恢复了少许视力。
蔺负青心内苦笑:这叫什么?本就是神魂刺激导致的失明,怎么,再刺激一下就好了还是怎地?
“师哥……师哥,醒了么?听得见我么?”
方知渊焦躁地压着眉眼,搂他在怀里,“定神,定神……什么都别想,先吐纳定神……”
蔺负青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死不了,你可以再气我几下。
结果方知渊还真的就来了。
“你这又是何苦?”方知渊自责地恼道,“师哥不想双修,那咱们不修了就是……我现在又没喝酒还能把你给强迫了吗!”
“我哪里又惹了你不舒坦,你怎的早不说话!”
“蔺负青,你怎么就总是这样,你我之间——就不能有话好好的说吗!?”
方知渊恨恨地一拳锤在床头。
他神色痛愤,周身气息却又很是低落。
甚至让人觉得,他就快急哭了……
“……”
蔺负青双眸无神。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为什么??
为什么仿佛是他把方知渊给欺负了一样!?
他有做什么吗?他做什么了啊??
想想那一晚,被打屁股的是他;第二天,被和离的是他;现在,被气晕过去的还是他!
“没事儿,这不怪你……不怪你。”
蔺负青强自镇定,他一遍遍告诉自己,知渊他毕竟少年多舛,不通俗情。自己又是个有事没事往鬼门关上撞,天天害他提心吊胆的道侣。
所以,知渊这么个性子,也不能怪这小祸星的……
方知渊犹自不解:“我到底……那句惹了你不喜欢了。”
“知渊。”
“你先别说话了。”
蔺负青面色发白,闭着眼气若游丝道:“你……就这么抱着我,抱我一会儿。安静的。”
只要你安静的闭嘴,我就能自己缓过来。可是你要再说下去,我怕是当真受不住……
第104章 迢路归就顾氏狼
方知渊抿了抿薄唇, 不说话了。蔺负青叫他安静抱着自己, 他也就真的照做。
蔺负青这才算顺过这口气来, 他哭笑不得,都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道:“听着阿渊,我没想过要和你和离……”
方知渊眼神闪了闪,又惊又茫然地抬头。
蔺负青先无奈地捂住他的唇:“嘘,别解释, 别说话, 你一张口就气我……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可是我的言行有哪里不妥, 叫你误会了?”
方知渊沉思:“……”
片刻后,他迟钝且艰难地摇头。
好像还真没有……
蔺负青叹息着暗想:行吧, 这看来又是自个儿胡思乱想了一场大戏。
其实那么多年相处下来,他大概也能摸清方知渊的心理。
这人在他面前总是隐隐存着几分自轻自卑。想想当年为了让知渊接受“师兄弟”这么层关系,蔺负青费了多少心思和时间?如今突然说当年魔君的后宫是假的, 突然又说他们要做道侣做夫妻了。对于知渊那个性情来说,忍不住不安多虑倒也不算奇怪。
“罢了,知渊。”蔺负青抚了一下方知渊的肩, 垂着眼慢慢的道,“看来你是还不适应。我不叫你为难,这道侣暂且不做了也罢。”
魔君就暗想:不要紧, 他能等。反正如今他们已经算是两情相悦, 那什么道侣名分都是细枝末节之事, 他们可以慢慢来。
大不了再过一两年、三四年,期间多双修几次……等方知渊彻底放心了,他们再补个正式的礼,也不是不行啊。
方知渊蓦地一惊:“师哥!是我错……”
蔺负青摇了摇头,坚决道:“听我的。我在老神木下埋了酒,待何时酒香飘出来,何时我们再商量结道侣的事情。”
说罢,他还担心方知渊误会,便微笑道:“那时候,这酒就当我们的合卺酒了。”
“……埋酒?你何时酿了酒?”方知渊却微怔一下,紧接着就吃味,“怎么如今师哥酿酒都不叫我了。”
“……”
蔺负青的笑意维持不下去了:“……”
他拽过床上的枕头就往方知渊脸上砸。
“滚!”
……
次日,虚云四峰主峰峰顶。
红锦车停在断崖边,四只骷髅鸟眼窝里幽火跳动,收敛翅膀静候主人的召唤——申屠临春终于要回森罗石殿了。
蔺负青今日罩了件寒山雪貂皮的斗篷,因视力还未完全恢复而被荀三扶着一条手臂。两人一道走来山崖上送他。
这一日小妖童打扮得十分艳丽,长发结成精致的辫子以发冠束了,穿一件薄粉宽袖衫,柔唇点朱,眸如秋波,端的是妩媚多情的美少年。
对面,荀明思还是一身素净沉稳的深蓝衣裳,上前庄重地行了一礼:“金桂试得遇知音,明思实乃三生有幸。春儿,一路保重。”
申屠快然一笑,忽的上前两步,一把抱住了荀明思:“琴师哥哥也要好好的,莫忘记了春儿!”
荀明思微微讶然睁大了眼,他已经习惯了申屠的放肆性情,倒也没抗拒,反而含笑揉了揉小妖童的头顶:“那是自然。”
申屠临春又转向蔺负青,道:“我走啦。”
蔺负青颔首:“好走。”
小妖童将车帘子一掀,潇洒跨上红锦车。顿时风起,骷髅鸟展开骨翅,托着车子直上云霄。
两人目送那抹热烈的红色远去。
忽然间,红锦车内遥遥地传来一曲琵琶。申屠清亮的嗓音合着琵琶的弦音传来,唱的是一曲离别之歌。
荀明思意动,掌中召出雀听琴,拨弦以应。
两道乐声在半空中交汇,勾的连天地灵气都隐隐颤乱,清风流云随之涌动。
直到申屠的车子远去,荀明思凝望天边许久,才将雀听收回。
蔺负青望着他,笑道:“你且安心,还能再见的。”
荀明思收了仙琴,他将目光转向蔺负青,修眉添忧,关切道:“大师兄神魂伤势如何了?花果和有度一直十分忧心,又怕打搅师兄休息,不敢贸然探望……”
蔺负青道:“哪里有这么严重,等我此番送了姬圣子,回来就去见他们两个。”
他话音未落,正巧望见方知渊自山路另一边与姬纳一同走来。
荀明思知道接下来两位师兄还要送这位紫微圣子回紫微阁,便退后又一礼:“两位师兄,一路多加小心。明思先行告退。”
他还记得当初在六华洲的冲突,对这位仙界盛誉的圣子没什么恭敬之意,清冷冷看都不看姬纳一眼就与其擦肩而过。
……却很不放心地对方知渊叨叨:“二师兄,如今大师兄有伤病在身,师兄在外千万多仔细着些……”
方知渊忍不住好笑道:“废话,要你来提点我?快去。”他推一把荀三,露出的手腕上盘绕一线细金。
待荀明思走后,那抹金色松动松动,小金龙松开咬着自己尾巴的口,身躯变大,半途中灵气滚动,化为人身。
有着一头金发卷毛毛的小少年双足落地,快乐地仰起一个笑脸:“主人,魔君陛下!”
蔺负青含笑拍了拍小龙的脑袋:“昭儿,虚云怎么样?”
敖昭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手舞足蹈:“特别好!有好大的湖和瀑布,还有好多仙果吃!”
方知渊在旁嘲笑:“吃肥了,该飞不动了。”
敖昭鼓起腮帮子,他揪着方知渊的衣袖,眼睛亮亮的:“不可能,小龙这就带主人飞!”
说完,敖昭突然又转向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姬纳,道:“喂。”
姬纳回过神来,他昨晚脑子里乱成一团,心里一想到要回紫微阁就五味杂陈,今日更是浑浑噩噩。
却不料眼前那漂亮的小金龙冲他挑衅地一笑,龇露出小小的獠牙,道:“你不能飞吧?”
……飞?
“……”
姬纳蒙圈儿了,轻轻道:“啊?”
敖昭这就来了劲儿,嚣张地挺着小胸脯,含着十二分的恶意眯着眼睛道:“主人是我的!你个废物,身为一只鸟,飞都不会飞,主人才不可能疼你呢!”
姬纳有点呆滞:“……”
敖昭又哼道:“上辈子我陪了主人一百多年,天天带主人飞。你个笨鸟什么都不会,还想当主人的契约灵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