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越过辽阔的草原,目光所及的最远处是一线长江,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是从亘古久远一直流淌至今。容奕收回了远眺的视线,他扫视了一周居住环境,堆集在树上的积雪已经被起源清理干净,只余一些残雪与浓绿的树叶相映成趣,偶有红毛松鼠在枝头间跳跃,抱着不知道从哪儿找到的松子儿左看右顾,就怕会突然冒出个敌人抢走它过冬的粮食。
鸟雀的踪影已经很难在寒冬中窥见,但也有例外,像极了海东青的老鹰披上了厚实的绒羽在天空中翱翔,一个俯冲就能够逮到换上了白毛冬装的野兔,清悦的叫声划破天空。现在就有一只老鹰站在离容奕不远的树枝上,用桀骜锐利的双眼俯视容奕。
容奕,“……”
莫名有点儿不爽,好像被一只鸟鄙视了。
“和一只鸟有什么好计较的。”容奕心情好,不和鸟计较。走到门口准备推门进去,忽然听到一声桀桀桀的叫声,仿佛嘲笑。容奕迈出去的一步差点儿没踩稳,这鸟实在太特么坏了,他猛地扭头看向外面,看到了那只鸟拥有黑色的爪子、黑色的鸟喙。
“……我勒个去。”
这哪里是海东青,神特么是夏天的乌鸡长了丰满的羽毛。
容奕暗暗嘀咕,“等着,有空闲了一定做一锅乌鸡汤!”
今天手上不得空,就不和“乌鸡”计较了。
容奕推开了门,看到了尤利西斯抱着面面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窗户外银装素裹的冰冷世界,有雪花缓缓飘,像极了摇晃起来的水晶球,冰冷中添加了不少梦幻感。宽敞的窗户紧靠着就是深色的布艺沙发,沙发上光着脚的一大一小依偎在一起看看雪,看看全息电视,电视里放着粉色的猪一家。
尤利西斯和面面穿着亲子装,同样的奶白色毛衣,同样的亚麻色九分裤,五官也有着几分相似,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一大一小齐刷刷看向了门口。
沙发下头,短毛地毯上崽崽追着一个苹果,自娱自乐,非常开心地发出娇嫩的唧唧声,它听到了脚步声,也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面面,“哼哼哼。”
容奕,“……”
懵逼一瞬间的容奕猛地反应了过来,他喊着,“面面学猪叫!”
“早晨起来就这样了。”尤利西斯向容奕投去求助的目光,他纠正了好久,但改不掉孩子哼哼唧唧的猪叫声。
容奕看向全息电视里熟悉的吹风机猪,佩琪说一句话就哼唧一声,“苏西,我们玩捉迷藏好吗,哼哼哼。”
苏西,“好呀,佩琪,咩咩咩。”
容奕额头上青筋跳了跳,“起源!”
起源飞了过来,它的新身体依然没有到,“在的,先生。”
容奕听着面面不时的哼哼声,差点儿就崩溃了,“你怎么给面面看《小猪佩奇》!”
“先生,我记得你说过这部动画片内容风趣幽默,宣扬了家庭观念和友情,许多生活场景还暗藏了生活的小常识和安全意识,很适合孩子看。”起源可以举例一二三,过去的先生给小朋友们播放动画片的画面四五六……有理有据,绝对不是它放错了。
容奕扶额,“那是给大点儿的孩子看的,拥有了基本的辩识能力,面面懂啥,他现在只会模仿。”
面面适时的表现自己,“爸爸,哼哼哼。”
尤利耸肩,他无能为力。
起源进行了数据分析,“对不起,先生,我这就换一部动画片给面面看,《小猪佩奇》适合给三岁以后的宝宝观看。”
“换一个吧。”容奕无力地摆摆手。
起源知错就改,换成了现如今给小婴儿看的启蒙动画片,增加对世界万物认知的。绚丽的颜色,简单但是多样的动植物,很快就吸引了面面的视线。起源进行了分析,这个年龄的婴儿模仿能力强,对世界充满了探索的**,转移注意力并加以引导之后,很快就能够忘记猪叫的。
容奕无奈地坐到了尤利西斯身边,把保鲜盒里面的食物拿出来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教育孩子真是一点点也不能够松懈。尤利,感觉身体怎么样?”
尤利西斯眼睛晃悠了一下,“挺好的。”
“那就好。”容奕笑得像只大尾巴狼。
尤利西斯莞尔,“真挺好的。”
有些事情第一次总是比较难以攻克心理防线,但一旦迈过去就觉得滋味无穷,尤利西斯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昨晚的种种,呼吸忽然就有些凌乱了。
他赶紧移动视线去了窗外,看着外面的冰天雪地调整了一番心情,恢复过来后又能够正常和容奕说话了
“我想和你说一些事情。”
容奕点点头,“嗯,你说吧,我听着。”
“在说事情之前,你先帮我把头发剪了。”
容奕,“!?!”
尤利西斯翘起嘴角笑着,但笑不及眼底,“有个人要过生日,我总要给她准备礼物,这份礼物挺不错的。”
容奕知道长发对尤利西斯意味着什么,长发是挺好看的,但生活中有着一些小小的不便利,就算是如此,他也没有开口让尤利把头发剪了。现在突然要剪掉长发,容奕好奇其中的原因但绝对不会逼问,尤利愿意告诉他,他永远在这儿倾听。
尤利西斯说凑到容奕的耳边说,“我和之前的容奕没有过任何实质性的亲密接触。”
尤利西斯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后的肌肤上,容奕觉得有些眩晕,这个信息量有些大,大脑做出反应需要时间,但马上独占的喜悦充斥了胸膛。
第61章 承包五七天
大脑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情绪却是真真切切、踏踏实实的,容奕陷入了头脑风暴,各种疑问纷至沓来,他恍惚地看着尤利西斯,“那面面怎么来的?”
“人工手段。”尤利西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赤着脚搬了张凳子过来坐下。他反手拍拍自己的肩膀,“来,剪了吧,你说过给许多孩子剪过头发,手艺应当不错,给我剪个好看的发型吧。”
他背对着容奕,不让对方看到自己此刻有些窘迫的表情,一切情绪现在要藏好。
容奕定了定神,他不是个独占欲|望很强烈的人,从末世中学会的是内敛、克制、享受每一天,他不在乎爱人的过去,只珍惜现在、共度未来,现在骤然告诉他,面面不是自然的产物,而是人工的结果,说实话,那种美好的事物只有自己一个人拥有的缱绻很爽。
外面鹅毛似的大片雪花飘飘洒洒,是风卷着它们邂逅了地面的宽广,大自然的大手抓起了地球轻轻摇晃,有了这场飘雪,也有了容奕和尤利西斯的相遇,多美好呀。容奕收回自己的目光,含笑着站起来走到尤利西斯的身后,他扶着尤利西斯的肩膀,弯下腰低头在尤利的头顶落下一个吻。
他闭着眼,表情虔诚。
“在你说事情前,我应该给你看看我爸妈,我那辈子没有结婚,也没有个伴儿,一直让他们担心。”容奕笑着站直了身体,他看着前方,目光却已经穿过千年看到了过去,“起源。”
起源安静的升起,把容奕三十岁时与父母的全家福投影在了二人面前,那时候父母已经五十多岁,爸爸眉眼慈祥,妈妈肩背笔直,他们不年轻了,鬓间白发、脸带皱纹,是岁月走过的痕迹。妈妈的右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她的手下面按着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大手。尤利西斯一眼就看到了这个男人,笑容朗朗、目光温和,是个很帅气的男人,有着宽阔的肩膀、坚实的胸膛,与现在相比丝毫不差……
“你和过去长的一样。”
“大概这就是根源吧,我瘦下来也惊讶地发现,竟然长得和过去差不多。”容奕看着父母,目露怀念,“这放在古代,就是见公婆,你喊他们,他们要给你见面的红包、改口的红包,还要给面面压岁钱。”
尤利西斯嘴角弯了弯,认真中略带羞涩地喊着,“爸爸,妈妈。”
容奕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们很喜欢你,我感觉得出来。”
只要是他喜欢的,父母没有不爱的。
“红包,我待会儿发给你,替我爸妈给的。”容奕笑着让起源给关掉了投影,他抓起了尤利西斯的长发,“放心好了,我会给你剪个不错的发型的,嗯,最起码不会丑。”
尤利西斯没有拒绝,准备收下容奕给的红包,“丑也没什么,你剪的都可以。”
容奕夸张地大叫,“这样可不行,你会把我惯得膨胀的。”
他开始给尤利西斯编起了长发,青丝渐渐绕成一束,拿起剪刀剪断,“三千烦恼丝,一剪解千愁。”
尤利西斯重复着这话,随着头上的重量减轻,真有心中烦恼尽去的轻松感,“你在给那些孩子剪头发时会说些什么?”
“絮絮叨叨的,什么都说过吧。”
“比如呢?”尤利西斯追问。
容奕寻思了一下说,“别难过,女娃娃剪掉了头发一样漂亮的,会比以前更加漂亮。过几天你们就可以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你们哪,天天吵着要去基地外面,等出去了才知道没什么好看的,冰天雪地、渺无人烟,也没有野兽的踪迹,苍茫茫一片,还是基地里面好……”
尤利西斯忍不住笑出了声,容奕真就和一个唠里唠叨的老爷爷一样,他能够想象那个画面,对外面憧憬的懵懂孩童在年长者的关怀下即将踏出新的一步。
“我说过,我是私生子,养在家中的角落里,不能够去碍着父亲妻子的眼,她本意让我成年后就去结婚,但我没有如她的意,参军入伍,有了地位权势。我以为自己有了抗衡他们的力量,后来发现所有的努力不过是徒劳一场,政治博弈中风云变幻,我看起来是手持棋子的人,不过也是另一只手的棋子。”
尤利西斯没有停顿,继续说,“他们利用我的婚姻,我不愿意令人如愿,紧急情况下只能够走适配婚姻的路,与我适配的是当时军区的后勤容奕。”
容奕安静地听着,他手上拿着的理发剪刀不断修剪着尤利西斯的发型,平时他会给自己剪,随性随意,或长或短,从不在乎,给尤利西斯剪头发那不叫剪头发而是理发,眼神专注、手法细致。
尤利西斯,“那些不择手段的始末,绞尽脑汁的过程,我就不说了。”
“嗯。”容奕是个很好的听众,他尊重讲述者的一切选择。
“容奕同意了婚事,但他怕我。”
“这些我知道,他留下了一些文字我看过。”
尤利西斯说,“所以,婚姻有名无实,我与他有约定,三年,三年后无论如何都会离婚。但父亲的妻子不放心,她一直催问我要孩子,这才有了面面。”
拥有面面的过程就不多说了,冰冷的医用器械进入身体的感觉,他不想体会第二次。
“我羽翼尚不丰满,他们却步步紧逼,孩子不过是他们逼问的一个手段,我一朝踏错,被栽赃陷害,扣上了叛国罪名,本应该处死。”尤利西斯勾唇嘲讽,“是因为有面面,按照帝国法律不能够对我处以死刑,三年前,我进了贝兰德。
“押运进贝兰德的过程中我遭受了三次刺杀,最后一次腹部受伤,不得不把未满三个月的胎儿取出来。”
未来生育孩子不仅仅是父母性别与地球时期有着很大的不同,生育的方式也是大相径庭,只要胎儿在母体中满三个月就可以取出送进人工孕囊里面培养到瓜熟蒂落。
面面未满三个月的原因就是这般,损伤的胚胎经过两年的养护,停止的发育才又进行,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莫大山的商路很多,胎儿是经过他的手运出去的。”
容奕挑眉,竟然牵扯到了莫大山。
尤利西斯说,“我是托付了可靠的下属养育面面,没想到容奕愿意接手,他在生物学上属于孩子的父亲,让他照顾孩子应该会更好。我就让下属秘密把胎儿送过去,没想到送的过程中保存胎儿的箱子被一个小偷顺走,还好没有丢失,有惊无险,面面无事。”
容奕觉得有些耳熟,忽然想想起来梅一一被送进贝兰德的原因,“那个小偷?”
“嗯,就是梅一一,下属抓到小偷后就想给这人点儿颜色看看,没想到梅一一就此进了贝兰德。”
“真是不可思议。”冥冥中大家竟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世界真是奇妙。
尤利西斯感叹,“可不是嘛。”
“好了,理发完毕,去照镜子看看,喜不喜欢。”容奕撤掉了围布,还用柔软的毛刷清理了一下尤利西斯的脖子,“先生,你的头发理好了。”
尤利西斯站起来,只觉得轻松无比,“我会给你好评的。”
走到镜子前,尤利西斯看到了全新的自己,干净、清爽、简单,还,太短了……竟然都快看到头皮了,像极了猕猴桃。
尤利西斯,“……”
容理发师心虚地视线乱晃,“我想剪个碎发,发现剪得有些参差不齐,我就一直修剪,一直修剪,就有了现在的样子。”
和他的厨艺比起来,容奕的理发手艺可以说是典藏级别的了,特别和监狱搭配。
“我觉得挺好看的。”容奕为了让自己说的话显得诚恳,还用力地点点头。
尤利西斯,“……我觉得头皮凉飕飕的。”
“……我给你买个帽子。”
尤利西斯,“……”
容奕赔罪地打开了网站,琳琅满目的帽子出现在二人的眼前,他讨好地说“你看看,你要哪一个?”
尤利西斯,“……你留着自己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