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霁呆了一呆,而后大吃一惊:“庚辰,你……你脑子好了?”
“不瞒公子说,我这阵子浑浑噩噩的……”庚辰摇了摇头,他不愿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只眼巴巴望着花雨霁,“五十三年前,若没有公子救我,我定一辈子受制于人,生不如死,公子大恩我永世难忘。”
庚辰低下脑袋:“公子不需要我了吗?”
“没有没有。”花雨霁赶紧矢口否认,好听点是心思单纯,难听点就是傻!这孩子一根筋不会转弯,花雨霁唯恐自己说了“不需要”三个字,这货能当场拿头撞墙死给他看。
庚辰耸着脑袋说:“我没有听公子的话,没有回去妖界,还请公子责罚。”
花雨霁眉心一紧:“起来。”
庚辰乖乖听话起身。
花雨霁面色冰冷,目色如霜:“外人说你是奴才,你还真把自己当奴才了?什么责罚不责罚,我有何资格责罚你?”
庚辰愣了愣,一根筋的说道:“公子不愿责罚我,是不需要我了吗?”
花雨霁:“……”
庚辰再一次跪地,缩成了一只鹌鹑:“我错了。”
花雨霁简直没处说理,他苦恼的挠挠头,将庚辰搀起来,表情严肃的说道:“人龄和妖龄换算下来,我还年长你一百多岁,你不是奴才,不是下属,不是护卫,不是跟班儿,你是弟弟,懂吗?”
庚辰点头:“是。”
花雨霁怀疑:“你真懂吗?”
“懂,公子让我懂我就懂!”
“……”
“那什么,”花雨霁头疼的扶住脑袋,“说说我诈死这七年来,你都发生了什么事儿吧!”
“是。”庚辰绝不隐瞒,一五一十的说道,“我冲开公子的咒术,急忙赶往云顶之巅,在太极宫,我看见霜月君对掌教的佩剑下了符咒,以至于天罚进行到一半,受到符咒影响而溃散。当时太极宫前广场一片混乱,我随着人流暗中跟去了省悔崖,看着公子自缢,霜月君发疯,然后跟着公子跳下了省悔崖,我一着急也跟着下去了,之后我俩在省悔崖底见到了……”
“等会儿!”花雨霁惊呆了。
本以为是个简单的故事,没想到这么复杂!?
这信息量也太大了吧!
“让我屡屡。”花雨霁蒙圈了,“我之所以没再天罚下灰飞烟灭,是因为白云阔做了手脚?”
庚辰点头。
花雨霁:“他还不管不顾的主动跳了省悔崖?”
庚辰又点头。
省悔崖底栖息着镇守云顶之巅的上古神兽,其神威自不必说,脾气也差,见人就吃。
古往今来因为脚滑或者好奇掉落省悔崖底的弟子成百上千,无一活口,全都献给神兽当饲料了。
白云阔竟不管不顾的紧随他跳了省悔崖?他不知那是一条死路吗?
还有,胆敢对掌门的魂器做手脚,阻止“天罚”的释放,他是有多大的胆子?疯了吧!
等下,白云阔当时只迈入炼虚境一层,就算掌门对他麻痹大意,让他钻了空子可以碰见魂器,可“天罚”是何等神器,白云阔区区炼虚境修士,如何能阻挡“天罚”神威?
主角光环吗?
不是,花雨霁向来不信主角光环的,气运一说玄之又玄,哪怕是主角也是从小勤学苦练才达成的成就,白云阔不知吃了多少苦才在修真界扬名,得了个“清风玉魂霜月君”的封号。
若白云阔从小不学无术混吃等死,他哪里来的成就?哪里来的功勋?气运便会随之流走。
有句鸡汤说得好,努力的人,运气往往不会太差。
天罚的事情且放在一边,可能是神器默认白云阔为掌门继承者,所以甘愿听话。问题是那个六亲不认的镇山神兽,难道也认脸,不吃掌门继承人吗?
花雨霁苦思冥想,庚辰主动为他解答:“省悔崖深达万丈,我和霜月君本以为会被摔死,结果不知怎的,可能是运气好吧,常年休眠的神兽竟醒了,它腾空而起,主动接住我和霜月君。它盯着霜月君看了好久好久,或许是饱腹,它并没有吃我们。后来,霜月君对它用了“安魂咒”,想不到区区炼虚境初层,竟能让上古神兽长眠不醒。”
花雨霁惊呆了。
原来他当时重生,镇山神兽呼呼大睡没有反应,竟是白云阔老早动了“安魂咒”的关系!?
难怪啊!天罚卡壳,神兽休眠,其实哪有那么多好运气?不过是冥冥之中自有玄机罢了!
庚辰:“后来,霜月君将我送去妖界。他当时生了心魔,刻不容缓,就与我一并留在妖界,我给他护法,他闭关了五年,总算将心魔压制住,境界也提升了七层。再后来,霜月君离开妖界在外云游,而我去了瑶山,想询问万殊楼求卦,算算公子是否真的身陨,有没有复活的办法。”
“是白云阔把你送回妖界的?”花雨霁吃了一惊,“他没有将你交给仙道?”
庚辰摇头:“不曾,他反倒一路护着我。”
花雨霁语气微凉:“你去万殊楼,是谁泄露了你的行踪?”
庚辰欲言又止,顿了顿才说道:“静闲。”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订阅的小仙女们,群么么哒!
第26章
万殊楼位于瑶山,乃凡人向往的世外仙山,在六界当中的声望可与昆仑玉山相互媲美。
万殊楼的人行踪诡秘,身份成谜,虽然他们并不易容,但行走世间往往用假名字。并且,万殊楼不招收弟子,无论外门弟子还是真传弟子,一概没有。
在万殊楼做事的都是家族人,与其说占卜阴阳是门功法,倒不如说是门血脉。
他们的血脉是被天道认可的,是天道赐予的能力,即便是他们收了弟子,因为弟子并不存在这种血脉,也是学不成占星之术的。
普通人尚且如此神秘,更别提那位从不露面于世间的万殊楼瑶台君了。
万殊楼成立数千年,其主人便是居住在瑶台的瑶台君,瑶台君代代相传,均由本家的嫡子继承,当然了,必须是家族之中血统最纯正,且最有天赋的子嗣。
以前的瑶台君且不提,单说这一代瑶台君,无人知道他是男是女,无人知道他修龄多少,更无人知道他是何面貌,包括姓名。
正因为如此神秘,修真界对于这位瑶台君的身份都充满了好奇。有人说,她修为千年,有移山填海之能,外表看起来却只是个七八岁小姑娘;也有人说,他体弱多病,常年卧于病榻,是个苟延残喘的老头子;更有人说,瑶台君其实不是人,是个神兽。
总之,传言五花八门,越说越玄乎。
“那瑶台君的身份秘密,可算是六界一大未解之谜了。”
“若我能一睹瑶台君芳泽,纵使明日渡劫失败,灰飞烟灭也不留遗憾了。”
“为了见个老头子不惜拿天劫开玩笑,真有出息啊您。”
“什么老头子?我听说瑶台君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是个女的?”
“不对不对,是男的,只不过脂粉气重了点,可能是个没把的。”
“大兄弟,这话可不敢乱说!这里是瑶山,在人家地盘说人家坏话,找死呢?”
“脂粉气的话,难道是焚血宫的血千绸吗?”
“去你娘的!那个大魔头会是瑶台君?那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夜壶!”
贪狼长老一行人坐在茶馆二楼,听着一楼的食客滔滔不绝讲着万殊楼的八卦。
执法长老道:“居然将血千绸和瑶台君牵扯在一块,叫人啼笑皆非了。”
文曲长老:“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并非绝无可能。无论那瑶台君是谁,能一手担起万殊楼这偌大的组织,屡屡窥探天机,与天道对抗,不失为一代豪杰宗师。”
“最主要的是心怀正义。”贪狼长老说,“十七年前,若非有瑶台君的提点,咱们怎会得知那些滔天大罪都是花不染干的,又怎会恍然大悟咱们冤枉了白云阔?七年前,又是瑶台君的鼎力相助,窥探未来出谋划策,不然,仙道的“折花之战”怎会大获成功?怎会那么容易将花雨霁擒住?不费一兵一卒,全都仰仗万殊楼。”
悟念:“正是如此。”
“瑶台君未免有些卑鄙了吧……”站在角落里的路一之突然开口说话。
众人一愣。
“他利用自己预见未来的能力,先是斩断了抵御灵脉,又提前设立结界封锁住满山灵气,更设立了九九八十一大阵,让花师兄孤立无援,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路一之紧紧握着双拳,“很不公平。”
“一之!你在说什么?”执法长老拍案而起。
路一之浑身一激灵,恍然察觉自己失言,忙跪在地上。
执法长老怒不可遏:“除魔卫道,清扫天下污浊,哪来的什么公平不公平?那些被花不染杀死的无辜生命,对他们来说就公平吗?若非瑶台君仗义援手,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性命葬身在花不染的魔爪下!”
路一之抿着嘴唇不说话。
“花不染早已被逐出师门,你别一口一个师兄的叫了。”执法长老:“到外面去冷静冷静!”
路一之开门出去了,酒楼内很是热闹,空气中飘荡着饭菜的香气和浓郁的酒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路一之只觉索然无味,他垂着头一路快走,冷不防和楼梯口上来的女子装上,他忙躬身致歉:“在下失礼。”
“没关系,是小女子没注意到公子。”尹婉儿步履匆匆,绕过路一之就朝走廊尽头的包厢跑去。
路一之站在原地愣了会儿神,迈步下楼。
“前辈。”尹婉儿轻轻敲门,然后才推门进去,“花前辈,白前辈,我已将如空师太送去尹家堡,有我尹家的灵丹妙药,相信她很快就会康复的。”
花雨霁听墙根听得来劲儿,漫不经心的回了句:“你都回家了,怎么又过来了?”
“前辈救我祖母,就是尹家堡的恩人,就算前辈说两两相抵不用还情。可救前辈性命的是祖母,祖母和前辈人情抵消,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欠前辈的,所以婉儿想报恩,有什么需要做的,前辈只管吩咐便是。”
“没有啊。”花雨霁将耳朵贴在墙上,隔壁口水战的声音更清晰了。
尹婉儿好不尴尬。
倒是白云阔将话听了进去:“尹家堡救过师哥?”
花雨霁不以为然道:“嗯,从省悔崖逃出来的时候,正巧被路过的老祖宗救了……哈哈哈哈哈,隔壁居然说瑶台君是只鸡精,每天都窝在瑶台孵蛋,所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哈哈哈哈……”
白云阔:“……”
花雨霁:“这群人口无遮拦,在瑶山也敢大放厥词,这要是被万殊楼的人听着了,啧啧啧……”
尹婉儿:“前辈想去万殊楼求卦?”
“是找人。”花雨霁听够了笑话,回到八仙桌旁吃桂花糕。
尹婉儿没有纠结花雨霁的目的,而是语气沉重的说:“方才晚辈上楼碰见了云顶之巅的弟子,云顶之巅的人很有可能就在附近。”
花雨霁事不关己道:“哦,我知道啊!他们就在隔壁屋呢,庚辰和白妄一进酒楼大门就告诉我了。”
尹婉儿:“???”
“那,前辈不躲躲吗?”尹婉儿差点没惊掉下巴,看花雨霁又端起筷子准备开吃,真是理解了“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精髓。
“躲什么呀,比起云顶之巅,真正让我脑瓜疼的是焚血宫。”花雨霁眉间浮起一抹狡猾,唇边荡漾起戏谑的弧度,他往白云阔身边凑了凑,笑嘻嘻的说道,“如果我被焚血宫的弟子围攻,仙风道骨的霜月君可得救救我呀!云顶高徒,铲奸除恶,救死扶伤嘛!”
“当然。”白云阔抿唇一笑,清润的目光落到花雨霁微醉的脸上,他突然伸手抓住花雨霁的腕骨,“铲奸,除恶。”
花雨霁心底一慌,只因白云阔的眼神有些诡异的渗人。
白云阔:“你也是魔修。”
“干嘛?”花雨霁单手支颐,摆出漠不关心的态度,“想把我交给隔壁吗?”
尹婉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味给呛到了,知趣的说:“我外面待会儿。”
不算狭小的包厢内只剩下花雨霁和白云阔两个人。
花雨霁右手被白云阔钳制着,只好用左手去夹盘子里的土豆条,余光在白云阔身上渡了个来回:“要不,你亲自动手?”
白云阔没说话,只是定定望着他。
花雨霁试了几次,眼见着土豆条叽里咕噜乱跑,无奈道:“要不咱换个手抓?我不是左撇子啊!”
白云阔没有换手,而是自己拿起筷子帮花雨霁夹了满满一碗的土豆条:“够吗?”
花雨霁:“……”
白云阔:“有些话要问你。”
花雨霁心满意足的吃上了土豆条,心情甚好:“行啊,一人问一个,轮着来。”
白云阔目光凝定:“不许隐瞒,说谎者……”
花雨霁:“全家死光光。”
“……好。”
花雨霁:“你先问吧。”
白云阔一直以来都有满肚子疑问要问,他斟词酌句,在肚子里反反复复掂量了不知道多少遍,可真到可以坐下来安安静静询问的时候,他又突然恐惧了。
害怕听到自己难以承受的答案,害怕师哥在脑海中深深刻画的形象再一次崩塌。
白云阔握住花雨霁手腕的力度加重了几分:“你是否血洗天明剑宗,杀害满门弟子两千,夺取宗主魂器踏雪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