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季凉锋芒毕露,季宗主忌惮防备他,已经是季家上下心照不宣的事。
奈何族中众人百般暗示季凉让其收敛,或是像他小舅舅般与世无争远走高飞,季凉视若无睹无动于衷,依旧我行我素。彼时季凉的修为已与家主平起平坐,且有季桐生前的嘱托,家主当面撕破脸肯定行不通,说不定还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划算,只能智取。
即使早已知晓情节,台词也和书中描写没任何区别,一席密谈下来二公子几次忍住想掀桌拂袖走人的冲动,半个时辰后终于从静室出来,袖兜里多了一枚魂玉和一包药粉。
那枚魂玉,是季家的传家之物,持有者可令季家任何人干任何事,无论所行之事是否伤天害理违背祖训。魂玉原先在他姐姐手中,后来姐姐给了姐夫,姐夫,便是以此“委托”二公子的。
抬眼间瞧见季凉悬着剑等在不远处,他微微敛着眉,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骨节泛白,面上一派焦急不安的烦躁,看到小舅舅出来终于松了口气,两步并做一步抢上前来:“小舅舅,没事罢?”
二公子勉强勾了勾唇角,迎上他的视线:“我能有什么事儿?”
季凉定定的看着二公子的脸,笃定道:“若他胆敢碰你,我便真会取他性命。”
说来也好笑,自己扮演的二公子,竟然从一个千夫所指的反派变成与主角站在同一条战线的‘正面角色’了,晏凉有些自嘲的想,却骗不过内心的欢喜。
“怎的,你打算为我弑父?”二公子换了半是玩笑的语调,抬眼问道。
季凉的眼神却认真得让人颤栗:“为了小舅舅,弑父也算不得什么,何况我与他也无血缘关系。”
二公子的面色凝住了,摇了摇头沉声道:“凉儿,你这般说,姐姐会难过的。”
“娘亲已经过世许久,小舅舅何必说这些话。”
二公子怔了怔,叹气极轻道:“即使如此,我也……” 那句不值得你这般做,终究没说出口。
“什么?”狭长的眸子闪了闪,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二公子又变回平日云淡风轻的温和:“等开了春,我带你到江南去逛逛吧,这回你可别推脱了。”
季凉阴沉的脸终于冰消雪融,露出两颗小虎牙:“好,一言为定。”
二公子将自己的心绪敛得干干净净:“明晚除夕,可愿同我喝酒守岁是从江南捎来的醉红裳。”
“奉陪到底,定把小舅舅灌醉。”
“呵,我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好呀,我等着瞧。”
两人一言一语,原先沉郁的氛围瞬间就变了,季凉同他一道儿出来,一道儿走在回廊里,一道儿穿过枯枝败落的花园,二公
子实在忍不住了,笑:“你跟着我做什么,夜深了赶紧回屋睡觉罢。”
“夜色深浓,小舅舅又两年没回来了,我怕你迷路,还是跟着的好。”
二公子知他在撒娇,勾了勾唇:“你再这般胡闹,明日可不让你喝酒了。”
季凉立刻撇了撇嘴:“好,我这就回屋睡觉。”
如此说着,季凉却仍是站着不动,二公子奇怪的看着他:“怎么?是不是有什么事?”
彼时雪停了,时川的月色总是苍白到凄凉,冷冷的落在季凉侧脸上,那双盯着二公子的狭长眸子深沉得让人看不透,幽微的火焰一闪而逝,掀起淡淡涟漪,平静无波之下似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玄虚。
“小舅舅我……”
“嗯?”
“……”
二公子笑,他何曾见过季凉如此犹豫不决扭扭捏捏的模样,一双睡凤眸好看的眯起:“跟我你还有什么开不了口的。”
“我……今夜想同小舅舅睡。”
没料到他犹豫不决的话竟是这个,二公子怔了怔,旋即噗的一笑:“你以为还是小时候呐?”
季凉当即别开脸,没有接话。
“罢了罢了,那你收拾收拾就过来罢。”二公子也是怕了这小外甥了,小时候冷冷清清极难相处,怎越大越黏人了?
闻言,季凉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一溜烟忙回屋抱来被褥枕头,像小时候那般规规矩矩的躺在小舅舅身侧。
明明是腊月清寒彻骨的夜,屋里暖炉的火奄奄一息没什么热度,两人却都觉得暖融融的。
可越是如此,二公子越是发愁,也在这腻人的愁绪中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他侧身面对窗户,一旁的小外甥将手臂搭在他的腰上,下巴枕着他肩窝,整一个从背后将他环抱住的姿势,二公子被勒得发热,用手肘撞了撞对方,季凉却睡得死沉毫无动静。
“……凉儿。”
“嗯……”声音含糊不清就似梦呓。
“凉儿,起来了。”
“……再睡一会儿。”
二公子无可奈何:“……你平日里都这般赖床的?”
他执拗的转过身,季凉也不舍得放手,两人便以一种面对面的姿势对峙着,彼此呼吸缠绕在一起,腊月的清晨弥漫着灼人的暧昧。
狭长的眸子终于舍得裂开一条缝:“不,平日里我都睡不好,也是小舅舅在,我才睡得安稳。”
季凉深知,如此一说二公子就心软了,任他撒娇任他抱。
果然,二公子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一副怕了你了但又心疼的模样:“那今日再睡会儿罢,家主若怪罪,我担着。”
其实他心里清楚,已到了这个情节点,还有什么担不担罪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此想着二公子恍惚走了神,季凉一直看着他,身子微微前倾,嘴唇佯做不经意的擦过对方额角。
“小舅舅,别动,你生了一根白发,我替你拔掉。”
现在这种姿势,就像季凉在吻他的额头,二公子的脸登时红成一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一厢情愿的害臊实在太难看了,却又控制不住胡思乱想,一时间心如擂鼓面似火烧。
季凉索性也不避讳,将唇贴在对方额上,再不移开。
“拔了没有?”二公子的声音有些沙哑,挠得季凉心痒痒的。
沉默了许久,才极轻道:“是我看错了。”
“所以……”二公子已经口干舌燥的,喉头似要烧起来。
“不要动,就这样待一会儿,” 季凉抬手揽过二公子的腰,将他往自己怀里拉了拉:“小舅舅,我喜欢你。”
那一瞬间,空气凝固了,有什么东西在二公子心中迅速生根发芽,春风一吹,满枝丫熙熙攘攘的花,可不消片刻,这树花就迅速败落飘零,凄凉触目的一地碎红。
他一言不发,水光涟涟的眸子闪过春秋冬夏,认真又温柔的盯着季凉,最后归于一片沉静。
等了许久,季凉终究是慌了:“小舅舅,我喜欢你。”
他抬手捧着二公子的脸,彼此视线相交,各种情绪纷至沓来,最后都消融在摧枯拉朽的火焰里。
喉结艰难的动了动,二公子开口了:“凉儿,这话我可以当……没听到过。”
季凉却不打算轻易放过,笃定道:“既然已经说出口,就不能当没听到过。”
“凉儿你……”
“小舅舅,抱歉,我必须逼着你。”
二公子拧了拧眉头:“逼着我做什么?”
狭长的眸子笃定又温柔:“逼着你喜欢我。”
二公子被他看得动弹不得,就似一只被猛兽盯上的猎物,只会愣愣的眨眼睛,半晌,渐渐理解对方话中的意思,没来由的噗嗤一笑。
哪有人逼着人喜欢自己的,太狂妄了。
可下一秒他就再笑不出来了,季凉捧着他的脸,对着他微微张开的唇,极温柔的覆了上来。
季凉细致又贪婪的,舔*弄轻咬他唇上每一寸皮肤,呼吸压抑而灼热,柔软缠绵的侵略似要将他整个人焊熔……
第41章 私奔
这个吻十分漫长,漫长得二公子错觉这一生都无法结束,不结束也好,两人就这般不顾一切,纠缠在一起扑黄泉也没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二公子是这么想的,明明白白,踏踏实实,却又转瞬即逝。
从温吞似水的慢条斯理,到肆意疯狂的唇舌入侵,酥麻感从纠缠的唇齿间蔓延到整个脸部,再渐渐扩散至四肢百骸,二公子整个人都僵住了。
季凉叼住他的舌头,手规规矩矩的搭在他腰上,分明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微微张开眼,与对方散乱的视线相触,心中紧绷的弦瞬间崩了。
滚烫的手顺势下移,隔着薄薄的布料包裹住二公子,季凉现在长大了,骨架子完全撑开了,一双手修长有力,轻轻巧巧便能将二公子揽在手里。
可下一瞬,二公子便清醒过来,猛地拉开两人距离,胸口剧烈起伏着,眼角眉梢的红尚未褪去,视线相缠心跳相叠,却是许久说不出一个字。
季凉也不动作,就这般静静的、肆无忌惮的看着被自己欺负狠了的小舅舅,看他湿濡发红的唇,水光潋潋的眸子,凌乱起伏的胸膛……
半晌,二公子面上的红稍稍褪去,才沙哑的说出一句话:“凉儿,再胡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季凉笑了:“小舅舅,你是有感觉的。”
听到这句话,二公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这算什么,我当然……”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季凉便像小孩子般猛地按住他,整个人翻身压在他身上,手肘撑住床榻却舍不得当真用力压,又是一番天昏地暗的吻。
二公子被他伺弄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嘴唇发麻舌头发酸,一缕银丝顺着唇角淌了下来,季凉看小舅舅已到极限了,方才恋恋不舍的抽出舌叶。
炙热之物蓄势待发,抵得二公子心惊。
睡凤眸眨了眨,温和又散乱的看向季凉:“别这样,欲*火焚身也不能饥不择食,我好歹算你长辈。”
“饥不择食?”季凉露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小舅舅明知道我不是的。”
“两年未见,我怎知你。”
季凉笑,肆无忌惮的露出小虎牙,眼神却认着又温柔:“你如何才能信?”
二公子回望,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映有浩瀚星辰朗朗乾坤,他的模样便倒影在世间山河里,那一瞬间,所有的理智与顾虑都变得不堪一击。
“我信。”声音很轻却不含糊,言罢,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两个字似用尽了他毕生的气力。
镜花水月也好南柯一梦也罢,今朝有酒今朝醉,他看清了自己所痴所惘,也认了。
“凉儿,今天你把这边的事处理完毕,明儿便同我走罢?”
他脱口而出,并未想过对方真的会放弃眼下的一切同他离开,毕竟季凉是主角,有他自己的命数,也有他锦绣的前程。
季凉定定的看着他,片刻莞尔:“好,一切听小舅舅的,我去安排。”
二公子愣了愣,心中绷着的弦断了,没想到,这迟来三年的答复,今儿终于兑现了。
他做了决定,心口的大石总算落下,穿书也好剧情也罢,对方的主角身份也无关紧要,他也任性一回贪婪一朝,季凉便是他最想要的。
想通透了,二公子竟笑出了声。
两人卿卿我我在床榻上逗弄了半天,却没做到最后,季凉一直憋着那团火,又舍不得弄小舅舅疼,寻思着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机会。
两人玩闹间,二公子将家主的打算全坦白了,听罢,季凉道:“若没我方才那番表白,小舅舅真舍得毒晕我把我送他做药人?”
二公子敛了眸:“我怕是会毒晕你擅自带你远走高飞。”
“为何非得毒晕我?”季珂这话自然是玩笑的。
二公子神色却暗淡下来:“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这么听起来倒像是在狡辩,彻彻底底不是什么好人了。”
季凉却不刨根问底,只道:“我信小舅舅的,只是,现在那不得不做,还作数么?”
“不作数了。”二公子笃定的回答。
“为何?”
二公子只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将季凉搂在怀里再不说话。
“小舅舅自小对我若即若离的,想必也是因为这不能说的原因。”
二公子笑:“真的,什么都瞒不过你。”
两人计划好,若马上离开太过冒险,很容易引起姐夫的怀疑,即使他俩的修为鲜有人能
敌,但毕竟势单力薄,加上阿成三人,要逃离人人皆兵的时川实在有些勉强。
二公子最担心的,还是不知自己擅自违逆了剧情会怎样。
不管了。
依季宗主草木皆兵的性子,自然晓得季凉在二公子屋里过夜,不过这舅甥俩自小如此,倒也会不太令人生疑。
“那混账并非一时起了歹心,怕是这段时日修行了禁术,又担心我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拉拢势利,当真狗急跳墙了。”
季凉揣测得没错,书里便是这般写的,二公子道:“今日一切照常,把退路料理好,今晚我们就走。”
“包在我身上。”季凉答得毫不迟疑。
“凉儿,你可还记得三年前我问过你一样的事,当时你还不愿同我走。”
“当时小舅舅也是知道我不会答应,才问的吧?”狭长的眸子含着笑,似能看穿一切。
二公子直直的望向他的双眼:“凉儿,为我放下你晏家的仇恨,甘心吗?”
沉吟良久,季凉挠了挠头道:“算了,小舅舅也不希望看到我血洗肃城那一天。”
二公子心中清明,只淡然一笑:“那确实。”
顿了顿又道:“所以,你的名字应该叫晏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