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地板如何,便无需赘言。
硬要说起来,九重界的合欢宗主殿与上界主宗主殿,唯有设计与格局大体肖似,后者的规模远超前者,且使用的所有材质皆是苏宸无法分辨的,两相综合,便足以表明主宗是何等大手笔。
但是,唯有一点,却是主宗完全比不上九重界合欢宗的。
那便是温情。
不难猜测,在上界主宗内,连璎珞便是一言堂,无异于凝聚实权的帝王,掌握着臣下的命运。
“这么多年过去,苏凛冰你还是如此无趣。”似乎是觉得苏凛冰的回答过于刻板,他摆了摆手,也失去了继续逗弄人的想法。
紧接着,他越过了石弈,却将目光停驻于秦楚阳身上。
只是好奇打量的一眼,秦楚阳便觉得自己的一切全被对方所掌控,整个人仿佛被拆解成沫一般,却又不自觉地享受这种被对方所注视的感觉……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秦楚阳拢了拢苏宸的肩膀,心中胆寒。
明知道对方是个可怕的存在,却不可自己地想要落入对方的手中,明明自己清楚自己最爱的人就在身边,可他的神魂与躯壳却同时被一道巨力拉拢着向对方的方向靠了过去……这种沦为玩偶的感觉,着实是太恐怖了。
苏宸第一时间注意到自家秦兄的不妥,立刻将求救的眼神抛向了苏凛冰。
虽然他总是称对方是“渣爹”,但在这里,唯有对方才能帮上他们,唯有对方才是同他们一条船上的蚂蚱。
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苏宸便深刻地领悟到了上界宗门的冷漠与残忍。
连璎珞美吗?毫无疑问是美的,那漫不经心的桃花眼、微微含愁的一字眉,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凉薄的唇,还有那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与天上皎月的肌肤,半透白纱交织而成的法衣,令他犹如一尊希腊神话中的美神……他身上不仅没有丝毫艳俗之感,相反,石弈“月华魅灵”的称号颁给他才是最为得当的。
可在苏宸眼中,这特么就是一个披着美丽皮囊的黑心眼怪物,除了诅咒其生儿砸没皮眼儿外,还要诅咒其容貌变得和心灵一样丑恶才是……竟然作弄他秦兄,真是死一万遍都不足惜,滚去一个人孤独地施展五龙抱柱术吧,这辈子别想要男人!女人也别想!
苏宸将躯体留给理性处理,瘫软着一动不动,思绪放逐到天涯海角,将连璎珞喷了个底朝天。
显然他不能在此时大开口炮,一来他自己收不了场,二来他渣爹也不能给他收场。
“你不是合欢宗弟子,倒像是来自下界的开剑宗?身上还带着上霄剑宗的内门弟子令?倒是有意思,那群剑修恨不得与我合欢宗弟子彻底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却不知来自下界的弟子早就与我合欢宗弟子厮混在一起了。不错,不错!”
连璎珞勾了勾唇角,终于流露出半分满意之色,语气柔软又暗藏狠厉地对苏凛冰说:“给本宗主先滚吧,宗门评定那会儿自会派你们前往。”
“是。”
苏凛冰守礼地拱了拱手,而后便动用真元带着苏宸与秦楚阳飞速离开了主殿,总算是暂时远离了那片是非之地。
然而,他却并没有立刻带着几人回到他的洞府之中,而是先在主宗内环游了一番……毕竟以他元婴期长老的修为,即便被连璎珞不看好,可是其他弟子却不敢对其不敬。
苏宸与秦楚阳终于看清了主宗的风貌。
主宗的占地面积远远超过九重界合欢宗,粗略估计,至少为后者的百倍,无数高耸山峰林立,越靠近主殿的山峰便越是巍峨,而偏离主殿的山峰便逐渐低矮,再看那蕴藏于地底的灵脉交错纵横,犹如血管一般散发着葱郁的灵气,且有各色灵禽盘旋,妖兽傍地,历练之地显然也归属于宗门。
就景致而言,是远超苏宸想象的威严壮阔。
天光正好,缥缈的五彩霞光如波浪般迭荡开来,令主宗显现出一股大宗气象。
此时,有无数修士从洞府出入,也有许多修士在山峰上的屋舍中你来我往,更有修士在各地摆个小摊贩售物品,堪称繁华。
主宗对于内外门弟子的辨识只看两点:资质与骨龄,而那些个外门弟子的弟子居往往拥挤地坐落在几座相互勾连的小山峰之中,愣是具有几分凡人气息。
苏凛冰特意在此处停留了半个时辰。
众人第一眼只看到了繁华气象。
但细细看去,外门弟子居内所发生的一切,都让苏宸与秦楚阳眉头紧蹙,暗暗心惊。
有的外门弟子竟光天化日之下与数人欢好,相当不知检点,并且宗门弟子间互殴、欺凌的情况同时发生在好几处场合……这还只是苏宸肉眼看到的景象而已,更有那弟子居之中的隐秘勾当,不能为外人所视。
“没人管吗?”苏宸十分疑惑。
苏凛冰:“本宗弟子闹出人命之前,是无人会加以约束的,对于这群充数的外门弟子,只需要让他们在外行走时不要打着宗门旗号行邪魔之事,其他便没有要求。”
毫不留情地将外门弟子称为“充数的”,苏宸难以理解,并且他真的很怀疑,一个宗门若是想要呈现一种正面的气象,那么适当的约束是必要的。
如若九重界的合欢宗四处可见弟子寻欢作乐的景色,那宗门威严何在?
而在他打算继续发问之前,苏凛冰竟是指着一处不雅观的场景,冷声道:“你们看吧,看完之前,莫要出声。”
苏宸与秦楚阳下意识地认为,苏凛冰是希望他们能够看到宗门严格规范的风貌,或许是规矩过于严格而造成的打杀场面。
二人眉头紧蹙,他们缘何要看这种毫不检点、毫无底线的画面?然而紧接着发生的事情,便令他们心下胆寒。
下方的画面是树林中的一个女修与数个男子,而那些个男子在女修的功法中,竟是纷纷面带笑容气绝而亡……这可是闹出人命了啊!
“为什么?”
苏宸与秦楚阳瞳孔猛地一缩,如果方才他们只是觉得下方画面辣眼睛外,那么现在的事态,俨然从道德方面上升到了规则方面。
他们九重界的合欢宗修士即便再不知检点,起码也会注意不要轻易伤到对方性命,也不要轻易毁了对方根基,而现在都已经出了人命了,那已然违背了宗门的规则……这与邪魔道何异?
苏宸很想要下去呵斥,但他显然清楚,苏凛冰让他们看这种画面必然有着一番用意,因此压抑着愤怒之情,沉凝着问道:“爹,这是……”
“接下来看着你们就明白了。”
那女修谋害了数个男子后,先是将这几个男子的尸首纷纷化作灰烬,然后便在附近一阵布置,想来是撤去禁制……
但这不是最后。
少顷,一个修为比女修强大无数倍的执事前来,将女修领走,且看两人之间的神色,分明是惯犯。
“《倩男幽魂》看过么?”苏凛冰嗤笑一声,幽幽地开了口。
“我给你看的,就是与那话本中肖似的剧情。只不过这两人,一个是话本中的老妖,而另一个不是身怀风骨的小倩,却是小倩身边的那群乐于被老妖掌控的弟弟妹妹。”
“至于那几个男子,不过练气期修为,气息虚浮,根骨不纯,显然是不入流的散修。大宗弟子的命尚且不值钱,那么散修的命还能比得过大宗弟子么?”
“不会有人在意这几个男子去了哪里,也不会有人在意这位女弟子是否谋害了这几个男子,因为她、以及他们的所作所为,无足轻重。”
“这便是上灵界的欲天合欢宗,不是在我管理下,弟子间小打小闹、和乐融融,偶尔会有坏事发生的正魔道宗门,而是一个冰冷残忍、真正意义上的正魔道宗门!对于下面发生的事情,你们不必去管,就算见到了,也只当没看到就是了,无需浪费时间,做这种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
苏宸深深地吸了口气,却没问为什么,而是大脑飞快运转,语气飞快地开了口。
“爹,您其实指的是宗门之内,权力脉络就如地底灵脉般错综复杂,我们没资格管事儿,对吧?比方说,这女弟子倚靠着那筑基期的执事,而那执事或许是某位内门弟子的亲戚友人,而内门弟子又是某位长老的弟子。我们打杀了这女弟子,最终会造成一系列连锁反应,让某位长老出手对付我们,是么?”
看似是小时一桩,之后的连环反应却是一波比一波强大,这是玄幻中经常会出现的打脸场景,苏宸自然是明白的。
苏凛冰赞赏地点了点头:“悟性倒是不错,宸儿甚是机灵。没错,这里的权力远超你想象中的复杂,无数地头蛇依附着强者生存,我的势力都在下界,因此我在这里,没有话语权。我所能做的,唯有保护你二人而已。”
这,就是欲天合欢宗,真正的合欢主宗的现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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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7 章
在距离主峰距离偏远得微妙, 但又恰好符合一位长老洞府规格的九重峰上,苏宸与秦楚阳在山腰处的洞府内相对而坐,正在行双修之法,气势逐渐拔升。
而在他们身旁, 服用了火蛟之血的战天正盘着身躯沉睡,周身火光氤氲,额头上的那只龙角逐渐锐利, 也到了突破的边缘。
距离苏宸与秦楚阳来到上灵界,已经过去五年有余。
而在此期间内,他们除了宅在九重峰上修炼, 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界的一切喧嚷都与他们无关,他们无心结识新的修士, 也无心在比九重界更广阔的上灵界周旋游荡, 在没有实力的前提下,其余一切都是白搭。
当然, 纵使是他们想要出门, 苏凛冰和石弈也是断然不会准许的, 就连喜欢到处游荡的霸天,也被约束在九重峰内,偶尔与路过的禽鸟与妖兽为伴。
比起其余各峰间弟子往来的热闹景致相比,偌大一座九重峰,除了四位修士外,再无旁人, 同时也无人靠近。
五年的时间,也足够苏宸了解一番主宗的情况。
原来,苏凛冰遭此冷遇的情况,都要追溯到上一辈。
苏凛冰乃单一雷灵根的修士,既是单灵根又是天灵根,这样的天才即便于上灵界中也是极其罕见,是被各大宗门争抢的人才。
但旁的宗门必然是争抢不到他了,因为苏凛冰是从九重界的合欢宗升上去的,而且甫一飞升,便成了当时即将坐化的主宗宗主——元桠关门的亲传弟子。
这里就不得不提了,苏凛冰在九重界的师父,乃是上一届九重界合欢宗宗主,与元桠并非一人,只是其在飞升上界后,于一次试炼任务中丧生,因此苏凛冰这样的天才才能落入元桠手中。
好巧不巧的是,元桠还有一位多年来倾力培养的弟子,对方便是连璎珞,与苏凛冰同为单一天金灵根的天骄!
苏宸虽说只见过连璎珞那么一面,可就从那笑里藏刀的作态和毫无气量的下马威便能看出,这明显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而他的想法也得到了自己渣爹的证实——连璎珞虽然资质不俗、道心坚定、在管理宗门事务上颇有手段,可从以前到现在都是气量狭窄的善妒之人。
当然,对方将一切令人难以言喻的姿态全都归结为大能修士的矜傲自尊……真是令人难以想象,道心坚定与气量狭小两个截然相反的特点竟然能在一个人身上完美融合,让其变成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讨厌鬼。
连璎珞这副德行,苏凛冰自然是看不上眼的,又有谁想要整日对着一个暗地里想要宰了自己的修士呢?
即便对方是自己的师兄,可在苏凛冰眼中,对方就是个表面上光鲜亮丽、音调清脆悦耳但暗含恶臭的屁。
简洁来说,就是坨臭屁,与彩虹屁是两个物种,别想太多。
苏凛冰也是个骄傲的天才,更何况他的容貌比连璎珞更为出色,骨龄更加年轻,在弟子与长老中的评价也在一次次出色完成的任务中水涨船高……
长期以往,连璎珞深感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自然不可抑制地对苏凛冰产生怨恨之意。
但连璎珞到底是从出生以来就被两人共同的师尊——元桠抚养长大的,论起相处的时间,远比后来居上的苏凛冰要来得久,因此在这段针尖对麦芒的对决中,他还是勉强稳住了。
而真正让两人达到不死不休局面的,却是他们共同的师尊元桠在即将圆寂时,有意从两人中挑选一位作为继任的主宗宗主,经包括斗法在内的多方考核中,苏凛冰与连璎珞竟然一路持平,无论是谁成为宗主,对另一人都是不公允的。
这个时候,连璎珞一直堆积于心的嫉妒与憎恨,就仿佛是堆满的粪坑中被点了一丝火苗,“轰”的一声炸了。
只是由于元桠尚在,连璎珞不敢在那个时候赌自己能宰了苏凛冰并且不让师尊发现,便只好暗搓搓地布置起来,收买人心,铲除异己。
在此时,苏宸和秦楚阳还有些奇怪,那连璎珞本身是合体期大能,比苏凛冰要高两重大境界,渣爹再怎么天才,也肯定会落后于对方,大境界又岂止是说能追上就能追上的?
很快苏凛冰便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