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的贴身侍卫跟着吧,万一遇到敌袭,也好有人保护你。”皇帝大发慈悲地说。
李煦却叹了口气,“真是不巧,穆侍卫刚才替儿臣出去办事了,此时还未归来。”
皇帝并不在意一个侍卫的去留,分派了几名暗卫照顾李煦,就带着人上马前行。
走到了山脚下,皇帝突然问道:“这山上的猛兽不少,万一遇到了怎么办?”为了狩猎大赛,这猎场的猎物常年放养,数量极多,这次又没有被收割,遇上猛兽的概率很大。
“不上山了,去行宫!”皇帝突然改主意了。
李煦也知道行宫更安全,可猎场外围都是敌军,哪那么容易闯出去。
“父皇,恐怕难以突围。”李煦提醒道。
皇帝不安地坐在马背上,听着越来越近的打斗声,胸口一口气提不上来,脑子晕乎乎地从马背上跌下来。
“父皇!”李煦惊呼一声,跳下马背冲过去,抱起皇帝就往最近的一处棚子跑去。
“殿下……”周围一圈的人跟着他跑,李煦朝身后吼道:“不要都跟来,分散开躲着!”
他进了一座棚子,发现里头是下仆放置工具的地方,随意找了出平整的地面,将皇帝放在地上,脱了他的龙袍与皇冠,将他用稻草虚虚盖着。
他坐在皇帝身边,听着他逐渐沉稳的呼吸,知道他应该是醒过来了,只是没睁开眼。
他带着哭腔说:“父皇,您可不能有事啊,咱们先在这儿躲一躲,这里简陋偏僻,他们一时间应该找不过来的,您放心,儿臣立即派人去请医正来。”
李煦说完,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墙壁吩咐外头:“快去偷偷的将徐医正请来。”
外头有人应了一声,李煦松了口气,将皇帝的龙袍塞到杂物堆里,然后在里头找了一套仆从的衣裳盖在皇帝身上。
说真的,人靠衣装,除去龙袍皇冠的皇帝,看着与普通老人家没什么区别,如果穿上这破破烂烂的衣物,再把头发扯乱,估计赵曙都未必能一眼认出他来。
李煦这么想也就这么干了,“得罪了,父皇,您身上的衣裳太显眼了,还是换点普通的安全。”
皇帝悠悠转醒,也没过问自己形象大变的事情,抓着李煦的手说:“煦儿啊,这次全靠你了。”
“父皇别这么说,您一心记挂儿臣,儿臣自然也是牵挂着您的,您休息会儿,等外头安静些,儿臣再出去打探消息。”
“不必,你安生在这儿待着就是。”
李煦观察他的脸色,发现他并没有焦躁心急之类的情绪,想必刚才只是身体异常,而不是气急攻心才晕倒的。
听到老三谋反的消息却不急,那肯定是对己方势力很放心了,老皇帝到底知不知道,他手下的这些将领大半都听他派遣了呢?
李煦不会小看他这个便宜老爹,他可是经历数年宫斗成功上位的人,又在皇位上坐了几十年,没点智慧和谋略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他突然变了脸色,抓着皇帝的手焦急地说:“父皇,姝儿还在外头,父皇可否派人去将姝儿接来?”
皇帝拍着他的手安慰道:“别急,赵公公会有安排的。”
李煦听到这话,心里一半安稳一半焦躁,他知道,这件事恐怕是自己想简答了。
第325章 残局
李煦不知道自己在简陋的棚子里呆了多久,这里没有定时器,只看到外头的天色渐渐变暗,他和皇帝的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
“父皇,您还好吗?”李煦试探地问。
皇帝一开始躺在地上,现在则靠在墙壁上,身上穿着的是破布衣衫,头发散乱,一半灰白,疲惫使他看起来憔悴许多,连说话都恹恹的。
“死不了,朕还想亲眼看着那些乱臣贼子的下场呢。”
“父皇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李煦很想知道,皇帝在这件事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自己做的那些布置对是否看在眼里,如果是,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皇帝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讥笑道:“你是说老三的事,还是说赵家的事?”不等李煦回答,他自顾说道:“之前确实得到一点模糊的消息,说老三在同洲时不老实,招兵买马,而且人数众多,不过朕派人去查过,只查出他在同洲胡混的事情来,而且朕想的简单,招兵买马可是要大笔金银的,他哪来那么多钱,呵,是朕疏忽了。”
李煦心中稍安,继续问:“确实是挺让人难以置信的,儿臣听说时也吓了一跳,那您看咱们能赢吗?”
“一群乱臣贼子,以为胡乱组织一支人马就是能上阵杀敌的将士了吗?真是可笑,他们怎么可能敌得过朕的羽林军和京畿营?”
李煦心道:您也太自信了吧?就这两个营那些养尊处优的军爷,刀枪都快使不利索了吧?不过这种话肯定不能当着皇帝的面说。
“不知他们具体人数是多少,老三之前出去应该就是与赵曙汇合,他对猎场熟门熟路的……”
“别担心,朕难得出京一趟,怎么可能没点安排,除非他能集结到周边郡县的府兵,否则,光凭他这几年私招的兵马还不足以扭转乾坤。”
李煦听他这么说就不说话了,皇帝却盯着他看了许久,感慨地叹了口气,“朕这几年太纵容他们母子,这是朕的私心,当年那件事对朕的打击太大了,你是个好孩子,可惜……朕以为老三好歹是朕宠着长大的,培养培养肯定也不比你差,哪知道他从根里就是烂了的。”
这是皇帝第一次当着李煦的面说这么贴心的话,他回味了一会儿,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试探,只敢说:“父皇的苦心儿臣明白,这几年儿臣也想了许多,事到如今后悔无用,只能做好自己的本分。”
“好一句本分!若是人人都能如此想,那真是天下太平了,你在南越这几年,朕确实没怎么关心过,不过最近源源不断有消息传来,你将南越治理的很好。”
李煦心头一跳,深怕他和寇骁的消息会传到皇帝耳中,别人知道也就算了,皇帝只要一天不死就能掌控他们的生死,也不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话会是什么心情。
“儿臣自小受父皇教导,知道为君者责任重大,若是不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又凭什么让他们臣服于我们呢?”
“你说的对,你比父皇强,父皇老了,没了年轻时的宏图大志,这江山交代你手里朕就放心了。”
“父皇您别如此说,儿臣阅历有限,难当大任,而且光是南越就治理的有些艰难,实在无法想象治理一个国家有多累多难,父皇辛苦了。”
皇帝慢慢地笑了起来,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听到最可心的话了,他听过无数天花乱坠的马屁,但从没人说他辛苦,在臣子眼中,他是帝王,有无上的权利,兢兢业业才是本职,稍微享乐一点就是渎职,但当了半辈子皇帝了,他真的是身心俱疲。
“还是你最了解父皇,朕回去就颁布册立太子的诏书,朕不希望再看到今天这样的事情了。”
李煦不知该怎么开口,拒绝太矫情了,他的目标就是皇位,如果能名正言顺,谁愿意当乱臣贼子呢?
可他对皇帝没有一点信任,不知道他这话的真假,如果高高兴兴的接受会不会让他起疑心?
犹豫了一会儿,李煦低头给皇帝磕了个头,说道:“父皇若是有心,儿臣可以想帮着处理朝政,减轻父皇的工作量,您身体不好,要多休养,儿臣还年轻,需要您的教导。”
皇帝面上满意地笑笑,拍了拍李煦的胳膊,让他扶自己起来,两人坐了许久,在棚子里小范围地走动了几圈。
直到夜幕降临,外头的声音渐渐弱了些,李煦透过窗户看出去,发现地上多了不少尸体,原先守在门外的侍卫也不见了踪影。
“别担心,他们就在附近,若是被人看到他们,岂不是就知道朕的藏身之处了。”
李煦嘴角抽了抽,“父皇英明。”
“高公公应该带着替身进山了,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很难发现这里的,安心等着吧。”
李煦心道:姜还是老的辣啊!
又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外头终于传来了脚步声,李煦不知是敌是友,拿了武器贴着窗户站着,窗外只有月光和星光,看不清来人的长相,但能听到声音。
“王爷……王爷……”声音由远到近,是寇骁无疑,李煦这才松了口气,看了皇帝一眼,得到他的同意才开门走出去。
“寇将军,本王在这里!”李煦高声喊道,然后他就看到一人一马快速冲了过来,马还没停,人已经飞奔过来了,一把抱住李煦想说些什么。
李煦哪里敢让他抱,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就将人推开,高声喊道:“寇将军,你可算来了,本王吓死了!”
寇骁才是真的被吓死了,他原本以为李煦会进山里,他们在山里做了安排,如果敌军太多,又追到山里,他们则从后山的悬崖下去,结果寇骁解决完敌人,进山里只看到赵曙带着人在漫山遍野的找人,哪里都见不到李煦,后山的布置也用不上。
这可极坏寇骁了,留了一队人马在山里清缴余孽,自己下山寻人,找了一个时辰有余,才把人找到,他怎么不担心?
他单膝跪下,抹了一把脸,沉声说:“王爷,不知皇上可与您一起,末将刚才带人寻找您与皇上,可一直没见到人。”
这时,一道沉稳沙哑的声音从李煦身后传来,“寇将军请起,朕无事,说说外面的情况吧。”
寇骁赶紧又朝皇帝行了大礼,然后才把对敌的经过说给他们听,当然,主要是说给李煦听的。
他略过了一些他们的布置,将敌军描述的更无能了一些,“对方说是十万大军,但真正善战的并不多,领兵的将领经验不足,只知围攻,末将与司徒将军他们分兵朝各个方位击破,但还是让赵曙带着一部人进了猎场,他似乎知道皇上您上山去了,径直带着人追上山。
安大人手中有皇上的令牌,末将等接不到命令只好各自为营,还好有贾将军带着在马场的近千人来驰援,才解了末将的围困。”
“安庆平人呢?”
寇骁默默地告了一状,说:“安大人率一万羽林军上山驰援,应该是与赵曙对峙去了,不过刚才末将上山并未看到安大人。”
皇帝神色不变,寇骁又说了一些战场上的事情,李煦觉得这些都不是皇帝想听的,打断他,“寇将军,本王与父皇都累坏了,还是先回营地吧,稍作休整再听各位将军汇报,还有,不知各位大人如何了?”
“禀王爷,有些大人惊慌失措下跑出来被误伤,但大部分的大人在营账内毫发无伤,林统领有安排羽林军守护他们,请皇上放心。”
皇帝不关心这些人的生死,但活着总比死了好,否则朝政要乱套了。
李煦瞥了寇骁一眼,对皇帝提议说:“父皇,让寇将军背您回去吧,儿臣力气不够大。”
寇骁心里极不愿意,但也知道这是个机会,皇帝解困时第一个见到谁自然是会记在心里的,但谁愿意背着个老头子?
皇帝摆摆手,看着寇骁满身血迹,也不是很愿意靠近,于是召唤了自己的暗卫,由暗卫背着走了。
李煦与寇骁落在他们身后,寇骁忍不住握住李煦的手捏了捏,小声说:“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李煦安抚地朝他笑笑,“让你担心了。”
一行人走到一半,寇骁突然停下脚步,拉住李煦的胳膊往后退,急忙喊道:“停下,有人!”
李煦没他那么机敏,朝四周看去,这里周边都是山,他们是沿着山脚走的,能藏人的地方只有山坡上与山脚下的灌木丛。
大概是听到了寇骁的呼喊,灌木丛后倏地跳出了一群人,个个手持大刀,身穿军服,朝他们围拢过来。
李煦大步走到皇帝身后,小声说:“父皇,您先走,我们殿后。”
皇帝不悦地问:“你凑什么热闹?与朕一起走。”
李煦宁愿与寇骁一起,也不想让他单独遇险,随口扯了一句:“我们目标太大,儿臣与您分开可以拖住一部分人,否则他们肯定冲您去了。”
这话有道理,皇帝也就不再坚持,只说:“朕留一半暗卫给你,小心点。”
李煦这才发现,他们周边不知何时多了许多身穿黑衣的暗卫,对于暗卫这种东西,他是有些好奇和佩服的,也不知道他们平时藏在哪,怎么就能说到就到呢。
原先跟着寇骁来的士兵大半都护着皇帝先走了,敌方想追,被寇骁带人拦了下来,他趁空放了个信号,一边还要护住李煦,有点后悔没让李煦跟着皇帝先走。
“怕不怕?”寇骁问。
“小心左边……你别分心……”
“遵命!”寇骁武功高强,要一人杀尽千百人很难,但对方要近他的身也不容易,一把长枪在手,将他和李煦身边清空了。
没过多久,又有马蹄声响起,人影未见,箭矢先到了,李煦高兴地说:“援军到了。”
“是您的贴身侍卫来救驾了。”
又过了一会儿,李煦果然看到了贺遵,他骑着马领着数十寇将军来救援,他高坐在马背上,弓箭一拉一放,每次都是三箭齐发,箭箭都能射中目标。
寇骁将李煦拎着丢上他的战马,拍了拍马屁股,然后放开手脚开始大开杀戒,两人如猛虎出山,势如破竹,将敌军打的节节败退,心生怯意。
贺遵骑马走到李煦身旁不动了,扫了一眼李煦,见他没有受伤才放下心,“王爷,属下将三皇子杀了。”他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