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盯着大铁锅,只有李煦拿了一包粉末状的东西倒进木桶里,加入适量的水后不停搅拌,这包熟石膏粉是他在寇府找到的,石膏粉有凝固作用,有厨子用这个来做点心,李煦当时就知道,豆腐这东西,他不做很快也会有人做出来的,毕竟不是什么高科技产物。
豆浆完全煮开后,李煦让人留了一锅,其余的倒入木桶中,盖上盖子。众人又开始围着木桶目不转睛地看着,想知道顺王在搞什么把戏,这煮熟的豆浆倒出来放着就能成为美食?异想天开吧,开始说顺王有点石成金的本事。
李煦笑着说:“别急啊,有句老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们先尝尝豆浆吧。”
大家都不知道豆腐是何物,自然没听过这句老话,不过听到有豆浆喝,立马转移了阵地。
李煦让人把买来的饴糖倒入锅中,搅拌均匀后给每人装了一碗豆浆,刚出锅的豆浆浓香扑鼻,口感顺滑,又是甜丝丝的味道,大家还是爱喝的,但这东西不顶饿,又加了昂贵的饴糖,糖可比豆子贵多了,感觉这么吃不划算啊。
李煦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豆浆,喝完看到大家又跑去看围观木桶,心里生出个想法来,他招来刘树,在他耳边小声说:“你先回寇府,让纪先生以本王的名义给城中大小官员发请帖,请他们明日正午到福来酒楼吃豆腐宴。”
刘树眨了眨眼,好奇地问:“殿下,何为豆腐宴啊?”
“傻,顾名思义,不就是用豆腐做的一桌宴席么?”
“可是……”刘树缩着肩膀说:“您的豆腐不是还不一定能做成么?”
李煦瞪了他一眼,“这么简单的东西本王怎么可能做不成,再说了,今天做不成,明天一早做也来得及,快去,再啰嗦不给你留豆腐脑。”
刘树摸了摸脑袋,嘀咕:“豆腐脑,听着就不太美味的样子。”
李煦踹了他一脚,笑着让他滚,虽然他知道,不一定每个人都会喜欢吃豆腐,但这东西便宜又好吃,肯定很受老百姓欢迎的。
眼看就要天黑了,李煦查看了下每个木桶里豆浆的凝结情况,他还担心自己石膏水的比例配错了,但结果还不错,每一桶的豆腐都凝固了。
新鲜出炉的豆腐脑,浇上一勺李煦事先调好的卤汁,一勺入口,味道简直妙不可言。
“来来,别客气,喜欢吃咸的加卤汁,喜欢吃甜的加糖粉,自己盛吧。”李煦端着碗坐在门口的木凳上,吃着这久违的味道,竟然怀念起小时候的日子来了。
他记得小时候,他也曾眼巴巴地守着一锅豆浆,豆腐刚凝结就迫不及待地舀一碗吃,那时候他不会做卤汁,就直接把生抽倒一勺下去,竟然也吃的津津有味。
他妈总是又心疼又好气地骂他:“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后来日子好过了,家里过年再也不做豆腐了,等他妈妈去世,家里也没人会做这个了,外头买来的豆腐脑总是差了点味道,时间长了,他也渐渐忘了自家做的豆腐是什么味道了。
“王爷,天黑了,属下先送您回去吧。”贺遵的话打断了李煦的思绪,他抬头一眼,见天已然全黑了,自己竟然在门口坐了半个小时。
“你吃了吗?”李煦问贺遵。
贺遵不太好意思地伸出三根手指,“吃了三大碗,一碗咸的两碗甜的,还喝了两碗豆浆。”
李煦笑了起来,“还剩多少豆腐脑啊,你们可别吃光了吧!”这当然是玩笑话,就他们这十几个人,无论怎么吃也吃不了几百斤豆腐的。
一斤豆子能做三斤左右的豆腐,但现在桶里的还是豆腐脑,水分多,估计是一比五的比例。
雷阳摸着圆滚滚地肚皮出来,“还有十几桶呢,王爷开恩,让某带一桶回家给家人尝尝如何?”
李煦自然是不介意多做点宣传的,不过他定了明天请客,于是说:“明日正午,本王要在酒楼设豆腐宴,你让家中兄弟都来捧个场吧,后续豆腐要怎么卖,也由你拿主意,这个作坊你找个人接手管着。”
雷阳不得不佩服李煦的眼界,一场豆腐宴,招待的全是城中的达官贵人,这可比任何宣传有用多了。不过……
“王爷,只这一道豆腐脑不能称之为豆腐宴吧。”
李煦好笑地看着他,“谁告诉你这就是豆腐了?”
“啊!”搞了半天,他都吃饱喝足了,竟然还没吃到正菜吗?
“你让他们把桶里的豆腐脑舀到模具里压一晚,明早再来验收成果吧。”李煦吩咐完这个就先离开了,这王府外有寇骁派来的士兵守着,内有雷阳的人照看着,也出不了什么事。
他回到寇府,见刘树正指派着寇家的下仆去送请帖,他拦住一个眼熟的男人说:“去给你家寇将军传个口信,让他明日午时回来赴宴,没空就算了。”
“喏。”
刘树见他回来,笑着迎上来,“王爷回来了,您给奴才带豆腐了么?”
李煦急忙朝身后的贺遵问:“你带了么?”
贺遵双手抱着他的宝刀,冷酷地摇头,“没带。”
刘树委屈地哭了,“王爷狠心,奴才还没吃晚膳呢,就为了等着吃您做的豆腐,结果别人都吃到了,奴才却一口没尝到。”
李煦自知理亏,“行行行,让贺遵跑去给你端一盆来。”
贺遵抬头望天,才不惯着那小太监,从小就知道使性子哭,娘们兮兮的,“自己去,这儿过去也不远。”
李煦耸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小刘就自个去吧,吃饱了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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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李煦就让刘树去定福来酒楼的位置,掌柜一听是新来的顺王要在酒楼里宴请官员,二话不说就把中午的时间让出来,保证不会有多余的客人来打扰。
刘树对他如此上道表示满意,又说:“除此之外,让你们的厨子都到王府去一趟,王爷要教他们做几道菜。”
掌柜好奇地问:“王爷还会做菜?”难道是要传授厨子们做些宫廷里才有的佳肴,这可是好事啊,以后他稍加宣传,说福来酒楼的厨子会做御膳,何愁客人不来。
刘树白了他一眼,“王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武双全,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吗?”
“是是。”掌柜不敢和这小太监争辩,都说太监是一群嫉恶如仇的家伙,万一得罪了他,徒增麻烦。
“让他们动作快些,别让王爷久等。”刘树嫌弃地扫了一眼这家被誉为闽州第一的酒楼,指着灰扑扑的桌子说:“再找人把桌椅擦拭干净,买些漂亮的布铺上,脏成这样,难以下咽。”
“这……”掌柜为难地搓搓手,要借他的酒楼宴请宾客没问题,就当他给新封王送礼了,但是这额外的开销,他并不是很想支付。
刘树冷哼一声,“怎么?王爷愿意选择你家酒楼宴客是你三生有幸,这点小事都办不妥,那咱家还是另选一家,听说隔壁街的醉仙居也不错。”
掌柜立即举手保证,“大人说笑了,全城都找不出第二家比我这酒楼好的,小人一定把事情办妥,您尽管放心。”
刘树勉强点了个头,然后迈着大步走出酒楼。
豆腐能做的食物很多,煎炸蒸煮样样都行,李煦列了菜单,一共做了十道豆腐相关的菜,大部分都是很家常的菜色,唯有一道豆腐煲,他在里头加了不少山珍海味,用瓦罐慢慢煨着,一揭盖,那香味就扑鼻而来,令人垂涎三尺。
福来酒楼一共送来了三个主厨五个打下手的学徒,可见有多重视,他们都以为自己今日能大开眼界,学到御厨才会的本事。
结果李煦只给他们做了一道家常豆腐,食材是很新奇,没见过,但做法简单,前后总共一刻钟不到,实在不像是御厨的手艺。
等他们夹起一块豆腐放进嘴里,才知这简单做出来的食物竟然如此美味,能吃出是豆子做的,却不知干巴巴的豆子怎么做出这么嫩滑的食物来。
其余的九道菜,李煦口述,厨子们动手,十道菜做完,厨房里飘散着浓郁的香味。
见时间差不多了,李煦让人把豆腐抬到酒楼后厨,然后把菜单丢给厨子,又让赖三来监督他们,免得中途出现差错。
他今天宴请宾客,除了是想给豆腐做个宣传外,主要也是想认识下这闽州的大小官员,最好是能挖几个能用的过来,他需要建立自己的班底,好慢慢向军政体系渗透进去,否则他永远执掌不了南越的军政。
第75章 宴无好宴?
巳时刚过,不少官员结伴而来,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小声嘀咕:“这位顺王好生奇怪,第一次召见我们竟然是在酒楼,而且还要请我们吃什么豆腐宴,这豆腐是何物?”
“谁知道呢,也许是北方的美食吧,这吃食不是关键,我就怕宴无好宴啊。”
“此话怎讲难道顺王想将我们聚在一起一网打尽?”
“这年刚过呢,说点吉利的吧,就咱们这芝麻绿豆的小官还不足以让顺王动刀子,我猜啊,这位爷的主要目标是寇将军和雷大人。”
“寇将军掌管着寇家军,顺王再大的谱也不敢动他的,雷大人就危险了,他这郡守之位名不正言不顺的,又掌管着南越大小事务,他才是顺王的眼中钉。”
“这就惨了,若是顺王真要对付雷大人,我们是站哪边好呢?”
“一边是天潢贵胄的王爷,帝王亲封的王爷,一边是寇将军的心腹,站哪边都有风险。”
“你们傻了吧,这南越不管来几位封王,不都一直是寇家说了算么管他顺王还是雷大人,寇将军支持谁我们就选谁,总没有比寇将军更强硬的人。”
“有道理,不知今日寇将军是否会来?”
“听说顺王一来就住进了寇府,两人的关系应该不错。”
“嘁,那是因为王府破的没法住人了,这几日不是拆了重建么,等建好了王爷自然要搬进王府的。”
“那可未必,我路过时偷偷去看了,那王府建的奇奇怪怪的,不像是要住人的样子。”
“王爷不住王府那要住哪?也许人家品味独特呢。”
话题说着说着就偏了,然后有个小官压低声音说:“你们猜,我昨夜在喜凤楼见到谁了?”
一旁的官员推了他一把,“你居然敢去喜凤楼,不要命了,寇将军可是严令禁止官员的。”
那小官吹胡子瞪眼地辩解道:“我可不是自己要去的,而是去逮我那不成器的长子,他从大年夜就一直不归家,自从迷上喜凤楼的巧凤姑娘,他越发不象样了。”说到伤心事,那小官连连叹了几口气,然后把话题拉回来,继续说:“你们快猜猜,我看到谁了,你们肯定猜不到。”
大家把印象中比较风流的几个官员都猜了一遍,可是一个也没猜对,于是催促同僚:“快说吧,别吊胃口了。”
那小官捋了捋胡子,得意洋洋地说:“哈哈,我昨夜在喜凤楼看到了……”他话还没说完,一道特别清亮的声音插了进来,“我猜你见到了寇将军,对吗?”
众人闻言一滞,齐齐扭头看说话之人,只见一个身穿湖蓝色绸缎长衫的青年笑眯眯地站在他们身旁,也不知偷听了多久。
南越的男人普遍偏矮,乍一见一个身高修长的青年鹤立鸡群般站在人群中,皮肤白皙,五官姣好,纷纷暗道好一个翩翩俊郎君。
“这位郎君是?”有人谨慎地发问。
在场的人也不笨,联想到顺王的年龄,心里有了答案,只是他们没想到顺王会是这般温润如玉的青年,龙章凤姿,气度不凡,真真是帝王之子的风范。
李煦谦虚地回答:“在下李煦。”他看着那年老的小官问:“本王刚才说的可对?”
众人连忙行礼,那小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心想这下惨了,他竟然将寇将军的糗事透给了顺王,将军知道了肯定会劈了他。
“都免礼吧,本王也是一时好奇才出声的,没吓着你们吧。”李煦一点架子都没有,仿佛和大家认识了很久似的,熟稔地说:“你们也别拘束,本王只是随便听听,不会把你们说的话透露出去的。”
众人松了口气,就听那小官支支吾吾地回答:“回……回王爷,下官确实是看到了寇将军。”
李煦挑了挑眉,没料到寇骁身在军营还有时间跑去泡妹子,嘴上乐呵呵地说:“都是男人嘛,寇将军家中无妻无妾,可以理解的。”
男人们发出共鸣的笑声,感觉一下拉近了和顺王的距离,甚至有人大胆地问:“听闻王爷也是孤身一人来的南越,不知可去过城中最出名的喜凤楼?”
李煦摇头叹气,语气忧伤地说:“本王是净身出户,一路南下耗尽家财,兜里无钱,哪里能进那销金窝,不过下回可以央着寇将军带我去见识一番。”
众人听他言语幽默,一点架子也没有,有心拉近关系的便和他攀谈几句,李煦把一路上发生的趣事说出来和大家分享,气氛一时间热烈起来,而周围的官员也自发围了过来,一时间,李煦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雷鸣到的时候就见闽州大小官员都围坐在一起,聚精会神地听着一个青年说话,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呼或是拍案叫好,他心道:这福来酒楼什么时候有说书先生了。
掌柜见大东家到了,赶忙来迎接,还偷偷问:“大人,可要安排几个唱小曲的助兴?”
雷鸣冷哼,“王爷宴客,你自去问他。”他大步往里走,重重干咳一声,想提醒大家自己到了,以往,无论他去哪都有人夹道欢迎,这次的冷场让他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