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以后我们这些人该如何继续在书院教书,难道就他一人对学生是真心的?
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是白费?山长,还请您严格处理季远川。”
此人话落,便有许多夫子附和。
“对,说的没错,季远川必须严惩。”
“山长,您绝对不能姑息啊!”
“山长……”
……
才刚安静不久的春山居,又响起了喧闹声。
在场的几位学生都看傻了,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明明他们只是想要游学名额而已,怎么现在夫子们都要求严惩季夫子?
若季夫子严惩了,那他们还能拿到名额么?
答案是否定的,于是这几个学生,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虽然走又不敢走,说也不敢说,但让他们庆幸的是,此时好像暂时无人想起他们的存在。
见里面迟迟没有传出山长的声音,且一直无人为夫子说话,顾长盛不由心急了。
在顾长盛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山长终于开口了。
“那在你们看来,该如何处置季远川?”
一直代表夫子们发言的人道:“必须将这坏了规矩的季远川赶出书院,才能平息此事。”
“你认我想想。”
山长沉默,久久没有说话,室内又恢复了平静。
顾长盛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声,他没有再多想,也没有继续停留听后续,在他看来,山长的回答,其实就已经默许了那些夫子的决定了。
顾长盛长腿一迈,衣袂翻转,几个闪神间便冲进了茫茫夜色。
这个时候,去找夫子是没用的,反而会更引起那些人的不满,故顾长盛从未想过去找季远川。
雨终是下了起来。
顾长盛穿行在细密的雨点中,用力敲响了一扇门。
并没有等多久,门就开了,可顾长盛却觉得等待的过程是如此难熬。
门被打开,门后的人一见是顾长盛,没有好脸色的立刻就要关门。
顾长盛连忙将脚伸进去卡住,脚被夹得脸色一变,不过此时也顾不上了。
“顾长鸣,你先听我说,不是我要找你,是季夫子出事了,夫子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本来还黑着脸的顾长鸣,一听是季夫子,脸色稍缓,手下力道也松了些。
“你说季夫子?夫子怎么了?”顾长鸣倒是不曾怀疑顾长盛骗他,因为他实在想不到,顾长盛一副落汤鸡的模样站在门口,是为了骗他什么!
顾长鸣打开门:“你先进来说,夫子怎么了,生病了还是怎样?”
门虽然被打开了,顾长盛却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快速地解释:“时间来不及了,我长话短说。
夫子将游学名额给我们班的事情被其他班的学生和夫子知道了,现在他们都在春山居闹事,要求山长严惩夫子,没有一个人为夫子说话。”
顾长鸣听完,脑子一轰,不是说好了不外传吗,说好了的,怎么还是被人知道了,究竟是哪个嘴碎的往外说了?
顾长鸣心里担心,脚下动作却不慢,他立刻冲出去大喊道:“丙六班的同学,赶紧起来,季夫子出事了,夫子要被赶出学院了,快出来啊……”
虽然外面还下着雨,可顾长鸣的大嗓门极有穿透力,硬是穿透层层雨幕,进入丙字班学生的书舍中,落入许多人的耳中。
很快,一个个丙六班的学生从书舍中跑了出来。
有的衣衫不整,明显刚刚睡下了,还来不及穿好衣裳。
有的虽然穿好了衣裳,脸上和手上,却有浓重的墨迹,明显刚刚是在用功。
但他们都带着同样的担心和疑问。
“怎么了,顾长鸣你在说什么?”
“什么意思啊,你说清楚些,夫子怎么了?”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问了起来。
顾长鸣两手一张开,神情极为严肃:“大家安静,先听我说…”
雨幕虽然让视线有些受损,可顾长鸣的声音却是如此清晰。
“刚刚顾长盛来找我,说是有关夫子的事情,大家先安静,让顾长盛为大家解释,因为这件事情非常重要。”
顾长盛有些意外,这是自父亲死后,顾长鸣难得的几次正经喊他名字了,不过此时却不是感慨的时候。
顾长盛同样大声喊道:“夫子将游学名额给我们班的事情,被其他班的人知道了,现在很多人在春山居闹事,包括学生和夫子,都在要求惩罚夫子。
可是夫子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啊,为什么要受到惩罚。
夫子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一个人为夫子说句公道话,估计若是再没人为夫子说话,夫子就要被赶出去了。
我们必须要帮帮夫子啊…”
此话一出,便如水入油锅,瞬间炸了起来。
丙六班的学生一个个义愤填膺地大叫。
“太没天理了,凭什么要惩罚夫子,夫子没有做错啊!”
“这些人简直是非不分,不可理喻,我们必须站在夫子的一边。”
“没人为夫子说话,那我去说。”
“我就知道,名额的事情不能传出去,可我们一直都守的很严啊,究竟是谁泄露的…”
“绝对不能让夫子平白受辱,我这就去春山居,为夫子说话……”
“大家一起去啊,一直以来都是夫子在为我们着想,这次,我们也能为夫子做点什么了……”
“兄弟们冲啊,我们要让他们知道,夫子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有人是被气氛感染,糊里糊涂地就跟着跑了,有的人是真心想去为夫子讨个公道(占多数),有的人是存心在带节奏,比如赵牧就是跑在最前头的,第一个说去春山居的,也是他……
而顾长鸣紧跟其后!
见他们全部都冲进了大雨中,顾长盛这才安心了,他慢悠悠地走,还不忘带了把伞,绕了远路,又去看了看夫子。
夫子的房间,灯已经熄灭,似乎是睡下了。
顾长盛这才走向春山居。
第49章 后面的男主
赵牧等人跑进春山居,一阵兵荒马乱。
室内的山长等人听到动静,疑惑地抬头去看门口。
“还有完没完,这次又是什么人?”
学生来了,夫子来了,难道这次轮到杂工们不成?山长头大的按了按太阳穴。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山长,只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
然后便看见一个个形容狼狈,全身湿透的学生出现在门口。
一个个嘴里都在干嚎:“山长,不要把季夫子赶出书院啊!”
“山长,季夫子什么也没做错,不要惩罚夫子……”
“山长,求你不用赶走夫子……”
……
本就不大的房间,因为涌入了这二十几人,瞬间变得拥挤,甚至有的丙六班的个别学生还没挤进来,只是站在了门口。
而这些人一进来,便齐刷刷跪在山长面前。
那膝盖撞击地面的咚的一声,在场的人均听的无比清晰,顿时室内安静无比。
山长原本还厌烦这些人的无礼,此刻也一时无言……
赵牧朝着上面端坐的山长行了一记跪拜礼,却并未站起来,虽然衣裳湿透,略有寒意,可他的眼神,依然坚毅。
“山长,我们是丙字六号班的学生,季夫子是我们的算学夫子。
一直以来,夫子对待丙六班的学生都是公平真诚,我们也只求能回报夫子一二分真心。
夫子将游学名额给我们,只是为了鼓励丙六班,从未在其中获取半分私利。
山长您也知,夫子的家境并不宽裕,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学生。
而夫子的努力也没有白费,这次的月考总成绩,丙六班排名第一,这其中,夫子的帮助不可谓不大。
山长,丙六班全体学生求您,不要将季夫子赶出书院,丙六班需要夫子,求您了……”
赵牧话落,跟来的二十几个丙六班学生齐齐伏首嗑头,久久未起。
这一幕不止是山长被惊到了,就连来要求严惩季远川的夫子们,眼神也复杂极了。
这季远川竟然能让这么多学生冒雨前来为他求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站在角落里的几个乙十三班的学生,这时也终于恢复了理智,他们知道,有了丙六班的这一出,他们完了……
走在最后头的顾长盛也终于到了,扔了伞,跪在队伍尾巴,没有人察觉。
顾长鸣则庆幸,幸好赵牧嘴巴是个利索的,要是让他来说,估计得说的磕磕碰碰。
“好,很好……”山长激动之下的几声叫好,将所有人的思绪拉回。
山长欣慰地看向面前的学生:“季远川能有你们这些真心为他的学生,他也算不白教你们了。
好孩子都起来,起来说话,谁和你们说我要赶季远川出去了,这么好的夫子,我留下还来不及,怎么会把他往外推。”
赵牧抬起头,却没起身,欣喜地问道:“山长您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们放心,季远川没有做错什么,我自然不会罚他。你们起来吧!”
收到想要的回答,丙六班的学生,这才一个个从地上站起来,脸上均洋溢着灿烂的笑,不过他们都极守规矩,除了最开始吵了几句,现在都十分安静。
眼看着事情的走向偏离了自己的初衷,有人忍不住插嘴:“可是山长,季远川他破坏了规矩,山长您不能……”
“不要说了,”山长打断那位夫子的话,摆手道,“此事我已经有了决断,你们不必再说了。难道你们没有听到这些学生说的话,季远川没有做错,自然不会受罚。”
这人也知道山长的性子,一旦做了决定,那便不会更改,他只能泄气般地一挥衣袖,闭嘴生闷气。
山长又转向乙十三班的学生,脸上完全没有了面对丙六班的和煦,他冷道:“其实,若你们再等上几天,并非就没有名额了,只是你们太贪太蠢太自私。
我便罚你们留学两年,磨磨心性,两年后,你们才能升入甲班,不然就你们这般,就算考中,成了一方父母官,也是一大祸害。”
被教训的学生不敢有异议,只是点头道是,一副甘愿受罚的模样。
山长又和颜悦色的看向丙六班的学生,淡笑道:“季远川能有你们这些学生,真是让人羡慕啊。”
几个脸皮薄的,被他这么一说,脸都红到了脖子根。
“只要山长不怪我们鲁莽便好。”赵牧道。
“你们虽然鲁莽,却也是一颗真心,这怎能责怪你们。”
山长说着,从书架上取出一物。
“这是已经被朝廷认可盖章的任命书,关于季远川成为青明书院第十二位掌师的任命书。
我也是今天才拿到,本打算明天给了季远川后,再公布这个消息,不过见你们如此担心他,为了能让你们安心,我便早些说了……”
一听说夫子当了掌师,刚刚还默认让赵牧代表发言,保持沉默的学生们立刻沸腾了。
“天啊,我没听错吧,夫子要当掌师了……”
“太好了太好了,夫子太厉害了……”
“我就知道夫子这么厉害……”
……
看着面前这群开心得忘了形的孩子们,再想到刚刚还努力憋着严肃脸的也是他们,蔡山长也不由笑了。
站在门口的顾长盛这时才将心中的那块大石头放了下来,今后夫子有了掌师的身份,不管再有几个学生和夫子跑到山长面前瞎告状,夫子都有权利惩罚这些人。
只是让顾长盛疑惑的是,既然任命书早就到了,为何山长不早拿出来?
他并不想去怀疑山长,可出于谨慎,心底的疑惑终是埋下。
送走一群活泼的少年,打发掉那几个垂头丧气的夫子和学生,这件事,对山长来说,并没有结束。
从一开始乙十三班学生的出现,再到夫子的联手告状,他觉得事情可能并非那么简单。
若非丙班的学生后来到了,他可能并不会坚持维护季远川。
当然,他也不会对季远川有任何惩罚,更不会将季远川赶出去,只是极有可能将任命书留下不发。
没有任命书的掌师,自然不能名副其实。
这背后之人对他的心思把握得极准。
欲将季远川推上掌师之位的,是他,可内心对季远川存疑的,也是他。
虽然他说服其他掌师的理由是,季远川极有才能,但其实他本人也认为季远川年纪尚轻,恐怕难以担任掌师的位置。
而那人定是在旁看出了他的心思,才做出这一系列的安排。
所以,这人身份也不低,且对他也极为熟悉。这么一想,书院中符合条件的,也没几个了,他再调查一番,很快便能知道是谁。
不过,因祸得福的是,经过今晚一事,他倒是去了心中的疑问,反而觉得季远川十分适合掌师的位置。
有的人教书一辈子,也难得几个真心相待的学生,而有的人或许天生便适合教书育人。
蔡山长唤来近侍和几位理事,关上门,谈了许久。
第二日,季远川是在王风启的口中得知这一切的。
“我刚刚为他们上课时,他们可什么都没说。”而且中午与男主一起用饭时,他也什么都没说,季远川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王风启一脸羡慕地看着季远川,酸溜溜地说道:“你天天写那什么书,能知道些什么,现在你们可是出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