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方信的嘴角讥诮地勾起:“顾将军的兵果然好大的威风啊,我一个小小的黑甲军真是怕得很,哪有这么大的胆子,不过是听命行事,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罢了。兵爷何苦为难小的,让小的难做呢?”
马车内的季远川明明知道此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不由紧紧握拳。
马车外,孟千总怒瞪了一双眼,就是不让。
方信老远就瞧见了顾家军的标徽,决心要为难又岂会轻易罢休,他无视巴不得将他杀而后快的孟千总,眼神往后看了看。
顿时唰的一声,那十六位悄无声息的黑甲军齐齐将刀鞘中的宝刀抽出,刀刃对着被阻拦的顾家军。
孟千总的脸色更难看了,却始终没有往后挪动一步。
这时一只纤长有力,却让人难以忽视的手伸了出来,掀开了车帘。
谁也不会认为,那手的主人是个只会花拳绣腿的样子货。
马车外霎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只手给吸引。
随即,顾长盛那张冷峻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凌厉的目光刺向方信,他冷冷道:“不知你要如何检查?”
方信被那目光看得心中一寒,知道自己已惹得对方不快,顶着压力笑道:“原来真的是顾将军啊,我还当那马车内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这是一场误会,误会哈……”
方信也不想认怂,可他也知今日自己确实冲动了,他最开始只不过是想闹旧人一个没脸,可并不想真的惹怒他。
毕竟面前这人,是方余德也想笼络的人,尽管他心中仍是不服气……此刻也只能忍了……
顾长盛没有看他薄唇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走……”然后放下了帘子。
这次顾家军再没有受到阻拦,畅通无阻地通过了城门,孟千总忍不住在离开前狠狠白了一眼这说话阴阳怪气,存心找茬的人。
而缩在顾长盛脚下暗格里的的季远川爬了出来,此时他已然是一身冷汗。
季远川不由问道:“这人是谁?可是与你有过节?”
谁知顾长盛看向他的眼神非常奇怪。
季远川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又问:“怎么了?有何不妥?”
“没什么!”顾长盛只觉得好笑,夫子好像不管多少次都不记得李年,哪怕那厮做过什么,想来也真是悲哀。
不过,既然夫子不记得,那自己也没必要提这个无关痛痒的人。
“夫子无需在意,此人早看我不顺眼了,多次找过我麻烦,不过都不是什么大事,我也就没与他计较。”其实顾长盛也明白,李年并非真的想检查他的马车,不过是想当众为他添堵罢了。
当然若是能羞辱自己一番那是最好。
不过,目前看来那厮可没什么真胆色。
季远川听了,只当那人是顾长盛的政敌,庆幸那人没有真的仔细检查马车,不然他怕是难以逃脱,至于声音有些熟悉则没被他放在心上,毕竟世界这么大,人又这么多,偶尔碰到几个声音相同的不是很简单么?
顾长盛见夫子没有怀疑,笑了。他到现在还记得当年在青明书院的澡堂内,他听见李年质问夫子的那番话。
只可惜啊!夫子始终不会记得他。
可能是长得太丑了吧!
……
待车队驶出了京都的地界,季远川也从马车内出来了,与顾长盛各自骑着一匹马。
再过了两个时辰,眼见着越跑越远,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更别说什么黑甲军了,而顾长盛还有继续往下送的架势,趁着马儿停在溪水边吃草时,季远川便提醒道:“千里相送,终有一别,长盛,便到这里吧,京都也有许多事在等着你。”
顾长盛牵着缰绳的手一顿,是啊,不管他送多远,他与夫子终会分离。他不舍地看向季远川,只见对方看着他的眼神似有歉意。
他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道:“那……我就送到这里,夫子……保重!”
季远川回以一笑,道:“你也保重,我要走了。”
第165章 回来的夫子
顾长盛看着季远川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他在原地站了很久,而周围的手下也不敢催促。
直到挟裹着热浪的晚风袭来,顾长盛才大梦初醒一般,带着剩余的顾家军离开。
季远川一路快马加鞭,用了半月时间回到了桐城,在城内酒楼感谢了一番护送他回来的兵卒,再奉上银钱。
虽说他们是因为顾长盛的命令才送他回来的,但他也不能太过理所当然了,该谢还是得好好道谢。
将那些人送走,季远川当即便上了青明山,没有再多停留。
只不过,还未踏入书院,他便感受到了青明山上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两旁的商铺虽然开着,可里面却没人在买东西,就是路上也没几个人。
这与季远川印象中的青明山可不太一样。
虽说青明山上人并不很多,但也不会过于冷清。
他快步走向书院,只见书院的大门依旧是紧闭的,这让他心里安心了一些。
或许是他多想了,应该什么事也没有吧!
只不过那喜欢摆张椅子坐书院门口的看门大爷却不见人影,季远川脚步一顿,提步去了侧门。
他敲打着门,过了许久里面都没有人来开门,这让他的心不禁往下沉了沉。
书院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季远川敲门的手一握,由掌变成拳头,用力捶打。
这下没多久门后传来了声音,不过却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他能听出来,那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很快,侧门被打开,出现在眼前的确实是一个年轻人,而季远川认得此人,他正是看门大爷的大孙儿丁勇。
丁勇也是书院的杂役,只不过平时干的不是看门的活儿,一直负责的是马车那边的事情。
“怎么是你?你祖父呢?书院可是出什么事了?”
季远川一脸的疑惑,而开门的人却是满满的惊喜:“季掌师您回来了!太好了,大家都担心死了,这下您回来就好了……”
说到这儿,丁勇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把将季远川扯了进去,再探头出去扫视了一眼,见并无什么异样,这才关上了门。
丁勇没有回答季远川的问题,而是紧张兮兮地问道:“季掌师上山时可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季远川此时十分肯定,书院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季远川回想了一下他上山的情景:“我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除了人比较少之外,并无异常。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书院发生了什么?”
“季掌师您不知,昨日门口突然来了一伙官兵,也不知是来做什么的,一来就凶得很,将大门给堵了,不让出也不让进,听说是来找人的。
后来也不知找没找到,就走了,不过山长说以防万一他们再来,门还是得关上,不许人进出。
我祖父便是被那官兵给推倒的,闪了腰,这下在家中养伤呢,所以便让我过来了。”
“严重么?可有找大夫看过?”
“不严重不严重,休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不是什么大事。”
听他如此说,季远川也没再担心了,又问道:“那些闯进来的都是什么人,可是我们桐城的官兵?”
丁勇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看穿着不太像,穿着红色衣服,可山长说他们是官兵来着……”
季远川见他说得不清不楚,料定他知道的肯定也不多,便打定主意去找山长。
匆匆告别后,季远川便直奔春山居而去。
一路上,他收到不不少问好。
“季掌师您回来了……”
“季夫子好……”
“夫子您总算是回来了……”
……
季远川因为着急赶着去见山长,便一律点头微笑,来不及仔细打招呼,也无法回应这一个个热情的小眼神。
看起来书院内一切正常,学生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不像是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山长人不在春山居。
这还是第二次他来春山居找不到山长人,上一次是因为顾长盛被赶出书院的事,山长特意躲开了他,而这次季远川可不认为山长能提前得知他今日回来。
以山长工作狂的属性,季远川难以想象会是什么事让山长离开。
他便抓了一位理事问了问,得到的信息是山长下山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季远川拜托那位理事,若是山长回来便去四宜院通知他一声。
他并不想在春山居干等着,转头回了四宜小院。
当他推开家门时,发现里面很安静,他大喊了几声:“娘……我回来了……”
然后便听到动静自西屋传来,很快季母带着大笑脸走了过来……
……
季远川一边与季母说着一路的见闻,一面解释自己为什么来晚了,而季母对他说的话也丝毫没有怀疑。
“风启他前日来了一趟,说你有事耽搁了,恐怕会晚几日,果真被他说对了。”
季远川庆幸季母什么都不知道,在心里对王风启感谢了几句。
再与季母聊了两刻钟后,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了——他为季母买的那个丫鬟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那人是他买来专程伺候母亲的,当然也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了,可怎么会不见了?
书院大门可是紧闭着不许人进出啊!
“娘,伺候您的……人呢?怎么不见人影?”季远川本想唤那人的名字的,但想了想实在是不记得,只好罢了。
季远川不记得,季母却是记得的,一提到那女子就,季母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你说的是苏沫吧,她嫁人了。”
说这话时,季母心中不免有些遗憾,本来还以为这女子会是自家儿媳呢,谁知那么快就留不住了。
“什么?”季远川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那姑娘竟然在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就把自己嫁出去了?那么快?
“我儿莫不是对她有意思?”见季远川吃惊的模样,季母不由有些后悔。
苏沫在家中的那段时间,她见儿子也没对苏沫看过几眼,还以为他没那个意思呢。
难道是她想错了,那她中是罪过啊。
季远川一看她那悔不当初的表情,便知她想岔了,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娘您多想了,我只是惊讶苏沫那么快就嫁人了,太突然了。她嫁给了谁?”
季母一副了然的神情:“别说是你了,我也被吓了一跳,突然就到我跟前来说她要嫁人了,扑通一声跪下,我哪儿见过这样的,我看她也是可怜,便同意了。”
季远川却觉得有些怪,便问道:“她嫁给了谁?我们认识吗?什么时候成亲的?”
虽然对苏沫没什么感情,但好歹主仆一场,有的问题还是要问清楚了,别不明白发的被人给骗了。
“我们可不认识,也没见过,是王风启带来的人,名字是项城,那人长得高大得很,听说在京里当差,也是个有本事的。
他说他一见苏沫便欢喜,想娶她,为她赎身脱贱籍。
我见苏沫愿意,那男子也很有诚意,风启也为他们求情,我便同意了,将卖身契还给了苏沫,然后苏沫便跟着那男人走了。”
季母也许信不过项城,但却是信得过王风启的,有一年季远川游学,王风启没去,季母便是他在照顾。
所以季母很是信赖王风启的人品。
季远川听了心中更好奇了,前日的事,而且王风启还夹杂在其中?按理来说王风启不是这样胡闹的人啊,他母亲身边只有这么一个照顾的人,王风启怎会帮忙讨要,而那苏沫还很乐意……
季远川记得,他之前每次回四宜小院,那苏沫必定会在他面前晃悠两下,直到他明确说了自己只是让她照顾季母的,她这才安生了。
但他也记得当时苏沫说的话。
“……有公子这句话,苏沫也安心了,以后必会好好照顾老夫人,好好过日子……”
可见,那苏沫也不是多想嫁给他,只怕是误会了他的用意,便主动勾引,怕惹怒了自己罢了。
所以待他说出真实,苏沫这才松了口气,开始安生过日子了。
眼下听季母说的话,季远川越琢磨越觉得奇怪,不但苏沫奇怪,王风启也奇怪。
王风启来见母亲,定是因为怕她太过担心自己,让她安心而来。可他为何还带了外人前来,这是季远川想不通的。
“娘,看中苏沫的人长什么样,人品如何?”
季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是个不错的,而且王风启也说可以。
我记得……那日他穿着一身黑袍,看起来很是精神,风启说他在京里任职,是个捕快,手下还管着不少人呢。
你放心就是……我与苏沫说了,要是那人欺负她,就让她回来找我们!”
季远川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了解,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这两个女人什么好,但现下已经无法改变,只能明日去问问王风启了。
……
不想让母亲劳累做饭,季远川去书院的食堂买了两人的饭菜,带回了四宜小院。
等两人吃完后,天也快要黑了,此时还没人来通知他关于山长的消息,他不想再等了,决定再去春山居一趟。
他还没走到春山居门口,老远就瞧见那里面灯火通明,看来山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