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陛下如期归朝,谣言不攻自破,太师此身才算分明了!”周博深目光如电盯着牧康公,道:“敢问牧康公,之前言太师身负胁迫太后、弑君这样人神共愤的大罪,如今真相大白,竟连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吗?”
周博深说完,牧康公面沉如水,没有作答。
周博深说得兴起,CARRY全场,转身朝着陛下行了大礼,道:“陛下,太师受先帝所托,自陛下即位起便辅佐陛下,内抚万民,外御南朝,行的是伊、周之事,如今被被人空口白牙构陷如此滔天之罪!”周博深叩首,言辞铿锵道:“臣请陛下严肃处理此事,绝不可因为姻亲之故宽恕此等罪行,免叫忠臣寒心!”
周博深说完,太师一脉的臣子均叩首道:“恳请陛下严肃处理,切勿姑息!!”
祁褚撑着头,道:“啊呀,这可难办了……”他眉间微蹙,似乎真的不知如何解决。
谢殒知道他不擅政事,且不好此道,刚要出列为他解围,却见祁褚转身问后面垂帘的太后,道:“儿子还未亲政,今次之事涉及太师和牧康公,一个是朕的帝师,一个是朕的岳父,且此事还关乎太后清誉,朕实在不知如何处置了,太后以为该如何?”
太后沉默了,若说这个世界上她最恨的人是谁,不是她那个荒/淫无道的昏君老公,而是殿前站的这个道貌岸然的太师,这个人亲手覆灭她的家族,以她的骨肉为要挟胁迫她就范,实在可恨!
因此这次牧康公来找他的时候,她便答应了要助他们一臂之力,并且将陛下是自己离宫出走这件事告诉了牧康公,既然是自己离宫,便决计不会再回来,他们可将弑君的罪名栽赃在太师头上。
谢殒专权久矣,天下皆知!
说他弑君,天下人不会怀疑。
即便是禹灵帝知道了,以他对太师的畏惧和恨意,断不会回来为他作证。
若是太师反击,将他手边皇帝的禅位诏书拿出来,则更中了他们下怀,坐实了弑君之事!
因此他们趁着谢殒巡视两淮,悄悄在京城布下这个死局,未免夜长梦多,他们等谢殒刚到京城便动手了,打了他个措手不及,眼下这件事,怎么看对谢殒都是个死局。
万事俱备,却不曾想到陛下竟会突然回京?
言语间甚至隐隐有向着谢殒的意思……
太后这一生最恨的人是谢殒,但最怕的人也是谢殒,因此只是对世家密谋之事推波助澜,却并未过多参与,先前听周博深所言,她已经明白了谢殒的意思,若是她悬崖勒马及时收手,他可以不将她牵涉其中,但若是逼他,后果太后承担不起,要知道玄绀还在他手上呢!
众人听到陛下如此说,便都看着太后。
太后思忖良久,才道:“皇儿,你出宫之前,哀家曾经明旨下诏,说你历练归来便要还政于你,今日你既然已经回来了,且哀家看你举动甚有章法,果然是长大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哀家便还政于你吧!”似乎是怕他拒绝,太后又对周博深道:“内阁即刻拟定诏书吧!”
陛下似有不满,看着太后委屈道:“母后好歹也将此事处理了再还政啊……”
众臣:“……”
见过群臣扯皮的,没见过帝后扯皮推卸责任的,祁家的百年王朝怕是要完了!
太后才不管这些,她道:“此事涉及哀家之清誉,为了避嫌,哀家也不能介入太深,所幸今日皇帝临朝,哀家的清白便交给你了!”
众臣看着祁褚,祁褚这才从龙椅上站起来,道:“如此,那朕便谨遵母后懿旨了!”
众臣:“……”
这就还政了?这么容易的吗?
陛下恐成今日最大赢家!
周博深率先跪在地上拜君:“恭喜二圣,贺喜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面面相觑之后,众人正要随着他一起跪拜贺喜,却忽闻一人朗声道:“且慢!!!”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吏部侍郎谢宣,他对着太后行跪拜大礼后,道:“太后,臣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虽迟但到,用手机码字真的要瞎了……
为了庆祝小皇帝亲政,本章发十八个红包!
第87章 横生枝节
谢宣出列,朗声道:“太后,臣有话说——”
太后原是不想让谢宣说话的,但朝臣众目睽睽之下,太后只得做出个大度的样子来,便道:“准。”
谢宣道:“太后,还政之事不可轻率还政之事不可轻率,按照本朝礼记,还政需祭祀问天之后,内阁商议,再选良辰吉日才可还政,如此轻率便下还政诏,不仅有违礼法,若传到南朝,岂非被别过嘲笑?
今日陛下来,摆明了就是为谢殒撑场子的,若是他亲政主理此事,那他们焉有活路,太后虽然是个无知妇人,但她和谢殒有嫌隙,必不会偏颇谢殒,且越是无脑,便越好拿捏……
因此,必不能让太后还政。
谢宣说完,朝中一派窃窃私语之声。
祁褚不动声色看了谢殒一眼,用眼神无声暗示他替自己驳斥谢宣。
岂料谢殒竟似浑然不觉,老神在在,八风不动。
祁褚:“……”
不求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怎么他们之间的默契竟还不如周博深和谢殒,实在让人心酸。
祁褚再用眼神暗示,还是无果……
谢殒,不会是个近视眼吧!
他眼睛都快抽筋了……
祁褚心中深恨谢殒是块木头!
但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一计不成他只能再生一计,因此故意轻咳一声,就差出声直接求谢殒帮他说话了!
谢殒唇角带了点揶揄的笑容看着他,祁褚这才明白,谢殒方才不过是逗他。
太后虽然干啥啥不行,但站队第一名。
她明白,以谢殒的性子,今日若是不被弹劾下去,来日他必定报复。
皇帝今日出现,亲自为谢殒洗冤,他二人必定是达成了某种协议,若是她今日贪恋权位,不还政于陛下,只怕日后不得安宁。
这政是非还不可了!
太后清了清嗓子,打算亲自反驳谢宣,没想到,自从陛下还朝一眼不发的谢殒,突然站出来道:“臣认为谢宣大人说的极是,还政之事确实不可轻率。”
别说祁褚不解了,就连谢殒的最强粉头周博深也一脸不解地看着谢殒。
谢殒并不理会众人的目光,施施然道:“陛下如今才回京,还需考察一番才能确定其是否有才能担当大任。”
周博深虽然不明白谢殒这样说的意思,但作为一个粉头,不管谢殒要做什么他总是无条件支持,因此便附和道:“臣也以为如此才妥当。”
谢宣方欲说话,却被谢殒打断,他继续道:“眼下便是一个机会,此番太后的清白受到了质疑,若是陛下此番能妥善处理此事,还太后清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足以证明陛下有仁君风范,如此太后也可安心还政于陛下。”
谢宣此番阻挠太后还政,就是为了不让陛下插手此事,被谢殒这样一说,岂不是前功尽弃?
谢宣方欲继续劝谏太后,不料太后却道:“太师所言甚是,如此便按照太师所言办理吧。”
“太后——”谢宣还不死心。
珠帘后的太后轻叹一声,道:“哀家也乏了,便先回宫了。”
牧康公道:“太后,既然是考察,太后还是留下看看陛下如何处理吧!”
太后有些犹豫,良久没出声。
谢宣道:“今次之事涉及太后,有些事还需要太后留下做个见证,还请太后在朝会结束后摆驾。”
太后:“……”
她本就是为了躲避此事才断尾般还政的,若是如谢宣和牧康公所言,她为什么要还政?
听到谢宣和牧康公如此说,谢殒微微蹙了蹙眉尖,不动声色看了牧康公和谢宣一眼,突然出列对太后道:“牧康公所言甚是,还请太后在大朝会后再摆驾!”
许是生产那日,谢殒给太后留下的映像太过深刻,她心中隐隐有些怕这个笑言温润的太师,听到太师这样说,便留在了朝会上。
还政的事情暂时搁置下来,但眼下祁褚好歹可以主持此事了。
谢宣见此事已定,难以撼动,不动声色和牧康公交换了眼神。
两人对视之后,牧康公突然拜倒在地,对祁褚道:“陛下,臣有罪!”
祁褚道:“哦?此事还未查清,牧康公为何着急认错?”
牧康公道:“此事涉及天子和太师,臣却关心则乱、道听途说,以至于将这不实得消息宣之朝野,实在该罚!”
祁褚从善如流,道:“确实该罚,就罚牧康公俸禄半年……并且就此事像太师赔罪。”
祁褚原本以为这是牧康公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毕竟道听途说不察之过,比处心积虑陷害忠良的罪名要小多了。
祁褚虽然要保护谢殒,但也不能不顾及六大世家的势力,若是因为今日之事,太师党和世家党相互攻讦,对大禹来说便是内耗……长此下去,与国无益。
因此他才想对今日之事轻拿轻放,始于罚俸,终于笞刑。
岂料牧康公竟然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祁褚前面说得话他听的时候都好好的,直到听到赔罪一词,忽然面色一变,生气起来,跪起身,有些倨傲道:“臣绝不给谢殒赔罪!”
说完,他又伏下身子对祁褚拜了拜,道:“臣虽一时失察犯了错,但这并不能说明太师就无二心了!方才听到周博深大人将太师比作伊、周,依老臣看,恐怕是霍光曹操之流!”
这两位一位挟天子以令诸侯,另一位则直接篡位了……牧康公将谢殒比为曹操霍光,是在诛陛下的心。
见祁褚不说话,他再拜道:“就算谢殒没有弑君,但他也不无辜,这些年谢殒在前朝任人唯亲,打压异己,且闭塞言路,使大臣之冤不得上达天听,实乃窃国专权之国贼!老臣今日在此恳请陛下严惩谢殒!!!”
他说完之后,谢宣也高声附和道:“臣附议!恳请陛下处置谢殒!!!”
祁褚看着谢殒,他脸上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未有,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他似乎将牧康公的弹劾丝毫不放在眼里,唇边似笑非笑的笑容如旧,眼睛盯着祁褚,不发一语,似乎是想他要怎么处置。
祁褚道:“牧康公所说之事可有实据?”
牧康公苦口婆心道:“陛下,满朝文武皆是证人!”
祁褚淡淡俯视着他道:“既如此,便是没有实据了?既然没有确凿证据,朕如何能为了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加刑于朝中一品大员?”
祁褚刚要开口斥责,却听到谢宣上前,一直走到御阶下方,直视着他道:恳请陛下清君侧,除奸臣!!!
谢宣说话时候直视君王,且未行跪拜礼……
祁褚脸色冷下来,看着谢宣道:“你想造反吗?”
话音刚落,皇极殿的门突然关上了!
谢宣直视着祁褚,再次道:“恳请陛下除奸佞,杀谢殒!!!”
他直视着祁褚,眼含威胁之意。
祁褚:“……”
谢宣这是要逼宫?
第88章 奉旨亲吻(二合一)
祁褚看着一反常态十分强硬的谢宣和穆康公,怒道:“你们要造/反吗?”
谢宣的唇边勾起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
造/反?
陛下还真是猜对了。
只是他们要反的不是眼前这个傀儡皇帝,而是大禹实际的控制者——谢殒。
两年前,谢殒借着六州大旱扳倒外戚董家,顺带压制六大世家开始,后来小皇帝失踪,太后无心国事,谢殒便实控制了大禹的朝政。
两年以来,他们世家虽然暂时蛰伏了,但并不代表他们就任由谢殒在朝中为所欲为。
经过两年锲而不舍和太后交涉,太后终于同意助他们一臂之力,并且告诉了他们一个惊天大秘密。
原来陛下并不是被太后派出去历练了,而是留书出走了,他临走前表示永远不会回京城,并且还写下了禅位诏书,将皇位禅位给谢殒。
他们私下分析了一番,拿到禅位诏书的谢殒为什么没有禅位,一来是为了掩盖自己逼走小皇帝的事实,二来则是不知道朝野上下会不会认可这个禅位诏书,毕竟就算盖了皇帝金印,但毕竟小皇帝还没有亲政,这个诏书能不能算数都未可知,以谢殒的谨慎,他断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时候轻易亮出自己的底牌。穆康公等人猜测,是因为上述原因,谢殒才没有轻易将禅位一事公布于众。
但是,这其中有个致命问题就是时间。小皇帝之所出走,便是存了永远不归的心思,可谢殒必定会用朝政安稳和太后的凤位巧言令色欺骗太后写懿旨。
太后懿旨上写小皇帝两年后归,谢宣猜测定然是因为谢殒欺骗太后说会尽全力寻找皇帝陛下,两年的时间绰绰有余,可骗到了太后懿旨之后,他却并不会按照他说的那样寻找皇帝陛下,事实上,他巴不得皇帝永远不出现,最好因为各种原因死在外面。
谢宣宦海沉浮多年,自然明白这两年时间,不过是谢殒的缓兵之计罢了。
等两年后,朝臣们见小皇帝不回来,定然会找太后要个说法。
大臣们催太后,太后自然会催谢殒,届时谢殒只要说自己找不到或者干脆骗太后皇帝已经死了,断了太后的念想,太后这样的无知妇人,定然六神无主,惶惶不可终日。
国不可一日无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