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教练不仅是他的职业,更是他的事业,他希望每个学员都不会为花出去的钱而后悔,也能在他的引导帮助之下获得体型的改善和体能的提高,让他赚钱赚得问心无愧。
即使适应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夏云则这点坚持依然没有丝毫动摇。
陆远非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波流动,脉脉柔情,沉默了许久,突然抬手捏捏他的脸,笑道:“你说得对,分期业务不开也罢。”
夏云则紧绷的肩线瞬间放松,往前一栽,脑袋拱到他怀里,笑容灿烂得让他在冬夜里仿佛看见了旭日朝阳。
第二天恰好是周末,夏云则干脆约了靳华夫妻来看房,靳臻小同学使命感爆棚,自掏腰包买了张火车票飞奔而来。
小崽子重回校园之后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水葱一样鲜嫩挺拔,再不像洗马桶时候那样半死不活,怪话连篇,当然即使脸上带了点笑模样,一开口依旧人憎狗嫌:“你这房子眼看着快塌了啊,还修什么,推了盖别墅吧。”
夏云则虚踹了他一脚,把一袋热腾腾的蛋饼扔给他。
他爹娘也想打他,想到他是甲方代表,硬生生忍住了。
老房子修缮有难度,除了加固主体结构之外,还要在保留古典风格的前提下尽量进行现代化改造,让居住体验更加舒适。
难度虽大,有钱就不是问题。
问题是没钱。
夏云则一听预算就傻了眼,扳着指头算了算,大概要不吃不喝干三年。
“哥。”他扭头看陆远非,心虚地说:“要么还是等退休再回来住吧。”
第89章 竹篮打水
靳臻还在一边补刀:“我就说你还是推了重盖吧,轻钢别墅又不贵。”
夏云则怒目而视,威胁他再比比就取消代表资格,同时不再阻挡他老子娘的男女混合双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靳臻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不敢再蹦跶。
靳华工程做得多,老房翻新也做过,难度这么大的并不多见,用料又要优质环保,看夏云则的意思一椽一瓦都要讲究,即使人工费打个对折,包工包料没有五十万也修不完。
夏云则郁闷得想捶墙,恨不得跑进郴山公主墓把“自己”的坟盗挖一遍,看看有没有漏网之器,摸回来卖掉补贴家用也比烂在坟坑里强啊。
陆远非看他咬牙切齿的小模样,甚觉有趣,当着外人的面不好直接伸手揉脑袋,只能揽住肩膀安慰道:“别急,钞票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
靳华拍了一堆照片,丈量了各处尺寸,承诺年前出设计方案,工期怎么也要等到春暖花开,所以他可以慢慢筹钱。
夏云则跟他们道了别,顺手把小崽子踹上车,然后扯着自己一头短毛纠结不已。
装修论坛的达人们说了,想省钱,自己干。
所以他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公举,要学着刮大白刷涂料铺地板垒墙砖了……
生活艰难,逼人增长才干。
他一脑袋悲情联想,攥着拳头给自己打气加油,你可以你能行,绣花都难不倒你,刷墙算什么!
陆远非让他回酒店休息,自己去土地局查询果胶厂旧址情况,得知这块地当年属于忻河物流园,后来物流园破产,土地被查封拍卖,却因为忻河房地产发展前景欠佳而流拍,所以现在作为抵债资产归了银行。
有主就好办,陆远非再度托朋友上下打点,用最快的速度抵押了房产和健身房,将果胶厂的地皮收归囊中。
同样是背贷款,拿一块地比拿何宗铭的股份更有价值。
而且银行主管透出口风,何宗铭曾经想用何媛的名义贷款拿下这块地,只是何媛刚成年,何宗铭身上一堆呆帐,银行不肯松口,他又提出拿一套四合院来抵押,等他办完过户就来申贷。
可惜形势瞬息万变,房子还没弄到手,地皮就先改姓陆了。
这事陆远非没跟夏云则商量,连提都没提,只因知道他对欠债没有安全感,怕是一听就要焦虑得睡不着觉。
他知道这次投资有赌的性质,小道消息一旦落空,他除了一块没什么开发价值的地皮,剩下就是一屁股债了。
陆远非撑起手肘,凝视小教练沉静的睡颜,心中突然产生隐隐的不安。
他知道自己有一身不安分的骨头,过不了几天平淡日子就想找点刺激,否则最初也不会从容江大学那样体面安闲的单位辞职出来单干了。
他终究是个粗人,凭着一腔孤勇横冲直撞,所幸上天眷顾,没让他撞得头破血流,还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陆远非叹了口气,承认自己是心急了,特别是知道夏云则的前世今生之后,生怕委屈了这个落入凡间的金枝玉叶,总想给他多攒些家底,让他的大家闺秀早日实现财务自由,不再为生计劳碌奔波。
让公主为银钱发愁,驸马真是罪无可赦。
夏云则不知道男朋友背着他搞了件大事,每天依旧乐呵呵地上班下班,数着日子盼新年。
年前社畜都忙,他们反而闲了下来,常辉进入考试周,即使小学霸也要闭关温书查漏补缺,徐郦是死活不肯来健身房的,即使她围度收缩得很明显,来煌世也不会太显眼,就发誓要把楼梯栏杆磨出包浆来。
至于消失很久的傅光洲,连朋友圈都不怎么发了,倒是偶尔半夜三更暗搓搓地给他点个赞,发过去十次信息回个三四次,一副被外星人绑架的样子。
靳臻收了心,全力冲刺期末考,力争挺进三甲然后名正言顺地在他老子娘面前当甲方。
原来除了爱,怨恨也是一种动力。
夏云则发了双薪加年终奖,终于可以挥金如土地爽一把,除了给家里的小辈填充了一叠红包,还要给亲朋好友准备年礼。
陈女士专门打过电话来,让他务必衣锦还乡,没钱可以问她要,一定要风风光光打肿脸充胖子。
夏云则骄傲又忐忑地把自己的帐户截图发给她,陈女士尖叫一声,喜极而泣:“我儿子终于长大了!有个人样儿了!”
这叫什么话?难道之前贫穷把他变成了一条狗?
夏云则大肆采购,把荣鼎楼上楼下扫了个遍,为凑满减还给陆远非带了一盒内裤。
陆远非拆开包装,眼皮跳了跳,问:“你知道男人送衣服是什么意思吧?”
夏云则眨巴着眼睛,一脸清纯无辜不谙世事,乖得让人心肝打颤。
“算了。”陆远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晚上我再告诉你。”
低沉的声音撞击耳膜,一股电流从后脑窜到尾椎,激得他打了个哆嗦,讷讷地挪开视线,脸颊泛起两片潮红。
晚上万事俱备,只差实地教学,陆远非蓄势待发正要上垒,突然一通电话打破了旖旎气氛。
夏云则又惊又羞,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像闭紧的蚌壳一样死活不肯出来了,陆远非扫兴地拿起手机,不耐烦地问:“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
“远非,你怎么回事!”何宗铭的声音气急败坏,“你不是欠债了吗?哪来的钱买果胶厂的地?怎么之前都不跟我商量的?”
被子卷动了几下,探出一颗头,夏云则竖起耳朵,充满戒备地瞪着他的手机。
陆远非剥开棉被,一手接电话,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声音带着一心二用的散漫:“债主喜欢,债主有钱,我为什么要跟你商量?舅舅当年接手果胶厂时候,也没跟我商量啊。”
夏云则噗嗤一笑没了力气,再也招架不住对方的迅猛攻击,哆哆嗦嗦地举起双手投降。
“你!”何宗铭被气得吁吁直喘,嗓子都破了音,“你是存心报复我?!”
陆远非呵呵两声,懒得再跟他装斯文,讽道:“哪能呢?我谢谢你还来不及,要不是舅舅提出各归各位,我早忘了果胶厂这块地了。”
夏云则把脑袋埋到枕头底下,压下幸灾乐祸的笑声。
社会我陆哥,人狠话不多,句句扎心,刀刀致命。
何宗铭快要被他气出脑溢血,吼道:“我是要给你新厂子!你要旧的干什么?野草都一人高了你拿来养牛吗?!不知好歹的东西,知不知道什么叫‘娘亲舅大’!”
隔着枕头也能听见他嘶吼,夏云则抬起头来,凑到陆远非耳边给他逗闷子:“意思是你娘家亲戚里面舅舅是最重要的。”
这话他穿越之前也听过,奈何贤妃死得早,他在宫里夹紧丁丁做人不敢与舅家私相往来,竟然到死都没有见过两位舅舅的面,每每回首往事总是分外遗憾。
不过像陆远非家的舅舅,那真是不见也罢。
“我能力有限,恕不接盘。”陆远非懒得跟他废话,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刚搂住小教练揉搓几下,他舅又不依不饶地打过来,哑着嗓子问:“你外婆留给你的房子呢?那可是我何家的祖宅!”
陆远非眼神一冷,额角绷出几根表筋,杀气四溢,被夏云则拍着胸膛顺气才压下狂躁的情绪,硬梆梆地甩过去一句:“你去找外婆商量吧。”
然后直接挂断关机,手机扔到床头柜上,两条铁钳似的胳膊用力搂住小教练,勒得他喘不过气来,差点翻白眼。
“抱歉,我失控了。”他松开怀抱,颤抖的手指轻抚夏云则的脸颊,长出了一口气,满脸痛惜。
夏云则环抱住他的腰,眼眸灿若群星,轻声说:“别为不相干的人生气了,你还有我呢。”
那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不配占用陆哥宝贵的时间,春节假期在即,眼看就要忍受分离之苦,他可不愿意把春宵虚度。
陆远非依言吻住他的嘴唇,很快让他丧失了语言功能,神思涣散,只能依着身体本能,竭力去抚慰这个怒意勃发的男人。
混沌中,脑海中似乎有微光乍现,流星般划过,快得让他来不及抓住。
直到第二天早晨夏云则扶着酸软的腰肢,睡眼惺忪地去刷牙洗脸,从冷藏室拿出一盒牛奶贴住肿胀的眼皮,他才想起昨晚忘了什么。
“所以……你拿下那块地了?”他羞愧自己反应太慢,又惊诧陆远非说干就干,别说何宗铭措手不及了,连他这个枕边人都没发现端倪。
陆远非点了点头,表情比他还羞愧,默默地把煮方便面和煎散了黄的鸡蛋推到他面前。
昨天晚上不知节制折腾得太过,他不好意思再让小教练做早餐。
夏云则咬了一口煎蛋,吐出一嘴盐粒子,神情五味杂陈,问:“你哪来的钱?”
明明之前4S店忽悠他换车,他都推托没钱买的。
年底煌世的进帐也刚好够贴补之前的亏空,没得余钱让陆远非大手一挥买地皮。
陆远非对上他纯澈透明的眼眸,迟疑片刻,老实承认:“我贷了款。”
夏云则手里的筷子掉了下来,一口面汤呛在喉咙里。
第90章 回家过年
他想敲开陆远非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种了蛊,不然为什么放着舒服日子不过非要给自己背上一身债。
万一投资失败,他们可没有儿女可以卖。
听到老公借贷就够让人心惊了,再听到他抵押了房产和煌世消息,夏云则险些一口气没接上来。
也亏得他现在身强体壮心脏结实,要搁他以前娇花似的体质,突闻噩耗,说不定白眼一翻就厥过去了。
他郁闷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了,一路追着陆远非的屁股叨比叨比:“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没必要借钱买地啊!陆哥你不像这么冒失的人啊,万一还不上钱你父母留给你的房子被银行收走怎么办?”
陆远非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跟人喝了顿酒就决定盘下健身房,反手揉他的脑袋打算蒙混过关:“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富贵险中求,好歹他没把钱扔给P2P,还是有底线的。
夏云则气得跳脚,第一次甩开他的手,头也不让摸,脸也不让亲,副驾驶也不坐了,气呼呼地爬到后座上去。
陆远非只当他犯了公主病,好声好气地哄:“买地当然是为了转手赚钱,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回忆童年吧?”
他以为夏云则担心他为了情怀头脑发热,实在是高估了陆老板的节操,要不是闻见人民币的香气,谁会去买那块荒废多年的地皮?
他舅不也惦记得紧?都是被社会锤打过的老江湖了,嘴上说得再冠冕堂皇,心里想的还是怎么赚个盆满钵满。
夏云则顾不上理他,内心慌得一匹,抱着手机狂戳傅光洲。
他认识的人里面只有这家伙有投资经验,说不定能出点有用的主意,再不济作为“闺蜜”,传些驭夫之道也行。
难得傅总今天没睡懒觉而且心情良好,在他刷了半天屏之后终于回了信息:?
风流雅痞突然变得惜字如金,真让人不习惯,夏云则没法发语音,只好旁敲侧击:傅总,如果有一个不确定会盈利的投资机会放在你面前,你会抵押房产去做吗?
傅光洲:多新鲜呐,这年头还有能保证盈利的投资机会?
得,他就不该以社畜之心度老板之腹。
夏云则抿着嘴,眼中风起云涌,雾霭沉沉,随时要降雨。
不仅没开怀,心里更堵了,不仅仅是因为陆远非一意孤行,更因为他发现两个人之间隔着许多沟沟坎坎难跨越,自己无论胆识魄力都差得太远,人家都说两口子要志同道合方能长久,一个胸无大志小富即安的我怎么才能追上一个斗志昂扬雄心万丈的你?
就像共享单车追高铁一样的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