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离原本想抱怨的冲动顿时消失无踪,怯怯地说:“爸爸,疼……”
陆州这才意识到自己吓着了儿子,表情缓和了些,却并没有松手。“嘉嘉,这衣服已经很脏了,听爸爸的话,扔了。”
白景离瞪大眼睛:“那怎么行?”
陆州见儿子不同意,语气便又有些重了,“那个男同学家在哪,爸爸帮你送钱给他,就当赔这件衣服了。”
白景离皱着眉,不可置信道:“爸爸,你简直是莫名其妙。这件衣服好好的,洗洗还能穿,为什么要扔掉。再说,就算赔钱,为什么是你去找他?”
陆州眼神微有闪烁:“你最近功课紧,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无关紧要?”白景离的表情一下子变成了嘲讽,“对爸爸来说,除了做试验,别的事情不都是无关紧要的么?包括我……也是无关紧要的,你还管我这么多干什么?”
“嘉嘉,爸爸没有。”陆州握住白景离的那只手紧了紧。
白景离却往下扒着他的手,语气冷淡,“爸爸不用解释了,我的成人礼你都能错过,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州叹了口气:“嘉嘉,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和爸爸怄气,才会和那个男同学走得这么近,那真的没必要,我……”
“现在说这个没意思。”白景离推开他,就往洗手间去,“我和他交情好,跟爸爸一点关系都没有,您别胡思乱想了,快去上班,我还要洗澡换衣服。”
陆州站在那里错愕不已:“爸爸不去上班,你就不能洗澡换衣服了?”
白景离脚步一顿,沉吟道:“我想了想……虽然我和爸爸都是男人,但我毕竟长大了,得讲究一点了。以后爸爸如果在家里……我还是要注意**的。”
陆州语调骤然拔高了,“可是你和那个男的睡在一起,穿一件衣服的时候,你怎么不记得还有**这回事?”
白景离一脸认真地回过头:“我说过了,他和爸爸不一样,他是我的好朋友。我和他怎样都可以,和你不行。”
系统对白景离的表现叹为观止:“宿主萨玛,反派好厉害啊,一下子就把话说死了,按照他的思路,你以后别想再看他的身体。”
陆州不慌不忙:“系统小宝贝儿,你可别忘了,他是在套路我,他这么做全都是因为深爱着我。所以,看身体什么的都是小意思,我还等着他对我表白呢。”
系统:“你们的表演太逼真……是在下输了。”
面对白景离前所未有的冷言冷语,陆州的手指狠狠蜷缩起来:“和我……不行?“
白景离点头:“嗯。”
陆州深深地盯了他几秒,转身打开柜子,很快就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铁链子锁。这种锁很粗也很结实,家家户户都有准备,是为了防御丧尸用的。
现在还算风平浪静,陆州却把它翻了出来,白景离忍不住问:“爸爸你干什么?
陆州伸出一根手指扶了扶眼睛,“爸爸去上班,你在家里好好学习,爸爸忙完就回来陪你。”
白景离见他神色不太对,朝他紧走几步想让他把话清楚,可陆州迅速从桌子上捞起一个东西,随即走出家门,不等白景离近身便又把门关上,并用钥匙反锁。白景离险些被门撞到鼻子,刚定了神,就听见那把铁链子锁在外面落锁的声音。
白景离用力拍门,大声叫道:“爸爸,你凭什么把我锁起来?快停下!”
外面没有人回答他。
白景离用脚狠狠踹了一下门,又说:“我报警了!”
片刻之后,门缝里传来陆州平静的声音:“你的通讯器我拿走了,网络电缆我也给掐断了,电脑上的课件够你学一天的,注意劳逸结合,再见。”
脚步声渐行渐远。
白景离脸上焦急和愤怒交织的表情迅速变幻,瞬间成了笑意,他趴在猫眼上看了看,果然陆州已经不在。他笑意更深了,可是眼睛里却一点一点涌出泪光。
他贴着门慢慢往地往地上坐,嘴里喃喃道:“刚刚我没看错,你是真的很生气……因为那个不存在的男人,对?”
“爸爸,你也是喜欢我的……对?”
“我快死了……对?”
系统又忍不住了:“宿主萨玛,嘤嘤嘤,你儿子好可怜,他快死了呢。”
陆州揉了揉太阳穴:“我本来是想用牛奶泼脏他的衣服,好借机趁他换衣服的时候用不小心撞破的方式,看到他的肩膀,这样我就自然而然发现他被僵尸咬伤的地方,就可以给他注射抗体了,谁知……”
系统接着他的话说:“谁知反派不但不让你看,还借题发挥,各种奚落你,反而逼得你发火。”
陆州说:“看来,得再试试别的方式了。”
系统忽然叫起来:“宿主萨玛,反派黑化值减弱5%!”
“这一来,就还剩下60%。”陆州再往监控里看,此时,白景离依然坐在门前发呆,双颊已经带了些苍白之色,随着刚才系统报数,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晶莹如珠。
系统问:“宿主萨玛,你刚说要试试别的方式,什么方式啊?”
“我就不信反派会那么傻。”陆州想了想,“我要和他透露试验的事情,看他什么反应。”
被陆州锁在家里的这一天,白景离过得格外无趣。陆州做好的饭,他一口也没吃,只是埋头做功课,就好像教材上的文字能让他忘记一切烦恼。在陆州回来之前的半个小时,他才总算离开了房间,踩着凳子拿下了柜子上的那个透明塑料盒。
他隔着盒子注视着里面的那张光盘,“hjbj”四个字丝毫没有褪色。白景离左看右看,在光盘盒子背面的右下角看到了产品信息。他赶紧找来纸笔记下来,又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刚做完这一切,他就听见外面的开锁声。白景离面露欣喜之色,随即清了清嗓子,换上一副愁容,埋头学习。
陆州走进屋,手里拎着个大袋子,微笑着来到白景离的房间门口:“嘉嘉,今天在家学得怎么样?”他只字不提今天得罪白景离的事情,就怕儿子再生气。
白景离头也不抬,也没吭声,只顾奋笔疾书。
陆州也不觉得尴尬,把手里的袋子往前送了送:“嘉嘉,今天爸爸买了好多东西,晚上爸爸亲手给你烤蛋糕,好不好?你看,这是蜡烛。”
白景离的笔停顿了一下,翻了个白眼之后,继续往下写。
陆州见有转机,便继续说:“嘉嘉,爸爸还给你做豆腐脑,好不好?上次那个甜的你好像不喜欢,那这回给你做成咸的怎么样?”
白景离脱口而出:“不要。”
陆州忙说:“不要吗?”
白景离终于放下笔,别别扭扭地说:“甜的还凑合……咸的是什么鬼,我不吃。”
陆州笑了,摸摸他的头:“好,爸爸这就去给你做甜豆腐脑。”
白景离看着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刚想点头,忽然意识到自己还要做戏,便沉着脸继续埋头做功课。
陆州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兴高采烈地说:“嘉嘉,爸爸今天很开心。”
白景离爱答不理:“嗯……”
“上次你在沙发下不是听见了么,爸爸的试验成功了,抗体研究出来了。”陆州继续道,“上次的样品已经通过卫生部的审核,陈部长作出指示,明天就能进行大型临床中试,嘉嘉,爸爸这次是真的成功了。”
啪的一声脆响,白景离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
“爸爸……真的成功了么?“
第151章 反派智商感人18
他带着些期待看向陆州, 和刚才冷漠的态度截然相反。
陆州见有戏, 放下手里的东西重新走过来:“嘉嘉, 你是不是也为爸爸感到高兴?”
白景离把情绪往下压了些,笑起来:“当然啦,如果爸爸的试验真的成功了,政府就会批更多的经费给你, 你就可以拿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了,对爸爸?”
“没错。”陆州刚点完头就觉得不太对, “也不全是为了这个……”
白景离打断他:“我明白, 我很为爸爸高兴。”
陆州解释说:“嘉嘉, 爸爸研究抗体不是为了拿经费, 而是想帮助被丧尸咬伤的人, 从而中止这一场灾难。”
白景离的笑容有些古怪,“嗯,爸爸的理想很远大, 希望这笔经费能帮到你。”
陆州还想说什么,白景离就把他往一边推了推,“爸爸你快去做饭,我还要学习呢,现在他的成绩不如我,但他很用功, 我不想被他赶超。”
白景离调转话锋的速度飞快,一下子就把重心从试验扯到了那个不存在的男同学。
陆州一脸懵逼,系统也是一脸懵逼:“宿主萨玛, 反派这是要干什么?你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抗体已经研制出来了,可他为什么还要转移话题?他如果不信,刚才为什么又会激动得把笔扔了?”
陆州:“……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这么认为。”
系统看了陆州的反应,也不抱期望了:“宿主萨玛,我觉得你也猜不出来,反派不按套路出牌,真的太邪门了。”
陆州深以为然:“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这么认为。”
系统继续说:“宿主萨玛不能掉以轻心啊,还剩下60%的黑化值,反派还是很有可能翻盘的。”
陆州叹了口气:“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这么认为。”
“宿主萨玛?你没事?”
陆州说:“嗯?我能有什么事?”
系统放心了:“你总是重复一句话,我还以为你坏掉了。”
陆州翻了个白眼:“难得你说话这么稳,还不能让我附和两句。”
系统:“……你开心就好。”
与此同时,客服也在称赞白景离:“你厉害了,本来是你在应和穿越者,这一来,穿越者又要配合你的表演了。”
白景离淡淡道:“他已经说了,这个世界全力配合我,那就别想再掌握主动权。”
客服清了清嗓子:“可穿越者指的是陆嘉石,他以为陆嘉石只是个没有思维,只会依从游戏安排而行动的反派。他哪里知道,你已经觉醒了,甚至比他还会套路。”
不知为何,白景离总觉得客服的前半句话特别刺耳。
没有思维,只会依从游戏安排而行动。在第一个世界,白景离不就是这样过的么?
游戏安排他是作恶多端的黑道大佬,安排他和穿越者相遇……以至于后面的相知相爱,相濡以沫到现在都是个未解之谜。
他配合穿越者走了这么久,中间穿越者偶尔拾起的些许记忆碎片,成了这漫漫路途中唯一的慰藉。穿越者重新对他有了感情,并且试图理解他,读懂他。
可白景离自己都不清楚,穿越者是喜欢作为反派的他,还是每个世界他演出来的样子。
而穿越者一旦完成任务,又要去往何方?是继续绑定下一个反派,还是回到他最初的世界?
白景离不禁又想起前些天穿越者那句无意识说出的“主上”,那是白景离从未见到过的态度。那样虔诚,那样恭敬,那样小心翼翼……
穿越者一贯机灵狡猾,不拘小节,有时候还挺无耻。那种纯真的表情,怎么都不该出现他的脸上。可是那天不但出现了,且还毫不违和。
白景离忽然明白了,不是穿越者不会做那种表情,而是他没见过罢了。在这个游戏中的一切人和事,不值得让穿越者露出如此卑微的一面。
白景离心里就像植入了一颗蠢蠢欲动的种子,慢慢地往外拱着好奇的胚芽。
……那个主上,到底是什么人?
白景离没再理会系统,在纸上奋笔疾书,龙飞凤舞。
陆州看在眼里,只好问他:“嘉嘉,你怎么又提起那个人了?”
白景离头也不抬:“他又不是坏人,为什么不能提。”
陆州苦口婆心地劝他:“嘉嘉,他是不是坏人,仅凭一两次接触是不可能清楚的。你从小没接触过多少外人,如果他伪装的很深,你是看不出来的。”
白景离放下笔,“话说回来,他为什么要对我伪装?图什么?”
他等着陆州长篇大论地把道理砸过来,可陆州却沉默了,眼神飘忽着看向别处。
白景离干脆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我实话说了,爸爸,我喜欢他。”
陆州猛然看向白景离:“你说什么?“
“爸爸,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但这是事实。”白景离很坦荡地说:“我是个男人,却喜欢上了男人,但我没什么好遮掩的,反正爸爸迟早都会知道,我还不如现在说了。”
陆州仿佛成了一块木头,好半天才醒过神,一把攥住白景离的手腕:“你怎么可以喜欢他!”
白景离“咦”了一声,陆州愣了愣,“你这是什么态度,回答我!”
白景离说:“按照一般家长的反应,不是该问怎么可以喜欢男人么?爸爸却问的是,我怎么可以喜欢他?”
陆州抓住他的手一松,似是没料到白景离会这么细心。
白景离紧盯着他的脸,继续问:“难道说……爸爸的意思是,我可以喜欢男人,但是他除外。”
陆州头疼地对系统抱怨:“我为反派忽上忽下的智商感到费解,怎么这会儿变得这么伶牙俐齿?”
系统却没有安慰他:“不过反派问的问题,的确是个问题啊,我也很好奇,宿主萨玛你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
陆州沉默片刻:“当然不是。”